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哟,所以你们不继续了?还是说我坏气氛了?”
艾斯利尔挠了挠脑袋,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他在刚刚的几秒内已经大概掌握了这个世界的情况。
“原来如此,天灾四起,民众暴乱,怎么看都是末世啊,这个世界原来长啥样啊,该不会这就是常态了?嗯,感觉不太可能。”
面前的群众收起了手中的干草叉与火把,将矛头缓缓对向了艾斯利尔,对他们而言,在这么糟糕的情况下又出现一名不速之客,已经是火上浇油了,与其和卫兵争吵,不如先应对面前的“敌人”,在群众的眼中,这群不属于原世界的家伙,才是灾祸的真正原因。
“话说回来你们应该认识个骷髅一样的家伙吧?”艾斯利尔敲着自己那乌黑的角,丝毫不在意面前警惕到已经有些快要爆发的群众,“真是的,那家伙居然就给了这么一点点关键词,我怎么知道这个世界的你叫什么啊......”
在艾斯利尔来到这里之前,重复利用了自己的能力向他传达了一些讯息,但因为能力受限,能传达的字符实在太少,于是他只得到了“骷髅、暴走、拖延”等讯息,不明所以的他正考虑着这些讯息所有的可能性,同时也掺杂了重复的性格开始猜测对方想对自己传达什么。
“你是谁!”一名看起来十分高大的卫兵走到了民众前,举着手中的刀指向了艾斯利尔,刀尖离他的鼻头只有几厘米,但他却没有丝毫的慌张,只是轻轻地捏住了刀尖,将刀刃按了下去。
“嘶,你等等,我还在想事情。”他托着下巴,双眼紧闭,一副深思熟虑、完全没有把面前的卫兵放在眼里的样子
“你这家伙!”恼羞成怒的卫兵猛地想要举起大刀,到刀尖传来的可怕力量让他的手臂都震了一下,艾斯利尔半睁开一只眼睛,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
“抱歉啊,我现在有点忙,刚刚的问题你有回答的打算吗?没有的话——”
咔嚓!
刀刃断成两段,脆弱得不像金属,“什么?!”卫兵发出惊呼,艾斯利尔转身挥了挥手:“没有的话,我就去找别人问啦。”说罢便踱着步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抓,抓住那只羊!”卫兵们一拥而上,群众们有些趁机溜了出去,有些跟着卫兵追了上去,剩下的一批则选择袖手旁观,坐在街边听天由命。
艾斯利尔叹了口气,有些颓废地看了看身后的大量追兵:“天哪,这群家伙就不知道什么叫距离感吗,给我点私羊空间吧。”他俯下身子,地面的沙土开始颤抖,随着大地发出一阵嗡鸣,双脚陷入地面后,强大的推力将他瞬间发射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大坑与漫天沙尘。
“马上发布通缉令!那个身份不明的怪物很危险!在有人洗清他的嫌疑前全力搜捕他!”领头的卫兵见直接追是没有希望了,于是立刻对身后的属下们下令,就这样,刚刚来到祈福者宇宙的艾斯利尔就成了头号通缉犯。
几个时辰后,太阳再次沉入西边的山头。
禁林处,实数在稍微整理了一下行囊后便来到了芙蕾斯克所说的位置,虽然离目的地还有段距离,但他已经感受到虚数魔法那股不详的气息了,在视野中出现了微弱火光之后,他终于来到了营地附近,早已经恭候多时的芙蕾斯克见到实数后招了招手示意对方。
“实数先生,太好了,你来的正是时候,虚数链接刚刚好像发出了光芒,虽然现在没有反应,不过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芙蕾斯克一边领着他一边比划着,“锁链感觉像是半透明的,没有实体,但是直接触碰却会有被束缚的感觉,前一个碰了它的士兵废了很大劲都没能挣脱,要不是刚刚发光的时候锁链松了他可能要一直被卡到现在。”
“松了?”实数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没有其他反应吗?比如周围的植物开始枯萎之类的?”
“没有哦,从那之后就一直很安静了。”终于来到目的地的两人看着面前被重重屏障包裹起来的半透明红色锁链,锁链的一头似乎被隔断了一般,但又并非是断裂。
“其他空间延伸出来的吗?你们世界还有着其他的空间吗?”实数若有所思地打开了魔法屏障,这些魔法屏障都是十分高级的保护魔法,目的不仅是为了隔离锁链,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再碰到它,但对于实数而言,解开这些屏障如同儿戏,一旁的芙蕾斯克也对此感到了惊叹。
“嗯,算是有吧,先前有听佳斯特博士提起过,一个叫作『漏洞层』的空间,总共四层,算是我们世界的防御机制吧。”
“原来如此,重复的那只手臂还在吗?”实数的脸色没有丝毫好转,就算是他也没办法立刻理解面前锁链的结构。
芙蕾斯克让一名士兵端着个长长的木盒子走了过来,实数的眼神转到了盒子上,那木盒被打开后,便是被绷带缠着的,带着血的重复的手,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原来如此,不告而别实际上是去漏洞层了吗,他的目的是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先让这个世界延续下去。”实数突然伸出手,芙蕾斯克一惊,立刻制止道:“等一下?!先生,你这么做的话会......”
话都没有说完,实数的手已经被那锁链缠住,芙蕾斯克又着急又好奇地在一旁问道:“实数先生,我说过这种锁链很难挣脱的,你这么做不会限制住自己的行动吗?”
“我在实验室里无数次模拟过了,但不论如何都无法直接用魔法去对抗虚数魔法,除非是用上杀手锏,但这样就会导致回路被破坏,生命树就完全回不来了,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实数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将自己的魔力化作丝线,进入了锁链的内部,顺着它的结构开始逆向侵入。
“只要我亲自入侵并将生命树的数据带回来就好了,这样的话哪怕链接被破坏也无所谓了。”
黎明之崖,天空被猩红的乌云吞噬,大气都在低声嗡鸣,血色闪电不时从云间涌出,黑色的雨点从脸颊划过,祈福者紧紧地攥着胸口的布料,疼痛驱使着他意识清晰,但脑中的杂音却越来越多,仿佛有谁在耳边低吟般,一股莫名的恐惧迫使他不断前进着,雨点在落在身上后有种灼烧感,但并没有留下痕迹,这雨与当时飘零的世界类似,并不存在实体,但与那时不同,这次却有着明显的负面效果。
每一滴雨点都像是酸性物质般刺痛着大地,但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虽然不是那种忍受不了的疼痛,但如果长时间暴露在这大雨之下一定会对精神造成伤害,这场雨更像是某种恶趣味的产物,像是『水滴刑』一样的存在,可是,这场处刑,究竟是为了惩戒谁呢?
祈福者漫无目的地行走在群山之间,他虽然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双腿,但它们却像是不受控制般机械地前进着,没有明确的方向,遇到障碍就下意识地绕开,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只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在逃离恐惧罢了,哪怕他的身后没有什么值得他恐惧的东西。
地面凸起的岩石绊倒了他,他如图断线木偶般直挺挺地拍在了地上,雨逐渐大了起来,身上的灼烧感已经让他感到麻木,他挣扎着爬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尽可能蜷缩着身体,头顶的岩石遮住了部分雨点,强烈的疲惫感使他本就无光的双眼逐渐紧闭,最后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雨声盖住了鼾声,如果此时有人经过也不一定能发现他吧,祈福者确信着周围足够安全后放心地睡去了。
与此同时,黎明之崖的另一端,飘零开着魔力屏障走在大雨中,头顶的芬德尔一脸嫌弃的抱怨道:“你在搞啥子啊,正常来说我们不是应该想办法进入漏洞层先去找那些最难获取的材料吗,黎明之崖的材料优先级没必要这么高啊。”
“放心吧,我刚刚把一部分材料交给周围的卫兵了,加上你能够操作植物的能力,那些材料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我来这里是为了别的目的。”飘零指了指最高的山峰,“芬德尔,那边的植物你能操纵吧,能帮忙看看有没有人类的气息吗?”
“......人类的气息?你来这里找人类?”芬德尔还半知半觉地舞动着手指,“距离稍微有点远啊,靠近一点应该可以感觉得更清楚吧,话说你为什么能确定那边有人?”
“你所不看好的直觉,直觉告诉我那家伙很可能会把查拉带到那边。”飘零加快了步伐,头顶的芬德尔顿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查拉在这里吗!刚刚那一阵恐怖的气息原来是为了给你传话啊,不过太夸张了吧,仅仅路过就有那么可怕的气息,你认识?”
眺望远方,山峰对面那不断逼近的黑色风暴,“必须赶在那之前行动”,飘零如此想着,空气中所弥漫的绝望对他而言已然是日常,不再弥漫,不再踌躇,他不断暗示着自己,哪怕前方是一片火海,他也要将那个孩子带回来,这不是迫不得已,身为其他宇宙的他本没有理由为那孩子搭上性命,但正是因为他选择了成为了『深空行者』,正是因为他的心中还有着负罪感,他才会如此拼命,如果连眼前的生命都拯救不了,又有什么资格谈拯救宇宙,这句话像是诅咒一般,不断地逼迫着他。
“......真是悲哀啊,你们几个。”芬德尔看着身下的飘零,善于洞察的她大概能够知道飘零经历了什么,但她对此却有着明确的态度——“悲哀”。
不断被命运玩弄,又不断拥抱命运,一次又一次地跌倒,但又选择强撑着站起来前进,这种复杂的情绪,她在祈福者身上也感受到过,相同的命运,相同的结局,对她而言,确实是一场称得上“悲哀”的戏剧。
“嗯,我当然知道了,那种事。”骷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哪怕此刻没有什么值得他笑的事。风暴中,紫红色的眼瞳照亮了黑暗,虽然微弱,虽然渺小......
与此同时,漏洞层二层
断了一只手臂的重复缓缓睁开了眼睛,在昏迷前他做好了止血准备,虽然不知道骷髅那里来的那么多血,但他并没有纠结这些的时间,重复呻吟着坐了起来,“苏醒时间比想象得早啊......是因为力量恢复了一部分,少量止住了伤势的加重吗......”重复尝试性地召唤出四芒星,但很明显,出现的那团支离破碎的金色残影完全不像是完整的样子,无奈的他只好收起了力量,环顾了一下四周。
“艾斯利尔应该已经来了吧,希望他能早点察觉到我的意思,好了好了......”他艰难地站了起来,双腿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胫骨和腓骨有明显的骨裂,但大腿部分没有太大的损伤,总之还是能够忍着疼前进,“接下来就是找到薄弱点了,只要时空乱流被解决的话,空间移动系的魔法应该就能用了,实数他们应该也能发挥出全部实力吧。”
黑暗之中,金色光芒也在缓缓移动着,就连加斯特·乔尔诺亚也没能察觉到这股暗流,他就这么伏在暗处,等待着猎物出现,等待着一个出手的机会。
再次回到禁林,夜晚已经过半,好几个小时下来,一直盘腿坐在虚数入口前的实数终于有了动静,一旁已经呼呼大睡的芙蕾斯克听到动静后猛地惊醒了过来:“啊!我没睡我没睡!”
“结束了,生命树的数据已经拿到了。”实数的长时间凝重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笑意。
“真的吗?!”一旁的芙蕾斯克高兴得跳了起来,显露出兴奋之色,“世界有救了!大家!”
“别着急,我读取了80%左右的数据,虽然能够维持世界,可能今后全世界的魔力水平会下降,为了不让对方察觉,这是我能在对方不察觉的情况下的极限了,现在还有一个重要的步骤。”实数打断了兴奋了芙蕾斯克,缓缓地站了起来,全身的骨头都发出了噼啪声,短期久坐让他的腰有些难受,但与接下来要做的事相比不算什么。
“我要逆转整条虚数链接的流向,把我窃取到的数据流动到原世界,这样就能实现瞬间移动80%的生命树,同时还要做到立刻切断锁链,这可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芙蕾斯克,我希望你能让卫兵警戒周围,别在这个时候让『白』趁虚而入了。”实数脱下了一黑一白两只手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嗯!我知道了!”芙蕾斯克点了点头,立刻跑向了营地将这一消息告诉了众士兵,随后营地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实数苦笑着摇了摇头。
“好了,现在开始工作吧。”实数再次闭上眼睛,深蓝的魔力缓缓充满了全身,一阵深入骨髓的震动以大地为媒介传给了周围的所有人,纯白的右眼转变为蓝黄交织的样子,整个空间仿佛都在为之颤抖,光是站着就令人感到呼吸困难,这个姿态他从未在其他世界使用过,或者说没有机会用,如今有了能让他放开手脚的地方,最兴奋的反而是他:
“真是久违了啊......”
“『大魔法』——”
“『真理之环』!”
与此同时,禁林的另一头,艾因与艾利克两兄弟经过接近三天的屠杀,总算是削减了一部分『白』的数量,但对两人来说,这三天堪比炼狱,要顾及大门的同时还要尽可能减少聚集过来的『白』,好像是面对无尽尸潮一样的末世求生者一样,望不到头的尸潮对他们的心理也造成了负担,精疲力竭的他们最后选择回到大门暂且休息一阵子。
“啊啊......累死人啊,哥,我先睡啦......”艾利克的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话音刚落就准备进入,梦乡,一旁同样狼狈的艾因看起来还有点精神,正当两人想要好好歇一阵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哟~两位晚上好啊。”
“?!”两兄弟一惊,虽然他们精疲力竭,但绝对不可能察觉不到有人靠近,原本逐渐放松的神经又猛地绷紧了起来,立刻对着声音的主人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艾斯利尔缓缓从黑暗中现身,他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我说啊,你们世界的人难道都是这幅德行吗......我要是想对你们动手为什么要提前喊一声啊。”他挠着脑袋有些不悦。
“......那还真是抱歉,现在是非常时期,请问您是什么人......什么怪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外面的『白』您是怎么躲过的?”艾因率先发问。
“哦哦,那些东西叫『白』啊,还挺强的哦,数量还多,所以我干脆就从天上过来了。”艾斯利尔指了指天空,他刚刚利用自身那强大的爆发力将自己送到了空中,滞空的时间就看到了两兄弟。
“哈......”艾因与艾利克对视了一眼感到了一阵莫名其妙,“嘛,您看起来也不像坏人,有什么事吗?”
“啊,你们认识一个骷髅怪物吗?就你们这个世界的骷髅怪物,我没猜错的话大概率也是叫『衫斯』的。”艾斯利尔见对方能够正常沟通,脸色顿时好了很多。
“认识是认识啦,不过你找衫斯先生有什么吗?”艾利克不解地歪了歪头。
“嗯......准确来说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啊,不过应该和『暴走』有关系,你们有什么印象吗?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暴走』?难道说的是『绝望化』的事吗?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衫斯先生发作了。”艾利克看向了自己的哥哥,艾因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也是,不过这么久没发作的话也有可能是一直在累积压力吧,毕竟每一次衫斯先生来都是一副很累的样子,确实是挺危险的。”
艾斯利尔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这奇特的坑,随后向两人道谢后便离开了。
“你说,我们就这么告诉他衫斯先生的事情真的好吗.....”艾利克弱弱地问道,艾因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只怪物确实没有恶意,而且衫斯先生很强的,而且万一有什么事,深空的成员们应该也会出手相助吧......暂且先和卫兵汇报一下吧。”
“两位——”
艾因正打算去附近寻找卫兵,一声呦呵就从坑的上方传来,一名卫兵拿着一张羊皮纸跳了下来。
“啊,卫兵先生,刚好你来了,刚刚有个......”艾因正想说明情况,卫兵就将手中的纸递了过去,上面画着的就是艾斯利尔的画像,但明显被添油加醋了,变成了一副与本人相差极大的可怕形象,卫兵凝重地说道:“如果你们在这附近看到这个怪物了就一定要留下他,我还要帮飘零先生做事,你们俩就继续待在这里就好。”
“啊......嗯。”艾因有些尴尬地接过了通缉令,目送卫兵远去后,他双手颤抖地看着通缉令上的画像。
“话说......刚刚那个不就是吗?!而且画风差距太大了吧!到底中间经历了什么啊!”
大坑里留下艾因的哀嚎声,一旁艾利克也无奈地躺在了地上,“唉,算了,不管了,哥,我先睡了......”
“你!?我!唉......我真的是受不了了......睡吧睡吧。”
转眼间离开禁林的艾斯利尔已经大概猜出了重复的意图:“『绝望化』、衫斯,还有这天灾,两个人类特地待在那种连『白』都无法接近的地方,强大的气息,我没有猜错的话,那边原先应该有个强大的魔力源吧,可能是资源重点区?也有可能是维系世界的重要事物,总而言之那玩意不在它该在的地方。”
“衫斯那个家伙,原来是要我拖延绝望化的时间吗,真是的,又给我添一些苦差事,算了,就当卖他一个人情,下次酒钱他来付好啦。”整理好心情的艾斯利尔伸了个懒腰,“好了好了,现在让我看看,只要是衫斯的话就一定有和那家伙一样的数据,只要找到类似的数据大概率就会是这个世界的衫斯了。”
他半眯着眼睛,金色光芒从眼中闪过,“哦哦,找到了找到了,虽然不知道为啥转移类的能力没办法触发,不过这个距离应该一个半小时足够了吧,嗯......可能中间要歇一会吧,三小时就行了。”他的视线直勾勾地看向了黎明之崖,猛地向前一蹬,一步一阵风浪地前进着。
与此同时的飘零与芬德尔,两位正走在黎明之崖最高峰的路上,有着飘零的魔力屏障,他们勉强能够在这雨中前进,越是靠近山顶风雨就越大,好几次飘零都脚下一滑,差点又跌落回了几分钟前的地方。
“雨声太大了!而且这雨好像会产生灼烧感,植物们光在哀嚎了,我快要听不清声音了,怎么办!”芬德尔努力将身子缩进飘零的帽子里喊着,顶着风雨的飘零望着那依旧遥远的山巅咬了咬牙。
“用魔法吧!抓紧了!”
“啊??什么?”芬德尔没有听清飘零的话,但感觉到了地面在微微颤抖。
轰隆——
飘零在地面召唤出了巨量的骨头,骨头以极快的速度堆积起来,从地面之下延伸了起来,将飘零飞快地撑了起来,一瞬间的冲击力配合狂风差点没把芬德尔给挤飞,她死死拽着飘零的脑袋,强大的冲击让飘零也不得不蹲了下来,脚下的骨头还在不断堆积,要稳固这个骨头电梯不仅要消耗大量魔力还要考虑不同风向产生的推力,他以最少的魔力快速爬升着。
不出半分钟,飘零便来到了接近山峰的位置,只不过到了这里黑雨已经近乎要遮住视线,风压大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哪怕再前进一步都会被风压划伤,空气也变得十分稀薄,本就没有多少呼吸的机会,加上魔力消耗太多,飘零面露难色地靠着岩石不让自己被吹下去,芬德尔已经被风吹得龇牙咧嘴。
“拜托你了,芬德尔......”飘零艰难的说着。
芬德尔看了他一眼,也顾不上什么其他的,闭上眼睛全力寻找着查拉的位置。
“......”
“......”
“......”
“......呃呃。”
少女的呻吟从嘈杂的雨声和风声中脱颖而出,芬德尔猛地睁开了眼睛,指着旁边的悬崖大声喊道:“在那边!被挂起来了!”
飘零在接收到消息后猛地踏出一步,强大的风压仿佛让他承受这数倍的重力,关节都发出咔咔的声音,如果没有魔法保护,这恐怖的压力恐怕能让他直接昏厥,他所走的方向是顺风的,所以他在前进的同时还要考虑不被强风吹下去。
几滴黑雨进入了他的眼镜,灼烧感让他不得已眨了一下眼睛,也是这一瞬间的松懈,他整个人被风猛地一推,半截身子已经飞出了悬崖外,兜帽里的芬德尔操控着四周的藤蔓死死拽住了他,飘零来不及感谢,只能环顾着四周寻找查拉的影子,然而就在他看到查拉时,双眼突然一黑。
昏迷的少女的身上挂满了血迹,她被一根有着特殊材质的绳索死死吊在了悬崖下方,绳索因为强风不断被磨损着,如果他再晚来半小时,恐怕查拉就会在昏迷期间落入深渊,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飘零的面部闪过了一丝血色的魔力,芬德尔突然大吼一声:“快点!飘零!要撑不住了啊!”
“......!!”飘零立刻使用了念力控制将查拉拽入怀中,芬德尔见状操纵藤蔓将所有人都拉了上来,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飘零立刻抗着查拉冲了下去,和上山不同,下山就明显轻松很多了,来到半山腰的一行人终于有了休息的机会,精疲力竭的飘零将查拉轻轻地放在了相对平整的地面上,用手护住了她的头部,一直在兜帽里的芬德尔终于探出了头。
“哈——刚刚真的感觉要死了,你啊,做事情真的......”芬德尔看向飘零身边的查拉,呼吸在瞬间停了一下,她周身的气场在短短几秒的沉默中彻底改变,连声音都变得与外表不符:
“......她怎么样了。”
飘零的皱着眉头,怒火不断涌上心头:“还活着,呼吸和心跳都还在,但是休克了,多处骨折,跌打伤、穿刺伤、烧伤、挤压伤、撞击伤,全身上下基本都是,满身疮痍都不为过,但这些伤口全部都刻意避开了要害,出血量也控制在了不会死的限度,刚刚在悬崖上被风那样吹,恐怕大部分撞击伤都是撞到岩石上了,烧伤很可能是长时间淋这不会湿的雨造成的,这些雨单次伤害很少,但累积下来还是能有效果的,如果说她在被吊起的时候还醒着......可能是被雨慢慢地——”
“够了。”
芬德尔冷冷地打断了飘零的话,她的眼神变得十分渗人。
“是那个叫恶种做的,对吧。”
“......大概率是。”
“这个仇,我定百倍奉还。”
禁林,实数所在的营地附近,开启了真理之环的实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整条红锁链变成了蓝色,很快便挣脱了束缚。
“大部分数据回流完毕,准备开始了!各位。”他大喝一声,真理之环发出耀眼的光芒,巨量魔力将大地震裂,化作光柱直插云霄,在黑夜中异常显眼,周围的『白』似乎是感受到了这强大的魔力,纷纷向这里涌来,营地周围的卫兵们高举武器,呐喊着冲了进去。
“死守!拼上你们的命也要给我守住实数先生!”领头的卫兵十分清楚,现在的自己正在为世界而战,如果在这里输掉的话,世界也要完蛋,全体卫兵都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怀着必死的觉悟冲锋陷阵,结果是很显然的,数量庞大的『白』轻松碾压了卫兵们,这里已经彻底沦为了战场。
“弓箭小组!放箭!后援组治疗药水准备!将它们引导先前布置好的陷阱位置!”芙蕾斯克站在高台指挥着战场,地面的『白』之中混杂着拥有远程攻击能力的精英怪物,处于高台的她是绝佳的瞄准目标,不过芙蕾斯克也是知道了这一点,尽可能地为下面的卫兵们争取着时间,不,是为了给实数争取时间。
“『魔力回路全开』”
“『输出口限制解除』”
“就让我好好试一下你究竟进步了多少吧!里猹!”
蓝色锁链发出耀眼光芒,黑夜在转瞬间变为白昼,生命树那巨大的影子隐约出现在实数面前。
“结束了!”
锁链破碎,空间产生了裂纹,生命树的轮廓逐渐清晰了起来,实数的双眼涌出鲜血,在虚数链接被破坏的瞬间他立刻解除了真理之环的状态及时止损,他刚刚不仅仅打破了虚数链接本身,还扭曲了整片空间,还是在时空乱流的影响之下做到这些,相当于普通人徒手拆坦克的难度,但他就是做到了,哪怕有一点的运气因素,一切都还是顺利地完成了。
外界的『白』感受到了生命树的气息,仿佛接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顿时停下了攻击,没有再继续深入,此时的战场上横尸遍野,原本有百余人的营地现在只剩下二十多个,在剩下的士兵已经战意全无的时候,『白』们停下了攻击,缓缓退到了营地外面,但又迟迟不肯离开,像是被谁命令了一样,一条看不见的线将剩下士兵的生命救了回来。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后勤组的医疗兵撕心裂肺的呐喊着,在刚刚大乱斗中,芙蕾斯克不出意料被无数攻击集火,虽然他们极力劝阻,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根本无暇顾及她的任性,结果就是,她成功地争取到了时间,但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高台被集中后瞬间燃起熊熊烈火,芙蕾斯克挣扎着从火焰中爬了出来,身上布满了不堪入目的烧伤,一只右眼已经彻底失明,血液染红了半张脸,加上长时间盯着『白』看,她的精神也受到严重伤害,现在已经进入了休克状态。
一名女性医疗成员抱着昏迷的公主痛哭流涕,一旁的卫兵安慰道:“芙蕾斯克殿下的觉悟是值得的,我们的世界得救了,得救了......”
“噢噢噢噢!!”卫兵们对着『白』发出豪壮的吼声,同时也向着那不公的命运呐喊着,“怎么样啊!我们做到了啊!该死的!”
“......”
与此同时,天空的乌云重新聚集,不远处坐在地上的实数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名卫兵察觉到了不对,急忙走了过去:“实数先生?您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吗?”
“为什么......”实数精神恍惚地看着眼前的生命树。
“怎么了.......”卫兵也抬起头看向那棵承载着希望的大树,眼神在一瞬间怔住了。
生命树的枝叶像是尘埃般开始飘散,整棵树逐渐被灰色的乱码包裹了起来,最后留在地上的只剩一根手指大小树叶还在微微发光。
“.......啊啊,啊啊啊啊啊!!”卫兵失声地尖叫着,他疯狂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不是真的,但实数错愕的表情让他不得不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被算计了。”
“生命树的数据是假的......真正的生命树,已经枯萎了吗.......”实数像是自嘲般跪在地上,发出了阵阵冷笑,他不断用头撞击着地面,“又是这样吗,又是这样做无用功,又要因为我的失职发生悲剧吗......哈哈哈......”
??空间内
“真是出好戏,不是吗?卡特娜。”
加斯特·乔尔诺亚一边鼓掌一边让卡特娜看着眼前用魔法创造的全息屏幕,被折磨地已经有些精神恍惚的卡特娜看到实数那张绝望的脸后似乎是知道了事情发展已经超出预料。
“你到底......都预测到了哪一步......”
“大概都猜到了吧?要是让生命树回去就头疼了啊,『试炼』的条件是末世,而不是充满希望的美好世界,不需要的条件就要剔除。”加斯特玩弄着卡特娜身上还没有愈合的伤口。
“接下来不出预料的话,深空成员们会一蹶不振吧,如此多的伤亡,连王宫都要沦陷了,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你不觉得这是试炼的绝佳场景吗,我很期待这个宇宙能够诞生『觉悟者』,接下来只需要一个契机,让他们其中一个成为『被选中者』就足够了,究竟会是谁呢?不如让我们来赌赌看?”
“痴心妄想的家伙......初代的意志才不是以这种手段来拯救世人......你的理想根本就是空谈。”卡特娜恶狠狠地瞪着他,加斯特叹了口气回应道:“看起来你那可怜的脑回路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呢,罢了,你还有利用的价值,总而言之,我们后面再见面吧,芙蕾德莉卡。”
加斯特手一挥,又一次杀死了卡特娜,一道白光之后,重生的卡特娜发现自己的四肢重获自由,加斯特也消失了踪影,周围的空间也完全变了样子。
这里是漏洞层第一层,是最浅的一层,也是最容易被发现的一层,虽然不理解加斯特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到这里,但卡特娜还是活动了一下四肢。
“什......么?”卡特娜不敢相信自己的四肢居然恢复了自由,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有种莫名想哭的感觉,突然间,空间被一道紫色的光芒打碎,卡特娜立刻警惕地站了起来,一只熟悉的木屐映入眼帘。
“总算是搜索到你的位置了,小丫头,消失了这么多天你知道上头那边骂我骂得有多惨吗。”
冢原高干再次进入了祈福者宇宙,这一次的他卸下了太刀,徒手来到卡特娜面前。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一副死了八千多次的样子?”高干的声音让卡特娜难得觉得对方有些可靠,泪水从眼角落下。
“吵死了......来得太晚了吧,臭老头......”
时间回到实数刚刚接触虚数链接的前一个小时
虚数空间,里猹与加斯特站在一起看着全息屏上发生的一切。
“看起来局势在向他们那边倒啊,老东西,你不阻止吗?”里猹在一旁冷冷地问道。
“或许看起来是这样吧,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了,里猹,我们已经将这次的博弈赢下了。”加斯特漫不经心的回答着,突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立刻转头看向了里猹。
“里猹,将虚数链接与生命树的链接先断开。”
“哈?为什么啊?我本来都要控制不住它了啊。”
加斯特解释道:“虽然我们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从画面上大概能够判断得了,实数的目的是反向利用虚数魔法将生命带回去,他的话一定有那个能力。”
“可是,断开的话生命树不是马上就要失控了,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啊。”
“没关系。”加斯特缓缓睁开了那只空洞的眼镜,一时间,周围的空间顿时亮了起来,无数传送门出现在加斯特周围,他所派出的无数个分身陆陆续续地来到了这个空间内,全部化作了灰色的碎片之后,回到了加斯特胸口的四芒星内,此时的加斯特气场发生了骇人的变化,里猹将信将疑的解除了虚数链接与生命树的链接,因为少了生命树这个负担整根锁链恢复了应有的光泽,但加斯特又立刻捏住了锁链的一端,让锁链保持着先前的状态。
“『反魔』、『抗概念』、『对神』、『空间切割』、『时间阻断』、『魔力逆流』、『复制』、『情报伪装』、『反侦查』、『幻象具现化』、『尘化』”
加斯特的掌心发出了银色的光芒,生命树的一根树根被斩断,紧接着大量树根也像那根被斩断的根部一样开始断裂。
“你?!你在干什么啊?”里猹难以置信地问道。
“只要切断生命树与世界的联系,原本相辅相成的两件事物就无法再互相维系平衡,从现在开始,这棵树与祈福者宇宙不再有所关联,那么生命树与祈福者宇宙很快就会因为『失调效应』崩溃。”
“可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为了防忧患于未然,实数绝对会使用真理之环强行逆转数据将生命树带回去,你能做到他不可能做不到,那么我们就需要尽可能拖延时间了,我刚刚制作了一份假情报并带入了链接内,接下来的话......”他走到逐渐失去光芒的生命树旁,掰了一根短短的树枝,并将它保存了起来,“就是给他们一丝希望了。”
“那是做什么的?”里猹看着加斯特将树枝融合进了锁链内。
“假情报不可能瞒得过精通魔法的实数,但如果这些数据内含有真正的生命树情报的话,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他就不会再怀疑什么了,这就是赌运气了,看看是我能成功瞒天过海,还是他先发现端倪。”
“......你这家伙,果然是疯子吧。”
“谢谢夸奖,经常有人这么评价我。”
“不是夸你啊喂......”
时间回到现在,生命树已经彻底失去了光芒,庞大的魔力在虚空中飘散,里猹也终于松了口气,解除了虚数链接的她如释重负。
“辛苦了。”加斯特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了茶水递给了里猹,“接下来就期待一下吧,试炼究竟能够将他们引领到哪里。”
“不过你不觉得浪费吗?生命树的庞大魔力完全可以拿去利用吧。”里猹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不需要,生命树过于不可控了,还不如赌深空行者会直接放弃来得稳定,而且那力量强大过头,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了的。”加斯特摇了摇头,生命树最终在两人面前化作一团尘埃消失在黑暗之中。
“嗯?”加斯特突然愣了一下,“......真是预料之外,里面原来居住着神明吗?”
“啥?”里猹看向了他。
“......没什么,昙花一现罢了。”
“话说,那个金色眼镜的骷髅你不管吗?”
“当然不,他虽然已经脱离了我的观测,但也是备选者,自然有挑战试炼的资格。”
“......果然是怪人。”
祈福者世界——花镇
这里还没被天灾影响,但因为艾斯利尔的介入,大部分居民都已经逃离了这里,黎雾站在一栋别墅的屋顶,静静地眺望着远方,她的脸上写满了不安,似乎是已经知道了实数的情况。
忽然间,微风从耳边吹过,暖流般拂过自己的脸庞,仿佛是歌谣般,歌唱着大地,歌唱着苍天,无法取代的“她”,仍然像是沐浴在潺潺的美梦之中,记忆中的那个长着猫耳的背影从眼前闪过,黎雾的眼神突然变得错愕,随后又被一层薄薄的泪水覆盖。
“不用为我伤心,不必为我愤怒。”
“我们一直存在于此。”
“我们总会再次见面。”
“但请记住,我会一直爱着你,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暖风带来了另一个故事,那是一个过于甜美和温柔的故事,与面前的绝望相比过于美好的故事,如梦幻般,又如泡影般易碎,黎雾的身后隐约出现了一个少女的影子,轻轻搂住了她的身体,仿佛还能感受到体温一般,让黎雾无比想要转身与她倾诉,但又生怕她会因此提早离开不一会,幻象随着风离开了这里,像是水滴入大海般,再也不见踪影。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真的吗......这样真的好吗,『祭雪』。”
失望的黎雾最终消失在了屋顶,留下的只有几滴泪水。
“这个世界的命运......真的这样就好吗......”
黎明之崖的某个角落,沉睡的祈福者眉头紧锁着,伤口已经不再渗血,但清晰的痛觉还是不断将他从梦中拉出。
“无论如何努力追寻,无论怎么伸出双手,结果却总是以泪洗面。”
“不论怎么尝试,不论怎么赎罪,却永远也触碰不到那理想中的结局。”
“机械地重复着日常,一遍又一遍地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明知道是徒劳,但内心,却总是不肯放弃。”
“这份固执,这份善良,已经被无数人印证是无用功,但至今,却为何没能放弃.....”
“不想承认,不能承认,我所做的一切难得是错误的吗。”
身体像是没有了重量,脑袋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不愿再来了,已经足够了,我再也无法再继续忍受了......”
他的意识中伸出无数只夹杂着荆棘的手,疯狂地从身后拽着他的衣摆。
“但每一次想要下定决心,却又总是被面前那善良的笑颜打动......”
脑海中的声音挥之不去,他在如泥潭般的精神世界里不断挣扎着。
“当有人遇到麻烦,出手相助是理所当然......”
记忆中熟人的面孔逐渐被一层薄雾覆盖,潜藏在心中的另一个“自己”的轮廓,被那低语描绘得逐渐清晰。
“这难道,是诅咒吗,这难道,是邪恶吗......”
祈福者捂着脑袋,一股黑色的魔力逐渐从胸口的伤口中溢出,可怕的威压让整个黎明之崖都微微颤抖着,连雨都小了几分。
“我难道——”
他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一股不属于他的想法开始萌生,常年累积的压力和疲劳逐渐从深处涌来,黑色的气息猛地爆发,岩盘崩裂,正当他即将被这种情绪淹没的瞬间,一道金光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唉,真是的,明明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了,居然差一点点就失控了,不过还好,还好赶上了。”
祈福者缓缓抬起了头,黑色魔力逐渐消退,艾斯利尔微笑着站在他的面前,微微地喘着气。
“你是......?”
“这里雨有点大,不如我们回去聊吧?『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