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西涧微雨*霸歌》 上
“怜幽,你还好吗?”杨怜生坐在孪生妹妹床沿,关切地问她。
“咳咳,”杨怜幽还未开口便先咳嗽几声,脸上红晕弥漫,显见是烧得厉害。
“哥哥,咳咳,我实在起不来,明日里祈福,你代我去吧。”
“你只管好生休息,”杨怜生替她掖紧被角,“往年见你扮过多次,我已经都记住了,定不会让人发现的。我先去准备,晚间再来看你。”
镇上每逢七夕有扮织女祈福的习俗,因着长歌门在当地颇有名望,向来是从门里选人。而杨怜幽因是门主之女,又生得玉雪聪明,自她满了十二岁扮织女的人选便一直是她。
只是前些日子她去湖里采莲不小心掉了进去,因着没及时更换湿衣以致受了凉,只好请自己的同胞哥哥代替。
两人一卵同胞,长得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杨怜生虽为男子,却因自小身体不好显得有些瘦弱,换了女装,除了父母任谁也分不出他和妹妹的区别。
待到夜深,他将明日要换上的行头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差池后便上床就寝了。
七夕当晚,长街上挤满了人,大家手里提着各式花灯,发间衣角缀着彩色丝绦,拜过织女后便涌向了长街尽头。
那里用红绸搭了台子,四周坐满了吹拉弹唱的乐者,只听杳杳乐声在街上飘荡,混着嘈杂的人声竟也十分和谐。
高台对面是一家酒楼,二楼雅间里两人正站在窗前往外看,一人玄色深衣,一人白领紫袍。
那紫袍人将手中折扇反复开合,甚是无趣的样子,“我说阿野,这乞巧活动不向来都是女子参加?你拉着我凑什么热闹?”
“鸣哥,这你就不懂了。”那个叫阿野的人执着扇子在面前轻轻一晃,“听说待会扮织女的是长歌门的大小姐,生得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谁看了都得道一句苏杭第一美人。这样的女子,难道还不值得你我一观?”
“真有你说的这么好看?”柳树鸣怀疑。
“真不真,假不假,看了不就知道了?”周渡野动作一顿,望着外头道:“这不,出来了。”
柳树鸣被他说得起了兴,便也一起看去。
只见层层幔帐被次第掀开,一白衣女子在众多侍女环绕之下蹁跹而来,眉如远山,眼含秋波,一点红唇好似枝头的樱桃一般鲜嫩,身段窈窕,宛若神仙妃子。
那女子环着高台游走一圈,撒下许多花枝,引得人们竞相争抢。而后又在高台上起舞,身姿曼妙,翩若惊鸿。
待到一曲舞毕,又有侍女抬上香案,众人便随着她一起祈福。
“啧啧,这可当真是令人大饱眼福。”周渡野摇头晃脑:“世间竟真有这样的女子,莫不当真是织女下凡?”他看向柳树鸣,道:“鸣哥,你以为如何?”
柳树鸣眼睛还追着她离开的方向,闻言,沉默了片刻方又开口,却不是回答,“你方才说,那是长歌门的大小姐?”
“正是。”
“我知道了。”柳树鸣笑了笑,忽然道:“我回霸刀了。”
“嗯?”周渡野没反应过来,“怎么忽然就要回去了?这不刚来没几天。”
“不回霸刀,如何着人来提亲?”柳树鸣转身离开。
“提亲?”周渡野看着他的背影疑惑,回头看了看那还热闹着的街道,恍然大悟!
“呵,鸣哥这性子,可真急。”他瞅了两眼正准备去追人,却见高台上忽又多了一个人,一身劲烈红衣,发尾高高扎起,向下抱了拳之后便将手中长枪刺出,旋转腾挪之间,那人耍得一手好枪,枪头红缨在蒙蒙烛火中好似一团焰火,点亮了那高台,也点亮了周渡野的眼。
周渡野捂着心口靠在窗台,双眼直愣,眼见着人退回了纱幔后面才想起来一个问题。
那人,是谁?
屋内摆满了扎着红绸的礼箱,杨怜生与杨怜幽面面相觑,半晌,才开口问道:“爹,娘,这是…”
杨父与杨母对视一眼,道:“这是霸刀山庄大少爷送来的聘礼,欲聘幽儿为妻。”
“我?”杨怜幽站起身,不可置信:“那什么大少爷我连面都没见过,我才不嫁!”
“胡闹!”杨父申斥:“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岂由得你。”
“是啊,幽儿。”杨母在一旁帮腔:“再说当年老庄主对我杨家有恩,也曾说过要结儿女亲家,如今你与那孩子也算年纪相当,门当户对的,嫁过去便是当家夫人,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那…那我也不能嫁一个不知高矮胖瘦,不知人品气度的人啊。”杨怜幽嘀咕:“我的另一半合该由我自己来选。”
“…你!”
“爹,娘,你们别生气,我来跟怜幽谈。”杨怜生连忙安抚父母。
“行,你好好劝劝你妹妹。”
两人回了后院在一棵柳树下就坐。
“哥哥,我不想嫁嘛。”杨怜幽拽他的衣袖。
“是因为没见过?”杨怜生问。
“这只是其一。”杨怜幽道,“其二,他是霸刀山庄的继承人,往后定是要继任庄主之位的,一辈子守着山庄不得自由。我若是嫁过去,就得管着他庄内的大小事。”她看向哥哥,问:“你还记得吗?我曾说过,想要走遍这山川河海,去见识不同的风景。”
“我记得。”杨怜生点头:“你为了这遭,银子都存了好些年,连过年都是花得我的利银。”
“哎呀哥哥~”
杨怜生一指头点在她额头把人推远,“只是聘礼已经送到,又有昔日恩情在,爹娘恐不好拒绝。”
杨怜幽脸一拉,“那怎么办?”
“你走吧。”杨怜生忽然道。
“走?”
“没错。”杨怜生看她:“去看山看海,离开长歌门。”
“那婚事…”
“你人不在,他们说不定就这么算了。如果不算…”杨怜生顿了顿,接道:“哥哥替你嫁过去。”
“那怎么行!”杨怜幽站起来,“若被他们发现你是男子…”
“到时候他们定不会声张,想来只会寻个由头休妻。”杨怜生道:“只是这样,怜幽你的名声就…”
“我不在乎。”杨怜幽眼中有光,“我将来的情缘一定不会只在乎这些身外名声。”
“那就这么说定了。”杨怜生也跟着站起来,“走,哥哥帮你去收拾,到时候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可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飞鸽传书与我,知道吗?”
“嗯嗯,知道了,哥哥你最疼我了。”
杨怜幽趁着夜色一个人离开了,第二日杨父杨母发现很是发了一通火,勒令杨怜生不得外出,派了许多人出去寻人,只是一直没有音信。
杨父又派人前去霸刀山庄将事情讲明,旨在致歉和退婚,但门人回来带的消息却说是婚礼继续。
很快,霸刀山庄前来迎亲。杨怜生换上嫁衣戴上凤冠,被表哥江潮晚背着上了花轿。
柳树鸣骑着高头大马,看着新娘子坐进花轿,即便是被盖头遮住面容,也能从身形猜到其形容定是不俗。
在他身侧,周渡野则看向放下新娘子后跟在花轿旁的那人,眼中光彩大放。
长歌门距离霸刀山庄路途遥远,这一行,便走了十来天。
待到得霸刀,已是九九重阳。
喜宴铺开,长街尽明,流水席从早摆到晚,任你是贩夫走卒,只要送上一句吉利话便能在席上吃个尽兴。
屋内,新人参拜过父母天地,又执礼对拜后被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