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水仙文】浮生记·第十四卷
“先生，我想回去了。”飒先生在华先生身边坐下，还是那副疏离的模样。
华先生许多事都依着他，这会儿却强硬了些。
“再等等吧，我一个朋友的遗孀，有东西要拍卖。等她出来后，我送您回去。”
飒先生未再说什么，华先生心却紧着。他从来没有一刻，那么希望飒先生不是老鬼。
太多答案在等着他去揭开，揭开的人，却担心那是血淋淋的真相。
那次带飒先生去剧院，是一种试探。戏院是腾和老鬼常去的接头地点之一，他本想看看飒先生的反应。但那天，那位发传单的青年，却给了他意外的“收获”。飒先生，对剧院的地形，不是一般的熟悉。
即使华先生先前陪着腾先生和他爱人来了多回，也不知道二楼有一条直接通往后门的楼梯。
如果飒先生是老鬼。
他会杀了飒先生。
干脆利落的一枪。
正如当初，给了相识多年的腾先生，干脆利落的一枪一样。
上一个竞拍者在迎来掌声雷动后，腾先生的爱人王琦小姐上了台。两个人没有婚姻之实，王琦却在腾先生死后，不顾家人反对，称其为自己的丈夫。华先生知道腾先生为人，定是希望她能够再嫁良人，也曾多次劝着，那柔弱的名媛小姐，在这件事上却坚定地很。如今东三省大批流民涌到上海，王琦也是心善之人，决心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捐出。
“这条项链，是我英年早逝的丈夫送给我的订婚礼物。”王琦的声音很轻，也很柔弱，却是真诚，“它对我来说，意义很重……”
王琦拿出一条项链，精美而珍贵。
飒先生心微微一震。
他抬头看向台上。
眼中情绪复杂了起来。
这条项链，飒先生自然认得。
是当初，腾先生从赌王手里赢过来的。
“对，她是名媛，我送的订婚礼物一定要上的了台面。这条项链价格昂贵，全上海只有一条，如她一样独一无二，这才配得上她。”“当年我们初次见面，我就想送她一条这样美丽的项链了…”
腾先生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如今却是物依旧，人消亡。
“喜欢的来宾，可以写下拍卖价格。五分钟后竞拍这条有故事、珍贵而独一无二的项链。”
飒先生起身去要了笔和竞拍板。
他太清楚这条项链对腾先生和他爱人的意义。
华先生看着他，心里却是苦涩。
那么多竞拍品，比项链珍贵的比比皆是。飒先生皆如看纸一般的平常眼色看着它们，看着被世人争相抢着。
倒是偏偏对这一条项链动了心。
华先生掩饰了脸色，用平常的语气似无意地问他：“看来先生，很喜欢这条项链。”
飒先生写着价格：“还请先生成全，不要与我竞拍这条项链。”
“那是自然。您是我带过来的伴侣，您看上的东西，自然应该由我买单。”
即便是华先生再努力用平常的语气说着这话，也被飒先生听出几分平常没有的疏离。
他的手顿了顿，掩饰了神色的落寞。
他早已看出华先生的身份不一般，接近他，也不过诸多试探。腾先生叛国的新闻弄得人尽皆知，他若对腾先生相关之物有所关注，必是会惹人怀疑。也难怪华先生语气都疏离了些。
飒先生擦掉价格，在竞拍板上写下了两个字。
——谢谢。
即便飒先生不要，华先生也是要买下那条项链的。他这人虽觉着金银珠宝不过变异的石头，哪用得着惹那么多人千年来都趋之若鹜，但多少也懂得这串石头对腾先生和他爱人的意义。被他人买走，总归是不值。
不是所有人，都懂得腾先生和王小姐的故事。
买走项链后，华先生把项链给飒先生，便带着飒先生离开了，嘱咐司机去飒先生家里。
司机只觉着这两个人奇怪。每次送他们，都是沉默得紧，不像朋友，不像亲人，反倒像陌生人一般，偶尔才说几句话。
车途遥远，华先生注意到飒先生的手有伤痕。
“手上的伤怎么弄的？”
飒先生才注意到手上几条抓痕，是之前分蛋糕给孩子的时候，被孩子不小心抓伤的。
“无事。”飒先生拉了拉袖口，遮住那些伤痕。
华先生拉过飒先生的手，仔细检查那伤口，伤口长长几道，不深，却也够人疼上几天。他在军校学的多，自然看出来这是被人抓出来的，再想想飒先生给饿坏的孩子送吃食，伤口怎么来的，他心里已有数。
原本冷着的心又是暖了。
或许飒先生只是恰好认识王小姐也说不定？飒先生这样的人，应该是怎样都不会叛国的。
他握着飒先生的手，侧过身子看着飒先生。飒先生不知为何华先生突然这么看着他，眼里有些疑惑。两个人相视无言良久。
心却都砰砰跳着。
华先生不自觉靠近，飒先生有些僵硬，车空间小，他不知道往哪里躲。
华先生觉得飒先生这局促的样子可爱得紧。
他把飒先生拉近了些，近到两个人都能感受到彼此有些灼热的呼吸。
飒先生觉着华先生的嘴唇都要落到自己脸上。
华先生却只是轻轻抱了飒先生一下。
只是一路上握着飒先生的手不放了。
到了飒先生家后，华先生让司机回去，送飒先生到家门口。
“您不回家吗？”
飒先生见华没有离开的意思，语气中都带上几分紧张。
“我好像不小心叫司机走了，叫不回来了。”华先生又是一副无赖的模样。
见飒先生迟疑着，华先生又补充着：“您放心，我洗个澡就走。家里水管坏了。”
这话骗鬼呢。
耍无赖是耍不过他，飒先生开了门，让华先生进去。
飒先生家里装修很简单，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干干净净的。不像华先生，在军校的时候就把房间弄得一团糟，都丢给室友收拾，有时候还把关小姐拐过来帮他整理。
华先生不拿自己当外人，一屁股就坐在沙发上啃苹果。飒先生也由他去，去浴室找新毛巾给他。
“先生，您去洗澡吧，热水放好了。”
“有衣服吗？这身穿了一天，全是晚会上的香水味。”
“没有新的。”
“那就穿你的。我会洗好……我会叫人洗好还给您的。”
“……”
飒先生只得又去找了合身的衣服给他。
“我现在不太想洗，要不您先去？”
这热水再放下去就凉了，飒先生见华先生赖着不洗，只得点点头，自己先去洗。
浴室穿来水声。华先生咽了咽口水，忍着心猿意马，大致把飒先生家里摸了一遍。二楼是书房和两个卧室，一个客房，一个主卧。
客房里有些积灰，基本上是不会又什么线索的。主卧和书房，倒是可以重点搜一搜。
听着一楼的水声停了，华先生下了楼，又在果盘里挑了个苹果来啃。
飒先生洗漱完出来，头发还湿着，热气蒸得他的脸有些红润，好看的很。许是担心华先生作乱，飒先生穿的厚实，半节脖子都没往外露。
“有瓜子吗？”华先生翘着二郎腿，把啃完的苹果扔进垃圾桶。
飒先生看着垃圾桶里两三个苹果核，叹了口气，去柜子里找有没有瓜子。之前好像李先生来家里做客的时候有送过。
飒先生把一盒瓜子给华先生，华先生又磕起瓜子来，和飒先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华先生坐得随意，飒先生却是端着，仿佛华先生是主，飒先生是客一样。
看着果盘里的瓜子越来越少，飒先生终于明白，这华先生今晚是不打算走了。
“您要留下来吗？”飒先生的神色都带了少有的拘谨。
华先生就等着飒先生问这话，笑得开心，还不忘客套一句：“可以吗？”
“您已经在我这里磨蹭两个时辰了。”
果盘都空了，澡还不去洗。
华先生想逗他，作势要脱外套，看飒先生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华先生更觉得喜欢，又怕真把人弄生气了：“您放心，我睡沙发，什么都不做。”
飒先生想着华先生毕竟是客人，哪有让客人睡沙发的道理。只是客房积了灰，一时半会也收拾不出来，也睡不了人。
“您睡床吧，我睡沙发就可以。”
“那不如一起睡床吧。”调戏人一旦上了手，华先生便得知其中趣味，停不下来了。华先生把外套一脱，塞到飒先生怀里：“帮我叠一下，我去洗澡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