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那个啥的小说化Part1.两人的羁绊

Part1.羁绊的开始
在飞驰的火车上,轻柔的光线不断地重复着光与暗的舞蹈。黑色,和白色,成了这列火车上仅存的色调。
而在这列火车上却只有一男一女两位乘客相对而坐,其中男孩身着一件灰黑色的衬衫,一头银白色的短发随火车震颤而颤动,清秀而柔弱的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迷惘和负重前行的无奈。对面的女生则穿着一件纯白的洛丽塔连衣裙,和男生一样的银白色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不输西施的面容上带着不谙世事的纯洁,但眉眼间却透着一股傲娇的神情。
火车依然在行驶,但车上的两人却出奇的安静,与此同时气氛也显得十分怪异。
突然,男生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连忙把手边的双肩包抓过来在里面翻找着,不久从里面掏出一包巧克力棒。
麻利地撕开包装袋,男孩把手中的巧克力棒递给女孩:“要吃吗?”
而更出人意料的是,女孩竟然没有一丝矜持地劈手就把男孩手上的巧克力棒抢了过来,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叹为观止。然后就自顾自的吃起了手中的巧克力棒,而男孩的手还在空中尴尬的悬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慢死了。“女孩斜瞥了男孩一眼,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面对这尴尬无比的场面,男孩却好像是已经见过千百遍一样不以为然,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把悬在空中的手收了回去,”可要给我留一点啊。“而女孩这时却如同聋了一般只盯着手中的巧克力棒大开杀戒,对男孩的话充耳不闻。
男孩见女孩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只好双手抱胸,扭头在窗外寻找并不存在的风景,怔怔出神。
良久,女孩又咬断一根巧克力棒,把袋子放在桌子上,深棕色的眼睛看向面前的男生:“怎么了?”
男孩回过神来,挠了挠自己的头,“啊……没事。”紧接着关切地看了看女孩:“校服还是先定做着吗?”
“为什么啊!”女孩眉毛一挑,语气里有点不愿意。
“因为如果想上学的话,那马上就可以去上学啊!”男孩深棕的眼中闪烁着“你快同意啊”的表情,几乎要马上替女孩敲定这件事。
“不去,不会想上的。”女孩往桌底下瞟了一眼,淡淡地说。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另一个无关的人罢了。
男孩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奈与落寞,“那……好吧。”说着又要低下头去。
而这时火车驶出了隧道,隧道的阴暗瞬间被明媚的阳光和碧蓝的天空所取代,云朵轻飘飘地悬在悠远的天穹,阳光如水般倾洒在田野和沙滩上,也洒满了火车的每一寸空间。灰尘们的舞蹈瞬间变得纤毫毕至,无数的灰尘轻柔的舞蹈着,让人有身处巴西狂欢节的人流之感。
瑰丽,而又如浪如潮。
两人不由自主地朝窗外看去,两双深棕色的眼睛倒映着天空的湛蓝。男孩偷偷瞅了一眼女孩,只觉得那双眼睛如同青碧色的宝石,与那张天使般的脸庞相得益彰,美的动人心魄。好像只此一秒,就能让无数众生为此沉沦。
男孩把视线移开,嘴角露出一丝不易为人所察的微笑。
“下一站,穗见。即将到达穗见……”悠扬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男孩的思绪,相互对视一眼,提起身边的行李走下车门。
春天的穗见阳光明媚,站台的穹顶闪烁着金色的光辉。男孩走在前面提着手上的双肩包,而女孩却只提着手上的玩偶兔子一言不发的走在后面。
“笨蛋哥哥,你还不明白穹对你的心意吗?我的春日野悠哥哥……”穹走在后面默默的想着。
走下站台,站在了穗见小镇的土地上,二人不由得一阵唏嘘,而悠的思绪被拉得很远很远……
悠的家族世代行医,到了这一代本该由父亲手中接过家业的悠的父亲却选择了下海经商做起了家具行的生意。也正因为如此,在一场轰动世界的空难中,悠和穹的双亲在飞机上双双遇难,全机仅有一个小女孩侥幸生还。
悠至今都忘不了当时站在警视厅大厅里的场景,本来空旷的大厅里塞满了人,不少人的眼睛已经血丝遍布,在场的无论是故作镇定的中年人还是不谙世事的小孩都翘首以盼,希望听到家人仍然生还的消息。但谁都知道,这仅仅是一厢情愿罢了。
因为谁都知道,那个生还者是法国人,不是日本人。
负责统计的警员手上拿着一打文件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大厅,而警员刚一出现家属们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狼群一般将警员围了起来,问的无非是自己的家人是否生还的事。但当警员公布出消息时,所有人还是绝望了。
“确认机上103名日本籍乘客……全部遇难。”
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大厅里的众人淹没。不少人开始咒骂起那个生存者,好像她把自己亲人的生命给摄去了一般;而有的人在听到消息的瞬间抱头痛哭,豆大的眼泪打在冰冷的地板上散开;还有的人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就像悠一样。好好的警视厅瞬间成了百老汇,不断地上映着众生的悲欢离合。
“下面发放遇难者遗物。”在场的警员也有点头大,他很想冲着这帮子人大吼一声人死都死了你们还在这里鬼哭狼嚎什么?还不如赶紧收拾自己家人的遗物回去哭呢!可是他根本不敢说出这句话,并不是因为在场的遇难者家属人太多怕被群起围殴。
而是良知,他的良知不允许他说出这么泯灭人性的话。
“都安静一下!现在开始公布名单!”警员只好换了种说辞让这些人安静。
大厅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其中穿插着女人和儿童的哭声。
“铃科百合子”
“森健太郎”
“宫水三叶……“警员一个个地念着名单,被念到亲人名字的家属无不悲伤不已,但随着家属的离开,一个站在大厅角落的男孩却进入了他的视线。
男孩身穿一身黑色的西装,手臂上系着表示哀悼亲人的徽章,银色的头发随意地垂了下来遮住了眼睛。大厅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莹白的皮肤被照得仿佛透明,影子打在他的脸上,很难看出他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子,整个人就如同一个透明人一般。
透明得……令人心疼。
“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警员不由得犯了嘀咕。原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可能这个男孩因为人群的阻挡而无法被人注意,但此时随着人群开始稀疏起来,这个玉石般的男孩很难不被人注意。
其实不仅是警卫员这么想,就连旁边的遇难者家属都是这么想的。
“那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也不哭也不闹的。”开始有人对男孩的背影指指点点。
“好像看他一点也不悲伤的样子……会不会是要继承遗产啊?”
“说的有道理……说不定现在心里估计乐开花了吧?“有人开始恶毒的挖苦。在他们觉得,这个少年一定是什么大富人家的少爷什么的,现在老爹死了正好继承遗产心里还不美滋滋?
正在这时警员的声音响起:“春日野泓。“见没有人答应,警员又念了一遍,” 春日野泓的家人呢??“
“我在这里。“这时站在角落里的男孩抬起头来走向警员,脸上的绒毛被灯光照得纤毫毕现。”还有Leea Kouhia的吗?也一并给我吧。“
警员惊讶于男孩的镇定,再次念了一下这个拗口的外国名字,“Leea Kouhia?我找找……还真有。”随即把另一打资料递给男孩。
“对不起……那位外国人是您的……”警员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为什么这个少年还会要一个外国人的资料呢?他们有什么关系呢?警卫如是想着,就开口叫住拿到资料随即准备离开的少年。
“是我妈妈。”少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悲伤。
警卫看了一眼这个男孩,又扫视了一圈往这里看的其他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你不用在意那些家伙说的是什么,总有些败类自己倒霉还要拉着别人难受……“说着警员偷偷的指了指旁边那几个家伙,“努力做好自己就好了,你的妈妈会在天上看着你的,可要做一个坚强的孩子啊!“警员说着说着,自己也有点难受。
“不,“少年抬起头来,”是爸爸和妈妈。“
警员愣了一下,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不过十五六岁的男孩突然高大起来。与他之前所见的那些中二的高中生完全不同,这明明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中年人。
一个送葬者。
少年头也不回地离开,而警员目送着少年离开,从皮鞋打在瓷砖上咔咔作响的声音里,他总觉得那是一头虚弱不堪的的雄狮……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脚步声飘渺远去,如同一首缥缈的和歌。
走出大厅后,少年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缓缓地坐在东京警视厅的大门旁边,丝毫不顾自己的衣服和形象,任那泪水肆无忌惮地从眼中流下。这时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雨水飘落在他的脸上,和着泪水浇向大地。
晚上,少年搂着自己因为伤心过度而累倒的妹妹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相依为命的亲人。“少年喃喃道,声音在空旷的房中回响。
搂着妹妹银白色的长发,当时少年觉得,自己怀里的,便已是整个宇宙。
再后来,少年婉拒了各路亲友的收养请求,变卖了东京的产业和父母的公司,带着妹妹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穗见小镇。
少女就是春日野穹,而少年,
就是春日野悠。
“便利店呢?”这时穹转过头来问悠,打断了悠的思绪。
“可没那种东西呢。”悠叹了口气,调了调自己的包带。
穹不满的扫了一眼悠,扭头就走,沿途把路上的青石板踩得“咔咔”作响,可想而知穹用了多大的劲。“什么嘛……什么都没有……”穹心里气的难受。
直到这时悠才明白过来穹的意思,连忙追上去招手喊穹:“没多远就有很大的超市啦!”一边又在腹诽,“又省不下买零食的钱了……”
悠长叹一声,这种做哥哥又做爹的感觉真是莫过于此。
顶着中午的太阳,两人走在乡间的马路上,穹始终在拿着手机低头看讯息,头抬也不抬。而另一只手则抓着悠的衣角,让悠领着自己向前走。可走了不到十五分钟,穹就突然把悠拉住,“悠。”
“嗯?”悠转过头去。
“已经走了十多分钟了,貌似你明明说没多远的……”细密的汗珠粘在穹的鼻子上往下流,提着玩具熊的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一副即将晕倒的样子。
“就快到了啦,就快到了……”悠看了看穹的样子,心疼的拿出湿巾帮穹擦去脸上的汗珠,一边软言安慰。由于自小体弱多病的缘故,穹的生活环境除了医院就是家里,根本没有经历什么运动,更何况要走这么长的路呢?
悠接着准备往前走,但穹用了更大的劲道拽住悠,几乎要把悠拽个踉跄。
“你干什么啊!”悠有点火大。
“我走不动了。”穹淡淡的回答。
悠看着自己这个让人无可奈何的妹妹摊了摊手:“可如果不走到那边先买好了东西,到时候回家不就没吃的了?”
“关我什么事。”穹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东西又不是我买……谁叫你不准备交通工具的?”
悠看了看怨念爆表的穹,突然坏坏地笑了起来。几步走到穹的身后,把手放在了穹的肩上,“好了,我推你走不就是了嘛……”穹被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手足无措,只能随着悠的动作一步步往前走着,显得颇为滑稽。
穹的脸一霎那就红透了,心里是又惊又恼又羞。“该死的哥哥,干什么推我啊,你就不能背着我吗……”身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就甩开了悠的双手,“不用了!”自顾自地向前走着,全然不顾后面的悠。
悠在后面看着自己这个任性的妹妹,疲惫地叹了口气,直起身子来挠了挠头。
“自己这个妹妹终究还是太任性了……”
而当他回过神来,一辆飞驰的汽车从他身后驶来。悠忙不迭地避开,车辆带起的劲风撩起他的头发。
这时候穹还傻乎乎的在前面走着!
悠二话不说甩开腿朝穹跑过去,“穹!有车子!”
穹只是漠然地回头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一眼悠,而车子却从道路的另一边飞驰而过,银色的长发随风舞动,带起一阵迷人的炫光。
“原来在路的另一边……悠长出一口大气,而此时悠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当他拿出手机时,上面是穹的一条信息,没有备注没有题目,只有一句话。
“快点给我过来。”
而二人并不知道,在刚才的那辆车上却又有两个女孩在热切地讨论他们二人。
“啊啊啊!大小姐您看到了吗您看到了吗!刚才那个奶白色头发的男孩子真是太可爱了!”后座上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少女刚把头从后窗收回来,舒服地往座椅上一倚,一脸回味的样子,“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又思什么春啊……”另一个少女留着黑色的长发,膝盖上放着提琴盒。
“不是不是小姐,那个男孩真的好帅好帅的啊!”女仆急忙辩解,而后又猜测起来,“可能是旅行的人吧……咱们这里长得帅的不多啊。”
“怎么会呢?”黑发少女睁开眼睛,淡紫色的双瞳如同紫水晶般璀璨。
二人同时向窗外看了过去,这一回头不打紧,打紧的是黑发少女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三观被颠覆了。
怎么会有这么卡哇伊的男生!
“是……挺可爱的。”黑发少女回过头来,摸了摸自己有点发烧的脸,暗骂自己这是怎么了?
“啊呀呀……渚一叶大小姐原来是你在思春啊……”女仆装少女觉察到黑发少女的异样,又看了看她发烧的侧脸,表情瞬间变的玩味了起来。
被称为渚一叶的黑发少女脸更红了:“哪有这样调戏主人的!讨打!”说着就拿起手里的手机打了过去。
女仆连忙躲闪,“啊啊啊主人杀人啦!”两人在狭小的车后座打闹了起来。
在打闹的空当,一叶偷空看了一眼已经变成一个小点的二人。
“有缘的话,以后……还会相见的吧。”
“这就是你说的很大的超市?”站在一家便利店的门口,穹狠狠地剜了悠一眼,心里对悠的信用评级又下降了一个档次。
悠嘴角抽抽:“在这附近多半就是最大的了……这里又不是东京。”一边说着悠推开了便利店的大门。
穹无可奈何地低下头去,“真差劲。”最后还是跟着悠走了进去。
“嘿——呦!”在柜台前一个穿着巫女服约莫十六七的女孩把四大包日用品一口气提了起来,引得旁人阵阵注目。
“哎呀呀天女目,每次你可是都让人刮目相看呢!”柜台里的售货阿姨微笑的看着女孩。
女孩回过神来,露出一副天然呆的样子:“啊……没那么夸张啦……”可说着说着,脸又不自觉地红了。“不行不行,我得再清点一下!”
“这是给大谷爷爷的……这是给中山奶奶的……”女孩一面清点着物品一边摇头晃脑,头上的一缕呆毛随着乱晃。而在另一边,“慢死了。”穹抱怨着,一边把一大包零食全部塞进悠拿着的购物篮里。
悠看了看穹塞进去的零食,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吃那么多零食对身体可不好……”而穹却径自离开,留下一个“我就这样你能拿我咋地”的背影飘然远去,只留下悠在原地长吁短叹。
在悠看不到的侧面,巫女服少女却盯着悠的背影怔怔出神。
是悠吗?她小时候的知心哥哥?
“怎么啦小瑛?”收银员看着怔怔出神的瑛,对她轻轻喊了几声,“再不快点大家可要等急啦!”
“啊啊啊……对啊!谢谢阿姨!”瑛才回过神来,同时一步一晃的提着那四个袋子,“嗨呦嗨呦”地把东西提了出去。
“咣”的一声把东西都放在了车筐里,瑛回头看了看还在便利店里的悠,“再见啦,悠。”
而悠此时还在和穹争论零食的事。
“你买的太多啦穹,我们是来买一般食材的啊!”悠翻着自己的钱包,责怪地看了一眼穹。
“我才不管。”穹哼了一声,仰着头朝便利店大门走去,走了没几步,又用命令的语气对悠说:“还有,接下来我不想再走了,快累死了。”
“好啊。”悠轻松的笑了笑,好像早就料到穹会来这么一句。而穹惊讶的看向悠,眼睛里仿佛在说“有交通工具干嘛不早拿出来”。
“已经不用再走了……”悠大咧咧地挥了挥手,结账提着东西走出了便利店。
“看,上次来这里视察的时候买的。”悠从超市旁边的车库里推出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因为放在车站会被小偷偷去,所以就只能放在这里了。”悠拍了拍车后座:“这可是穹的专属座位哦。”
等穹坐上去以后,悠试探性的问了问:“还不错吧?”
“真老土。”穹不满的撅起嘴。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悠不以为然,跨上座位踩上脚蹬,回头看向坐在车后座的穹;”可要抱紧我哦!
「なに?」穹有点奇怪。
看到妹妹怪异的表情,悠随口解释:“这也没办法吧,这里的路可不比东京的大马路,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而且,”悠耸了耸肩,“这毕竟是自行车。”
而穹此时看着悠并不厚实的后背,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暖意。
“好像……可以把自己托付给他呢……”穹拉住了悠的衣角,甜蜜地笑了笑,脸上飞起两朵红霞。
在另一边悠把东西放好了以后握住了车把,“那要走喽!”猛力一蹬,“铛”的一声车撑就弹了上去。穹抓住的衣角那里经得住震颤,猝不及防之下连忙环抱住悠的腰才没摔下去,可这时穹却已经把整个上半身都贴在了悠的身上,贴的那叫一个紧密。
穹刚刚恢复没多久的脸又变得如同火烧一样,她竭尽所能想从悠身上离开,但只觉得全身软绵绵的,好似力气在刚才的接触中被完全抽走了一般,只能无力的趴在悠的身上。
悠控制车子潇洒的转了一个大圈:“既然还有点时间,不如我们转个大圈吧!”
三月的初春,路边的勿忘我和篱笆上趴着的牵牛花开的正艳,细密的青草刚从土里伸出脑袋探查这温暖的开始。阳光如少女的手指般拂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迎面吹来的清风中似乎还带着新发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腥甜气息。骑着车的少年兴奋的向车后座的女孩指点着风景,而女孩却只把自己的脸埋在少年那充满阳光气味的后背里,只想着占领这个令她安心的地方。
但没过多久穹就放弃了抵抗,和悠一起看起了路上的风光。在今天下午他们的旅途遍布了整个穗见小镇,从山巅的叉依湖神社到新建没多久的穗见学园;从黄金色的油菜花田到碧蓝色的叉依湖……一路上穹的银白色长发随风飘舞,有时也会拉着悠的衣角使劲指着一个地方喊着哥哥快看快看!
时隔多年以后,当悠的学生在赫尔辛基拜访老师问起当年的情景时,穹总是先从那个充满着鸟语花香的下午开始,嘴角也是会带着一抹如同樱花般的甜美笑容,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充满了回忆的穗见小镇一般。
是啊,也许这世界上总会有某个人某个温暖的怀抱,当你和那个人在一起或是进入那个怀抱的时候,哪怕前方荆棘遍布,但你却只会觉得百花齐放,鸟唱蝉鸣,仿佛这天地之间其他的一切都是多余的啊。
车子在穗见学园前“吱呀”一声停住了,悠指着几栋刚建成不久的教学楼对坐在后面的穹说:“看,那就是我们的新学校哦,喜欢吗?”
“没什么。”穹平淡地回答,“反正我又不上。”
悠被穹这无厘头的回答噎得接不上话,只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好吧好吧……”接着继续他司机的工作。可刚刚蹬到学校门口,一辆自行车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学校里冲了出来,而后几乎是直挺挺的冲着二人撞了过来。
悠急忙拧把刹车,车子后轮画出一个几乎是120°的大弧才停了下来。幸好穹一直是搂着悠的腰才免过一劫,否则非得被这一刹车给摔出去不行。
「すみません!」悠忙不迭地道歉,但过了几秒钟后他才发现,他面前的这个人,这个女孩……貌似比他还紧张。
在被撞的女生眼里,面前这个银白色头发的男孩子带着他人所没有的干净和圣洁。仿佛他是青春校园剧里的男主角一般,永远处在柔光的笼罩之下,任何的灰尘污秽都无法接近他的身体,白皙的脸颊上绒毛仿佛透明。
“我的天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生……”女生此刻已经进入了花痴模式,此时此刻的心情全部被粉色所填满,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呼呼的往脑中上窜,脸上迅速的发起烧来。“没……没什么……”女生已经语无伦次,双手几乎支撑不住车把就要倒下去,惹来穹一阵看白痴的眼神。
“其实……应该我说对不起才对……“悠见这女生一副不正常的模样,嘴角不由得一阵抽抽。
“真的对不住啊!“悠带着穹回去的时候冲着那个女生挥手。
女孩一直目送二人离开,在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的时候,她忍不住摸了摸刚才发过烧的侧脸。
随着夜色降临,悠带着穹飞驰在路上,周围纺织娘和夏蝉的叫声几乎连成一片。夜晚凉风习习,吹起穹的裙袂如莲般摆开,此时的穹仿佛画中走出的仕女,简直美不胜收。
悠抱怨的打开车载手电筒,把亮度开到最大:“这附近还真是暗呐……”
“比起这些,虫子太多了……“穹摸了摸腿上几个被蚊子叮的大包,脸上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山里的蚊子可不像城里的那样温顺,吸血量真不是盖的。
“没过多久就会适应的……“悠只好安慰着穹不让她生气。而他自己也在腹诽这蚊子真不是一般的猛,据他自己的估计和被他打死的蚊子的喝血量来算,今天他是做了一次静脉抽血外加手指采血……可他是想说不敢说。
直到登上一个大坡后,悠才指着一栋亮着灯的房子:“看,那就是我们的家啊!“
穹看到那栋熟悉的建筑时,心里没来由的一跳。无数往事的碎片如海潮般向她扑来。
有小时候捉鱼粘蝉的搞笑经历;有在家里玩捉迷藏的甜蜜回忆;有围着村子四处疯跑到晚上被祖父母拧着耳朵像拽小猪一样给拽回家的经历……想到这里穹无声的笑了笑,那时还是年少啊,只是觉得可以在亲人的保护下为所欲为了,每天没心没肺的活着。但世事无常啊,曾经和蔼可亲的亲人们一个个的都消失了,只剩下面前这个瘦弱的少年了。
穹无声地低下了头,任风吹起她的头发。
车子如同一片落叶般飘到了门口,悠把车子停好,带着穹走到门口。
门被咔的一声打开,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尘土的气息,还混杂着一些特殊的药味,惹得二人同时皱了皱眉头。
看着屋里大大小小的行李包裹,悠的声音在穹的背后响起:“很怀念吧!我们离开这里四年了啊……“
穹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指在面前的桌子上一划,桌子上就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痕迹。穹把手指上的灰吹去以后一脸嫌弃的看着悠,那表情好像在说你之前来搬东西的时候都不打扫卫生的吗?
见此景悠尴尬的挠了挠头:“其实上次来的时候我打扫了啦……“看到穹的表情和缓了几分,悠松了口气,可这口气松下来没几秒,穹的发问又来了:”网络呢?“
“那个……可能还要等等。“
“那就好。“穹转过头去,”没网我活不下去。“
「はいはい」悠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同时从行李里拿出一个绿色的礼盒朝门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穹回头问悠。
悠走到门口,听到声音后回过头来:“隔壁人家,顺便打一下招呼。“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穹愣了几秒,拿起玩偶走了出去。
“哎呀呀,真是承蒙你特别费心。双亲的事一定让你们很辛苦吧……“在隔壁人家的玄关里,一位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关切地看着面前的悠,转而又轻叹了一口气,”因为事故,突然就离世了……“
“是啊……“悠低下头,脸上浮现出落寞的样子。
“难得妹妹的病情好转,明明好日子就在眼前的呢……“女人自顾自地说着,但悠早就没有心情听下去了。
为什么还要提起来?还嫌这道伤疤在他们心里不够深吗!还是想把他们的伤疤“刺啦“一声撕开,然后和旁边的人一起哈哈大笑?悠的双手十指都狠狠的插进手里,带起一道道或白或红的印记。
“说的是呢……“悠敷衍的回答,他现在只想回家好好睡上一觉。
女人一看悠的脸色不对,自知失言,嘴角浮现一丝冷笑,但还是假装关切地问了起来:“生活费什么的没什么问题吧?“
“你们两个人过得下去吗?”说到这里女人的脸上已经带上了一抹讥讽之色。
悠抬起头来,“双亲还是留下了一些财产的,而且东京的公寓也挂牌出售了,现在的话……走一步看一步吧。”可说着说着,声音还是低了下去。
“女人也是敷衍的露出笑容,”是吗?那么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欢迎来求助。毕竟当年受了大夫不少恩惠。“女人把”大夫“这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悠皱了皱眉头,当年父亲没有解释原因就选择放弃医生的传承着实是让不少乡亲摸不着头脑,现在是来报总账的?但他来不及多想,只好深鞠一躬,向面前的女人感谢道:“是的,真的是太感谢您了……“说着就准备往回走。
这时从外面传来脚步声,随着开门的声音,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约莫十八的成熟少女。来人粗粗的扫了一眼悠,突然愣在了原地,“小……小悠??“
“啊……你好。“悠淡淡地回答,接着悠又朝向中年妇女:”告辞了。“随即走出门外。
“奈绪你怎么了?你认识这个新来的春日野家的孩子?“
“是小悠啊!妈妈!那个每年暑假都会回来的城里的小悠啊!“那个女孩的声音从窗外飘出来。
“啊……还真是!“女人恍然大悟的声音传来,”早知道就留人家吃个饭的啦,毕竟你们小时候玩的这么好……“
悠从路上听见女人这番话,嘴角升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您可是真会装啊……”
“不过比起银行和我爸爸的合作伙伴来说,您还嫩了点。“
在双亲逝去的三个月里,悠顶着银行和父亲合伙人的双重压力,把父亲账面上的欠款和隐藏的条约都挖了个一干二净。平常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那些所谓叔叔阿姨在悠的双亲离世以后纷纷露出了隐藏在善面背后的獠牙,妄想利用各种经济手段来挖走本来就属于二人的那部分财产。而悠面对这些冠冕堂皇的恶魔们,竟然显现出了惊人的冷静和残忍。
向法院申请冻结所有资产,请求警视厅经侦部门对父亲的所有资产进行清算,向所有父亲的合伙人索要有父亲签名的合同原件,请东京最有经验的经济律师做顾问……总之悠的态度就是所有事情依法依公以合同为证,剩下的一概不承认。该是多少是多少,欠别人的一分不少还,别人欠的一分不少要。
甭管你怎么装可怜说没流动资产,卖掉你的不动产来还就好喽?
利率该是几分是几分,没我爸爸的签名一个都不认!
悠一连串的行动搞得众位大人们晕头转向,好多人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原本打算从春日野家挖肉的合同账单早就成了一堆废纸;而有准备的也没想到悠会把事情直接做的那么绝,没给他们一点活动空间。
面对一个曾经和自己的爸爸勾肩搭背喝酒吹牛逼的合作伙伴的时候,悠把他所有伪造和带有漏洞的合同和账单在他和经侦警察面前烧了个精光,而面对那个家伙近乎疯狂的叫嚣,悠只是冷冷的笑道:“我决不允许有人夺走我和穹的幸福,虽然说这可能只是浮光掠影的一段回忆,但是我是答应过她要给她一辈子的幸福的啊!我怎么能因为你们而放弃啊!不管你们说我什么也好,小畜牲也好小变态也好,但只要她开心的笑着,我还怕你们戳我的脊梁沟吗?”
满天飞扬的纸灰里,悠的冷笑显得格外狰狞。
“到家了啊……“悠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悠从抽屉里拿出一枚金色的奖章和一张刚照不久的合照,悠只是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便又把它们放了回去合上了抽屉。
但无可掩盖的是,那枚金牌上浮雕着一圈象征着荣誉的英文。
Olympic Math Competition
悠的目光空洞,仿佛要吸走那张桌子,嘴里喃喃地低语:“也许你们看到我这样,也会笑话我的吧……“
次日早上,穗见学园。
昨天车上的大小姐渚一叶愣住了。
买东西的巫女瑛愣住了。
差点和悠撞车的那个姑娘愣住了。
全班所有的雌性生物包括几个有特殊癖好的男生都愣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那个在讲台上如同太阳般闪耀的男孩。
男孩站在讲台的后面,穿堂风吹着他的衣摆,站在阳光里微微一笑。虽然那么邻家,可是无人能否认他的美好,如同清水一般的淡雅,可在阳光中却会折射出无穷的光彩。
金色的阳光穿过双层玻璃镶在他侧脸的绒毛边,开始生长的稀疏胡须几乎透明。栗色的眼睛柔柔弱弱却又藏着一丝历尽千帆的沧桑和劳累,挺拔的鼻子和白皙的脸庞相得益彰,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朵初放的白百合。
“我叫春日野悠,请大家多多关照。”少年将自己的名字写在黑板上,而后冲着大家深鞠一躬。黑板上的行书奔放而不狂妄,行云流水毫无滞涩,一看就是下过一番苦功。
“还真是理想的男友呢……”已经有几个女生开始想入非非,这种清纯而不矫作,邻家而不锋锐,有女孩般的柔弱又不失男子的刚强……
简直让人合不拢腿!
“喂喂,太少了吧?好歹讲一下自己的爱好啊!”老师在一旁打趣,可也是在心里腹诽这小子长得是真他妈的帅!可又看悠那一脸“我初来乍到我其实很羞涩的”表情,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就这样吧。”随后又指了指坐在后面的一个女生:“那家伙是班长,叫仓永梢。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你就先找她吧。”
而此时仓永梢的心里早已经泛起了滔天巨浪,停都停不下来。
什么?是那天的男孩子?
“你好。”悠礼节性的朝她招招手。
而此时的仓永又觉得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想都不想的霍然起身,也不顾被自己“咣当”一声碰倒的椅子,忙不迭地深鞠一躬「はじめまして よるしくお願いします!」而这深鞠一躬的后果就是……咣的一声就把头磕在了桌子上。
顿时在班里引起一阵爆笑。
站在讲台上的悠也是嘴角直抽抽,这种天然呆是咋当上班长的?上次行车不看路也就罢了,这次算是给自己……磕了个头?对不起小姐姐我没压岁钱……
悠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脑后又响起老师的声音:“后面有个空位,你就先坐在那里吧。“
“好的。”悠提起书包,朝后面的座位走去。
而走过一叶的座位时,她的身体突然震颤了一下。
“刚才那个男孩超可爱的呢!”自家女仆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还真的是……超可爱的。”
“啊哈!悠!”悠刚把自己的书包放下,坐在旁边的巫女就张开双臂转了几个圈摆出一个欢迎的姿势,“我·是·瑛·哦!”
“你好……”悠被这一连串的事弄的是晕头转向,不得不坐下缓缓。
而瑛看对面的悠毫无反应,不由得垂头丧气,双手环抱嘟起小嘴:“就这种反应?太让人伤心了啊!”
老师憋住笑:“这是正常反应吧?”
瑛见周围的同学都在努力地憋住笑,只好挠挠头坐下:“啊……是吗?”但眼睛可是始终没有从悠的脸上移开,仿佛要粘在上面似的。
而在所有人都没有看见的视角里,一双淡紫色的眼睛刚从悠的身上移开。
春日野医院。
一只纤细冰凉的小手拂过一本相册,无数尘封的记忆悄然复活。
纤手的主人打开相册,细细地端详着那些属于自己的回忆。有小时候去抓蝴蝶出发时与父母的合影;有自己和悠不到六岁时在一个浴缸里洗澡的照片,悠还往自己身上洒水使坏;有搬到东京二人在新家里的第一天,等待开饭坐在桌子前一脸呆萌的照片;甚至还有两个人一起去参加IMO的合照……纯白色的日光被相片折射出无尽的光影,倒映在穹的眼睛里,恍若昏黄的星海。
穹慢慢的合上相册,任由回忆的碎片将自己包围起来。每个碎片在她的眼中都如同流星般飞舞,背后拉出一道道或长或短的光尾。曾经的家庭,曾经的亲人,曾经的朋友,曾经的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周围一一浮现。而当她伸出手去想触摸那些由光组成的人影时,它们却都在触及的瞬间轰然炸碎,化作繁星般的光点在天空中舞动。而那些光点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自己重新组合成了一张穹永远不会忘记的脸庞。
“悠……”穹雪白的脖颈爬上一抹绯红,而更深层的记忆也喷涌而出……
“悠……悠!你到底在哪里!给我出来!”一个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儿在医院里,更准确的说是家里开的医院里四处寻找嘴里喊的男孩子,也不顾自己脚上是不是没穿鞋,赤着脚就在病房里四处跑。
喊了几声见没人回应,女孩生气的把窗子拉开看向外面,“你是在捉迷藏吗!”而显而易见的是外面也没有什么她想要的结果,回应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外面空无一人。
而这更坚定了女孩找到口中那个混蛋的决心,开始对家里的边边角角进行地毯式的排查,从每一个床底下到柜子后面,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被她查了个遍,可仍然是一无所获。
“悠!你快出来啊!搞什么啊……我好害怕……”女孩的声音带上了些许哭腔,可这时某个不作死就不会死的混蛋嗖的一声就从帘子后面窜了出来,对着本来就心理快要崩溃的女孩好一通吓唬。
“啊啊啊!!!!”女孩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吓,加之又没穿鞋,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就撞在了药柜上,顿时随着“哗啦”一声,药瓶们个个都像喝高了的醉汉一样开始摇摇晃晃。终于一个药瓶在柜子上晃荡了几秒以后还是没坚持住,直挺挺的就冲着女孩的天灵盖砸了下去。
女孩吓得直接双手抱头就蹲了下去,颤巍巍的等着药瓶砸下来的那一刻。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男孩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反应,喊出的“危险”二字都没有自己的身体反应快,几乎是在瓶子砸到女孩脑袋的前一刻,才险之又险地把瓶子稳稳地接到了自己的手里。
“还好还好……男孩长出一口大气,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看看身下的女孩有没有被吓到。而在女孩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仅仅因为这一眼,男孩却已经无法自拔了。
那到底是一双怎样美丽又惹人怜爱的眼睛啊!仿佛只有晨曦的灿烂和明月的柔美才能与之并肩,灵动的眼眸中闪动着小鹿般的警惕和天真无邪。深棕色的眼睛如同镶上了琥珀般华丽,看着看着,男孩不禁痴了。
可能只是因为异性相吸,抑或是少年的好奇,二人的脸越靠越近,直至唇接。
而他吻她的时候,居然被自己吓了一跳。他曾凭借这股冲动,跳过泥泞的水洼,追逐过深秋的落叶——不明不白,不假思索,无害无益。
“悠……“想到这里,穹的脸色浮现一抹酡红。
思绪又回到现实,穹轻轻的抚摸着那本影集,无声地笑着。椅子随着身体的转动而转动,与此同时带起一片晶莹的水雾。
悠,你可能不知道,我记忆的苍穹早已写满了你我的点点滴滴。哪怕以后的某个瞬间我哪怕伸出手来也无法触摸到你悠远的蓝天,但我仍然能感受你炽热的气息,呼吸你吐出的每一口空气。我会把你的一切的一切都埋藏在我内心的秘密花园里,让这颗悸动的少女之心在每一个夜晚只为你而孑然起舞。
悠……
我喜欢你……
穹看向窗外,天地幽蓝,夜色渐入,仅余微凉。
(觉得好的话就留下两个圆圆的东西吧,UP新人不容易啊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