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が違って見える日」——时代，仍在继续着

2023-03-30 20:02 作者:槛内龟 0人读过 | 我要投稿

阅前须知：

对所有歌曲的理解基于官方英译。
私人感悟，仅供消遣。
结尾附官方英译，以供读者诸君参考。

一些关于封面的胡乱联想

中岛美雪曾在《第二诗集》里写过一首关于气球的诗。

父母将气球悬挂于门前几十年，为的是让死去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气球一直挂着，与中岛的几次相遇也彼此见证的几十年的时光，直到孩子父母谢世。

......

黑白的画面里衬托着红色的标题

歌者举着三俩气球，神情凝肃

也许，是为了让死去的孩子们找到回家的路吧。

......

专辑由十首歌曲所组成，并以以小及大的形式逐步展开。由人心幽微之处所产生的微观世界，进而逐渐走向了宏观视角。《倶に》作为开场曲便埋下的整体的基调：

身处在一个随时会破碎的客观环境（没有栏杆的桥，透明的道路，等等）。
在主观意愿上愿与你一同奔跑。这里的一同，并不是寄希望他人成为自己的领路人，更非是在希求一只代替自己承担痛苦的羔羊。在这个随时身灭的世界里，哪怕彼此无法相见，却也仅凭着这样的共鸣得到满足。类似的歌词曾经出现在《两艘船》里，但可以明显感受到这三十年的时光里，歌者心态上的一些变化。彼此存在的共鸣所带来的力量并不会因为客观世界的恶劣而改变。我们无法掌控世界，却拥有着掌控自己内心的自由。
存在本身不是任何抽象概念可以取代的（我们所拥有的唯一的灯火便是彼此生命的痕迹）。
即便生命如残烛，也要在离开之前努力燃烧，直至终了（灯火阑珊，但愿其继续燃烧，直至做好离开的准备）。

古筝拨起的涟漪将我们渡到了东南小岛。歌者也从暴雨倾盆的落日余晖走向了星雨之下。岛屿，总是会给我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在这个不安的世界里，也存在着这样的岛屿，这个岛屿，拥有着罗蕾莱一般鬼魅的魅力，吸引着过客纷纷前来；但那个唱歌的女人啊，并不是罗蕾莱般的女妖。她将你带回那个甚至还未曾对这个世界有过期待的童年。无需解释，自有一个来自岛屿的女人可以透过语言文字的面纱，拨开你繁杂的内心。

透过层层的迷雾，我们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十年。冬去春来秋叶落，在这一排排永不谢幕的老树下，见证了一段女人从未得到的爱情。这是一首讲爱的歌。中岛的作品里，最不缺的就是爱。爱啊，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从青春少女到耄耋老人，她还是没有写完的势头。这又是一个单恋的故事：因为爱而放手，因为爱而用人生那宝贵的十年来进行守护——守护那小小的一份爱。前两段是对过去十年的回忆，最后一段是十年的终结。然而，即便终了，女人依旧继续着“爱的绽放”（与前两段有时态的变化）。想必这样的绽放，会在以后一个又一个十年里连成一片花海吧。相比于曾经关于单恋的歌曲，这首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我爱你，与你无关。”女人由“爱”这个动作所得到的完全，并不会因为对方的回报与否而改变。如果做一些过度解读的话，也可以理解成，女人与男人，其实也是她面对多变的世界时的缩影。

无论是遗忘世界的孤岛，还是树荫下的冬去春来，都无法改变它们寄身于世界的现实。几乎没有人可以终其一生的岁月静好，在乱世面前，只有轻重之分，没有幸免之余。《乱世》就这样袭来了。

理想的伟大与现实的沉重，在中岛的历代作品里宛若双生子般一直处于互相纠缠的状态，诸如「ファイト!」「ローリング」「永遠の嘘をついてくれ」「紅灯の海」等等。但再没有比「乱世」这首歌更有如此加强烈的张力了。

歌词以中岛一贯的行文风格所写成，没有任何晦涩的概念，只是简单明了地展现了主人公如何从“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沦落至“摧眉折腰事权贵”，两者堆砌的形容词甚至可以说是粗暴的对比。中间发生了什么，中岛做了留白——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经历过后的失落却是相通的——只是行文至第二段时开始了对DNA的质问。

人类所孕育的文明是伟大的，我们靠着人类有限的理智和一代又一代人对真理的渴求，将人类送出了地球，将每个人的交流距离缩减至了计算机所能抵达的距离，将生产效率提高到了前人无法想象的地步；文明的进步更是让人类靠着理智与生产力的上行，令更多的人有权利来享受世界的果实，逐渐远离弱肉强食的动物状态。

既然如此，何来乱世？

天下熙攘，皆为利往。人类在充足的物质条件下逐渐远离了动物状态，但在极端的条件下，摘下衣冠便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保证DNA延续作为第一原动力所推动的。DNA延续的欲望，是一种普遍现象。DNA的欲望，与摆脱“低级趣味”的高尚情操，并不是水火不相容的两级存在；在大多数情况下，二者模糊性地存在于个体。深入骨髓的欲望，是任何理论、理智、理想都无法改变的人类基本习性，道德，有时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上的。

无论是在疫情下我们见证的种种人性的险恶，还是大国之间的冷战与热战，歌者既没有没有去怒骂“权贵”，也没有去侮辱某个群体。主人公在摧眉折腰事权贵后，只是在怒吼着“DNA，小心变异”，却也止步于此。任何生物的第一原动力都是DNA的欲望—活下去，将我的基因传承下去。DNA，便是乱世的根源。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实，也是我们不得不正视的现实。实际上任何此刻高尚的人走上风口之时，也极难永远高尚下去，歌者如此，笔者如此，在座的衮衮诸公亦如此；所以人类的共存才会依靠法律，而不是自律。

关于最后一段关于“风儿在笑”的歌词，很多人都是站在风的角度一起嘲笑人类，但我的观点是恰恰相反的。中岛在学生时代就认识到了人性的复杂，“最美的是人心，最丑的也是人心”。在这首歌里，用的也是“我”，而不是第三方作为故事的主角。因为我们都是病人，我们任何人都无法超越自己的欲望——哪怕是看到症结之所在的诗人也不行，因为她同我们一样，都是DNA的从属。风儿可以肆意的嘲笑人类，并不是风儿的无欲无求是高贵的。正是因为它不属于DNA，它不属于任何的个体（It belongs to no one），所以无欲无求才是一个伸手可得的品质（化用Beatles的Yesterday中的一句歌词，“It was such an easy game to play”）。风的存在并不具有超越性，它只是个幸运儿。

至于未来如何，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g in the wind, the answer is blowing in the wind.

一阵喧嚣过后，音乐突然变得俏皮了起来。无论世界如何，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在这个一团乱麻的世界里，温暖作为存在的痕迹，超越了抽象概念，直达彼此的内心。语言存在的缘起在于我们没有不言而知的直觉。相比于语言，也许，彼此的温暖才是更好的媒介。中岛是玩弄文字的高手，但她并没有沉沦于抽象幻影，而是一直致力于存在本身。诸如《銀の龍の背に乗って》的那句“独留一身柔嫩肌肤的原因　是为了去倾听他人的苦痛”，诸如《ボディ・トーク》，等等。

上半程在依旧奔跑于旅途上的吉他声中落下帷幕。由小及大中的大逐渐走来了。

中岛在此前就写过几首以童话为题的歌，诸如《あどけない話》《おとぎばなし》，而关于童话（理想）破灭所带来的破碎感的歌更是数不胜数，类似《成人世代》《永遠の嘘をついてくれ》都可算作此列。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所聚焦的其实还是大人们，探讨的是梦想正在或已经破碎，我们如何自处的问题。而我们今天听到的《童話》，则回到了问题的本源：如果童话是虚幻的，是带有时效的，我们该如何向孩子解释这一切；如果梦想难以实现，那么在生命的伊始，去听那些“勇敢者胜利，恶者被打倒，弱者擦掉眼泪绽放笑颜”的童话是否是一场徒劳；在风车面前，童话下的我们是否如堂吉诃德一般，是一场笑话。

“梦想破灭，归往何处”

不知不觉间，斑鸠乘着黑夜，伴随着阵阵笛声向我们飞来。诗人通过斑鸠徘徊于东西方的旅程很巧妙的在这首小而精致的歌里展现出地球的感觉：“明日自东方的天空落下昨日向西方的海底沉没”“ 明日自东方土地落下昨日向西方城底沉没”。童话破灭后的泪水，无论东西；被驱赶后的沉默，无论东西；沉默后的悲哀，无论东西；终有结局的旅途，无论东西。

低沉齐整的弦乐接过了落寞的笛声。积攒了两首歌时间的情绪也即将爆发。

月亮，在中岛的历代作品里，一直都是个使用频率很高的符号。关于月亮的隐喻，横跨了歌曲、夜会、及诗歌的创作。太阳猛烈的阳光照亮的太多东西，以至于被照亮者的阴影挡住了内心小小的此在。和太阳相比，月亮的光亮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当一切归于黑暗，月亮那微弱的亮光，对于小小的人来说，足够了。当人的眼睛不被眼花缭乱的烦扰所绑架时，才能看得清内心那小小的真相。

无论月亮如何被遮掩，无论黑夜有多黑，都无法阻止我们追寻的月亮的足迹后的了悟；哪怕世界因月亮的不见而无有光亮，黑暗终将让位于黎明。

三部曲结束后，《天女の話》终于带来了一些轻松的气氛，歌者将目光重新聚焦回了普通人身上——一位具体的人，而任何的宏大叙事都是需要一个个具体的人来承担的。如果从《乱世》直接接上《夢の京》便颇有悬浮之嫌，《天女の話》则是很好的将双脚重新抓回到了地上。

歌曲第一段，惠美在抽着鼻子哭泣；第二段，惠美努力压制着心中的委屈和疼痛选择装酷（装酷的样子让我联想到了《化粧》《ひとり上手》），最后还是在朋友的直言下，就像一个把戏被戳穿的孩子，又哭了起来。第三段，惠美经过了种种来自生活（也可以说是，世界）的磨难，最终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后，“重拾”了笑容。这样的笑为什么可贵呢？

许多学说，要么将生活本身视为面纱，执着于寻找存在于生活背后的真相，以此掩盖来自生活本身的苦楚，要么将干脆将生活的真实丢弃在角落的阴影之下。但无论如何，终究摆脱不了我们身处世界的现实，人在世界上经历的一切所带来的感受都是无法回避的。惠美酱那无价的笑容，在于经受了生活的苦楚后，能够直面世界地露出笑容。这样的笑容没有委曲求全，没有故作坚强，而是发自真心的了悟。

如果只能看见一排排低矮的屋檐，那就索性去看日落吧，如果只能看到一条并不怎么大的河流，那就闭上眼睛，去问海风的味道吧。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我们的噩梦仍在继续，不是吗？在睡梦之外的土地上，

悲伤的故事在目光所及之处无有终结，横贯空中

从最初的落日斜雨，到后来的黑夜寻月，再到现在的噩梦仍在，整部专辑的基调基本都是暗色的。黑夜漫漫，不知太阳何时再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一如当初众神等待天照大神出洞一般。

人究竟是什么呢？一个理性的动物？一根会思考的芦苇？追溯到生命的本质，我们和鸟儿、虫子、树木、水一样，在生存中走向死亡。在世界的眼里，我们其实是一样的。我们靠着智慧与体能站到了食物链的最顶端，在鸟虫树水面前掌握着主动权，但在这一路繁华乱人眼的旅程中，我们又因为眼花缭乱丢失了什么？人类遭受着来自欲望的痛苦，抵挡着面对死亡时的恐惧；鸟儿、虫子、树木、流水，只是在经历，而已。它们的自在，一如那缕嘲笑人类的风。在人类纠结于山究竟是不是山的时候，它们依旧保持着“见山是山”的姿态。

悉达多经历过贫穷，拥有过富贵，实践过苦修，沉迷过欲求，最终在河流面前找到生命的答案。这是河流所教导的，但真的只是河流所教导的吗？

迷走的月亮，唯有在黑夜寻找；被丢掉的东西，唯有月光可以照亮。

《夢の京》总是能够让我的思绪回到中岛来自过去的歌。她曾“顺着潮流，寻找永恒不变的梦想”；梦想破灭，她哀叹着“将归于何处”；在动荡的年代里寻寻觅觅、寂寞失语、置身荒野；希望能够撒一个永远的谎言，代替那无可挽回的现实……最后，我的眼前浮现了一个身影：一个身着蓝衣，手持吉他，自弹自唱的一个来自雪国的年轻姑娘，年轻到你无法想象她也会有变成老人的那一天。单薄的她抱着吉他，唱到，

轮回着轮回着　时代轮回着

别离与相见周而复始

今日倒地的游子们

终将重生，再度迈出步伐

在我看来，《時代》是不完美的，或者说，是不完全的；而在她后来的岁月里，一直以《時代》为锚点而不断地向前走。这张专辑在我看来，是对《時代》最好的补全，也是对时代最好诠释。

让我们回到梦之京都吧，回到那片不复存在的土地上

时间不可重返，梦想却可抵达，无需恐惧

你无需恐惧

回到《童話》留下的问题：我们该如何向孩子们解释这一切？

甚至再进一步：孩子们，需要童话吗？

对于一些人来说，天国是实在的。但对于我来说，天国，只存在于走向天国的路上。在中岛的作品里，我们可以看到梦想的破灭时刻，可以看到失意的买醉，但我们从未看到过她放弃梦想。就像对爱的态度一样，对梦想的追逐本身便是对追梦人最大的慰藉。我们无法击败这个世界的黑暗，但这个世界的黑暗也无法用蛮力修改我们梦中京都的蓝图。

童话，便是孩子们心中的第一张梦中京都的蓝图。

虽然世界注定无法变成梦中京都的样子，但我们的文明不正是靠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依照心中的蓝图，发展到今日一般的绚烂吗？梦中京都本身是空中楼阁，但我们为了心中的蓝图而向前奔跑的动作，是实实在在的。

时代流转着，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下脚步。世界随着时代的更迭一直在变，但世界和时代其实又没有什么变化。也许变与不变也是具有模糊性的吧。《時代》能够流传到今天，就是因为抓住了一些超越了个体身处年代的局限。《世界看起来不一样的日子》同样如此。只要这个世界还在轮转，这张专辑的魅力与力量便犹如《时代》和时代一般，永远地流转下去。

时代，仍在继续着。

让我们一起奔跑吧；如果累了，就在那封自岛屿而来的信件中获得片刻的安息；在走向熄灭的残烛岁月里让爱之花朵绽放心中；哪怕裹挟于乱世的洪流，也要用彼此存在的温度和自远方而来的共鸣来抵御世界的变化。童话是童话，世界是世界，但童话依旧是童话啊；就让我们在东西方彼此流转岁月里，寻找心中的月亮；如果找不到月亮，那就继续向前奔跑吧，因为黑暗终将让位于黎明；经历了幽暗峡谷，死生之地后，重拾那一抹发自心底、价值千金的笑，一如《梦中京》的最后那段惊艳的编曲：一声急促的弦乐划破了虚无的黑暗，在钢琴的轻柔的敲击下，提琴们所烘托的太阳，徐徐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