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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同人小说】拳·愿

2022-05-04 14:12 作者:MK鼠王  | 我要投稿


补档~

那么首先是观看须知:本篇是东方的二次创作同人文,包括但不仅限于以下几点
1.原创角色
2.存在BUG
3.少量角色崩坏
4.勇仪为主角
5.和《拳愿》这个漫画并无联系,名字是刷牙的时候想到的
如果以上都能接受的话,那就愉快的开始吧


  “清晨时间已到,电力充满,核燃料已填充,温度适宜,准备点亮!”

  如无私的母亲般,这颗造价不菲的人造太阳将自己千万缕光辉,洒向这座曾经被称为“夜之城”的旧地狱。从外围的游客观光缆,旅客宾馆,到内圈的多功能商城,大型赌场,再到最中心的大擂台赛馆,甚至是最边缘山崖上的小石屋,旧地狱的每一寸土地都被温暖所祝福。

  “‘旧地狱’,这个曾让人闻风丧胆,唾弃不屑的地方,经过一位从地上来的妖怪和他的团队改造和发展后,仅仅十五年时间,竟从恶霸混混罪犯的聚集地,人均收入垫底的贫民窟,摇身变成一座现代化十足,旅客舒适度排行前三的旅游胜地!当地的人均收入也大幅度提升。特别是这保留了原旧地狱最有名的活动之一——拳击比赛!更是让游客渴望能亲眼目睹肉身与肉身的……”

  “咚咚!咚咚咚!咚!”

  粗暴的敲门声盖过了收音机聒噪的声音,一位鬼族少年站在山崖边的石屋门前,赤色的双瞳死死盯着眼前的“敌人”,左臂贴脸,右臂稍置于胸前,双拳交错出击,如雨点般倾泻在痛哭哀嚎的木门上。

  “来了!臭小子!轻点!这可是我唯一的家当了!”

  敲门声戛然而止,即使是体格结实健壮的少年,也被石屋中传来的粗犷女声吓得打了个冷战,瞬间换上一副恭敬的态度。

  木门发出“吱呀”的惨叫声,碎木屑散落在地,一位头上长着令所有鬼族都畏惧的红色尖角的金发女性推门而出。

  “‘星熊勇仪’……是吗?那个据说可以三拳打爆一座山的鬼王?大擂台曾经的冠军明星?”

  “是的,我亲眼见过!勇仪姐双目炯炯有神,身上穿着花魁一样的长袍浴衣,脚着木屐,右脚向后蹬地蓄力,紧接着猛地向前冲刺!一拳就把那块巨石打得粉碎!最令人叫绝的是,她的左手上甚至稳稳地端着装酒的盏子!只可惜……我已经十几年没有见到她了……”

  收音机播放的访谈节目不合时宜地播放着,少年尴尬地移开视线,女子也装作若无其事地关掉收音机。

  没错,少年面前的这位脚着塑胶拖鞋,顶着刚睡醒还半朦胧的双眼,齐膝短裤和黑色短袖随意地套在身上的鬼族女性,正是刚刚节目中万众倾佩敬仰的星熊勇仪。只不过……她的右拳不再紧握,左手上也没有了那标志性的酒盏,断线木偶般无力地耷拉在身体左侧。

  “啧……真是的,让人好好退休,享受一下清闲的生活都不行吗!”

  “勇仪姑姑……恕我直言,你这有点太清闲了吧……我记得上个月来的时候,那个空酒瓶就倒立在那了,上面放着的那个徽章就没动过。”

  “沧川沃夫!你……你个臭小子懂什么!那叫艺术!”

  “从僵尸妖精那学来的?”

  “反了你了!还敢顶嘴了?”

  勇仪转身抬手欲打下去,被称为沧川沃夫的少年反身提包护头,嬉皮笑脸道:“姑姑饶命!今天可是我的生日!而且今晚还有场决赛要打呢!”

  话音刚落,勇仪突然愣在了原地,高抬的手臂也僵硬在半空中。

  “是今天……?终于到了这一天吗……”

  “勇仪姑姑?”

  “沃夫,你过来,我有些东西要给你。”勇仪语气平淡,但毫无波澜地语调中透露出一种让人打心里无法拒绝的威慑力。她自顾自地走在前头,大踏步迈入卧室,半跪在床前,右手费力地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个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小箱子。

  “沧川沃夫。”

  “我在。”

  “拿着这个。”

  勇仪二指稍用力掰断锁头,缓缓推开盖子,微弱的金光从盒子中迸发而出,一条金色的冠军腰带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是大擂台的金腰带!?难道是姑姑你的……”

  “不。”勇仪深呼一口气,过去的记忆随着飞扬的灰尘一同浮现在眼前:大擂台上,二人直冲向对方,同时挥出重拳,人倒地,铃作响。

  “这是属于你父亲的。”

  “我父亲……不是在我还小的时候……”沃夫茫然地捧着金腰带,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大脑在记忆档案中飞速寻找,但“父亲”这一栏中,仅有“已故”二字的回忆。

  “是的,我和你父亲,是感情很棒的老友,也是和我实力几近平齐的好敌手。他在临终前,将襁褓中的你托付给了我。我虽然没能教会你什么实用的技能,甚至让你走他的老路,但看到你健康的长大,也算是完成了他的遗愿吧。”

  勇仪支起右膝,右臂轻搭于上,过往与沧川涟田一同饮酒作乐,掰腕子拼力气,互诉心肠的画面再度浮现,直至最后一幕:二人在大擂台上相对而站。

  “勇仪姑姑。”沃夫突然紧握住手中那条金腰带,瞳眸中散发出与年龄不相称的仇恨,唇齿微动,一字一顿地对勇仪说道:“请您,务必告诉我,我的父亲,究竟因何而死。”

  勇仪斜眼瞥了沃夫一眼,唇角略微弯起一个弧度,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呵,如果我再说沃夫是被观光火车撞死的话,你恐怕会直接用金腰带抽我吧。”

  “你之前说的死因明明是酒精中毒!”

  “好了好了,别激动,我都这样了,你还好意思打我吗?”一边说着,勇仪坐到了床上,晃了晃残废的左臂,“而且……这本是你应该并且有权利知道的,过去几年还不是时候,但今天……不早不晚,刚刚好。”勇仪随手打开床边的一瓶烧酒,沃夫自觉的端来两个小酒盅,坐到勇仪对面的椅子上。

  “咳哈!大清早就喝酒什么的,果然我已经退休了吗!”勇仪干咳两声,清清嗓子,“那是……旧地狱仍被外人称作‘地狱’的时候。”

  将银白色的沙漏反转,细沙般的时间回溯到十六年前,博丽的巫女换了一届又一届,地上的世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商业城镇拔地而起,经济开发一重接着一重。

  但深埋在地底的旧地狱,没有人造太阳,没有繁华的商业街,只有……几条破旧的街道,和街道尽头,一家摇摇欲坠的小酒馆。虽然破烂,但欢笑声,喧闹声不绝于耳,街上随处可见的鬼族勾肩搭背,恶徒和混混面带笑容地讲述自己犯下的恶行。

  在那间脏乱,昏暗,破落的小酒馆内,一个豪爽的女性声音伴随着沉闷的男性嗓音不时而出。

  高大的金发鬼族身旁坐着同样魁梧的鬼族男性,明明是深冬时节,男子身上仅着一件薄布衣,脚上松垮地套着一双平底布鞋。凉风从墙壁的缝隙中跻身于酒馆,冷气在男子额上两根粗长威武的角上盘旋,不一会便结上了一层寒霜。

  “喂喂,沧川涟田,为什么你每次出来喝酒都到这种寒酸的地方啊!老娘家里有好酒你都不来,难道是瞧不起我星熊勇仪吗!?”勇仪将一升装的原浆酒一饮而尽,抬头侧视身边的男子,面带笑意地半眯起双眼,开玩笑般地说让所有客人心惊胆战的话语。

  “每次都这么说,每次你不都喝的挺开心吗?”涟田盯着在手中把玩的酒盅,没有多说一句废话,低沉的嗓音一语中的。

  此话一出,酒馆里的其他客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敢和那个鬼王这么叫板的,恐怕也只有这不怕死的家伙了吧,上次两人在这里“切磋”一下,仅仅只是对拳,就让半边酒馆塌掉,这次要是动起真格的……

  在众人惊恐地注视下,勇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右手猛地搭在涟田肩上,手腕上缠着的铁链咣当作响。“哈!谁让你是我的朋友呢!在这里能和我不分高下的,可能只有你这家伙了吧!和你这种强者一起喝酒,我当然高兴!”一边说着,勇仪抓起柜台上的烈酒,也不管能不能装的下,一股脑地倒进涟田手里的酒盅。“喝啊!你这家伙,打架这么厉害,怎么喝酒就拉跨了?”

  “勇仪姐……我来这又不是单纯为了喝酒的。”涟田心疼地看着溢出去的好酒,弯腰嘬了一口。

  “不是喝酒?那你来干嘛?”在勇仪的认知里,在酒馆如果不是来喝酒的,那就是用来打架的。

  “看人。”涟田轻轻吐出两个字。

  “看人?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些软脚虾,胆小鬼罢了!连打架都不敢的家伙,有什么好看的!”

  涟田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勇仪姐,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王,是站在顶点的存在,我虽然力量和你不分伯仲,但我终究和他们一样,只是在底层讨生活的平民罢了。”

  看见酒保拿着抹布过来,涟田侧身挪了个位置,继续道:“每次勇仪姐请我去府上喝酒,吃美食,我自然很高兴,能被勇仪姐赏识也是我的荣幸,但,我也得时刻记住我是生活在底层的人,尝过山珍海味的舌头,如果不再亲近底层,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说了那么多,你就是自卑吧!你小子还挺闷骚!”勇仪从涟田的话语中察觉出一二,但她并未觉得自己哪里说的不对,旧地狱就是这样,胜者为王,只有强大的人才能得到尊重,因为她自己,就是这么爬上来的。

  “随你怎么说吧。不过,我觉得勇仪姐你肯定不会发现周围来喝酒的人少了几个面孔吧。”

  “欸……这,嗯,老娘哪有心思看他们啊!可能是他们戒酒了吧!”被涟田这么一说,勇仪才意识到确实有几个见惯了的人好久没出现了。

  “他们啊,他们欠了债,别说喝酒了,连饭钱都出不起了!喏,看那板子上,他们还欠我九个大钱没还呢!”酒保擦着桌子接上了话茬。

  “欠债?欠的哪门子债?这里不是最便宜的酒馆吗?”

  “不是这里的债,勇仪大人,他们好像是在赌场欠了钱。真是的……明明之前提醒过他们不要去那种地下赌场的……”酒保惋惜地叹了口气,踱步回到吧台里。

  “地下赌场?旧地狱之前有这地方吗?总感觉不对劲……”

  勇仪见涟田低着头一言不发,便朝他的脑袋“轻轻”来了一下。“想啥呢!装深沉啊?”

  “没有没有,刚刚愣了会神,咱继续喝酒,喝酒吧!”

  “臭小子!来!喝!”

 

  沃夫听到这里,急忙探身问道:“难道说,我父亲是因为这个死的?欠债被赌场的人追杀?”

  “不是!你父亲从来不赌博,但……这也是其中一点。”勇仪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眼神中满是遗恨,“只怪我当年太过自大狂妄,以为出了任何事都能靠武力摆平……你继续听下去吧。”

  一年后,一位来自地上的自称“硕鼠”的妖怪,得到许可后带着他的团伙进入旧地狱,找到了星熊勇仪。他们衣着干净整洁,行为有素,和旧地狱这座无法治的地带格格不入,街上的混混虽然想给他几拳,但看到他的目的地是星熊府,只得做罢。

  “头抬起来吧,真没想到会有地上的妖怪敢来这里,勇气可嘉。”

  勇仪高坐在台上,皱眉俯视着独自和她会面的硕鼠。出于对弱者的鄙夷,她实在看不上这个尖嘴猴腮,瘦弱到自己一拳能打一百个的家伙;但出于好奇,她确实想听听这个来自地上“文明世界”的妖怪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能与星熊勇仪大人这般威武霸气,盛名威振幻想乡的王者会面,实属小人的荣幸,此次前来拜见尊主,实际上是小人这里有个能复兴旧地狱的方案。”

  “哦?怎么个复兴法?”勇仪一听这话,突然来了兴趣。说到底,自己不过只是力气碾压众人,在行政和经济这里,自己也和那群每天混混度日的烂人们一样一窍不通,这次突然有从地上来的妖怪说自己有法子复兴经济,这岂不是好事一桩?就算他有什么坏心眼,到时候也不过是自己一拳的事。

  如此想着,勇仪放心地点了点头。

  “小人这里有份计划书,请星熊大人过目。”硕鼠从地上站起来,低眉顺眼地弯腰将计划书双手献给勇仪,接着又毕恭毕敬地回到位子上跪下。

  半晌过后,勇仪怒目圆瞪,猛地把计划书扔到硕鼠面前,低声怒喝道:“你这混蛋……是来取笑我的吗?”

  “小人怎敢!不知星熊大人哪里不满意,小人定尽全力为您解答。”硕鼠虽言语中充满恐慌,但却不紧不慢地收拾好散落的计划书,抬眼看向满面怒火的勇仪。

  “你说把旧地狱包装成旅游景点……居心何在!想把我们鬼族变成供人观赏的动物吗!”

  “您会错意了!这可是天大的误会!就算小人有九个脑袋也不敢这么干啊!”硕鼠慌忙地双手伏地,没毛的额头不住地砸在地板上,双目透过指缝观察着勇仪的表情变化。

  “我的意思是,改善旧地狱的环境,您看,旧地狱有许多地上见不到的景色,岩浆池,地下温泉,核反应炉,如果能以这些为宣传点,并建立旅店等服务设施,发展特色行业,这经济不就能带上来了吗!”

  听闻此言,勇仪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作为鬼王的尊严不允许她如此痛快地答应下来,“这点算你过了,那下一个,什么叫‘拆迁旧址,清理门户’!?你是想把那些恶人都赶尽杀绝吗!”

  “并不,星熊大人。您听我说。”硕鼠抬起了脑袋,双眼闪过一丝狡诈,“拆迁旧址,是为了在原地上新建房屋旅店,原住户只需要交纳一点点钱就可以住上新房子,而且那些恶徒,不就是图钱吗!那就让他们能赚钱,修建的劳动工作交给他们,我按时发工资,这样换算下来,他们一分不花就能换新家,还能小赚一笔,未来也会成为不错的帮手,岂不是一举三得!”

  “啧,油嘴滑舌的家伙……”虽然勇仪嘴上这么说,但在心里算了一下后,这些计划确实对旧地狱的发展百利无一害,对眼前的这个弱者也稍微看重了几分。“那么,这个‘大擂台赛’又是什么?你想让外人看到我们相互厮杀吗?”

  “关于这点。”硕鼠推了推眼镜,换上了一副正经的面孔。“据我调查发现,旧地狱最大的卖点,其实就是鬼族之间的较量,但倘若就在大街上有两个鬼族打起来,周围的人肯定避之若浼。但如果……有一个专门的场地,二人相互靠力量和技巧比拼,由裁判判决胜负,胜者甚至还有奖励呢?大家肯定会为之蜂拥而至吧。”

  “那伤员……”

  “由我这里负责医疗。”

  勇仪愣了一下,眼前这个妖怪,没有强壮的身躯,没有敏捷的速度,但他却胜过了旧地狱的任何人,包括勇仪自己。“智慧”“口才”,这些勇仪看不起的东西,却在这里将她打败。但勇仪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更何况作为旧地狱的领头者,她没有理由再拒绝这个对大家都有利的方案。

  “好!这份计划我批准了,到时候我会通知旧地狱的。但你要知道,我们鬼族从不撒谎,如果你接下来做的任何一件事和说好的不一样……”勇仪随手拿起身边的一块玉石,用力一握,缓缓摊开手掌,玉石化为粉尘散落在地。“你知道后果的……”

  “放心,星熊大人,您只需要监督我就好,计划书上的一切,都交给我吧。我会保证让旧地狱焕然一新的。”说罢,硕鼠向勇仪再次叩首,随后起身后退着离开房间,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勇仪姑姑,那个硕鼠不就是……”

  “嗯,就是他,现在旧地狱实际的把控者,他握紧了旧地狱的命脉……”勇仪望向窗外,旅客乘着缆车进入旧地狱,街上的店铺一个接一个开张,但……走在街上的鬼族少之又少。

  “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当初我应该直接扭断他的脖子……”

  半年过后,硕鼠并没有食言,旧地狱的确和过去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老旧的平房被带庭院的小别墅代替,耐热植物和崭新的墙纸填满了曾经污水横流的巷子,大量的地上商品涌入旧地狱,建筑器材取代了传统的人力工作。就连位于旧地狱中心的大擂台,也几近竣工。

  虽然一开始有些念旧的鬼族组织起来反抗拆迁,但迫于身上的赌债以及硕鼠描绘出的美好蓝图,大部分人抵抗派纷纷妥协,反抗军不战自败。勇仪对这种靠诡辩和威胁的做法嗤之以鼻,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双赢的结果,即使她隐约感觉到这里面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在大擂台竣工后的前一天,勇仪和沧川涟田再一次聚到了与周围现代建筑格格不入的小酒馆里。这座酒馆凭着勇仪的一句话而躲过了推土机的碾压,硕鼠也认为,留一点遗址展现旧地狱的风格也是件好事。总之,酒馆被保下来了,但喝酒的人却没有留下。

  “啊啊,果然不管是谁都是现实的啊,一听到参与施工的工作人员可以免费喝酒,那群家伙马上就抛弃了这里啊!”

  吧台前,勇仪大口地灌下一整杯扎啤,这是硕鼠从地上引进来的酒种,度数很低,味道也有点怪,却莫名适合在此时此景饮用。

  “这就是你平时观察的人吗?所以说软脚虾就是软脚虾,胆小鬼只会见利忘义吧!店长,我都替你不平啊!”

  “别这么说,勇仪大人,我开酒馆也不是为了赚多少钱,大家都是穷苦人,我能理解,而且,非常感谢您能守住我这间残破的陋居,大恩大德无以回报。”

  是的,自从硕鼠建了一座气派的大酒吧,并且宣布所有劳工可以免费畅饮后,曾经热闹喧嚷的酒馆逐渐冷清下来,直至现在仅剩下勇仪,涟田和店长兼酒保三人。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说的好像老娘平时喝酒不给钱一样!喂!涟田,你怎么了?从一开始就不说话!”勇仪拍了下低头皱眉的涟田,不满地嚷嚷道。

  涟田猛地直起身子,看着微怒的勇仪尴尬地笑了笑:“啊!?不……没什么,哈哈。”

  酒保为涟田新开一瓶好酒,打圆场道:“说起来,我这里能过活下去,也多亏了涟田哥啊。之前那些客人都是涟田哥介绍过来的,如果没有他们,我恐怕得早早关店了。”

  “没什么,大家都是朋友,而且你这的价格确实良心……不过谁能想到真的会有人免费供应呢。”涟田满饮一杯,略带忧愁道:“那个叫硕鼠的,我看不懂他,他目前所做的都是在帮助旧地狱,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钱吗?那大擂台又是为了什么呢?”

  “嗨!你还操心这个啊!明明说自己只是底层百姓,这不管的比我还宽!”勇仪笑骂了一句,随后满脸自信的拍拍胸膛,高声说道:“有老娘在!你怕啥!他要是真敢做出什么事,我这拳头定饶不了他!”

  “我相信你,勇仪姐,不过……”

  “不过什么啊!你这家伙难道也是个胆小鬼?”

  “唉……罢了罢了,当我没说。”涟田又为自己倒满一杯,举杯示意勇仪。

  “来,干一个?”

  “你小子也就这时候有点男人气概了!喝!”

  杯盏交错,美酒飞溅,在一间昏暗的酒馆内,两个旧地狱数一数二的强者痛饮佳酿,这让人热血沸腾吗?还是说英雄的落寞?不管怎样,大家似乎都感觉到,一个时代正在被新的时代渐渐取代。

  涟田喝光杯中的最后一滴酒,披上了那件单薄的布衣,向勇仪摆手道:“那……今天就先到这吧,勇仪姐,我先走一步了。”

  “啊?怎么今天这么早啊?之前你可是能陪我喝到后半夜的!”勇仪拍着桌子表达着自己的不舍和不满。

  “没办法啊,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勇仪姐也是知道的吧,我家沃夫才刚三个月大,这次还是我偷偷跑出来的。而且……”说到这,涟田的表情渐渐低沉下去,犹豫片刻,还是继续说道:“明天晚上大擂台竣工,我受邀去参加一场表演赛……”

  “诶!?你也去?那只老鼠还真把那些家伙请来了啊!”

  “我……需要钱,我可以饥一顿饱一顿,但他们不行,我不能让他们和我一起挨饿。勇仪姐,但愿你我不要成为对手吧。”

  涟田略带苦涩地笑了笑,他曾经是一个强者,一个和勇仪并肩的强者,但现在他是一个父亲,是一个丈夫,为了家庭,他不得不在拳场上面对同胞。

  看着涟田逐渐远去的背影,勇仪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好像有点明白涟田曾和自己说过的话,但更多的是不理解。

  “明明只要和我混在一起,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了啊……这小子,我还是理解不了他啊!”

  “可能,涟田哥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而且有时候底层的大家抱团取暖也蛮不错的。”酒保擦拭着杯子感慨道。

  “嘛,这就不是我该管的了。我也得好好休息一下了,老鼠那家伙,说是为了吸引关注度,居然让我也去那个表演赛,不过,能打架就好,管他是什么呢!”勇仪活动了下手腕,铁链声和关节活动声交杂在一起。

  “店长,这是今天的酒钱,明天记得再备点好酒!”

  “请稍等,勇仪大人,收下这个吧。”酒保叫住转身离去的勇仪,递给她一枚徽章。

  “这是啥?看上去做的还不错,我记得……涟田衣服上是不是也有个这东西?”勇仪把玩着徽章,称赞了一句。

  “平时闲的没事做的,涟田哥那个也是我送的,就当作幸运护符吧,祝您明天旗开得胜!”

  “吼!多谢!”

  “好——的!各位观众朋友们!如大家所见!现在从右侧迈着无可匹敌的步伐,向大家走来的,正是旧地狱百战百胜,威震四方的怪力乱神鬼王——星熊勇仪大人!”

  银白色的聚光灯伴随着勇仪强而有力的步伐缓缓移动,周围的欢呼声鼓掌声一浪盖过一浪,地上的妖怪,旧地狱的原住民齐聚一堂,这注定是旧地狱值得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日子。

  解说员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废话,而勇仪只是扫视四周,嘴角浮现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呵,弱者们,只有在下面叫好的份吧。”高昂着头颅,漫步到赛台下方,双膝略微弯曲用力,随后如火箭般“腾”地跃到赛台之上,此举再度博得场内所以观众的一片呐喊。

  “那么!如大家所见!两位选手已经戴好了拳击手套,分别位于围绳两端,半分钟后,裁判将发出比赛信号,究竟谁能拿下这一局的头筹呢?虽然我很想这么问,但根本毫无意义啊这个问题!哈哈哈哈哈哈!”

  解说员的笑话再一次带动了观众的欢呼声,但勇仪并没有什么反应,她是天生的强者,因此她根本不想,也不需要对这无所谓的欢呼呐喊有什么反应,还有半分钟,她就要和面前这个毫无恩怨的家伙打上一架。可能对方会残疾,也可能会重伤。此时此刻,勇仪才明白涟田昨天的话语。

  “搞什么啊……难道和那家伙待久了,你也变得心软了吗!星熊勇仪!”勇仪轻轻拍击脸颊,决定暂时把道德观抛之脑后,这就是一场表演,一场比赛,轻松的对决罢了!

  钟声敲响,上一秒还在喧哗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几万双眼睛同时看向勇仪,对面的鬼族低着头缓缓走到场地中央。灯光将二人一分两半,勇仪抖了抖肩膀,束成马尾的金发轻曳,紧身的短裤和上衣勾勒出完美结实的肌肉线条,在气势上,勇仪已经赢了,实际上,在十几秒后,赢的只能是她。

  “我们可以看到两位选手相互握手,然后互相拉开了距离,似乎想要先试探一番,哦!勇仪大人突刺过去了!她出拳了!对……对手倒下了!裁判开始读秒!”

  勇仪甩了甩手腕,她确信自己没使出全力,但没想过会一拳就把对手KO

  “抱歉啊兄弟,以后请你喝一杯吧。”

  勇仪略带歉意的话语被爆场的欢呼声掩盖,当场失去意识的对手也没有机会听到鬼王的邀请。这一拳,勇仪打开了大擂台的序幕,也葬送了旧地狱。

  “难道说,勇仪姑姑是在这一场输给了父亲吗?”

  “怎么可能!我可比他……”勇仪提高了嗓门,但随即又降下了声音。“你父亲是个强者,但还是差一点,至少这一局,他比我差了一点。”   

 

   “观众朋友们!!!比赛已经进入到我们最期待的决——赛环节!我们可以看到!红方!就是我们最倾佩最威武的星熊勇仪大人!蓝方!则是我们的人气明星,鬼族的老朋友,人民的星光!沧川——涟田!”

  解说员声嘶力竭用着被夸大不知多少倍的词句向痴狂的观众介绍二人。涟田和勇仪坐在各自的角落。涟田向勇仪抬了下胳膊,勇仪点头回复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二人相顾无言,又或者,这才是他们最好的交流。

  铃声敲响,勇仪和涟田几乎同时迈步逼近对方,红蓝光影交错,拳风贴脸而过,互相躲开了第一记直拳。
  
在这场擂台上,没有华丽的弹幕,没有炫酷的特技,只有两副肉身,两双拳头。铁拳相碰,发出震天轰鸣。
  
护颔的左臂猛抬,突刺而来的摆拳正中肘关节。收回的右拳偏转角度,斜上勾拳猛击护防心口的小臂。鬼王勇仪,少有的进行了防御。
  攻势并未停止,直拳,刺拳和勾拳组成的连击被一一化解;腹部,心口和太阳穴躲闪着致命的猛击
  是侧腹?不,目标是鼻梁。
  
要出左刺拳吗?不,那只是假动作,蓄力的右摆拳轰然而出。
  
又是一击直拳,勇仪侧腰擦鼻而过,蓄势待发的右拳出山猛虎般重击侧腹。涟田硬憋住一口气,借着勇仪的力,回身肘击砸在了她的鼻梁上。这,已经是第五个回合。
  
鲜红的拳套愈发殷红,湛蓝的拳套也逐渐被染成紫色。
  
汗水混杂着血水顺着脸颊滚滚而下,视线被薄雾模糊,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意识逐渐朦胧起来。
  
放弃?投降?这不是二人该考虑的问题。
  
紧咬牙关,即使口腔中满是血腥。瞪大双目,即使血丝布满眼白。握紧双拳,即使骨头断裂破碎。
  
涟田放开步子,腰胯带动双腿,蓄力的右臂微微后抻,左臂收起护住鼻梁,自杀般的袭击直扑向勇仪。
  
双脚一前一后摆好架势,左臂加紧贴脸,右臂稍置于胸前,用最基础的姿态对敌。
  
预期而来的右拳并没有挥动,横在脸前的左臂抡向勇仪的太阳穴。
  
打中了吗?
  
打中了。涟田知道她绝不会躲开。
  
但当强者开始使用技俩,结局注定是失败。
  
勇仪硬接下了这一记重拳,她也从未想过要躲开。
  “
输了啊......”
  
高高抬起的右肩带动大臂,齿轮般的肘关节旋转着连动小臂,手腕末端如推进器般发力,铁锤一样的右拳猛击下巴。
  
涟田笑了,勇仪也向他露出了微笑,这是涟田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画面。

  “星熊大人!您刚刚那一场真是精彩绝伦!那个叫沧川涟田的家伙也不赖!居然能和您不分上下,小人我真是饱了眼福啊!”

  表演赛一结束,硕鼠便摇着细长的尾巴凑到勇仪身边,满脸谄媚地向她庆贺,还不忘顺带捧一下涟田。

  “知道就好。”勇仪脱下血汗交融在一起的拳套,随手丢给一旁的工作人员,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拎起件外套就向场外走去。“以后这种比赛不要找我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小人怎敢多次劳烦您!倒不如说,小人这里正好有一个好方案,您看……”

  鬼王的身子一怔,收回了踏出场外的右脚,语气沉闷而低沉,

  “……说。”

  硕鼠听后,脸上瞬间换上喜悦的笑容,三步并两步地蹦到勇仪身边,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个记事本道:“您看,大家都知道星熊大人无可战胜,假设您每次都参加,那基本上不会有人能进四强,观众也会慢慢失去兴趣。但是!如果您作为关底BOSS,打到最后的选手才有资格挑战您,无论输赢都有奖励,这样一来,您只需要每个月打一场,观众有了热度,参赛选手也能获益,这岂不好事一桩?”

  勇仪没有说话,但她知道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为自己,她不用每天都凌虐那些远在她之下的弱者而坏了鬼王的名声;为别人,参赛者至少受的伤会比自己动手要小的多,同族相残,是她最不愿看到的事。这只老鼠,的确抓住了自己的软肋啊……

  利与弊,得与失,在这个提案面前,判断孰轻孰重是件很简单的事情。看着默不作声的勇仪,硕鼠知道,这次,又是他赢了。

  “那么,小人这就去安排!参赛人员的医疗保障也正在做最后调整,关于旧地狱的其他设施,比如公园,大型赌场,百货大楼……”

  “这些你自己安排吧,别给我惹出事端就好。”

  勇仪不耐烦地挥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擂台。在外面迎接她的,是刺眼的快门,是硕鼠请来的地上记者的长枪短炮,是数以万计的赞颂和呐喊,勇仪有些头晕目眩,这种感觉,和刚才被涟田那记重拳打中时一模一样。

十一

  勇仪端起酒盅,仰脖喝下劣酒,一旁的沃夫眼尖地为她续上一杯。

  “咳咳!呸,呛死我了,咳咳!”泪水伴随着咳声浸湿眼角,不长记性的鬼王接过酒盅继续一饮而尽,“这……可能是我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

  “但勇仪姑姑你刚刚才说……”

  “闭嘴!大人说话小孩别打岔!”

  “行吧,那您继续说,硕鼠这个计谋又怎么了?”

  “我反问你,脱离人民的王,下场如何?”

  沃夫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会被人民抛弃,最后被推翻!”话音刚落,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沃夫瞪大眼睛看向勇仪。

  “是的,如你所想。”勇仪自嘲一笑,虚假的阳光映照在她沧桑的面庞上,

  “老鼠带来了遮眼布,狮子主动闭上了双眼。”

 

  “铁锈的表面会萌发新芽,废土的残垣上仍有鲜花绽放。一幢幢酒店宾馆娱乐城拔地而起,大型赌场凭空而降,原住民安居乐业,旅客笑容满面,曾经的‘旧地狱’,现在的‘新天堂’,旧地狱旅游村,欢迎您的光临!”

  “店长,把电视关了吧,没意思。”

  “勇仪大人所言极是。”

  托硕鼠宣传的“福”,原本门可罗雀的小酒馆多了那么几个想一睹勇仪威容的旅客,这间“违章建筑”的酒馆也算是能存活下来了。

  昏黄的吊灯高悬于天花板,为本就不透光的酒馆更添一丝阴森。原本高声聊天肆意大笑的客人,在看到那两位一前一后进入酒馆后,纷纷闭上了嘴巴,连喝酒都是将嘴唇紧贴在杯壁上,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喂,涟田,那个,你不会记仇吧,明明都答应和我出来喝酒了……”勇仪把快要溢出的酒杯推到涟田面前,有些尴尬地看着眼前自上次拳赛后就没见过的友人。“那个……你怎么一身伤啊,该不会是被人阴了吧,你跟姐说说,那么久没见到你,咱俩聊会啊。”

  涟田耷拉着脑袋,缓缓伸出的右手握住酒杯,刺眼的白绷带紧紧缠绕着中指和无名指,大拇指略微外翻,外露的小臂上,数不清的血瘀无声地诉说着这几个月的遭受的痛击。

  “涟田哥……你瘦了啊。”酒保为勇仪倒满纯酿白酒,上下打量了涟田一番,言语中透露着些许悲哀。

  “有吗?可能是最近稍微有点累吧,毕竟养家糊口真的是件麻烦事呢,这可比不小心说了勇仪姐素颜比化妆好看还可怕啊!哈哈哈!”涟田说着只有他敢开的玩笑,瓮声瓮气地大笑几声,左手扶着右臂,将杯中佳酿尽吞于肚中。

  “你瞎说啥啊!你这……和之前瘦了两圈啊!你怎么整的?带孩子有那么累吗!”勇仪心疼地拍拍涟田瘦削的后背,腕上的铁链砸在他外凸的脊梁骨上,碰撞声混杂着涟田倒吸凉气的声音,吓得勇仪连忙缩手握住酒杯。

  “涟田哥,身体要紧啊,大擂台那边……”

  “没事,店长,没关系,我这体格,你怕啥!哈哈!”涟田干笑两声,一把抓起柜台上的半瓶酒,一股脑咕嘟咕嘟灌进嘴里,随手把瓶子丢给酒保,如往常一样,披上那件加厚的布衣,“勇仪姐,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那个……明天还有场拳赛。”

  “你……”勇仪看着蹒跚离去的友人,连一句安慰的话甚至都表达不出来。她可以举起万斤重的巨石,但她的内心却承受不住友人的重量。她做错什么了吗?勇仪不知道,或者说,她闭上了双眼,不想知道。

  “涟田哥……他妻子病危了。”酒保收拾着桌上的酒水叹气道。

  “你,刚刚说了什么?”勇仪听到有什么碎掉的声音,不知道是酒瓶子还是她心脏的哪个部位,她有那么一秒钟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勇仪姐,你不知道吗?”酒保回到吧台,递给客人一瓶啤酒,又给自己开了瓶干啤,啤酒沫顺着玻璃杯缓缓流淌下来,随即消散在空气中。

  “涟田哥的妻子得了重病,需要大量的医疗费。

  “涟田哥一天最少要打两场拳赛,一个月少说得有三十场。

  “欠债的鬼族们一个接一个参赛,他们都为还债,涟田哥的身价也被提上来了,涟田哥不舍得下重手,几乎天天挨打。

  “听说地下赌场是硕鼠好久之前安排的

  “勇仪姐……你还是亲自去看一下吧。”

  勇仪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府上的,自从酒保开始像老妈子一样诉说涟田的近况后,她就再没多说一句话,喝酒,喝酒,再开一瓶,继续喝酒。她喝了很多,在她离开时,酒馆的酒所剩无几。

  她有点微醉,酒保的只言片语萦绕在她的耳畔,手中摩挲着那枚徽章。

  模糊的视野中,她看到了涟田第一次和她交手,二人不分高低;

  她看到了涟田与她结为兄弟,那晚二人都喝了个大醉;

  她看到了涟田对她说,自己要带着底层的鬼族一起重振旧地狱往日的辉煌;

  她看到了……伤痕累累,倒在她面前的涟田,脸上还挂着那个憨厚的笑容。

  那一夜,旧地狱下雨了,是一场不大的雨。

  旧地狱,变天了。

十二

  “喂!老鼠,我请假休息两天没问题吧!”

  恶鬼的叫嚎声粗暴地踹开钢化门,两位警卫被气浪轰散到一旁。正在审阅文件的硕鼠不得不停下笔,小爪子轻按刺痛的太阳穴。

  木屐重踏在白瓷砖上的声音由远及近,鬼王高大的身影将办公桌后的小硕鼠死死裹住,作响的锁链掩盖过四周紧张的呼吸声。

  “星熊大人,您不必为这点小事亲自劳驾的。”硕鼠连忙推开椅子,挺直腰板向勇仪深鞠一躬。“这旧地狱是您的天下,您想去哪还用和谁打声招呼吗?”

  “你,最好知道是这样!”重拳般的短句一字一顿地砸在硕鼠头上,威压感,威慑力,为这场毫无悬念的谈判天平上,又暴增一摞筹码。

 

  “离群的狮子终究还是只狮子啊……”眯眼望着大步离去的勇仪,硕鼠低声切齿道。“你们两个,跟上。有什么事一定要向我报告!”

  “是!”

  “明白!”

 

  “额啊……这衣服,麻烦死了!一点也不舒服!”勇仪对着镜子扭转身体,碎花齐膝裙掩盖不住粗壮的双腿,粉色衬衫紧贴在结实的肌肉上,蓝色的宽边帽和黑色高跟鞋又增添了满满的违和感。

  “算了!忍一忍就过去了!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在自己的地盘上见不得人!”勇仪紧咬牙关,心一横,迈开步子向门外走去……然后就被高跟鞋绊倒,迫不得已换成了平底鞋。

 

  “噗——咳咳……”沃夫一口酒喷了出来,随后在勇仪的怒视下死死咬住舌头,卡在嗓子眼里的笑声被硬憋了回去。

 

  “现在——让我们看向从红方通道向大家走来的,赛场新秀——大威天龙!杰克!!!而在蓝色通道处,迈着坚毅步伐气势汹汹突入而来的,是我们的老朋友——威猛先生!奥利巴!!!”

  解说员如提线木偶般没有丝毫疲倦地介绍着一个又一个参赛者,激情澎湃的嗓音带动着一层又一层观众的高声呐喊,除了坐在观众席中央的一个人。

  勇仪高翘着二郎腿,右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明明赛场人山人海,但周围的位子上空无一人,外观可以被隐藏,但与生俱来的霸气却无论如何也消除不掉。

  “真没意思,两个小孩像过家家一样,不会是用真正的力量,只知道乱拳出击,即使把对方打成猪头也没有用!真不知道那群家伙为什么喊得那么高兴。”勇仪在心里不屑地嘟囔着自己的感想,若是放到平时,她早在第一回合结束时就冲到台上,把两人痛打一顿后转身就走。

  但今天不行,忍耐,观察,记录。勇仪沉住气,在椅子上如石像一样一直坐到最后一场比赛,直到观众全部退场后才起身离座。回家路上,勇仪翻阅着一天的笔记,尝试把线索串联到一起。

  “今天一共四场拳赛,有一个之前在酒馆见过,好像是地下赌场欠债者……不行,明天得再来一趟,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第二天,同样激情的解说员,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四周空无一人,同样的参赛选手……

  “等等!那家伙,昨天是不是参赛过了?”

  勇仪瞪大双眼紧盯赛场,双手快速翻动着笔记,“杰克:昨日败于奥利巴。”

  “怎么会……喂!那边的,那家伙昨天不是输了吗?怎么还能参赛?”勇仪一把揪住路过的零食小贩,不客气地问道。

  “那……那个,客人您先松手,这,那个,大擂台规定……规定参赛者可以不限制参赛,只要,只要参加就给津贴,所……所以来参加的,大部分都是,那个,都是有欠债的或者没什么收入的!就是这样!请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我还有妻女要养活!别伤害我!”

  小贩的叙说和求饶如一记闷棍,打得勇仪措不及防,头晕目眩。硕鼠从没和她说过这些,但她也从没过问这些。

  在剩下的时间里,勇仪看到了缠着绷带上场的壮年,瘦削的老者,乳臭未干的青少年,上场前摘下夹板的青年……

  观众癫狂的欢呼声穿刺脑髓,选手挥动的每一拳都刻印在眼中,他们的脸上没有参赛的荣誉感,麻木,冷漠,为了钱,为了生活,为了在这灯红酒绿的旧地狱苟活到第二天。

  勇仪想怒吼,想要砸烂这座囚笼,但她却冷静下来,有一个声音不断驱使着她,跨过商业区,跨过住宅区,最后在参赛者的专用休养院前停下脚步。

  用力推开大门,几十双眼睛同时看向自己,勇仪环视四周,面前的伤员几乎都是熟悉的面孔,衣服上别的徽章代表着他们大部分都是酒馆的常客,至少曾经是。

  “你是……勇仪大人?”一个腿上打着石膏的鬼族试探着问道。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低沉的声音在疗养院的一楼扩散,鬼族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显而易见的问题。

  “我们在疗……”

  “你们作为鬼族的尊严呢!为了钱去打比赛!为了钱去卖命!为了钱去自相残杀!”连珠炮一般,勇仪的怒号响彻疗养院,“被当成小丑供人观赏,你们没有羞耻吗!就没有一个人想去反抗吗!”

  “你说够了没有啊,你懂个球啊!”从人群中传出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勇仪的怒骂戛然而止。

  “什么?谁说的?出来!”

  “本来就是啊,勇仪大人,您什么都不知道,您从没了解过我们啊。”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勇仪踉跄地后退两步,她从未想过会有人敢和她顶嘴。

  “您是王,高坐在王座上,根本没有理会过我们底层百姓。”

  “我爸被打成重伤,我接替他的班,为了养活一家子。”

  “我们是弱者,您是强者,我们只配讨生活。”

  “涟田哥是好人,他故意输给我,挨了我好多拳。”

  “如果赌债还不清,房子就要被抵押走,我的孩子只能睡大街了。”

  “这几个月你都在干嘛!你只是在最后一场出现,你甚至不愿意多看我们一眼!”

  无力感,愧罪感,深渊之手扼住了勇仪的喉咙,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攥紧拳头,胳膊却不听使唤;逃跑,只是一味的逃跑。

 

  “老板,星熊勇仪去了疗养院,然后跑回家里了,她可能要找您,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不必,她失了心,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十三

  “老鼠!!你这混蛋给我滚过来!!”

  恶鬼的叫嚎声粗暴地踹开刚修好不久的钢化门,两侧的警卫早有准备地提前躲开气浪。

  “星熊大人,假放得还舒服吗?”早就站在办公室中央的硕鼠欠身行礼,语调怪异地问候道。

  “少给我装样子!我问你,大擂台是怎么回事!你个混蛋是不是一直在骗我!”如同小孩抱起幼犬般,勇仪一手紧揪住硕鼠的西服领子,单手将他提到半空中。二者的区别可能就是后者更想弄死手中的东西。

  “冷静,星熊大人,就算你现在把我摔死在地上,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是吗?”

  即使被提在空中,硕鼠也没有丝毫慌乱,反而腾出手推了下眼镜,镜片反射的光线让勇仪心里升起一丝不安。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你知道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能把你带来的人一个不留的杀光。”勇仪甩手把硕鼠扔在瓷砖上,仅存的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警卫搀扶着硕鼠站起身子,为他整理好衣着,“那么,您想知道些什么呢?星熊大人?计划书上应该写的很清楚了吧?”

  “别提那些没用的!我问你,那些伤员!那些欠债的又是怎么回事!”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你没意见吧?他们自己去赌场赌博,输了钱自然得还,没钱就得去赚,我说的有问题吗?”

  勇仪一下被噎的说不出话,欠债还钱,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硕鼠的话句句在理,她找不到一点破绽。

  “那……那伤员……”

  “伤员在疗养院对吧,那里是免费的,我没有收一分钱,这是计划书上白纸黑字写着的。”硕鼠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踱步起来,前几秒的谄媚和讨好荡然无存。“至于伤员参赛……星熊大人,请问您还有别的方法让他们继续赚钱养家糊口吗?”

  “我……”

  “换言之,是我,给了他们活下去的一线希望,是我,让他们不至于饿死,冻死在街头,是我,让这些无业游民找到了生存的价值!”

  硕鼠尖细的嗓音回荡在办公室中,一年前埋下的定时炸弹终于被引爆,阴谋也好,救赎也罢,这只硕鼠确实让旧地狱活了起来,但他也让更多人彻底死去。

  “星熊大人,我知道,凭您的力量,完全可以彻底摧毁一切,我们不是您的对手。但,您想过之后的事情吗?”硕鼠绕到愣在原地的勇仪背后,轻声低语道:“旧地狱变回以前的惨状,经济倒退,与外界断开来往,大家会怎么看你?你真的救了他们吗?还是让他们更痛苦?不过……”

  硕鼠话锋一转,转了个圈又绕回勇仪面前,摊开双手高声道:“您依然是星熊大人,旧地狱依然是您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您只需要每个月打一场拳赛,我硕鼠保证!旧地狱的未来只会更加明亮!我硕鼠,从不食言。如何?”

 

  “你答应了?”

  “我答应了。”

  空无一客的酒馆里,三人面面相觑。酒水从倾倒的瓶口中缓缓滴落,砸在木地板的霉菌上。

  “是我错了,我的自大和骄傲毁了自己……我没有关注那些人,那些……我本应伸出手就能救助的人。我的力量,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勇仪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酒盏,迷茫的脸倒映在清澈的酒液上,她输了,输的很彻底。

  涟田指节轻敲吧台,若无其事地喝干一大盏酒,像是在说“明天吃拉面吧”一样的语气,歪头对天花板说道:“前天啊,我的妻子,去世了。”

  “涟田哥……”

  “你说什么!?”勇仪猛地扭头看向涟田,这个为了家人扛下一切的男人,这个每天都挂着微笑的男人,这个即使是恶霸都善良以待的男人,在两天前的晚上,失去了他的世界。

  “别这么看着我啊,搞得我很尴尬啊,哈哈。”涟田挤出一个微笑,双眉紧贴到一起。酒水滚落,发出“啪嗒”的声音。

  酒保无言地为涟田续满酒杯,死寂的气氛最终被涟田的叙言打破。“是癌症,病根是一年前,硕鼠开始大兴土木的时候,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关系,不过……他脱不干净的。”清脆的关节嘎吱声回荡在酒馆中,硕鼠或许可以靠金钱磨平别人的斗志,但他忘记了鬼族与生俱来的“血性”。

  “涟田,你……”

  “不必多言,勇仪姐。该做的,我早就做了,种下的祸根,迟早会发芽结果。”涟田看向酒保,交换了下眼神,得到回复后,紧绷的表情松弛下来。

  “勇仪姐,失去什么,就会得到什么。但同样,你想要得到自由,就要做好失去什么的准备。”

  “沧川涟田,你小子……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究竟做了什么?”面前的友人开始模糊起来,幻化成一个光点,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硕鼠,找过我了。他,把明天的拳赛安排好了。你和我。”

  光点,若隐若现。

  “勇仪姐,旧地狱,必须得有一个领头人,但那个人,永远不会是我。”

  “啪”的一声,涟田拍下一把纸钞,不再多说一句,起身离开酒馆,留下不明所以的鬼王和收拾桌椅的酒保。

  纸钞的夹缝中,一枚圆状物体闪耀着金属的光泽。

十四

  “所以……这条金腰带是那次……”沃夫低下头,手中的金腰带似乎更沉重了一些,血腥味弥漫在鼻腔,它不是多么荣誉的象征,而是老友间死斗的耻辱。

  “沃夫,你的父亲是个真正的战士,他从不是为了自己而打架。”勇仪抬起头,墙上的相框中,是二人第一次打架后,酒保为他们照下的。照片中酒馆的废墟是那么扎眼,而二人的笑容又是那么开心。“他是为了我,为了整个鬼族,为了旧地狱而挥拳。”

 

  场外的观众歇斯里底地摇旗呐喊,LED板,荧光棒,小喇叭,耀眼的光斑,刺耳的吼叫。

  场内的解说精神抖擞地振臂高呼,音乐,灯光,大屏幕宣传,夸张的说辞,挑衅的话语。

  囚笼中,两只狮子相对无言,一切又回到了半年前那样,你对着我莞尔一笑,我对着你点头示好。

  过去,野蛮的地下妖怪喜欢将野兽放入笼中,热衷于它们的相互厮杀。

  现在,文明的地上妖怪喜欢将鬼族放入笼中,痴心于二者的你死我活。

  勇仪回头望向观众席,闪烁的圆球灯让她睁不开眼,但她看见了,硕鼠恶趣味一般,将所有疗养院的鬼族安排在观众席上。

  “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这条纯金的冠军腰带,究竟会花落谁家!?是我们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鬼王星熊勇仪?还是从底层跻身于强者之伍,大擂台的人气明星沧川涟田?Lets get ready to the rumble!!!”

  钟声敲响,二人抬起手臂,各自摆出架势。

  “失去什么……才能得到什么?”

  不清楚,不明白,无法理解。

  勇仪灵活地躲避着涟田疾风骤雨的连击,她还可以失去什么?她还能得到什么?

  闪避,格挡,反击。老友的招数烂熟于心。

  后撤,突进,回防。对手的套路一目了然。

  第一回合,第二回合……第五回合。

  这场困兽之斗即将迎来终焉,嘈杂的叫喊声让勇仪置身于幻境,眼前的涟田模糊不清,只有身上的淤青在提醒她比赛仍在继续。

  “求你了,涟田,教教我吧。”

  勇仪看到,涟田放开步子,带伤的腰胯扭动起双腿,颤抖的右臂微微后抻,左臂收起护住鼻梁。这就是他的答案。

  摆出同样的架势,迈开同样的步子,勇仪也向涟田冲了过去。

  二人同时挥起重拳,拳套即将砸在对方脸上时,涟田扭转了身子,做出了他从未做过的事——躲避。蓄势待发的左拳几乎穷尽了他一生的气力,猛砸在勇仪的左臂上。

  “咔嚓”

  “咚!”

  钟声敲响,勇仪如一座小山般轰然倒地。裁判和观众同时起身,倒数声雷鸣般响彻云霄。  “1098!”

  意识,开始模糊。

  7

  “好疼,左臂,断掉了吗……”

  6

  “动不了,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好累……”

  5  

  “看不到,涟田,我看不见你……”

  4

  “输了吗,我输了……?”

  3

  “我……明白了,谢谢你,涟田。”

  2

  “喉咙好干,好渴……”

  1

  “下次,再一起去喝酒吧……”

  “叫上你的朋友……一起去,我家。”

 

  葡萄糖在输液管中缓缓流淌,床头堆放着染血的纱布和毛巾。

  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中,这里是……自己的家?

  “勇仪大人,您终于醒了!”看到勇仪睁开双眼,酒保欢喜的声音传入耳廓。“您已经昏迷三天了!硕鼠派医生把您送回家,在确认您的身体并无大碍后,我就把他们都赶走了”

  三天?自己昏迷了三天!?头,后脑勺好痛,左手……左臂没有知觉。

  勇仪挣扎着想爬起来,但遍布全身的疼痛又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勇仪大人!您现在可别乱动,医生说您的左臂筋和骨头碎在了一起,肌肉组织烂了一半,可能……以后都没法再用力了。”

  “先别管这些!涟田呢!?他……”话刚说出一半,勇仪看到酒保的脸突然沉了下去,不祥的预感再度席卷全身。不,不会的,他是冠军,硕鼠不会对他怎样的!

  “涟田哥……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酒保双手颤抖地从口袋中捏出一张信纸,交付在同样战栗的勇仪手上。信纸里,裹着涟田衣服上的那枚徽章。

 

  “啊呀!星熊大人!您的身子痊愈了吗!真是我的失职,我应当亲自去探望你的!”谦卑的话语掩盖不住硕鼠得意喜悦的神色,旧地狱两大战力一死一残,把控一个失去民心的残疾鬼王可比在之前偷偷在旧地狱开设地下赌场简单多了!

  “硕鼠,我输了。”勇仪平淡地看着眉毛上扬的硕鼠,吐出一句话。

  “您看您说的什么话!您永远是星熊勇仪,旧地狱的鬼王,输了的话就再赢……”硕鼠还想说什么,却想起勇仪已经半残的身体,一时尴尬地愣在那里。

  “我该退休了。请不要再来烦我,虽然我废了一半,但对付你们还绰绰有余。”

  “金腰带,我替涟田收下了。”

  甩下这一句话,勇仪缓缓消失在硕鼠诧异的视线中。

十五

  “所以,勇仪姑姑,我的父亲他……”

  “我知道你这些年听到了许多流言蜚语,我也知道你其实对我这个姑姑没什么好感,但,这都不重要,孩子,你该醒了。”勇仪撑起身子,在沃夫惊慌的注视下,摘下了墙上的相框,相框后面的墙上,一个被尘封了十五年的小隔间重见天日,布满灰尘的信纸和掉了漆的金属徽章静静地躺在里面。

  “孩子,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你可以认为是我在骗你,你也可以选择接受现实。但接下来的行为,依然由你自己决定。”

 

  “沃夫,勇仪今天有什么动作吗?她和你说了什么吗?”选手休息室中,硕鼠坐在沃夫身边,和过去十年一样,亲切地向他询问着关于勇仪的情报。

  “没有……她,”沃夫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拳套,不知沾染了多少同族的血液。“和以前一样,酗酒,嚷嚷着过去的辉煌。”

  “那就好!别忘了,你父亲的死,是她造成的!”硕鼠拍拍沃夫的后背,语调又转向轻松,“加油吧,沃夫,今晚可是你的决胜局,你不是愿望着成为你父亲那样的冠军吗!这就是机会啊!加油!”

  “我会的,老板……”

  踏着台阶,一步一步走向赛场,观众,解说,对手,坐在主席位的硕鼠。沃夫的思绪有些混乱,谁是加害者?谁是被害者?救赎还是背叛?父亲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沃夫想放空大脑,但脑海中回想起几小时前勇仪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钟声敲响,最终还能站在场上的人,也未必是胜者……”

  沃夫,看向硕鼠的位置,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钟声敲响,炮火齐鸣。

  战争,开始了。

十六

  旧地狱边缘悬崖的石屋旁,单手持酒盏的鬼王,不,反抗军领袖,眺望着火光冲天的繁华旧都。霓虹灯的斑斓混合着赤炎烈火,动感的音乐伴随着炮火轰炸,不知从何而来的鬼族军队高声怒吼,游客惊慌失措地涌入逃生缆车。

  街道上,商场内,无数的鬼族和硕鼠的手下进行作战,他们有些是大擂台的残机参赛者,有些是流落街头的失业者,有些是曾经受过沧川涟田帮助,但无一例外,他们的衣服上都别着那枚金闪闪的徽章。

  “隐忍,团结,雄狮终会醒来,必将带领狮群碾碎硕鼠。带着我的遗志,活下去,星熊勇仪。”

  勇仪将信纸轻轻放回口袋。十五年,她足足避世了十五年。放下鬼王的高傲和自尊,被咒骂,被误会,被怀疑是杀害涟田的凶手。但她从未放弃,这是涟田的愿望,这是他用生命换来的希望,勇仪,握住了闪烁的光点。暗地联络涟田组织了一半的队伍,打探情报,制定计划,等待,等待,一直在等待时机成熟。种子逐渐发芽,现在正是结果之时!

  “勇仪姐!!!大擂台……大擂台被攻下来了。沃夫和我们里应外合,生擒了硕鼠。靠着涟田哥之前收集到的硕鼠的罪行,这下他跑不掉了!”

  酒保从山脚下快步跑向勇仪,脸上洋溢着兴奋和喜悦,向她宣告斩首行动的胜利。

  “那小子,果然没让我失望!涟田啊涟田,你儿子出息了啊!哈哈哈哈!你的愿望,我实现了!”粗犷的笑声回荡在山崖间,手中酒盏倾斜,十五年的愤怒,不甘,悲伤,煎熬,全部随着盏中佳酿洒落在地。

 

  “贫穷也好,困苦也罢,只要大家能开开心心地聚在一起喝酒,一起较量,这就足够了,这就是我的愿望啊!”

  “果然我还是理解不了你,不过……你说的也没错!一起喝酒才是最棒的!”

  “勇仪姐这不是很明白吗!干!”

  “好!干!店长你也来喝!”

  “诶?我也要吗?!”

 

  “涟田,我干了,你随意。”

  玻璃杯轻脆的碰撞声,回荡在酒馆的废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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