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试炼场VII：再会】追梦人
少年紧握的双拳早已被汗水打湿，霓虹灯在他的眼中炫耀着光辉，礼炮、烟火齐发，伴随着主持人的宣布声，战歌响，大赛将起。周围的人海和他一样在大吼，数面五星红旗在观众席上空飘扬，这是无数追梦人、同好者欢聚的时刻。两年前的今天，中国战队也如同现在这般，克服万般困难，走向总决赛的舞台，最后将另一支队伍斩落马下。
他们都觉得此刻理应一如既往。中国战队的五个选手走上舞台，站在第二位的是少年最喜欢的选手，他向观众席望去，扯了扯嘴角，生硬地挥了挥手。
比赛准备阶段，教练和对手都在各自的席位上研讨战略，少年最喜欢的选手坐在电脑前，手指不停地摸着下颚。
少年的眼中满是光芒，那闪烁的是对这游戏的激情与热爱。课业之余他总是打开这款游戏，经过几年的联系已经登陆玩家排名榜单的第一，周围的同学都觉得他很有天赋，他觉得不然，因为背后付出的努力同样很多，那是很多人难以坚持住的。
因为热爱，所以坚持。
少年盯着最喜欢选手的背影，再次握紧了拳头，猛地站起，双手环在嘴边，为他呐喊助威，引起周围人的共鸣。那选手似乎听见了什么，愣愣地看着玻璃外，少年挥手，他又回过头。
“加油！”少年在心底默念。
呐喊声在夜晚激起漫天星火，大赛走向最后的热潮。
“陆晟，加油，最后一搏了！中国这五年能否有一个冠军就看你们了！”战队的后勤人员拍着他的后背，为他打气。他点了点头，在心里为自己鼓劲，但虽然挺进决赛，他仍然能察觉到内心的无力感，那是一种想努力却努力不起来的空虚。打比赛的这些年，实力和水平的提升没有让他真正的改变了什么，反而让他变得更加颓然，以至于如今站在决赛赛场前，他感觉到的只有茫然失措。
走上舞台前，他甚至在思索人山人海的观众们在呐喊什么，他好像什么都听不清。看着国旗在空中飞舞，观众举手喝彩，这些本应让他觉得激情澎湃的场面，仿佛沉在了他心中的大海，激不起一丝涟漪。
队友在对台下招手，到了他，他只是扯了扯嘴角，生硬的挥了挥手。
赛前准备，所有队员都打开麦克风，激烈地和教练讨论着对手的阵容和实力，只有陆晟在一旁傻坐着，手指不停地在下巴上摸索。作为最资深的选手，曾经对教练阵容百般反驳的陆晟竟对这次教练的选择全然默认。
对手是很强大，但陆晟却未曾觉得他们不可战胜，只是总感觉有种无形的力量，让他无法前进半步。
陆晟还在思索，是什么发生了改变。看着赛场，看着对手，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比赛的结束。
......
“陆晟选手不在状态啊！”
“陆晟又失误了！”
“哎呀！陆晟，太可惜了——”
队友的不停帮助，始终没能让陆晟找到自己的节奏点，在每一次团战中被敌人死死锁定，没有丝毫的反手之力。长剑在身前飞舞，却斩不断敌人的攻势，队友的解围，却只是一步一步将战局送向深渊......
“五场比赛，陆晟连输两局，这意味着，如果他们战队再输一局，将会无缘冠军，而陆晟选手也有很大的概率会离开赛场，毕竟他的年龄已经超过了职业比赛的最高限制。”
“是的，陆晟选手的心态现在看起来也不是很好，希望他们能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找回状态，拿下属于自己的比赛节奏点......”
空气静得出奇，汗水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屏幕上的光影闪烁。
少年在静静地看。每个队员都穷尽所有的办法，依旧无法抵挡敌军的攻势，在比赛的最后几秒钟，每个人都摒住了呼吸。
没有人会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人们的眼神无不在闪躲，有些人掩面缩在椅子里；有的人虽然还在盯着屏幕，但眼泪却在脸颊上悄然刻下划痕；有的人已经丢下手中的画板，大喊出口。
“......比赛的结果已经产生，小伙子们已经尽力了，胜负乃兵家常事，希望各位选手能在明年及以后的比赛中，再接再厉......”伴随着礼炮、烟火的再度齐发，主持人宣布着结果的产生。
霓虹光耀眼而美丽，观众不敢直视，大多数人叹着气走出了赛场。写着“中国战队加油”之类的海报就这样被撕裂开丢弃在座位上，金色的花束散落满地，许多和少年一样的人互相搀扶着，心情失落到了极点。
少年一动不动，正如他最喜欢的选手一样一动不动。少年在回想，在复盘四场比赛中输掉三场的失误点......赛场上的观众几乎要走干净了，选手这才站起身。少年定定地立在那里，目光笔直地射向选手的眼睛。
空气静得出奇，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透过窗子，他看见对手摔下耳机，欢呼雀跃，拥抱在一起。他不敢转头看，他知道队友和他一样。绚丽的烟火在四周升起，霓虹灯在闪烁，欢呼声涌入赛场，但那不属于他们，他们只是过客。
陆晟红着眼眶，手指仍然在下颚不停地摸索。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辜负了队友的期望，观众的期望还有母亲的期望。
五年无冠。昔日的少年心怀雄心壮志，现在的老骥却只能志在千里。奖金和声誉在这五年飞速积累，让陆晟头晕眼花，但他只觉得他离心中的目标越来越远，离冠军越来越远。
五年，三次咫尺，与冠军失之交臂，回首发现已是咫尺天涯。
队友与教练站起身走出赛场，路过他的时候都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都知道这场比赛的失败对陆晟而言，或许是毁灭性的，年龄的增长，让他渐渐地不再适合这个赛场，谁也不知道今年是不是就是陆晟的退役年。
失误，失误，失误......失误怎么这么多？陆晟完全可以体会到失误的存在，却总有种力量阻止他去避免。
对手夺冠的热潮渐渐散去，赛场也渐渐变得空旷，他终于回过神，拿下耳机，站起身。余光中，湿润的眼睛扫过了那仍站在观众席上盯着他的少年。
不论是输还是赢，陆晟都最讨厌被聚光灯打在椅子上的感觉，无数的镜头似乎要把他的皮都扒开给所有人看。但是他没办法，作为队伍中最有资历的选手，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台前，尽管他将每位追梦人的梦想都笼上了阴影，也包括他自己。
“陆晟选手你好，请问这次比赛你觉得发挥如何？”
“我觉得......发挥得一般，还不够好，但是我们都尽力了，每位队员也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改变战局了。”
“嗯，那这次比赛的失败，对你，或者说你们整个战队有什么样的感受或者启发？”
“对我而言就是......”他看着刺眼的聚光灯，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他想了很久才继续道：“离梦想再次失之交臂吧。对于我们战队而言，大概就是自己的实力水平还不够，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呢？或者说，你退役之后有什么打算？”
陆晟愣了一秒，看着采访他的摄像机，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梦想。
“您好，请问您退役之后有什么打算？”
“抱歉，我现在还不想退役。”那人昂首一笑，站起身，对着记者弯腰鞠躬，然后走出了采访间。
少年激动地快要跳起来，甚至大吼着欢呼出声，惹得隔壁直敲墙。咚咚声音将母亲也吸引了过来，母亲穿着围裙，手还不停地搅和着鸡蛋，一脸疑惑地问他：“小晟，怎么了？”
“妈，你还记得前些天我去看的比赛嘛！”
“当然记得。”母亲叹了口气，实在是不知道这个小惹事精又要做些什么事情。
“我最喜欢的选手说他不退役，还要继续打！”
“是是是~真好。”母亲不怀好意地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妈！”
“嗯？”坚定的声音将母亲转过去的身子拉了回来。
“我也要打比赛！”
......
“小晟，今天是你的十六岁生日，祝你生日快乐！”陆晟看着桌上的蛋糕，闭上眼睛，心里许着愿，然后睁开眼，将蜡烛一并吹灭。
“小晟，你的梦想是打比赛吗？”
陆晟皱了皱眉，他没想到母亲会在他的生日这天问这个问题，他略作思考，虽然他还是很想打比赛，但家里的条件不再允许他存在这样的幻想了。
“嗯......妈，我现在倒不是特别想了。”
“怎么了？”
“我爸他不在了，家里现在就你一个人养我，太不容易了，我得好好学习以后赚钱啊......”
“小晟，你就说它是你的梦想对不对？”
犹豫许久，陆晟才点了点头：“对。”
“小晟，生日快乐。这是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以后不论发生什么，都能坚持追逐自己的梦想。”妈妈打开柜子，里面是一台崭新的机箱，这是目前市面上最高级的电脑，大概要花掉他妈妈不止三个月的工资。
“妈，你？”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母亲。开心是后来才涌现出来的，现在他只有震惊。母亲的微笑被他尽收眼底。
“想的话就去做吧，小晟，妈妈什么时候对你的梦想有过束缚？”
“只是希望你到时候回想起现在，还能记得你现在想得是什么，热情是会随着时间消磨的，妈妈希望你能一直坚持下去，能做到不后悔就好。”
思绪渐回过往，陆晟回想起曾经看比赛的自己，在台下喝彩助威，满腔热血，也渴望能登上梦想的舞台。但现在数次身处梦想的舞台，却发现......
“陆晟，请问你退役之后有什么打算？”主持人打断了陆晟的思绪。
陆晟轻轻一笑：“我还没打算退役。”随后放下了话筒，走到了外面。夕阳在地平线缓缓降落，火红的光芒将万物镶上金边，黑暗渐渐将大地吞噬，灯光渐起，充盈他的视野。
陆晟低下头，看着地面，茫然和无措又一次袭来。
大赛之后，陆晟想了许多，他向战队申请要休息一段时间，可他却没想好自己要做什么，他想找回曾经的那个，奋不顾身，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自己。于是他回到了自己曾经所在的青训队，回到了自己曾经训练的地方。
少年拾起剑刃，率领兵士冲锋在前，却无数次被强大的敌人击败，那人像是一座巨山，横在他的眼前，他要前进就必须要拔起大山，踏往前路。但那山难以挪动，他不论怎么冲撞，怎么绞尽脑汁地构思策略，却连山的一角都挖不开。
又一次被阻挡，少年摔倒在地，手中的剑刃已经布满了裂纹。
再一次的失败，剑刃碎裂。
“陆晟，你的打法太散，要和队友打好配合才行！”
“陆晟，你的出装顺序太怪，要这样才能战胜这个对手！”
“陆晟，不能总是用同一套战术，这样你只能击败这一个敌人，可你走上赛场要面对的是无数的敌人！他们也像你一样，会改变战术，会寻找你的弱点，如果你只是一味的固守，你怎么战胜他们？”
“你怎么实现你的梦想？”
一句话贯穿少年的大脑，他开始疯狂地练习，别人在吃饭，他在教练的攻略；别人在睡觉，只有他仍趴在电脑前，一遍遍看着对手的战术，寻找着突破口；别人在休息，他仍在无数次试图挪动大山。
断剑开始在他的手中绽放出光芒，无法移动的大山开始碎裂。少年的步伐变得越来越快，快到队友都追赶不上。少年和队友的配合愈发的默契，五个人浑然一体。少年的身法越来越灵动，鼠标似乎化为残影，键盘与他融为一体，他的每一次攻击，每一次行动，敌人都难以查明。
又是一次冲锋，巨山挪动着身躯，对着少年挥下不可撼动的一拳，少年一跃而起，手中的断剑在此刻重铸光辉，耀眼的光刺破云霄，震颤大地。巨山的石拳开始碎裂，崩裂成无数碎块。前路早已铺好在面前，少年收起刀剑，挎好行囊，向着光芒进发。
“天才少年陆晟首秀，在职业联赛中击败TS战队，夺下他职业生涯的首个冠军。”
“天才少年陆晟势不可挡，无数老牌战队被他斩落马下，据称他最有望带领中国战队拿下下一次世界比赛的冠军。”
“陆晟即将和DG战队直面交锋，据赛前采访，DG战队的二号位选手曾是陆晟的偶像，陆晟曾扬言要在此次比赛中将其击败。”
照片和奖杯横列在陆晟的眼前，勾起他的回忆。青训队的教练走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回首才发现这是他昔日的队友。
“陆晟，你看这张照片，咱们当年在国内取得冠军，多威风，当时那么多队伍看不好我们，多亏了你赛前藏得那套体系，我们才拿下比赛。”
陆晟点了点头，目光似乎穿透远方。
“嘿，你知道吗，咱们这青训队的队员都以你为榜样，他们每天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你贴在墙上的这些照片和奖杯，他们说这能激励他们成为你优秀的选手。”
“别提了，这次又是差一点儿。”
“怎么着？不打了？”
“打肯定是要继续打的......”
“那就打起点儿精神，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一起训练时候你的样子了？”
陆晟无言，队友把住他的肩膀，将他推到青训队训练室的窗外。
没人注意到陆晟的到来，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吼叫声和欢呼声充斥房间，他们不停地讨论配合，在失败结算界面疯狂地抓着头发，然后喝口水又继续新的训练，就像他曾经一样，日复一日，刻苦的训练，只为了心中的那个梦想。
陆晟看着他们的眼睛，那之中仿佛燃烧着火焰。
名为梦想的火焰，只为追梦人而燃烧。
一如既往。
少年嘴角轻启：“谢谢。”
霓虹灯在闪烁，烟火在赛场中冉冉升起，礼炮轰鸣。陆晟跟随队员们走进赛场。人群中爆发出了激烈的掌声，国旗在飘扬，观众在呐喊。
聚光灯再次打下，陆晟深吸一口气，空气似乎都凝固下来，静得出奇，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陆晟拾起剑刃，眼前的巨山又横在那里。起势，踏步，飞奔在前，剑刃的银光在身旁飞舞，斩落巨石，举起剑刃，那上面反射着少年的身影。他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似点点繁星自星空中坠落而下。
少年飞身跃起，而后长剑挥洒，刺眼的剑芒直冲而起，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仿佛要与天上劈落而下的闪电连接到一起。
此刻，两道身影纵然重叠在一起，向着巨山斩下，一如既往。
观众在呐喊，国旗在飞扬，解说也随着呼喊声呐喊起来，每个人都变成了曾经那个追逐梦想的少年。
双手被汗水打湿，霓虹灯在他的眼中炫耀着光辉，礼炮、烟火齐发。
陆晟猛然回首，那追梦的少年仍站在那里，未曾改变。
全文5027字。
于11.24更改 全文5172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