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苍歌）谍中歌：谋爱（三十四）
以一敌众，不顾生死，是一种什么样的疯狂？
杨宁君与其生母杨含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都是世人眼中的疯子。
“若是新约能够就此缔结，这青玉流也不枉他这一生。”杨宁君握着剑，支持着半跪的身体，而踏雪的手上，青玉流的琴身最后一根弦也彻底崩坏。
他的母亲曾带着这青玉流打败了多少守约者，最后一朝败北，青玉流被送回长歌门。
他在幼时听过母亲多少次对青玉流的思念与无奈，那是刻在骨中的琴思。
后来，他代替她从长歌门拿到了青玉流。而今这琴到底还是为新约的缔结走完了他这一生，承载着前生未完的使命，至死方休。
这是一场宿命的结束，亦是一声迟暮了二十五载的哀鸣。
“杨宁君，你联合曲染秋公然与旧规叫板，其心当诛！”李残阳的长枪指向了杨宁君。
杨宁君抬头看着他，满目不屑，这个私生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其心当诛？好啊。”
杨宁君的脸上带着一种狠戾，握住了李残阳的枪尖，往胸口送去，杨宁君的胸口当即伤上加伤，鲜血直流。因为本体受伤严重，踏雪被强制召回。独留杨宁君与李残阳僵持着，杨宁君的脸色很难看，神情却很淡漠，那是一种从他年幼时就留下的残忍。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试试啊！我不怕死，但是你、你们，敢杀我吗？就算我帮了曲染秋，我也是望月楼的楼主，只要我一死，江湖便又是动荡二十年。就凭你，也配妄想望月楼主的位置，我给你，你敢坐吗！”
李残阳看到杨宁君的狠戾，一时之间慌了，他松开了手上的长枪。
“李残阳，你的心还不够狠，所以你永远都无法超越我。心狠之人，对他人狠，对自己更要狠。你舍不得自己，注定一辈子是我的手下败将。”杨宁君将那长枪甩开，虽是再次单膝而跪，却没有人敢小看这个人。
“疯子，杨宁君你果然是个疯子！”李残阳的语调中带着一种恐惧感，连连后退。
“杨宁君，你处心积虑帮他又怎么样，他是摘星阁的小公子，是你的死对头！阳儿才是你的亲弟弟！”李泷泽护着李残阳，带着他特有的傲慢开口，好似与杨宁君说一句话便是恩赐。
杨宁君撑着剑站了起来，带着血印，一步一步地往燕景岚的位置走去，分不清那是谁的血，“我没有弟弟，早在你派人将我和母亲一并卖到花楼的时候，我就没有亲人了。这世间也只有你这样的人会对自己的妻儿动手。”
“燕景岚，我好累，我想回家。”杨宁君扔下了剑，倒了下去，在燕景岚的怀里，杨宁君的声音很小，却又分外清晰，“我想摘星阁里常开不败的花树，想夏夏屋前的竹林，想你给我做的秋千，想吃你做的桂花糕，我想……阿岚，我想你再哄哄我。”
望月楼主杨宁君看似风光无限，可到头来他最想回的地方还是年少之时，那个一切安好的摘星阁，他穷极一生也无法追回的时光。
“‘雏鹰总会有展翅的那一天，而我要做的，就是护着他们直到拥有搏击长空的力量。’阿岚，我替你护着他们，若是我此次真的挺不过去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
“杨宁君！”燕景岚瞪大了眼睛，看着怀里晕厥过去的杨宁君，身上被一种极寒的恐惧笼罩，“你醒醒，你不是想回摘星阁吗？我带你回去，我不怨你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你不要吓我……”
可惜，杨宁君已经陷入晕厥，再也听不到了。
燕景岚还在不停的呼唤，其他人的眼中也充满了不忍之色。
只有叶倾落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说，我知道他出事了你们很伤心，但是你们能不能先带他去治疗？人还没死呢，你们这么干嚎，他就能好了？君不见，多少古人死于抢救不及时。”
燕景岚恍若大梦初醒地抱着杨宁君就近往房间跑，“叫大夫来！”
“唉，这落后的时代医疗水平。”叶倾落觉得自己这种被迫被时代拖后腿的新新人类可太难了。
杨宁君的情况并不是很好，精神领域的伤害让他陷入昏睡，为今之计，只有更加强大的向导为他梳理精神领域的暴乱，加上他的求生欲，方有机会。
万幸的是，曲染秋迅速赶来，灵为杨宁君提供了治疗，缓和了情况。
杨宁君醒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新规诞生的钟声，他抱起已然全部损坏的青玉流往门口走去。
他听着钟声，看着头上翻飞的景象，再也承受不住跪在地上。这个历经二十五年苦难，濒死也不肯流泪的人，终于发出了幼兽丧母的哭声。
“宁君哥哥……”曲染秋走到杨宁君身边。
杨宁君扬起头，脸上还带着泪痕，他问曲染秋，“结束了，是吗？”
“结束了。”曲染秋跪坐在他身边，“噩梦结束了，哨兵与向导新的征程开始了。”
杨宁君眼眶中的泪再也忍不住，一场二十五年的阴霾，终于散了。这二十五的噩梦，总算迎来了梦醒的钟声。
“我要带她回家。”杨宁君站了起来，他的身子还很虚，却带着一种决绝，他走了几步后，突然回头，对着曲染秋行了一个极其郑重的文人礼，“谢谢。”
那一刻，燕景岚看着杨宁君的背影，恍若又回到那一年，他送杨宁君去长歌门的那一天，小小的杨宁君怀里还抱着他送的琴，逐渐与眼前的人重叠。
“我的母亲是这个世上最勇敢的人，她拥有蔑视规则的勇气，虽败犹荣。她一生太苦，活得不公。可是我想，总有一天，后世的人提起她的时候，不是说她胆大妄为，报应不爽，而是称颂赞扬。在这污浊的世界里，总要有个人把光一代又一代地传递下去。”
时间过得太久，昔日花楼已然物非旧物，人非故人。
杨宁君找不到杨含烟的尸骨，或许当年花楼之时，早已抛尸荒野。他只能带着她生前最喜爱而今已然伤痕累累的青玉流回了长歌门，将青玉流连带着长歌门的衣冠一同埋葬在君子墓。
杨故里问过他，不让她入内门吗？
杨宁君笑笑，他找不到她的尸骨，生前疯魔一世，死后若是能够魂归故里，带着她最喜欢的衣裳和青玉流走，也算得上，如愿以偿。
ps：杨含烟没死，我留了她一条咕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