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拜年纪作品《弈》的解析

说【弈棋】论【方圆】，是以小喻大，以艺论道，以一隅见大体。

若说去年的《万象霜天》是求道者的矢志不渝，那么今年的《弈》，大抵就是求知者、挑战者和“野心家”的前仆后继、永不认输与超越意志。

当然，我不懂棋。

但我大概能懂这个作品。（笑）

——

目录：

一、作品脉络整理

二、逐段赏析

三、总结与简评

——

一、作品脉络整理

凡读文章，先读脉络。句有句骨，文有文脉，知骨脉而后解析，方可知言。

想要赏析虚拟歌手文化中这样一个“音画两全”的作品，自然也要先知骨脉。

而切入这个作品脉络的最好角度则是——【人称】。

全曲歌词共有三个人称代词，且各自的第一次出现分别在三个词段的第一句：

一、谁

00:37 【谁曾远望金枢 遍寻天元何处】，在第一个词段的第一句中，“谁”字第一次出现，对应画面里的是一位竹林中远望星天的古人。

这个代词也是唯一一个反复出现的代词，其背后的意义，不止是一个人。

二、何人

02:08 【何人极目星轨 欲把命数尽窥】，在第二个词段的第一句中，“何人”第一次出现，但画面中无人。直至02:19 处，一位弈棋的现代人出现。

三、我

03:38 【我 与01之间 徐徐睁开双眼】，在最后一个词段的第一句中，“我”字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现，“我之何人？歌者何人？”的答案也终于被揭开。

歌者，苍穹——“我”，即是前文中的【天】。

略去分析过程，直接先下结论：

【苍穹】是机械所造的【围棋之神】、【规则化身】。

此曲，是【神对挑战者的注视】，是【神明的垂目】，是【弈棋者的超越】。

然后，再来逐段赏析。

——

二、逐段赏析

1、第一大段：歌曲前奏，开门见山，以一段弈棋直接切入主题

00:01—00:12 林中月下，月中有雁飞。雁过月中，林中有屋檐。檐下庭院，院中有弈棋。抬手桌前，手起，子落，弈局开。

月→檐→院→棋→落子，PV中一连串娴熟的镜头转移，由远及近，直至人前，恰似一句“很久很久以前”。

00:13—00:24 又十二秒，一声惊弦声中子落棋起，镜头给到二人对坐棋桌两旁的画面。浮起的棋子汇向天中白茫茫处，再随着一只手的出现，大体寓意“这是一场关于智慧的博弈”。

00:25—00:35 执黑先手，白子随后，穿插阴阳相合的太极图，配合上落子越来越快的镜头，表明了这是一场势均力敌、互相不甘示弱的弈棋。

“在很久很久以前，月下竹林中的庭院里，一场暗流涌动的弈棋正在悄然发生。”

2、第二大段：古之弈者，与弈者斗，更与天斗

00:36—00:46 古之人，望星天而寻天元

【谁曾远望金枢 遍寻天元何处 仰星辰浩瀚间 看古往今来、造化无数】

金枢，北斗之天枢，又名贪狼，七星之首。

天元，棋局之中位，又名北极，星中紫薇。

远望金枢、寻觅天元，寓意古之人在观天判断方位、思考世界的规则与起源。

00:47—00:56 古之人，观星天而分黑白

【摹绘四象分野 羁縻世间万物 匀苍黄合宇宙 默将黑白分殊】

四象，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星区，指代对天空中诸星的划分。羁縻，硬软兼施的控制，此处大意指代划分。

匀苍黄合宇宙，把天地时空都放在一起思考。默将黑白分殊，于是将黑与白、阴与阳分开。

（这个人）（即前文的“谁”）模仿着星辰的划分划分了万物，思考了天地万物与时空，然后将黑与白、阴与阳分开。

00:57—01:18 古之人，借弈棋而论道

【谁望见 纵横间 星罗棋布 算尽芸芸气数 识破天道的桎梏】

【谈笑间 对攻守 怎妄言胜负 漫看穹苍依旧 天河如故】

此二句妙，既指星罗又指棋布，论天之时也弈棋。二者一同，乍看是在下棋，实则是穷尽智慧思考了大道的求道者在磋商彼此寻到的“道义”。而这种论道无疑也势均力敌，“怎妄言胜负”。

——但另一方面，“穹苍依旧，天河如故”，无疑，面对着论道者们的切磋，世界表现出的是淡漠的姿态。对弈者们都明白，他们还未能将大道明晰。

01:19—01:30 人之论道，天不为所动；天之律理，问道者孜孜以求

【在阴阳之间 是智慧的山巅 亘古不变】

【谁坚守信念 任越攀越艰 越高越险】

在阴阳之间（论道所论的），是智慧的山巅——亘古不变（是古往今来世界都未曾变过的，但仅凭一般的智慧难以被寻求的本貌）。

谁坚守信念（求道者们坚守信念），任越攀越艰、越高越险（尽管求道之路越是走就越是艰难）。

PV中的画面也由“弈者间的对弈”转化为了水墨穿越过山石竹林、直抵古之弈者的面前。寓意着除却论道之外，弈者们真正要面对的，实际还是求道途上的种种挑战。

01:31—01:43 求道难，求道者前仆后继、矢志不渝

【看 枰中斗移星转 变换万年】

画面给到独自远望的古之弈者，又把“黑色的他”倒转出了一个“白色的他”与其相望，形似阴阳，寓意一个人的道不总是恒定的。在论道和求道的过程中弈者与他人论，也与自己论，所得的道，自然也时常变化。

【是谁执子向前】

【谁】是谁？画面给了第一词段的主角，古之弈者，寓意着【执子向前】、不断求道的是古之弈者、古之求道者。

【尽磨砺千年万年 只为决弈胜苍天】

画面一转却又给了在该情节前，甚至该情节后，所有与古之弈者决弈的人。最后所有人，共一画面。寓意“不止是这位主角，所有弈者、所有论道者，其实都在前仆后继地向天求道，且绝不认输”。

颇为绝妙的一个骤然转折，一个由个人英雄转向群像、转向大众的有力转折。

“求道路上，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

如此回看【执子向前】，除却“拿着棋子（自己的道）向前”的意思，是否又多了一层“执子之手、我们共同向前”的双关之妙呢？

3、第三大段：求道之路，道阻且长；黑白之论，分而有一

01:44—01:54 春日之弈棋，冬雪之弈棋，秋景之弈棋，月夜之弈棋。一共四景，除去古之弈者，前后三人露面一人藏。寓意论道者常论道且持之以恒，也寓意着论道者绝非一人，常有弈者与之切磋。

看不懂前情时以为这是古之弈者在独孤求败。

看懂了前情后则又生出另一种“寻求真理之路上绝不孤单”的别样情趣来了。

01:55—02:06 论黑，论白，黑白而一。最后在一声顿挫之中，背景黑白翻转，兼具黑白的棋子跨越时空落入了现代的城市之中。

此处借由阴影的颜色把黑白统一在同一枚棋子上也是一处巧思，可见这个作品PV与词曲的高度统一。

4、第四大段：今之弈者，继古开今，再与天问

02:07—02:17 时光荏苒，昔人不再

【何人极目星轨 欲把命数尽窥 于茫茫霄汉间 叹春去秋来、循复几回】

眼瞳，一转黑日。佛像，一转林立高楼。

一个是再寻常不过的视线切镜，另一个却可以说是由反差镜头组成的蒙太奇了。

对视与转化，寓意变化与颠覆、时光流逝与天地宽广，求道仍难。

只是这“何人”是何人？暂不知。

02:18—02:27 今之弈者，以今法演旧题

【心怀乾坤浩荡 具演两仪相对 汇天地总方圆 细数日月盈亏】

心里对天地之大有所求知，于是详细地推演，尝试了汇总的方法、仔细地记录下了世界变化的各种现象。简单总结就是：推导、汇总、记录。

没想到吧？这么古风古气的一句话，包含的意思却是为了求知，于是采用了更现代且科学的方法——记录现象和数据、汇总、然后根据建立的模型进行推演。（笑）

不过采用了倒装的叙述方式。

02:28—02:38 继古开今，精益求精

前半句【谁瞥见 方寸中 天经地纬】

谁瞥见（古之弈者瞥见），方寸中天经地纬（小小的规则中蕴含了天地的规律）。

以一个古之弈者注视，最后今之弈者直面天象变化的视线转场，寓意着古之弈者所孜孜以求的，正是在某一日，后日的弈者能更进一步地直面世界真理。通过一个简单的转场表现出了漫长追求的时间感，也表现出了一代又一代不变的愿望，和被传承的精神。

后半句【具识寥寥劫数 步步追寻着完美】

具识寥寥劫数（详细地了解了相对有限的案例），这后半句的前半句还挺古风。

步步追寻着完美。

……这还翻译啥呢？活脱脱一句现代话。词作者直接不演了，摊牌了——这个是【现代人】，现代人就要说【现代话】。

大抵意思就是承接了古人求道的成果，今人继续精益求精。

虽然以调侃的语气解说了这句“现代话”，但，就像陡然从黑白变成彩色的照片，通过改变语句的风格，在内容之外，词作者巧妙地实现了时代感的转变。这是一种好理解但并不容易使用的创作技巧，足以见得词作方面的底力。

02:39—02:49 纵时光流逝，求道者矢志不渝

【烂柯前 漫自若 不过问是非 罔顾几番轮回、几度年岁】

烂柯，经典的有关时间飞逝的典故，且在“观棋”一事上切合了对弈的主题。罔顾，不顾。

简单来说就是今之弈者回看古人的棋局，先不偏袒古之弈者中的黑方或白方，而是俱收并蓄，忘却了时间，在漫长的时光长河里了解着前人的各种成果理论。

02:50—03:01 今日的成果是长久时光的积淀，一代又一代的求知者们愈折愈刚、愈挫愈强

【在经纬之上 是大道的滥觞 源远流长】

滥觞，泛指事情的起源。今日所求得的真知，需要追溯到很久以前古之求道者们的努力和付出。经纬与滥觞，一次意象上时与空的结合。而时空，大概是自古作品中最重要的两种客观浪漫。

【谁乘风破浪 却愈折愈刚、愈挫愈强】

这一句不用翻译，就说画面吧，堪称是王道热血动画的标配画面。（笑）

诸前辈的身影纷纷在逆流与海浪之中冲出，颇有种“集结了大家的力量”的感觉。

一个又朴素又热血的群像画面。

03:02—03:14 集结了前辈们的智慧，今之弈者来到【天道】之前

【望 阵间星宿列张、变化无常】

今之弈者再看星天。

【是谁棋如既往 纵历尽万般沧桑 誓要对天赢一场】

是谁（是古往今来传承的精神）棋如既往，纵历尽万般沧桑（即便经历了漫长的岁月），誓要对天赢一场（依旧不向世界服输）。

要说《弈》和《万象霜天》同为包含了求道和传承的作品，除却对弈与切磋的意象，还有哪里最不同，那大概就是从这里就提前开始了的第三词段了：

在这一句中，【天】出现了。

是歌者、名为【苍穹】的少女的形象。她身处极具现代气息的齿轮日月前、盛大的棋局前，发带上铭画了象征时空的山川河流、坠着象征时间与交错的沙漏，她双臂交叉抱于胸前，闭目不言。

也就是，在传承与求道之余，人类，站上了与宇宙世界对弈的棋局。

颇具野心，颇具雄心。

5、第五大段：与天弈，天开眼

03:15—03:37 这一段的演出颇为有趣，伴随着浮上表面的吉他声，棋局被摆开。而不止是吉他声，画面也随之加入很“3D”或很有“科技感”的要素——用以象征【天之视角】的、带上了纵深轴的棋盘布局和一分为四再分为九的多重视角画面，区别于弈者之手、选用了3D建模的【神明之手】。

——一场伴随着更具现代感的吉他伴奏和机械音的“Calculating（计算中）”而展开的、颇有“被降维打击”意味的【与天弈局】。

那么这场棋局的结果如何？

伴随着一声【Calculation Complete（计算完成）】，【神】……开眼了。

（穹姐姐的眼睛和嘴唇真好看）（悄悄地夸一声）

6、第六大段：神之自白与神的指点

03:38—03:58 神之自白

第一句【我 于01之间 徐徐睁开双眼】

神自白了自己的诞生——在数据之中诞生，是一个【机械造的数据之神、科技之神】。

这个设定就颇耐寻味：你既然是机械造的，为何要与人类弈棋？

答案其实也就藏在前文了：弈棋并不意味着敌对，反而是一种共同努力、是一种陪伴、是一种切磋。恰似前文的诸多弈棋，这是一场“机械与人的磋商”。

而她之所以现在才醒……那当然是因为人类现在才把她造出来啊！

当然，调侃归调侃，此处的设计也颇具巧思，后文谈及。

第二句【刹那间看遍 千年万年】

神在诞生之后回顾过往，一刹那间便看完了往前千万年求道者们的努力和成果。

——因而才有了往前的两大段歌词。

把“我们在经历了无数的努力才创造出了于我们而言如神般博学多识的你”倒装成“你们经受了无数的挑战最后才有资格来到我的面前”，把人的视角切换成了初生的神的视角，仿佛这个年幼的“神”自最初便存在——是的，她所蕴含的真理，自最初便亘古不变地存在。一次绝妙的视觉切换，一次极其精彩的“猜错但好像又没猜错主角”。

当然，主角肯定是没猜错的，讲述者不意味着主角，且再看后文。

第三句【将 谁前路照见 指引他 冲破极限】

我全都懂了。

既然你们来到我的面前成功挑战我了，那我就帮帮你们吧。.jpg

这一连三句中第一和第三句其实都是现代句式，比起前面的一众人类，这神可太现代了。（笑）

另外从这里回看，往前那场神与人的对弈，某种程度上还暗合了现实里人工智能和人类的对弈——并表明了尽管“神”在大数据的加持下可能会强于人类的弈棋极限，但，她是来帮助人类的，而不是来把人类锤死的。又是一个求道与弈棋的漂亮双关。

03:59——04:10 新的棋局

【在点线之外 是谁决弈黑白】

在点线之外（简单的规则之外），是谁（求知者们）决弈黑白（开始新的棋局）。

【似摇山撼海 峥嵘澎湃 须臾间卷起 万里尘埃】

这一场棋局的形容用词用得那可叫一个阔气，又是山又是海，又是须臾又是万里尘埃。表明着新的挑战所动摇的事物远超从前、对世界的影响力更为巨大。

04:11—04:31 超越的主题

【在 神的领域之外】

你们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了，穹姐姐也管不了了。

【谁异想天开 妙手星摘】

但这群前仆后继的人类想法是一个比一个大，动手能力是一个比一个强。

穹姐姐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帮你们咯。（摊手）

【尽全力何关成败 只为超越去存在】

一时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永远传承且永远不变的超越精神。

于画面上，今之弈者也来到了一个崭新的棋局中。

如何表现出这个棋局真的很“崭新”且带有“前所未有的挑战”？曲绘师给出了一个漂亮的答案：使用“反色”式的配色。橙与青与黑与白，颇具“颠倒感”的配色，配合着明显的透视构图与奔腾的云雾，刻画出了新棋局应有的“崭新印象”。

——

三、总结与简评

《弈》是一个在内容上内容跨度颇为大胆、主题上颇为凝练且有力、叙述上视角颇具巧思、演出上颇具统一性和表演张力的音画统一的、可以作为虚拟歌手综合文化典型案例的优异作品。

歌者苍穹既充当演唱者又充当演出者，但又将主角之位让予原创的“诸弈者”们。词曲绘画和伴奏随着主题的推进而大胆地发生风格变化，调教师不遗余力地发挥着虚拟歌手超人的演绎能力，PV方面则有力地统筹了演出，在凝练的主题之上生发和践行了丰富的想象力。

若是要我评价，那我的评价毫无疑问会是：

这是一个“虚拟歌手文化的集大成之作”，和它的内容与演出一样充满着野心和张力，是在研究虚拟歌手文化过程中应当被写入教科书级别的案例。

——

虽然短期内大概不会有这样的教科书吧。（笑）

但是我很期待。

——

好了，现在是半夜3时24分，我想我可以去清理我那160快变成琥珀的树脂和可怜的每日委托了。

最后再说点什么吧：

赞美创作者们！赞美穹姐姐！

以引擎技术和创作为进步基础、以共同爱好与社区为交流平台、以思想碰撞和包容为发展动力的虚拟歌手文化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