烟波浩渺明远霄
第三章
第三章 道无常
修明拿着簪子不由得楞了神，方才竟然忘了将这发簪给陆探微，想必那位姑娘会着急寻这簪子吧，毕竟不是寻常之物。不过，若是珍视之物，怎么会随意得丢了出去呢？
执冲刚好端了杯茶放在修明手边，他看到这柄簪子，没好气的说，“公子还不将这凶器丢了，保不准有毒呢。”
修明不以为意说道，“你去一趟，将这簪子送回它的主人那罢。”
执冲原本就对凌霄伤了修明的事不乐意，此时更是撇了撇嘴说道，“给她送什么，她可不是什么好人，我听说了，她是临渊有名的罗刹女，割人头跟割韭菜似得不眨眼睛。你看她狠毒的样子，恨不得把人剥了吃掉，不是女魔头才怪！”
执冲因着修明的好脾气，这些年也是肆无忌惮的时候多了，有时候也耍耍任性。修明也想，他对执冲的包容。大概就是为了那个人，凡是与她有关的一概放不下。
凌霄自小生活在北方，受不得南越湿热的暑气。陆探微派人送来的吃食，也只有酸梅汤和一些冷食才能下肚。房间里点的檀香让人昏昏欲睡，让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她，陷入了思绪。
那不过是一场存在于记忆的梦，少年轮廓渐渐在大漠的风沙里越来越清晰。包括他满眼的笑意与玩世不恭的语气，总是取笑她像个浑小子。
虽是如此他还是会送上一支玉簪作为生辰贺礼，并摇头晃脑假装正经得说，喏，看到没有。这个远字就是让你离我远一些。
说好的是猎一只雏鹰给她呢，她那时还不知这是他熬了几个夜晚才做好的簪子，精心配了母亲留下的一颗珍珠。小心翼翼地刻上自己的名，希望她能铭记着自己。
明年我就去找你爹提亲。他曾这么说着,却策着马儿远去了。
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料想到，一个远字他们真的就这么渐行渐远渐无书了。
或许那簪子不要也便罢了，凌霄这么想着。
有了这样的念头让她放松了身体沉沉的入睡，梦境却不肯放过她。就在她辗转反侧的梦中那人拿着簪子划破了她的手腕，伤口深且长，像一条盘踞在那里的毒蛇。凌霄大口得喘着气，却说不出话来，只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脸。
当梦醒时已到夜半，梦中那人的脸还是清晰可见，明明好多年都不来往的旧友而已。凌霄发觉果然是手腕的伤口在突突的疼痛，随手去摸枕头下面空无一物，这才又想起来那簪子大致是被修令主随意丢弃了。
原本想那东西丢就丢了，也没什么大碍的。可是因这梦，心里忽然又不舍起来，加上此刻已无心安睡，便要起身出去寻。
云念居就在四云苑东边，原本就是隔了一堵墙。凌霄轻而易举的越过围墙，轻轻的落在院落里。
她知道这并不合礼数，但是这三更半夜的，她一个女子也不好敲修令主的门，只能偷偷摸摸在院子里找寻。反正也无人看见，她这么想着。
汤池旁有些湿滑，凌霄小心翼翼的生怕踩出些声响。黑暗里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她长舒了一口气，心想如此倒真的丢了也……
晴朗的夜，无心睡眠之人岂止一个。修明此时还没睡下，他本就不好入眠，最近这毛病愈发严重了，整夜整夜的睁着眼睛，好像拍被黑暗吞噬似得。这会儿刚好起了身去窗前赏月，正巧看到在院子里摸来摸去的凌霄。
盛夏的园中飞着绿莹莹的萤火虫，它们躲在草丛中，被凌霄拨弄的一簇簇得飞起来。银色的月光恰好照在她的侧脸上，她的睫毛长长得，随着目光的转移在颤抖，眼睛里的月光亮亮得。她似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脸上露出掩不住的欣喜，可摊开掌心，那失落的神情在她脸上稍纵即逝。明明看起来是个明朗的姑娘，怎么被人说成是女罗煞来。修明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她两眼，见她也没什么歹意，便知她是在寻那柄簪子。
此刻那簪子应该还躺在他卧室的桌子上，修明见凌霄找的如此辛苦便说道，“凌姑娘在找什么？”
凌霄此刻才知道窗子里有人看着自己，她倒也不心虚，带了笑意回答，“实在不是有意叨扰修令主，抱歉了。”她握拳表示歉意。
“无妨，东西可找到了？”修明明知故问起来。
“多谢修令主，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件，不见了也关系的。夜已深，凌霄就不再打扰了。”
凌霄并不打算再与修明寒暄什么，再说下去就要到无话可说的地步了。
修明原本想喊住她，将簪子物归原主。只是一瞬的功夫，凌霄就已从房檐上消失了。
修明又忍不住拿起簪子仔细端详，想的却是刚才凌霄的反应。明明如此在意，却还是会假装无谓的说没关系。这样的脾气，倒跟那人有几分的相似。
凌霄刚翻回四云苑，忽然整个山庄灯火通明。只听外面急匆匆的有人撞了门进来，凌霄还没来得及回到房间就被团团围住。
本是半夜不想这来人倒是穿得端正，身着一件霜色云锦外衫，手执了把折扇。凌霄倒是未见过此人，只是但看眉眼倒与陆探微有些相似。又见他带了如此多的人，也料想到这边是南苑的少庄主陆式微了。
凌霄冷笑道，大半夜闯入客人房间，难道这就是你们神药山庄的待客之道.
凌姑娘说笑了，我神药山庄待客自然是奉为上宾，可是对于贼人也绝不姑息。陆式微是一路追着黑衣人到这北苑，眼看着他进了四云苑。此刻恰巧见凌霄还未休息，自然是要怀疑的。
少庄主的意思是，我是贼？
不过是猜测罢了，敢问凌姑娘刚才可在自己的院落？陆式微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问凌霄。
这话把凌霄问住，刚才她的确不在自己的院内。正是犹豫如何作答，只听陆探微急急忙忙赶来。
大哥，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跑到北苑来。陆探微显然刚刚睡醒，衣带都没系好，加上他向来不正经的语气，越看越有些滑稽。
陆式微哪有心思取笑自己的弟弟直叹气，刚才有賊在南苑偷了东西，眼看着跑进了四云苑。
竟然有这等事？大哥你那里丢了什么宝贝？
哼！自然是凌姑娘心心念念想求的东西。
凌霄听了陆式微的话微微一惊，难道南苑的九转回魂丹丢了？她今日才踏进这神药山庄，药就这么丢了。看来早就有人盯着自己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就到四云苑。
在下就算是想求，也断然不会行窃。凌霄懒得说太多，毕竟人家也不相信。
这都是个误会，凌霄姐姐怎么会偷，她抓偷窃的人还差不多。陆探微赶紧打圆场，要把哥哥往外推。咱们别扰了客人休息。
不搜一搜怎么知道不是。陆式微自然不依不饶。
探微，无妨让他搜。凌霄倒也无所谓。她自然把自己当江湖儿女，向来不拘束，既然人家要搜，那就搜个痛快，也好都安心。
正是双方僵持着，只听门外有人敲门，来人问，凌姑娘可方便开门。
陆式微递了眼色令人开了门，来者竟然是修明的贴身小童执冲。
执冲行礼说道，方才姑娘与我家公子说要还披风，执冲奉命来取。
凌霄听他开口才知修令主是有意为自己解围。目光落在衣架上的月白斗篷，取了递给执冲。
陆式微讥讽道，三更半夜修令主与凌姑娘不睡觉，送什么斗篷。
原本凌霄就不想在这件事上节外生枝说道，这是私事就不必与少庄主汇报了吧。
此时执冲说道，少庄主勿见怪，方才凌姑娘与我家公子因赏月屋顶偶遇，不过闲聊了一会儿而已。
你的意思是，凌姑娘并未离开北苑？陆式微质问。
少庄主以为是执冲说谎？或者是质疑我们公子。
执冲一句话，噎得陆式微无话可说。陆探微这才推了哥哥离开。执冲拿了斗篷正欲告退，只听凌霄说道，代我谢谢修令主。
姑娘不应该是给我家公子道歉吗？执冲反问不等凌霄回答便关了门离开了。
翌日清晨，修明就收到了杨展的信，信中提及的是凌霄的底细。
临渊四神司朱雀使凌霄这几个字落入修明的眼底，他握紧了密函又陷入了沉思。
四神司是临渊国除去六部之外的独立部门，它不同于刑部又约同于刑部。扛起了侦察，暗杀，查案等重担。有皇帝直接派遣，除此之外，也有先斩后奏的特权。四神司除了苏司主以外，还有四神使，四神使之下又有遍布五洲四国的暗网，整个组织内精密的像一台仪器。
然而身为朱雀使的凌霄独自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来修养这么简单。执冲说她是女罗刹，原来真不是信口开河。
末了，杨展还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管闲事。
修明捏了信焚烧于香炉内，一小簇火焰燃烧完很快就熄灭了。
煜京。
李修远刚刚接了封号，此刻正在书房与他的门客商讨事宜。这时外面传来了密函，他毫无避讳地打开来看。只是那一瞬间，他得脸色变得很难看。
那边已经迫不及待的宣战了，这南越恐怕他自己也是要走一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