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专栏包括《明清史料》，《东西洋考》，《达观楼集》，《天下郡国利病书》，《康熙臺灣府志》，《台湾通史》，《赐姓始末》）

《明清史料》

兵部题行《兵科抄出福建巡抚邹题》稿

(玄字二十七号入，限十四日上，[崇祯]七年二月初三日行讫，李璞承。)

兵部尚书臣张等谨题：为守将慷慨剿夷，阵亡可悯事。职方清吏司案呈：

崇祯六年十一月十一日，奉本部送兵科抄出，福建巡抚(今革任)邹题前事，内称：崇祯六年九月十一日，据分守漳南道参政施邦曜报：据漳州陆鳌哨官朱昆报称：夷贼连日登岸，本官傅元功料可制胜。初六日，随吊官兵渡江登岸；至戍时直至古雷、吉钓湾，见有夷鸟大船一只，近在岸傍，即督昆等带领冲锋兵三十余名，放铳上船喊杀。夷众忙乱，跳水者、下舱者，被我兵杀死无数，擒获三十余名，斩级十余颗。本官欲候天明收功，焚舟取级大捷，未肯收金。及黎明，陡被夷贼各下小艇，四面包围。众兵拌命攻打数合，铳弹如雨，锋刃相接，朱昆脚膝被铳伤重，傅元功被铳立毙，哨队带伤甚多。其获活功死级，尽被夺去，只带夷级一颗，贼级三颗收回。除将首级另解海防馆外，其死伤目兵，候查明另报……

（乙编，第七本，第660页）

兵部题行《兵科抄出福建巡按路振飞题》稿

(玄字一百五十五号，限初一日上速行，七年七月初四日行讫，仲主事稿李璞承。）

……看得红夷之犯漳泉也，起于求市而不得，故愤而以兵攻我。一时艨艟巨舰，出我不意，乘潮冲突，风驭一日数百里，倏而南澳，倏而中左，焚舟毁器，海壖骚动。致蒙抚按题参，圣明诘问。凡有地方军旅之任者，诚无容卸责。然而得失可以参观，成败难以概论。就中情事，有可得缕陈者：盖漳之有南澳，泉之有中左，犹堂奥之有门户也。故各置阃帅以弹压之：南澳则有程应麟，中左则有张永产，其责任均也。六年六月初一日，夷犯南澳，至初六日，挟贼夹攻；夷船高大，我船低小，火铳交发，谢奇船先被焚，因而延烧四船。我亦焚夷哨三船。至夜，又计以五船焚其三船，夷寻遁去。是役也，把总范汝樛被弹重伤，官兵战死一十七人，夷之死者亦相当：此则南澳之情形也。初七日，夷至中左。时游击郑芝龙从广东新回，阁船燂洗，以图北伐；张永产亦在泉城，料理会剿船械。中左去南澳数百里，夷船乘风卒至，出于意料所不及。是日，芝龙部下焚船十只，张永产部下焚船五只：此则中左之情形也。厥后十六日，夷犯青澳港，韩登坛擒斩夷二人。二十六日，在刺屿打石澳，袁德、周之祥擒斩夷首一颗，焚夷船一只。二十四日，汤日昭擒生夷十六名，虽审系澳夷，然何以适与红夷值，则不可谓非夷也：其在漳者如此。及七月初八日，再突中左；张永产与同安知县熊汝霖合力御之。弹死夷十余，焚其尖尾等船，夷即退走。永产、汝霖穷追两昼夜乃返；其后夷游移旧语屿间，不敢正视中左，则一击之力也：其在泉者如此。合而论之，均一夷之发难耳。其犯南澳与犯中左，狂逞之势，初无甚异。故本院疏参概责程应麟、张永产、郑芝龙以图功，盖芝龙虽无汛地之责，而船器被毁，同一失事。抚院“夷难”一疏，似专督芝龙；而“漳将”一疏，亦未始不责应麟以戴罪自赎。总之，颠倒鼓舞，以期诸将桑榆之收耳。无何，料罗之役，芝龙果建奇功：焚其巨舰，俘其丑类，为海上数十年所未有；张永产擒活夷十名，又擒贼六十四名。惟南澳寂然无闻焉。所以道馆查勘，不能不于应麟致不满耳：此则功罪之大凡也。

（乙编，第七本，第661一663页）

彭岛红夷拆城遁去残稿

……依奉该本道看得红夷三载之间，精神气力，悉聚于彭湖，实欲逼口此土，以为香山澳之续；而颇轻内地，意以为必不能与之争。及我师飞渡，前后相望，胆巳暗落于帆樯。所以踌躇迁延，不即鼠奔啄[喙〕息者，犹以为习风涛、冒险阻，不过一偏神能[之？〕，而大将未必轻往也。四月之后，俞副将、刘游击慷慨誓师，携手鼓楫，轴舻衔尾，旌旗掩涛；彼以相顾骇愕，举向日之留恋，几望以为万[不]可得之于窟穴者，一旦荡为冷风，灰心于黑水之墟矣。据前后檄报：白旗愿降，则七月十一日事也。先从西北起拆铳城，则十三日事也。直抵高文律所居，尽毁门楼，则二十八日事也。而夷舟十三只所为，望之如山阜，触之如铁石者，即于是日远遁，寄泊东番。瑶波碧浪之中，暂假游魂出没，不足问也。是役也，不折一矢，不缺一刃，徒以命将出师，声灵遐鬯；能使数年逋寇，一旦惊逃；海波不扬，边鄙无耸。视彼功成而骨为枯，虏灭而水尽赤者，不啻倍之。向非本院排众议于纷纭，独建渡彭之策；运神机于帏幄，屡尽推毂之奇；何以能蓦奏肤功，复祖宗百年疆土；弘敷远略，舒庙堂宵旦焦劳，有如今日者哉?

(《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铅印本，乙编，第七本，第六O二页）

彭湖平夷功次残稿

……狡夷犯顺，占据彭湖。名为求市，大肆焚劫。自天启二年发难以来，洋贩不通，海运梗塞，漳泉诸郡，巳坐困矣；而又加以亡命啸聚，勾引向导，料罗、古雷各地方，夷实逼处，失事屡告，致廑庙堂南顾之忧：此全闽一大患害也。先是，前抚院商都御史宵旦焦劳，谕剿互用，时则有铜山俘获而论那等一十六名，进剿之功，巳自可见，原非专用谕也。天启三年，抚院南都御史节钺抚临，力任剪灭，不数月而亲驾舟师，周巡海上，凡险要去处，可为设伏用奇及火攻水战者，晰如指掌。会今任总兵俞咨皋受副将之命，于是悉以剿夷专任之，而日与守道朱一冯、海道孙国祯、总兵谢弘仪、同知赵纾、何舜龄、推官林栋隆、知县李灿然等，密计攻剿。遂于本年十一月，焚夷巨舰一只，生擒酋长高文律等五十二名，斩首八颗，其夷众死于海涛及锱重沉溺者俱无算。巳乃力主渡彭之策，檄副将俞咨皋、游击刘应龙克期出海。而海道孙国祯特驰赴中左，会泉漳两道，督发粮饷，调抽精锐，以促之行。蒙前按院乔御史申严接济，更疏饬玩儒将吏，无不人人竞奋。天启四年五月初七日，俞副总、刘游击到彭，初九日繇龙文港南太武大中墩直抵暗澳，相度形势，并侦夷动静。议先攻夷舟，次攻夷城，移火炮伏娘妈宫前一带山冈，又料理火舟密布如栅。风柜、案山、莳上澳等处，四面皆王师，樵汲俱绝。夷始惊怖，摇尾乞怜，搏颡归命，拆城遁徙。是役也，曾无亡矢遗镞之费、血力(刃)膏野之惨，而彭湖信地，仍归版图；海洋商渔，晏然复业。……

（乙编，第七本，第625页）

《东西洋考》张燮

（81版无）

红毛番
    红毛番，自称和兰国，与佛郎机邻壤；自古不通中华。其人深目长鼻，毛发皆赤，故呼红毛番云（颜师古曰：西域诸戎，其形最异。今胡人青眼、赤须，状类狝猴者，其种也）。一名米粟果。佛郎机据吕宋而市香山，和兰心慕之；因驾巨舰，横行爪哇、大泥之间，筑土库为屯聚处所。竟以中国险远，垂涎近地。尝抵吕宋，吕宋拒不纳。又之香山，为澳夷所阻，归而恨，十累年矣（《广东通志》曰：红毛鬼，不知何国；万历二十九年冬，大舶顿至濠镜。其人衣红，眉发连须皆赤；足踵及趾长尺二寸，壮大倍常。澳夷数诘问，辄译言不敢为寇，通贡而已；当道谓不宜开端。李榷使召其酋入见，游处会城一月始还。诸夷在澳者，寻其守之，不许登陆，始去）。

    澄人李锦者，久驻大泥，与和兰相习；而猾商潘秀、郭震亦在大泥，与和兰贸易往还。忽一日，与酋韦郎谈中华事。锦曰：若欲肥而橐，无以易漳者。漳故有彭湖屿，在海外可营而守也。酋曰：倘守臣不允，奈何？锦曰：釆珰在闽负金钱癖，若第善事之，珰特疏以闻，无不得请者；守臣敢抗明诏哉？酋曰：善。乃为大泥国王移书闽当事，一移中贵人、一备兵观察，一防海大夫，锦所起草也；俾潘秀、郭震赍之以归。防海大夫陶拱圣闻之，大骇白当道，系秀于狱。震续至，遂匿移文不投。初，秀与夷约，入闽有成议，遣舟相迎。然夷食指既动，不可耐，旋驾二巨舰及二中舟尾之而至。亡何，已次第抵彭湖；时万历三十二年七月也。是时汛兵俱撤，如登无人之墟。夷遂伐木驾厂，自以鳞介得窥衣裳矣。李锦徐挐得一渔舟，附之入漳侦探，诡云为夷所虏逃还。当事者已廉知其踪，并系之。嗣议使锦、秀谕令夷人还国，许以自赎，并拘郭震与俱。锦等既与夷首谋，不欲自言其不售，第云我国尚在依违而已。材官詹献忠捧檄往，乃多携币帛瓜酒，觊其厚偿。海滨人又有潜装华货往市者，夷益观望不肯去。屡遣官谕之，比见夷，语辄不扬，夷视之如发蒙振落也。而釆珰者，已遣亲信周之范驰诣海上，与夷订盟；以三万金为中贵人寿，贵人从中持之。盟已就，会南路总兵施德政遣材官沈有容将兵往谕。沈多才略，论说锋起，从容谓夷曰：中国断不容远人，实逼处此；有诳汝逗留者，即是愚尔。四海大矣，何处不可生活？嗣又闻珰使在此，更曰：堂堂中国，岂乏金钱巨万万；尔为鼠辈所诳，钱既不返、市又不成，悔之何及！麻郎见沈豪情爽气，叹曰：从来不闻此言。旁众露刃相语曰：中国兵船到此，想似要与我等相杀，就与相杀何如？沈厉声曰：中国甚惯杀贼，第尔等既说为商，故尔优容；尔何言战斗，想是元怀作反之意。尔未睹天朝兵威耶？夷语塞。又心悔恐为之范所卖，乃呼之范，索所饷金钱归，只以哆啰嗹、玻瓈器及夷刀、夷酒遗珰，将乞市夷文代奏。而都御史若御史，各上疏请剿，于是德政严守要害，厉兵拭甲，候旨调遣。兵民从海外入者，一钱不得着身；挟钱者治如法。盖接济之路遂穷，又声言预作火攻之策。夷度兹事必无济理，又且坐困，乃以十月二十五日挂帆还。锦、秀、震、献忠等论死及戍有差。嗣奉旨使殷商至大泥，移檄和兰，毋更为细人所误云……

《达观楼集》邹维琏

（62版无）

《奉剿红夷报捷疏》

谨题为微臣督师海上，大破红夷，谨报大捷，敬献俘囚，以彰奉行天讨事。窃惟红夷一小丑，狡焉挟市，封豕长蛇，荐食闽疆，且勾寇首刘香，萨倭渠魁李大舍，合腙横掠于海上，势同连鸡，岂独八闽一大患，且为中国一大耻！臣琏滥叨节钺，若不堂堂正正，声罪致讨，何以生为！福宁闻报，即已飞谕文武将吏，不许更谈“五市”之两字，誓以一身拼死当夷。乃于八月十二日自省抵漳，檄调诸将，大集舟师。以五虎游击郑芝龙手握重兵，部多骁将，应为前锋，而以南路付总高应岳为左翼，泉南游击张永产为右翼，澎湖游击王尚忠为游兵，臣标下赞迪原任付总兵刘应宠，原任参将邓枢为中军，分守漳南道臣施邦跃、分巡兴泉道臣曾樱为监军，漳州海防同知吴震元、泉州海防同知陈梦珠纪功散赏。臣琏撰一海战焚夷之方略，手授诸将。八月十三日，舟渡海澄，誓师督战。是日，诸将歃血为盟，同心协力，即令开驾相机剿夷去后。九月十四日，据五虎游击郑芝龙露布报称：卑职密奉两院谕札并泉漳道府馆县指示机宜，用间用谍，密遣原把总今授哨官林显忠等驾船渡澎，诫谕方略。于九月初一日，在澎湖大屿攻焚夹板船一只，夷酋夷众焚死与沉溺者数百，生擒夷酋一名，夷众六名，勾夷真贼首级三颗等情。九月二十二日，又据游击郑芝龙报称：狡夷犯顺，王法无赦，卑职攻击于大担，侦如夷舟分泊澎湖，随即设计剿捕，焚烧夹板一只，巳经详解去后。九月十三日，奉本都院亲临海澄，命将誓师，牌委卑职为前锋。十五日，卑职即督船只扼要乌纱头，据报夷船夹板九只，刘香贼船五十余只，自南北上，游移外洋。卑职督率官兵，各佥名号，同立战书，约为决战，诫以勿走；一面移会各路舟师，十七齐到，十八饯至围头。夷船夹板同贼哨亦饯上料罗。卑职复会南路左翼高付总、泉南右翼张游击、澎湖游兵王游击、中军二将刘邓二将，俱日“兵贵神速”。乃于二十早五鼓各自围头开驾，直抵料罗，天才黎明，果见夷船夹板九只自恃负嵎，贼哨五十余只往来驾驶。卑职传令本部官兵前冲，务要攻擒夹板，而驾使贼哨听各路零星哨船追捕。时本都院差官葛聪正在卑职船上宣谕军令，而各路诸将或为应援，或为夹击。加衔参将陈鹏首冲入阵，与夷攻击，仍麾备总林察、陈麟、杨耿、苏成专意灭伪王。因有擒击大夹板而生死不避者，把总郑然也。次冲接应，而夹板之势随即披靡者，哨官蔡骐也。三冲与之牵扯，并蔡骐一船俱为焚烧者，哨官林习山也。嗣而穷追极东外洋，伪夷王二杯大夹板一只被千总陈豹乌尾首冲，火器齐发，几乎获矣，不意反风吹火，倏而自焚，卑职令旗再麾，天鹅声连催，把总林宏、郑成铳弹交锋，矢石如雨，哨官洪辉、吴拱协力齐击，伪夷王之船已在掌中，即可坐待，讵意外洋风狂，波涛粗恶，夷船饯风远洋，追赶不及。加衔参将陈鹏协同陈麟、朱华、吴华攻焚大夹板一只。加衔游击郭熹、胡美、林察、陈香、陈经武、方玑、袁德各船联络互进，攻焚夹板二只；陈鹏、郭熹、胡美、陈麟奋勇身先，生擒伪出海夷王呷泌啤吧哇。把总杨耿、陈盛宇，效用把总许鼐，守备王已观、林显忠、乌尾，把总朱家宾，哨官陈化、林升、苏成、王豸、吴玉、谢旭、陈园、吴良、原郑芝龙虎下哨官欧琏及向义乡民蔡亮驾船出入阵中，亲冒锋镝，哨官陈浦，配驾郑然船上与之同心共力，万死一生。哨官张梧、千总郑彩、捕盗黄胜冒险夺获夹板一只。尚有夹板五只，亦被卑职身督陈鹏、郭熹、胡美拼命击走，愈追愈远，方始收军。露布驰报。随会同各路诸将齐回中左，稽查功级器仗及死伤官兵。查得把总郑然首冲，身为弹死，各船之目兵阵亡者八十六名，重伤者计一百三十二名。据千总哨官等各献生擒红夷八十四名，首级五颗，哨船一只，贼妇二名，小厮一名，海贼一十九名。又据解到大统六门，小熿二门，乌铳一十三门，剑十把，铁鍪一顶，铁甲一领，火药六筒。续又据陈鹏解到番书七本，海图一面，番剑一口；陈秀解到铁甲项围并掩心共三块；守备王巳观，把总许鼎、袁德、周之祥、李国辅呈报捞救溺水目兵共九十二名。泉南张游击移送捞救溺水目兵三名。是役也，各路会师，前冲者真如摧枯拉朽，随后者无不乘胜长驱，将士浑身是胆，各效一臂，夹板焚者火焰冲天，夷众溺者尸浮满目，擒斩累累，似足以扬中国之威而落狡夷之魄矣。若非本都院三命将誓师，指示方略，与按院之捐资千金，悬之军前，以示激劝，两广部院之助以乌尾粤船，曷克济哉！计有擒获红夷，巳经译开名字，同贼犯妇女、首级、船只、器仗给批上解等因。

九月二十二日，又据南路付总高应岳报；据铜山寨把总黄斌卿报称：奉本都院颁示赏罚军令，人人鼓舞乐从。本月十六日，有夷船二只在东洋游移，该职亲督哨官王宗云等分派战船七只、火船四只，仍会同把总方英、方世祥、所官梁子煌各带军兵协力帮驾，本日申时开出，夷船望见起篷饯出外洋，职等追出甘山，夷铳乱发，官兵见奉新颁军令，冒死进攻，不敢退避。又幸天夺其魄，夹板一大船触礁，开驾未及，兵船火器一时攻打，夷众惊忙，争下小艇奔走，当被卑职手斩三级，哨官王宗云、洪振、林茂、吴桂共斩二级，方英手斩二级，标兵斩五级、方世祥手斩一级，夷众跳水溺死莫计。风大火烈，所焚夷船不能救止，烧至近水船底方息。摉船底有夷乌铳、连环双合铳弹、两头尖大弹，又有夷衣、夷袜、夷鞋等项，见在解报等情。

又案查本月十五日黄斌卿报称：十二日，有贼船二只往来海边潜泊，当被官兵杀死红夷一颗，真贼四颗，夺获夷牌一面，番衣一领，番帽一顶，长枪二支，踢刀一把，馀贼跳水登舟奔遁等因。

二十三日，又据副总高应岳报称：奉令卑职同郑游击等在围头进兵，据海澄把总袁德报称：二十日早，夷贼联腙列泊在料罗，德奋不顾身，冒弹前进，亲阵斩夷级一颗，生擒夷二名，仍遵照前约，捞救郑游击放火烧夷船落水吴义等船兵二十七人。

又据把总李国辅报称：麾哨官许辉等船三只，直冲夷船，我船药桶火箭喷筒齐发，夷船登时焚毁三只。尚伪夷王一船冲阵而出，国辅仍遵本部院宪约，以擒伪夷王为第一功，疾追至青水墘，到夷王船，捕盗叶富奋勇先跳过船，战斩夷夥数人，夺回夷王剑一口，面目被弹剑伤重，哨官许辉等纵跳过船，生擒红夷一名，杀死夷夥不计，郑兵跳过夷船，杀死夷人甚多，后被反饯而去，国辅仍捞救郑兵落水者四人。又据把总周之祥报称：本部船与前锋等船奋勇攻击，打死烧死沉死红夷不计，其夷船夷众听前锋解报等情。

又据泉南游击张永产报称：卑职十三日奉本都院亲临誓师，面授方略，及泉漳二道府馆县筹划，随于是日亲督官兵出海，会同各路占据上风。十九晚，探夷泊在料罗，郑师首冲，各路齐进。卑职座驾东船及随征中军把总周斌身亲犁夷舟，哨官陈玑等奋勇夹击，大铳火器齐发，攻战数合，狡夷冲突奔窜，时哨官林习山、捕盗吴义首焚夷夹板船一只，哨官郑彩攻擒夹板船一只，陈玑等犁沉夷尖尾船二只，生擒红夷九名，夷书二张。哨官方荣等犁沉夷尖船一只，生擒红夷一名，罗经一盆，夷地图一幅，犁沉贼船二只，阵斩刘香副军一名，生擒正头日本三官老等三十八名，伪造年号更牌一面，又哨官陈招等犁沉贼船二只，生擒贼首总管老陈唯等二十一名，捕盗陈政犁沉船一只，生擒贼众四名，捕盗陈奇犁沉贼船一只，生擒贼夥一名，其余夷寇溺水死者莫计。是役也，夷寇合夥，比之天启二年百倍猖獗，且昔时勤师经年，费饷一十八万，而擒夷寥寥。今堂堂正正，兴师讨罪，而夷寇倏尔就歼，实仰藉本都院汗漠、朝廷威灵，匪特卑职身先贾勇，即浯屿寨把总薛震来、浯铜游把总蔡全斌、泉标游把总谢应联、把总翟大顺、掌号吴定，旗牌黄万钟、袁九鲲等一时用命而收全功等因。

又据臣标下赞迪原任付总兵刘应宠报称：卑职统领本标及水标小埕、南日等船只于本月二十日五鼓进剿红夷，讵附夷贼船二十八只分舟远遁，卑职亲督总哨姜邦宪、方捷、郑启明、卢晟、康进、彭振武、邓良宣、邓一鸾、水标总哨徐为斌、郑永安、小埕总哨徐如彬、陈成、南日寨哨官贾龙、王有庆等船，协同郑师，攻剿红夷，生擒焚烧夷船共四只，仍着把总欧文全、曾贵、刘得胜、林高、黎楚、陈振武、徐必菜、陈君华、黄正彩等九船，分舟穷追黑水洋外，擒获贼首义子札付封为十七舍老的名李九等贼犯三十七名，解赴本都院审决外，遵将各总哨捕队功次合就呈报。又据臣标下赞迪原任参将邓杞报称：卑职奉本都院令牌统领

北路寨游舟师同忠标为中军，即同刘付将、郑游击会集各路计议，着令各总哨立军令状，随于十九夜五鼓至料罗，见有夷船九只，卑职督令烽火把总姜望潮、福标把总孙廷莹、礵山把总陈显宗、台山把总苏琳等排列阵势，奋勇夹击，四面攻围，身先冲犁，铳弹如雨，生擒夷酋贼犯并器仗，已经郑游击解报等因。

又据澎湖游击王尚忠报称：卑职奉本都院誓师方略，督舟师十九日齐集围头海洋，黎明至料罗，卑职躬督彭冲官兵紧追，郑师先锋齐向夷腙，首用火舟焚烧大夹板船二只，发铳打死夷贼无数。卑职又督把总程振鹗官兵再攻夹板一只。哨官陈辉船兵争先，被夷铳死一名，弹伤三名。又标下把总郑邦卿督船犁沉夷船贼哨一只，刺死多夷；生擒贼首一名等因，各到。臣该臣维琏会同巡按福建监官御史路振飞看得：红毛一番远去中国四万里，展昏昼夜皆相反，后乃侵据咬噌吧，营窟台湾。其人深目长鼻，赤须朱发，其性贼虐，尚仇杀，诸夷畏之。其舟长五十丈，横广六七丈，名日夹板，内有三层，皆置大铳外向，可以穿裂石城，震数十里，人船当之粉碎，是其流毒海上之长技有如此者。夫此夷前代不通中国，神宗皇帝朝流劫两粤及吕宋、香山渔夷，皆为仇敌。万历癸卯，忽泊澎湖求市，投书税监高实上其事，抚按力持不了而止。然税监委官、衙役及奸民私与贸易，夷捆载归，勾引接济之端巳开于此矣。天启初年，筑城澎湖，人曰彼时用兵两载，费饷十八万，仅能焚夷夹板一只，虽堕澎城，徙台湾，而其出没闽地尚如故，则其强横可知。迨郑芝龙之剿钟斌、李魁奇也，夷颇有力焉，芝龙德之，情缘难割，于是岁岁泊中左。前抚诸臣以夷未易当，姑以不治治之，而夷益大胆无忌，奸民居奇恬不为怪，甚至酋长乘大舆常游安海城中，有识之士无不寒心。臣观自古华夷混处，酿祸非小，何敢容允以养痈，不得不疏责芝龙与夷绝，而芝龙终狃旧缘，疏防召侮，则又不得不疏参芝龙剿夷以赎罪。总之，为国为闽，并为芝龙，以拂之者成之耳，无他赐也。芝龙慷慨男子，幡然悔悟，誓天剿夷，破家赏士，其持久之未发，实图谋于万全。虽借力于诸将，巳拼死于前冲，劳苦功高，心迹已白。今既能为补过之孟明，臣当如王猛之待邓羌，请加显擢，以酬奇绩。其部将陈鹏、郭熺、胡美、陈麟同擒伪出海王呷必啴吧主，勇冠三军，叙当破格，馀弁有功者皆应均赏。至于各路诸将，兵单饷薄，皆以偏师赴臣调，合围环攻，多树夷敌，始壮郑部之声势，成其全胜之大捷，其拼死犄角之力，又可没乎哉？且漳将把总黄斌卿等，亦能以兵四百焚夷夹板一只于铜山，汤日昭等亦能以兵二百两次擒夷三十于鸿江，袁德、周之祥、李国辅等皆能自领部哨，焚夷获夷于料罗，安见夷锋真不可当乎?若泉南游击张永产、原任副将刘应宠，剿夷已遁，尚于本日馀勇可贾，各歼香倭助夷之夥党，擒俘累累，且获渠魁，皆有伪印札付为证，然则诸将与其部下得力总哨欧文全、蔡全斌、谢应联等均当优叙。臣标下游击王嘉勋老成敏练，代臣一臂，军资战具，多藉其力，而标下加衔守备龙胜随臣征讨，每遇危险，拼死护臣，劳织难泯，均当并叙。至于先后冲锋阵亡之将士，如把总郑然、葛定，守备付元功捐躯报国，凛凛尚有生气，更当优恤以风世。若夫文臣之有干济才者，知县无如海澄梁兆阳夜袭夷船，清华之选即当首援，而同安知县熊汝霖、龙溪知县徐耀，皆以吏治兼武略，共奏肤功。海防同知无如漳州吴震元死守危城，捐躯之志巳有明效，而泉州同知陈梦珠亦以新任娴军旅，克襄戎事。太守则漳州知府聂文麟，泉州知府樊维城练兵筹饷，折冲有赖，戡祸定乱，谟谋实多。以上有司所当注以上考计俸超擢者也。监司则今守漳南施邦跃、分巡兴泉曾樱，文武全才，华夷伟望，发踪之略既懋，监军之织已彰。左布政使朱身脩、原任按察使申绍芳，或筹无米之巧炊而三军腹果，或严谳囚之大法而九伐声扬，以上监司所当不次大任以备节钺之选者也。至于巡按御史路振飞揽辔抱澄清之想，观风壮挞伐之威，一言而定人心于危疑，谈笑而销夷变于掌上，臣谅圣明自有特简。如臣维琏忧时心热，当局才疏，曲突屡呼，焦烂何补，睹疮痍之满眼，若芒刺之在身，罪无可逃，业已自疏投效，不敢贪天之功为己力，仍甘严谴。惟是躬逢尧舜，乃文乃武，微幸成事，鹅鹤一集，鲸鲵旋戮，臣巳仰仗天威于阃外，则当布昭圣武于域中，献俘阙廷，正刑藁街，庶快神人之愤，而寒夷寇之胆。此一举也，生擒夷酋一伪王、夷党数头目，烧沉夷众数千计，生擒夷众一百一十八名，馘斩夷级二十颗，焚夷甲板巨舰五只，夺夷夹板巨舰一只，击破夷贼小舟五十余只，夺获盔甲、刀剑、罗经、海图等物皆有籍存。而前后铳死夷尸被夷拖去未能割级者累累难数，亦不敢叙。盖臣到海上一月竣事，师不老而财不匮，说者皆曰：闽粤自有红夷来，数十年间，此捷创闻。故臣不敢避嫌而循例献俘，以彰皇上天讨一盛事，伏候敕下兵部勘议施行。为此具本专差承差潘鲲化亲赍，谨题请旨。

（卷十八）

《奉剿红夷献俘疏》

谨奏为剿夷献俘、以扬天威事。臣惟天地大德日生，而有春生不废秋杀；帝王所慎在德，而修文德不遗武功。稽古夷狄之邦，虽日限山而隔海；仰哉中华之教，则多重译以来王。况在圣朝，以至皇上，玉帛万国，胡越一家。何有红毛之小夷，敢囗天子之戎索。逞其蛇豕，当我熊罴。长鼻深睛，似猿猱而被文服；朱须赤发，同魍魉以现神奸。酋长曰二杯、曰出海，僭称伪王；战具曰夹扳、日洋炮，擅为长技。走海同陆，杀人如麻，佛郎机苦其荼毒，香山澳畏其凶锋。乃复狡焉泊闽，且敢傲然挟市。初犯南澳而攻中左，继窥海澄而围铜山。天讨必诛，神人共愤。臣闻警报，誓必兵歼。即于剿贼福甯之时，旋为观兵漳海之役。爰呼诸将，大集舟师，鹤列成群，鱼丽为阵。悬赏罚之两格，商惧敌于多方。或偏师掩护以为奇，或大腙合围而为正。或访三叠之法以养力，而为更番迭出之谋；或摸八阵之图以握机，而成常山首尾之势。谟谋已定，军令旋颁。转饷储粮，则惟藩伯；献囚淑问，则属臬台，监军则属漳泉之两道，纪功则委漳泉之同知。且有见于游击郑芝龙任侠无双，虎臣矫矫，则委领前锋而首进；又有见于诸将张永产、刘应宠、高应岳、邓枢、王尚忠等性行均淑，壮气桓桓，则使助声势以夹攻。烈火一施，波涛尽赤；天戈所指，雷电同轰。长缨已系于名王，饮至堪数乎军实。例当献之阙廷，于以宣之夷夏。布昭圣武，显赫天威。臣又窃思俘夷一百三十六名，乃其总数耳，中有红毛掳执香山澳夷十六名，交趾夷一名，情应免诛，又有重伤病死三名无从起解，尚余红毛真夷一百一十六名，其起解必用防护兵将二百三十二人，传送必用驿夫五百六十四人，时值觐期，邮疲行役，恐车马载途之稍滞，则虎兕出押之可虞，合无先将伪出海王一名，头目一十三名械置槛车，数传辇毂，余夷暂收闽狱，起解尚候春和。倘欲借驿而省劳，亦可就近而正法。敢陈鄙见，总候圣裁！臣谨会同巡按福建监察御史路振飞差委守备守军陈其蕴等押解至京，伏乞敕下该部查例处决，悬首两观，示法万邦，庶使伏波铜标再清汉界，更令越裳翡翠永贡周廷。此臣维琏效死报国少赎不职之微诚哉！为此具本专差承差程朝陆亲赍，谨具奏闻，伏候敕旨！

计开解

夷书十本     夷剑十把

地图二纸      罗经一个

（卷十八）

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

沈铁《上南巡抚暨巡海公祖请建彭湖城堡置将屯兵永为重镇书》

谨陈为处置彭湖，启基善后，永固闽疆事：红夷潜退大湾，蓄意叵测，征兵调兵，殊费公帑。昨僭陈移檄暹逻、委官宣谕、约为共逐一节，未知可允行否？若彭湖一岛，虽僻居海外，实泉、漳门户也。莫道红夷湾泊，即日本、东西洋、吕宋诸夷所必经焉。地最险要，山尤平坦。南有港门，直通西洋，红夷筑城据之；北有港门，名镇海港，官兵渡彭居之。中间一澳，从南港门而入，名日暗澳，可泊舟数百只。四围山地，人云可开作园，栽种黍稷瓜果等物，牧养牛羊牲畜，未可遽垦为田，以山多顽土，无泉可灌故耳。今欲使红夷不敢居住彭湖城，诸夷不得往来彭湖港，其策有六：一日：专设游击一员，镇守湖内；二曰：召募精兵二千余名，环守湖外；三曰：造大舡，制火器，备用防守；四曰：招集兵民，开垦山场，以助粮食；五曰：议设公署营房，以妥官兵；六曰：议通东西洋、吕宋商舡，以备缓急。此六议似宜斟酌举者。……夫彭湖、大湾上下，官兵舡只把港，则番舡不许出入，红夷不许互市，无待言者；然泉、漳二郡商民，贩东西二洋，代农贾之利，比比然也。自红夷肆掠，洋舡不通，海禁日严，民生憔悴。一伙豪右奸民，倚借势宦，结纳游总官兵，或假给东粤高州、闽省福州及苏、杭买货文引，载货物出外海，径往交趾、日本、吕宋等夷，买卖觅利。中以硝磺器械，违禁接济更多，不但米粮饮食也。禁愈急而豪右出没愈神，法愈严而衙役卖放更饱；且恐此辈营生无路，东奔西窜，如李旦、黄明佐之俦，仍走夷乡，代为画策，更可虑也。不如俟彭湖岛设兵镇后，红夷息肩，暂复旧例，听洋商明给文引，往贩东西二洋，经过彭湖，赴游府验引放行，不许需索阻滞；回舡之日，若带有夷人在船，即拿送上司，以奸细论。庶可生意饱商民之腹，亦可以夷货增中国之利。俟彭湖设官建城之后，可徐议为之。此议通商便民之策六也。……

(四部丛刊，影印本，原编第廿六册，《福建》)

给事中傅元初请开洋禁疏

崇祯十二年三月，给事中傅元初请开洋禁疏：……万历年间，开洋市于漳州府海澄县之月港，一年得税二万有余两，以充闽中兵饷。至于末年，海上久安，武备废弛，遂致盗贼劫掠；兼以红毛番时来倡夺船货，官府以闻，朝廷遂绝开洋之税。然语云：“海者，闽人之田。”海滨民众，生理无路，兼以饥馑荐臻，穷民往往入海从盗，啸聚亡命；海禁一严，无所得食，则转掠海滨。海滨男妇，束手受刃；子女银物，尽为所有，为害尤酷。近虽郑芝龙就抚之后，屡立战功，保护地方，海上颇见宁静；而历稽往事，自王直作乱以至于今，海上固不能一日无盗，特有甚不甚耳。海滨之民，惟利是视，走死地如鹜，往往至岛外区脱之地曰台湾者，与红毛番为市。红毛业据之以为窟穴。自台湾两日夜，可至漳、泉内港；而吕宋佛郎机之夷，见我禁海，亦时时私至鸡笼、淡水之地，与奸民阑出者市货，其地一日可至台湾。官府即知之而不能禁，禁之而不能绝；徒使沿海将领奸民，坐享洋利。有禁洋之名，未能尽禁洋之实：此皆臣乡之大可忧者。盖海外之夷，有大西洋，有东洋。大西洋则暹逻、柬埔寨诸国，其国产苏木、胡椒、犀角、象牙诸货物，是皆中国所需；而东洋则吕宋，其夷佛郎机也，其国有银山，夷人铸作银钱独盛。中国人若往贩大西洋，则以其产物相抵；若贩吕宋，则单得其银钱。是两夷者，皆好中国绫缎杂缯。其土不蚕，惟借中国之丝到彼，能织精好缎匹，服之以为华好。是以中国湖丝百斤，值银百两者，至彼得价二倍。而江西磁器、福建糖品、果品诸物，皆所嗜好。佛郎机之夷，则我人百工技艺、有挟一器以往者，虽徒手无不得食，民争趋之。永乐间，先后招徕，东西二洋入贡之夷，恭谨信顺，与狡悍不同。至若红毛番一种，其夷名加留巴，与佛郎机争利不相得，曩虽经庶臣大创，初未尝我怨，一心通市，据在台湾；自明禁绝之，而利乃尽归于奸民矣。夫利归于奸民，而使公家岁失二万余金之饷，犹可言也；利归于奸民，而使沿海将领、不肖有司因以为奇货，掩耳盗铃，利权在下，将来且有不可言者。……

（原编第廿六册，《福建》)

洋税考

……先是投矿税为羽翼者，探知海夷有别种，号红毛番，饶财宝，撞给中使文移，招谕以来，船泊彭湖。其人非东西洋种人，发纯赤，强而多力，以船为家，于海岛诸港门贩鬻为生涯。其船宏壮甚，出没海洋怒涛中，亡所损。为兵器自护卫，若佛郎机铳、发贡铳之属亦甚具。其交易颇以信义，怒辄杀人，海岛中诸夷恒畏避之。利中国罗、绮、缯、布、器皿诸货，诸奸人咯以利，谓漳之南澳、彭湖岛可以市舶；红夷者以为信，至凡数船。事闻，抚按行守巡道议，以市舶必不可许，且奏下兵部，复疏清明旨诘责中使，令所在守将督信地兵严拒之，红夷船始去。而漳泉间射利者意觖觖，以为此不费航海，而坐收远夷珍宝利百倍，若之何乎失之。呜呼，其亦不思甚矣哉。夷性无常，非我族类，而海边恶少民，尤习狙诈。无事犹将勾引接济，为寇攘地；况日夕与豺狼处，非欺负货物，激怒夷而至为变，则将为阴阳播弄，陷夷以玉帛子女而为之响导。患之至也，其何日之有。若嘉靖中，倭寇借入贡蹂躏宁绍间，皆起于市货不售，土人贪戾无行者为构，诱煽乱祸，蔓延至不可解。殷鉴不远，为闽计可复尔耶？或曰，红夷性朴直非狡倭比，是又不然。独不闻广香山之有澳夷乎?其初亦寻常贩易，今结聚日众，盘据濠镜澳，诸作奸犯科者，悉亡命藏匿其中。筑崇城百雉，阨险阻兵，势骎迫于省会。若瘿之附项，疽之附骨，治之不可，养之日深，当事者廑以为忧矣。今之红夷，其疆鸷出澳夷上，迩年与澳夷争市舶地，相贼杀广之海上，澳夷辄不胜，而高峻其城郭以防御之。其人魁伟者，殆防风氏之骨，专车焉。可玩其狡不如倭，而垂涎以为利薮：此奸人之以国为尝者也。第今东南隐患，又不但此。顷抚臣奏言，闽地斥卤硗埆，田不供食，以海为生、以洋舶为家者，十而九也。况今军需国课，半取给于市艘，岂能禁之不去?但奸民有假给由引，私造大船越贩日本者矣。其去也，以一倍而博百倍之息；其来也，又以一倍而博百倍之息。愚民蹈利如鹜，其于凌风破浪，直偃息视之。违禁私通，日益月盛，有暗结婚姻，有私受夷职，甚者或卖船以资敌。我无晋魏绛之五利，而彼饶中行说之三窟，长此安穷？况今琉球告急，属国为俘，而沿海奸民，扬帆无忌，万一倭奴窃据，窥及鸡笼、淡水，此辈或从而勾引之，门庭之寇，可不为大忧乎？

（原编第廿六册，《福建》)

《台湾通史》连横

（永历）十年，荷人复筑城赤崁，背山面海，置巨炮，增戍兵，与热兰遮城相犄角。华人移住虽多，终为所苦，遂进而谋独立。十一年，甲螺郭怀一集同志，欲逐荷人，事泄被戮。怀一在台开垦，家富尚义，多结纳，因愤荷人之虐，思歼灭之。九月朔，集其党，醉以酒，激之曰：“诸君为红毛所虐，不久皆相率而死。然死等耳，计不如一战。战而胜，台湾我有也。否则亦一死。唯诸君图之”！众皆愤激欲动。初七夜伏兵于外，放火焚市街，居民大扰，屠荷人，乘势迫城。城兵少，不足守，急报热兰遮。荷将富尔马率兵一百二十名来援，击退之。又集归附土番，合兵进击，大战于大湖，郭军又败，死者约四千。是役华人诛夷者千数百人。

《康熙台湾府志》

（81版无）

台灣，古荒裔地也。前之废兴因革，莫可考矣；所得故老之传聞者，近自明始。宣德間，太监王三保舟下西洋，因風过此。嘉靖四十二年，流寇林道乾扰乱沿海，都督大猷征之，追及澎湖，道乾遁入台。大猷偵知港道紆回，水浅舟胶，不敢偪迫，留偏师驻澎島，时哨鹿耳門外，徐俟其弊。道乾以台无居人，非久居所，恣杀土番，取膏血造舟，从安平镇、二鲲身(鲲身屿名）隙間，遁去占城(占城属广南，今尚有道乾遣种）。道乾既遁，澎之駐师亦罢。

天启元年，顏思齐为东洋国甲螺（东洋郎今日本，甲螺者郎汉人所謂头目是也。彝人立汉人为甲螺，以管汉人），引倭屯聚于台，郑芝龙附之，始有居民。既而荷兰人舟遭飓風飘此，甫登岸，爱其地，借居于倭。倭不可，荷兰人之，日：“只得地大如牛皮，多金不惜。”倭許之。紅彝将牛皮剪如绳凄，周围圈匝，已有数十丈地。久假不归，日繁月熾，无何而鹊巢鳩居矣。寻与倭約，而全与台地，岁愿貢鹿皮三万张。倭嗜利，从其約。

荷兰人善用炮攻，其居台也，以夹板船为犄角，虽兵不满千，而南北土酋咸听命焉。海滨巨商，常来往貿易。庚寅，甲螺郭怀一某逐紅彝，事觉，召土番追杀之，尽戮从者于欧汪（欧汪：地名，郎今凤山县仁寿里）。怀一既誅，何斌代为甲螺。

商民在台者，被土番歼灭，不可胜数，而商賈视台为畏途矣。辛丑，郑成功自江南丧敗，其势日蹙，孤軍厦門，图退步地。适紅彝甲螺何斌負彝債逃厦，誘其进取台灣。从来鹿耳門屈曲盤旋，沙浮水浅，非善水者不得渡。时郑舟至鹿耳，水忽涨十余丈，巨舰纵横毕入：岂天假手于郑以式廓我朝无外之疆域也？

荷兰与成功战，不利，遂退保台灣土城，归一王(归一王，彝帅名）以死拒之。郑师力攻不克，环山列营以困之。荷兰势穷，复整夹板船十余艘与成功决战。成功因風纵火，焚烧彝舰；荷兰大敗，然无降意。成功使人告之日：“此地乃我先人故物，今所有珍宝，听而载归，地仍还我，兵始罢。”荷兰知势不敌，发弃城归。成功就台灣土城居之，改台灣为安平镇，赤嵌为承天府，总名东都。设府日承天府，殷县日天兴县、万年县。

（揚州古旧书店复印本，卷之一，《封域》，《沿革》)

《赐姓始末》黄宗羲

成功之败而归也，以厦门单弱，方谋所向，中途遇红夷船；其通事乃南安人也，谓成功曰：“公何不取台湾？公家之故土也，有台湾，则不患无饷矣。”台湾者，海中荒岛也。崇祯间，熊文灿抚闽，值大旱，文灿向芝龙谋之。芝龙曰：“公第听候所为。”文灿日：“诺。”乃招饥民数万人，人给银三两，三人给牛一头，用海舶载至台湾，令其芟舍，开垦荒土。厥田惟上上，秋成所获，倍于中土。其人以衣食之余，纳租郑氏。后为红夷所夺，筑城数处：日台湾，曰鸡笼,曰淡水；此外又有土城数十处。台湾之城，乱石叠高数丈，厚丈余，用火煅之，化为石灰，融结一块。其门户澎湖。澎湖淡水，地势低下，海舶至此，必易舟而入，故险而易守。成功遄攻台湾，至澎湖，适遇水涨，竟以海舶渡之，直抵城下。城中红夷不过千余人，其余皆郑氏所迁之民也。以火炮攻城，城坚不受炮，湾民导之曰：“城外高山，有水自下而上，统于城濠，贯城而过。城中无井泉，所饮惟此一水；若塞其水源，三日而告变矣。”从之。红夷乞降，遂以大舶迁国。成功王其地，辛丑以疾卒。

(《国粹丛书》本；《行朝录》，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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