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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与僧(四十四)

2020-06-16 23:51 作者:墨荀_MI  | 我要投稿

【无心X萧瑟】妖与僧

54.欲海无边

无心回到了天外天,以病为由拒绝了一切应酬,终日窝在画雪山庄谁也不见。

其实,访客也就左丞向佐及其党羽,其他人根本进不来。画雪山庄被焰甲军以保护为由紧紧包围。焰甲卫身披火焰色的锦鳞铠甲,头戴翎羽盔,伫立不动,像一团团静止的火焰。

这支军队原是魔王亲卫,在无心离开天外天去寒水寺那年,兵权已落入左丞向佐手中。数日前,无心方踏入天外天地界,他们便打着迎接的口号,一路伴随他左右,将他送至画雪山庄,禁止他与任何人来往,连紫衣侯与白发仙想见他一面也不容易。无心知道,焰甲军名为保护,实则监管,一时间他也无可奈何。左丞是当年魔王亲自授命的摄政大臣之一,与另一位摄政大臣右丞段辰逸一同代理魔王之职。向佐与段辰逸不同,他无篡位之心,却想挟天子以令天下。

 

一回来就不得自由,此乃无心意料之中。他满腹郁愤,可也无可奈何,若要脱离掌控,难免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夺权之战,想想就觉心累。

回家几日,他闷得想拆家。要不是这画雪山庄还与他当年离开时一模一样,他还真敢动手拆了,而此间处处皆是他与父亲相处时的回忆,他倒是不忍摧毁。

他虽是不想应酬才谎称身体欠安,但他的样子倒真像是病得不轻。仆从每日只看见他怏怏不乐地呆坐在窗边,茶饭不思,无所事事。不管别人说什么,他只会冷淡地回一句:别来烦我。

 

无心烦恼政事,也烦恼萧瑟失踪之事。

紫衣侯与白发仙派人连日搜寻,依旧连萧瑟一根狐毛都寻不着。二人向来担心萧瑟图谋不轨,本欲将之牢牢锁在眼皮底下,却不料一不留神,人竟不翼而飞。天外天有他们的情报网,原以为找回一只小妖并非难事,可是事情出乎所料,到处皆有混淆视听的假消息传出,耗费了不少人力一一排查,却仍无所获。

 

王城郊外,隐蔽在林海之中的岚光宅宁静如常。这座宅院只是为方便在此林中狩猎而建,主人偶尔会来小住几日,此地偏僻寒冷,人烟稀少,非常适合藏人。

 

宅院暖阁里,萧瑟仍被锁在躺椅上,盖在身上的蓝锦被因挣扎激烈而滑落一截,半个肩膀露了出来。

刚刚又被迫吞下了一粒酥骨麝香丹。几日下来,药物渐渐由表入骨,文火蒸掉他一身傲气,时间慢慢将他熬成一滩香软的柔泥。他如同醉酒一般意识朦胧,眼瞳间溢出春光溶溶,白皙的脸庞烧得宛若桃花粉红,身体潮热迭涌,孽欲烫骨焚肤,敏感之处更是无比刺痒胀痛,似有千百蚊虫断断续续蜇咬触弄。

 

他想要伸出利爪狠狠抓挠一番,却因四肢受缚而无从舒解,狐尾不自觉地狂甩以求泄去一身邪火,可惜大尾巴越是贴着肌肤来回掸动,越觉痒痛加剧,几回之后便只好咬着狐尾不敢让它擅自摇动了。

煎熬于无尽的欲火之中,他想无心想得发狂。幻觉里,一呼一吸皆揉杂着无心的气味,紧密接触的被褥和躺椅也成了无心的模样。清醒时,他总害怕自己会错把别人当成无心,稀里糊涂地与人来一场胶缠。

羞耻、屈辱、愤恨、孤寂、恐惧洪潮般不断冲挤他心堤,令他很想像泄洪一样大哭一场,却又拼命强忍着将一川苦泪咽回去。再怎么痛苦,他也不允许自己在敌人面前落泪。

 

几个时辰之后,萧瑟已被药力折磨得精疲力倦,像一只落网的蝴蝶,蔫坏的翅膀仍在奋力翕张,满怀无奈与不甘等待猎者餐享。就算给他解开锁铐,他也无力逃走。

这时,一只小驴妖被放进来给他喂水喂食。

驴妖放下食盘,先帮他把滑下来的被褥扯了上去,盖住外露的肩膀。

此地常年如冬,风寒水冷,若伺候不周害他病重,势必又要挨打。

笨拙的小手不经意地触碰到萧瑟的肌肤,令他身体敏然轻颤,好不容易才平熄的麻痒胀痛又被勾起。他是一串轻敏的银铃,微风一撩,便叮叮铃铃地躁动不已。「别碰我!滚开!滚远点!」萧瑟声音像尖刀威逼着驴妖,眼中杀气森然。

 

驴妖不明所以,受惊猛退了一步, 又不慎将桌边食盘里的蛋羹撞翻了一地,顿时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然后自觉地跪趴下去,像小狗一样用嘴舔食洒落在地面的残羹。

这一幕使得萧瑟震惊又生气,不禁脱口骂道:「你在干什么?恶心死了!」

 

驴妖一听,双眼泪汪汪地央求道:「打翻食物弄脏地板,他们会罚我吃狗粪,求求你不要说出去。」他磕了头,又继续舔食,直到地板干干净净才起身。

 

萧瑟闭上双眼不忍目睹,心想没准自己也会被驯化成这副狗样,若是如此,还不如去死。

不一会,驴妖从衣兜里摸出小一包绿莓子,递到萧瑟面前,悄悄说:「这个给你吃,很甜。」

这是驴妖在花园除草时发现的,偷偷采摘下来,原本打算给他生病的母亲带去,因打翻了萧瑟半碗蛋羹,他以此作赔。

萧瑟看了一眼,绿莓子只有手指头大小,很通透,像月牙型的碧玉。这叫醒神莓,具有提神醒脑之效。想着也许能克制体内药力,他毫不客气地吃了一颗,入口甜腻,还有一股清爽的辛辣味,吃下之后确实能稍微清醒一些。可惜只有五颗,远远不够。这种野莓不多见,摘一次就不再长了,可遇而不可求。吃了一颗之后,他让驴妖给他留着。

 

翌日便是段辰逸寿辰。

天未明,萧瑟就被放敛的仆从拖去更衣室。

室内挂了好几套女装艳服,光彩夺目,却俗不可耐。

为方便给他着装打扮,他身上的锁铐被解了下来。就在束缚松开的一瞬,他抓紧了时机,随手捞来桌上的油灯,往挂在衣架上的几套女衣丢去,火势随风迅速蔓延。

更衣室里易燃之物多,一场大火烧得旺盛,众仆从忙于救火,他便披上衣物趁乱往外逃。

在此之前,他吃下了驴妖给的几颗醒神莓,勉强维持一刻清醒,可惜体力没有恢复,逃跑远比他想象中艰难。前院还没到,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快走不动了,扶着墙在昏暗的长廊里急行,脚步越发沉重无力。尽头处,见一道人影出现,定睛一看,竟是那黑衣剑客,萧瑟如见瘟神,立刻掉头欲寻藏身之所,却被一双手拖进了昏暗的柴房里。

是驴妖。

「往这边走。」驴妖牵着萧瑟的手,带着他从柴房另一边门走出,穿过厨房,走捷径到了庭院。眼看就快到门口了,偏有一人鬼魅似的降临在他们身前。

他抱着长剑,暗夜中,一双绿瞳如猫眼一般萤亮。

驴妖吓得双腿发抖,不由自主地缩到萧瑟身后。

 

绿瞳剑客打了个哈欠,对萧瑟抱怨道:「你还真会给人添麻烦,大晚上闹这么一出,都不让人好好睡觉。」

此时,一名戴灰头巾的女妖飞扑到绿瞳剑客身上,双臂如铁钳一般使劲锁着他脖子,对驴妖喊了一声:「快走!你们快走!」

女妖是驴妖的母亲。她很瘦,瘦得只剩个骨架,驴尾上的毛几乎快掉光了,病容惨白得像一缕幽魂,唯有一双红棕色的眼睛还有鲜活的生息,眼神里载满了希望,炽热得可以融化一座冰山,她凝望着萧瑟,含泪恳求道:「拜托你,带我儿子离开这里,带他回北离。他是北离子民,不是魔族人的奴隶!」

她已病入膏肓,苟延残喘等待十二年,只盼望有人能助她儿子脱离魔掌。

 

可萧瑟自身难保,如何承担此重任?他没有说话,不敢轻易与她许下承诺。

 

「死贱驴!别痴心妄想了,北离也迟早是魔族人的!你们这些贱种只配做魔族的奴隶!」绿瞳剑客轻易将她掀倒在地,一脚狠狠踏在她腿骨上,喀一声断响,随即凄厉的惨叫从她喉咙里爆出来,分外刺耳。

 

黑夜黑得浓稠混沌,令人喘不过气。

怒火烧得萧瑟浑身颤栗。眼睁睁看着她遭人蹂躏,他双瞳凝聚了凶光,盯着绿瞳剑客的脖子露出强烈的杀意,正欲往前扑去与之拼个鱼死网破,却被身后的驴妖猛然撞了一下,脚下一滑,身体失衡歪了一歪。

只见驴妖慌张失措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急叫道,「阿娘!阿娘!」他跪倒在地,涕泗横流地乞求道,「快放开我娘!放开她!」

 

绿瞳剑客执起她脖子上的长链,勒得她昂首后仰,喘息艰难。他嘲弄地看着驴妖,威胁道:「小阉驴,不想她死的话,赶紧去把那只狐妖打趴。」

 

驴妖战战兢兢地爬起,擦了擦眼泪,咬紧牙关便朝萧瑟攻去。

宅院里的护卫已聚拢过来,把将萧瑟包围在中间,他们不动手擒拿,带着取乐的心态等着围观驴妖和他来一场搏斗,就像看一场有趣的斗鸡表演。

人群中,嘲笑声,辱骂声,叫嚣声,喝彩声充斥耳边。驴妖像只疯狂的兽,握着拳头追着萧瑟猛打。而萧瑟不想与他对战,一边闪避一边喝止,失控的驴妖却仿佛听不见。

 

过了片刻,喧闹声忽然减弱,众人停止玩闹,陆续转脸朝同一方向望去。

是宅院的主人方敛来了。他脸色并不好,双眼怒瞪着,对众人投以责备的目光,斥道:「后院起火,你们竟还有心情在这里玩闹?」

 

气氛僵止的一刻,萧瑟突然从地上一堆散乱的杂物中摸起一根木棍,使出浑身解数,轻踏了一步,凭借难以置信的速度,移形换影一般袭向方敛。

棍影快如闪电,方敛只觉眼前瞬黑,风撕裂的声音在方敛耳边轰涌,倏忽闪现的木棍在他喉上停滞,断落成两截从他肩头滑下,噗咚滚落在地上。

杀机瞬间泯灭。

仅一寸之差,黑衣剑客一剑猝然截断了危险的攻势。

毫无内力的萧瑟终究难以制胜,而那一棍已耗尽了他所剩无几的体能。他力竭倒地,冷汗淋淋如雨,颤颤巍巍的双手强撑着地面勉力坐起,昂首望向那堵越不过的高墙,恨火煌煌的双眼渐渐黯成了深渊。

 

 

画雪山庄。

清晨很安静,无心却心思纷杂,难以清静。

他在卧房里打坐静思,欲理清杂乱的思绪,却走神入了幽幽梦影。梦里满目血肉横飞,尸横遍地,哀嚎声海浪般起伏,数不清的鬼魅啃食活人,他在一片片厮杀搏斗的森林乱象中寻寻觅觅,冥冥间似有人喊着他的名字,隐约像是萧瑟的呼救声,他蓦然回首,却是一双鬼爪突然掐住了他脖子。惊醒之时,他冷汗涔涔,卧房空荡荡的,唯他一人。

「萧瑟,你究竟身在何方?」无心喃喃自问,无人作答。

 

午餐过后,他换了一套礼服。今天是右丞段辰逸五十大寿,寿宴即将开席。他在数名护卫的陪同下赴宴,欲借此机会摆脱一众耳目,遛到外面转一转。

宴会安排在段府,与画雪山庄相隔不远,马车行了半个多时辰便已到达。

 

段府门庭若市,众宾客循序入场。

前院过道上,一众仆从依次将送来的贺礼挪至室内。

段辰逸携同其妻路过厅堂门口之时,正巧碰见一个抬着重物的男仆在门槛边绊了一跤,手中物件重重摔落。

管家马上过来训斥了他一顿,顺手检视是否损坏。

红布掀起,现出一个木制的雕花圆笼。圆笼约半人高,笼中一人垂着头盘腿而坐。方才一摔一撞吃了痛,挪动身体呻吟了一声,声音软媚,似哭非哭,惹人垂怜。

段辰逸听了,满心好奇地靠了过去,站在一旁管家上报说这是方敛送来的狐妖。

狐妖身上未着衣物,只裹了一张表明俘虏身份的羊皮。轻轻一拽,羊皮滑落到腰下,露出一身潮红的肌肤。一条粗壮的黑狐尾搭在腹下,捂着胯部不敢放松。双臂反剪在背后,臂上一匝匝细红绳勒得很紧,深嵌入肌肉之中,挤得玉臂仿若柔腻的糯团。

 

一块大红薄纱罩着头部,像新娘披的盖头,诱人窥探其神秘面貌。

段辰逸走到笼边,迫不及待地打开笼门,伸手揭下了红纱。

是半梦半醒的萧瑟。他整个人浑噩无力,似陷溺在一场春·梦之中无法自拔,于沉醉与清醒的边缘苦苦挣扎。

 

他头戴珠花冠,额前珠串成帘,遮掩了眉眼。珠花冠一摘离,他狐耳颤了颤,一头长发黑瀑似的倾泻而下,披落在胸前。接着,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睁开,迷离半醉地朝身前的人缓缓眨了眨眼,如同邀人入梦一般。

与之对视一眼,段辰逸便觉魂不守舍,视线已然无法从萧瑟身上挪开。

 

萧瑟秀脸上脂粉巧施,掩盖了刚阳英气,将他轮廓中的柔美凸显得淋漓尽致。汗水津的额头贴了精致的红梅花钿,仿佛一朵带露的梅吻落在他眉心,稍加注视,便似有缕缕梅香飘飘入鼻;脸颊泛着两坨春光渲染的红晕,艳媚得像是个美酒佳酿幻化的人儿,入眼已使人昏醉;双唇描了茜红,红得像一团看一眼就突然飞蹿到人身上的烈火,炙烤得人口干舌燥;脖颈下袒露的白肌,恰似一抔能扑灭欲火的冰雪,引人搂入怀中舐舔以解热渴。

 

观赏之间,段辰逸不禁咽了咽津液,思绪已被眼前媚色吸进了巫山云雨中忘情翻滚,一脸醉熏熏地愣了神。

一看他这表情,段夫人眼中妒火蹿升。她含恨瞟向萧瑟暗咒了几句,转而换上一脸娇笑说:「怎又送这种狐媚子进来?大人身边已有好几只,再多可就玩不过来了。这只狐崽嫩得跟快豆腐似的,一看就经不起打磨,怕是会扫了大人兴致,不如先送去采欢阁调驯一番?」

 

一听这话,段辰逸倪了她一眼,沉下脸说:「听夫人这意思,我段府连区区一只小妖也养不下了?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段夫人一惊,连忙低头认错,既而遣人把萧瑟送入厢房里安置。

此时,有人大声传报说小魔王叶安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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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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