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 快 的 元 旦

0点多的时候,本来没人(除了我一个)的网吧屋子里坐进来四个人来。我并不是坐在最角落,所以五人一排的位置,我把他们隔开了。坐我左边那个人就开始跟喝水似的抽起烟来,现在我呼吸道依然发疼。可惜不能做到,不然我就要把他抽了一半的燃着的烟塞进他的肺。如果这四个人不是一伙的,那我还可以退而求其次地把烟头摁在他脸上。六点多,我寻思着火车十点多开,那么问题来了,我是现在走呢,还是多玩会到时候打车呢?就这么想着,旁边那个抽了六小时烟的败类又点了一根。我一下就下定了决心。
出来之后我就发现了不对劲。今天早上六点跟昨儿晚上九点根本不是一个感觉,你把二者的温度调过来一点违和感都不会有——虽说从另一种角度来说,二者的气温都挺不对劲的。要说平常的严寒是侵蚀入骨,那今天的气温就是要把人挫骨扬灰;我那双鞋穿了一冬天都没啥问题,但今天出来我马上就能感觉到我脚部的温度在骤降。确切地说,我能感受到我脚部温度的降低更加明显,而我整个人都凉了。暴露在外的双手很快就被迫收起来,揣到兜里后却丝毫不见好转,而兜的主人,羽绒服,安然无恙地屹立在那么多次严寒之中,这一回愣是没撑住。我本身耐寒性强点,不然怕是刚出来就要哆嗦。
坐车,公交,去火车站。十点发车,我六点开拔,根本没必要急。根据我的经验,在冬天车子里都会给暖气,而且给得很足,车上将会是我回复元气的重要时机。这时候我脚已经开始迟钝而失去了部分感觉。进了车,温度确实高了起来,但是另一方面,暖气没开。车子里的温度比外面要高纯粹是因为小地方挤的人多,而因此高上来的那么一两度纯粹杯水车薪,说白话,就是屁用没有。虽然上半身的局势稳定住了,但是下半身的局势一直在恶化。老这么一直受冻可不行,但是又没有质的解决办法,所以睡觉吧。醒来之后,第一个感觉是脚在刺痛,其次感受到的是浑身的寒冷。好时代,回来了!甚至取得进步了!寒冷这次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不止是量的进步,还超越了量的范畴变成了质的进步。这回我醒来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我以前修仙的时候倒是经常用“CPU降温”让自己保持活力与清醒。好一个休克疗法!
下了车,在火车站附近。首先去的并不是取票处,而是赶紧找一个宾馆。此时是八点,如果我还要再这种“冷得挫骨扬灰”的环境下继续待两个小时,那可能就不止是脚冻得刺痛那么简单了。钟点房68块——就是为了洗个热水澡。
然后他娘的莲蓬头出水跟漏水一样。接一杯温水泼我身上成效都比开着那个莲蓬头强。折腾了半个小时之后得出结论,不行,得换房。我一推门出去就碰见了在走廊里的工作人员,在她的帮助下,问题得以顺利解决:她告诉我说莲蓬头“漏水”是因为水压问题,所有的房间都这样——解决一个问题的好方法就是告诉别人它无法被解决。虽然这借口一看就站不住脚,但是如果因为这种破事吵吵个两小时,那我这趟宾馆进赛没进,白花了68块钱。行吧,那就不洗澡,直接床里捂着吧,无法获取热量就保留热量,此二法谓之开源节流。那老太太就那心不在焉的模样,如果我是个酒店主管,这种员工就是我压榨的对象——此等蠢材,直接让她卷铺盖滚蛋太便宜她了。把那货打发走了之后,我心一横,直接把莲蓬头给卸了。这下倒好,一根水管子一下畅通了,就好像我不是把莲蓬头卸了下来而是往水管里怼了一剂开塞露。是莲蓬头的糟糕设计把水憋住了,当然能憋住水流的话水压也难辞其咎。好起来了,一切好起来了!我这么一边“洗车”一边愉快地评估着形势的渐变。形势诚然是在渐变的,我刚想了不一会,水就渐渐凉下来了。我抬头一看,热水器上表的指针指在2差不多的地方,看来我之前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机会。而把“车”不三不四地洗了一遍,既不认真也不彻底,刚出浴室,即使是有点暖气的室温也让我切实地感觉到了寒冷。这就是修正主义的坏处。开源失败了,赶紧节流吧,我一下扑到了床上,惊讶地发现如果我四肢放平伸直了躺着,床的长度好像不够。“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但天地不大,作为就另说了。我就像旧世界的老百姓一样蜷缩,以防我睡过头,在查了车是十点四十五开后,我定了一个十点的闹铃。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了,过俩点就要上火车了,手机的电自然越充足越好,这便是今天我第一次想起这个名词:“手机充电器”。我第二次想起它的时候是发现自己没带它。拉倒吧,现在赶回去不现实,我就在这死战不退了。可能是因为被各种神奇事件转移了注意力,我并未有一丝闹钟叫不醒我的隐忧。
很明显,上边那一句是个伏笔,但是要是这玩意真是个伏笔,还就真套出了接口的剧情,那码字就跟数学题差不多了,那就太没意思了。我醒的比十点还要早,闹铃的活让走廊里一个熊孩子给抢了。这货原因不明地哭个不停,哭声像宣言和誓师一样响亮,我都分不清这货到底是在闹还是真哭了,当然更可能是两者皆有。马上就跟来一个复读机一样的女声:“宝宝不哭了,带你找妈妈去……”哦,原来是妈没了,那这小孩还算是挺有良心了。
离开了宾馆和带孝子,我在十点十分找到了取票处。大概八个机器吧,每一个机器前都排了大概十五个人。而最里头的那个机器,它前头有十个人。我见机行事,心中暗喜,看来今天的上火车流程应该跟以往会很不一样。
确实很不一样。我们这批人受到的接待十分隆重。别的机器对待客人就像是扣戳公务员对客户,来了就扣戳,文件给了你你就可以走。这个机器就很懂什么叫仪式感和礼节,用舒缓衬托出稳重,用漫长的等待烘托出肃穆。我在这神圣的一排静静地看着我右边那排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旧人去新人来,俨然如天道坐看沧桑江山。到我这,右边的人换了三批半。我前面是俩女生,十二点的车。她们余裕十足地打趣,说着“起码还没有人插队加塞”,于是插队加塞的人就出现了。看一看学一学!这就叫顺应时代潮流!“我的车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开了,能不能让我先取个票啊?”那我可真是给你脸了:“我车十分钟后开。”那个半道杀出的女人就半拉浮夸地叫天:“那完了啊!”我就站在排里看着她扶额,心里大快:活他妈的该。票取完了,跑到候车室,已经没有检票口显示我的车号了。我马上做出了判断,拿起手机一看,十点四十五,车刚开。而那些觍个脸想“不劳而获”的人们,他们起码还有五分钟甚至十分钟。“活他妈的该”是一个失意者山穷水尽的穷凶极恶。
马上改签!因此,原定的一点多就能回家的计划被推迟到了两点多。好事是,我有空吃饭了。在吃饭的途中,我的心情稍微平复,是这宝贵的喘息之机让我有足够的心情和时间发出一条动态:

诚然。首先,我只需要走走日记你流水账,就依然抖搂出来这么些玩意儿来,其次,我说的是“今天发生的事儿”,而截止到文章的这里,一天的中午还没过呢。
吃着饭就想起了手机充电器没带的教训来。从上高中开始到现在,每回我出远门肯定都会落下点什么东西,这是我人生中除了“可怜人运气守恒定律”(确切地说,是运气上限定律。福祸相依抵消后我的综合运气是有上限的,但下限却没个边)之外的第二大定律,“可怜人远行遗落定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很正巧地落东西,一般只有一样。于是我便开始思索起来,是不是我这回忘带了的东西只有一样。
然后我就发现我平板也忘带了。精确点说,不是我的平板,是我妈的平板。我妈在十二月后期告诉我回来的时候把平板带回来,因为她要用:“我主要是怕你忘,所以打个电话提醒一下……”这还能忘吗?那必不可能忘。于是我“行行行,好好好,是是是”地应付掉了后,心里就一直在想着。在十二月三十一号,我想“平板”这个词想了大概五次,而在元旦,我第一次想到“平板”这个词是因为发现自己平板忘带了。
吃完饭,中午,时候到了,我便下去检票。检票口是A1,车票上写着;车是K5几几,车票已经扔了,忘了;在A1检票口的LED屏上打着。在这样的A1检票口门前,我被搭话了:“哥们,请问这里是检K5XX的地方吗?”
我只是扭头朝上看了一眼离我没20米的硕大的A1。我要是在这个地方说“不是”太容易露陷了,我要是说“不知道”呢也是过于不对劲。只能说“对”了,这位仁兄你要实在没准下次可以跟你爸妈一起过来坐个火车。
绿皮果然还是那个绿皮,还是有吵吵巴火的农民工。动车和高铁在这一点上就强得多:在上吵吵巴火的就不会是农民工,而是高贵又朴实的中产阶级。直到最后大家都吵吵巴火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个哥们慷慨激昂地对着电话宣讲,传扬他的儿子高中考不上,又啥都不爱学。在这种让我人心振奋的宣讲之中,我终于要到地方了。
我回来就是为了玩。我有一伙朋友,每年都要想方设法在这个地方聚起来玩几天,能玩几天玩几天。以前因为这这那那的,我要么是回来得太晚,要么是没什么时间。而这一次,我回来够早,而且我要在这呆十天,十天别的不干就是玩!这不仅是玩,这是一雪前耻,是扬眉吐气,一辈子少有机会能跟朋友们玩得昏天黑地!
朋友马上就找到了。我集合了一下这段时间内我们的状况和安排:一个身体抱恙、一个因故自闭、一个进京赴宴、一个组织学习、一个不太方便、一个深造技艺、九个只剩三个,家里闲得没屁。我这出扑了个空的强行军奔袭成功无比。现在我就待在我们平常聚起来玩的屋子里,他们之前玩的东西还没全收拾利索。屋子里除了打键盘就是石英钟走针的声儿,而且这地方还他娘的没暖气。老子就要在这个阴恻恻的地方呆十天,元旦是第一天。这可真是开了个好头!
能有这样的一个元旦,也算是我的人生奇事儿了。这稀有的珍宝搞得我现在手脚冰凉(没暖气),心情爆炸,精神颓丧。但是啊,但是,把这些东西都写出来,那些没经历过的人就会觉得十分生草,快乐的日子配上了令人捧腹的笑料(更带劲的是这巧夺天工的一连串竟然不是编的,是他娘的真的!),却的确是一个愉快的元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