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宅

那是一幢十分古旧的老宅子，几乎没有人知道它在那里多久了。人们你来我往，几多风雨几多春秋，几多欢喜几多愁。虽说年久，旧宅却并不失修。至少从外面看上去，虽有几处墙皮脱落，但也总体来说工整。夏天时候，爬山虎层层叠叠，几乎盖住了旧宅的每一块墙面。
这旧宅一直是我家族的财产，到我出生时，估计也有几代人的时间了。近些年随着一代一代的人分家或是外出打工，旧宅的部分就被租售出去，旧宅中也迎来了不少新面孔--至少比新出生的孩子要多。和我一起的、同一个年纪的一代人，有那么四五个孩子总在一起玩。
旧宅中有一部电梯，本来是兴建时候供人上下楼方便的用处，这电梯古老到甚至开门都要手动推拉。说来也巧，旧宅在记忆中有些奇怪的地方。在我还小的时候，和家人一起等电梯的时候，若有若无之间，似有似无的感觉，总有一种粘稠的、冰冷的触感低落在后颈处。或许人在小时候感官敏锐，在这时候总有被盯梢的刺痛感。可就在你一回头的时候，面对空荡荡的墙面，又有说不上来平平无奇的感觉。
“爸，刚才后面有什么东西吗？”我不止一次问过自己的长辈。
“哪儿有什么东西……”长辈总是敷衍几句，若是赶上脾气差的时候，挨上几句骂。是的，大人们总有做不完的事和说不完的话，也总觉得只是孩子想象力丰富，天马行空罢了。
小孩子的傍晚总是欢乐的，当一群年纪相仿又有共同话题的小孩子聚到一起，欢乐也就加倍。和“今年学到了什么”这种考试一样的话题不同，小孩子更愿意去聊一点“去哪儿玩什么”的话题。
也不知什么时候提起来的一句“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这样的问题，就能让我们快乐一个下午。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互相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我们去找找吧。”那个晚上，我们就在旧宅里上蹿下跳地开始寻找，寻找那旧宅之中的“奇妙之物”。
这自然没有结果的，那种戳你的感觉却在我们一次一次回头的瞬间时候愈发强烈，似乎那东西在戏弄我们一样。我发誓，那东西绝对暗暗的戳了我一下。
旧宅就是这样，戏弄着我们。每一个阴森的转角，黑暗的沟渠，它冒出头来，等我们投过去好奇的目光，他就立刻缩回去，不给你任何的机会。
不过小孩子也就两三分钟的热度，旧宅的吸引力其实也就那样子。在无功而返的一周后，就没有人再提起这一回事。很多时候即便是再提起来，也没有了一开始那种一呼百应的感觉，特别是对视瞬间的眼神也不曾再见到。旧宅逐渐冷寂下来，不曾有人再去寻找那“神秘的东西”。
不久之后，我和父母搬到了城里居住，离开了旧宅的庇护，只留下爷爷奶奶的老人，坚持留在旧宅中。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去一趟。偶尔的，还能碰见当时的朋友，互相道一句“最近怎么样”也就敷衍过去了。偶尔的也曾心生疑虑，可是空荡荡的内心中升起单纯好奇的火花，也如同当时看到的小眼睛，一闪就淹没在了无尽的学业和忙碌中。更再也没有那盯梢般刺痛后脖颈的冰凉，或许我正在成为和爸爸妈妈一样的人，一样敷衍的人。
旧宅就在那里，那是一幢古旧的房屋，没有人知道它矗立在那里多久了，也没有人知道它所有的秘密。我不再好奇，不再去刻意的寻找，更不会去留意一下。
可是回到旧宅的时候，我只是希望，当我的孩子问我：“爸爸，那边的阴影中有什么东西吗？”的时候，我能够不敷衍，不呵斥，而是回答一句：
“去吧孩子，去找找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