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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头/南城以南(三)

2023-06-03 19:39 作者:北方的阿喜君  | 我要投稿

北京的早春多雨,淅淅沥沥的,似席卷天幕的一方轻纱,将整个体总的训练馆拢了个透。 孙颖莎站在门前的一处石阶上,手里只攥着运动衫和毛巾,早上出门的时候走的太急,忘记带伞了。 李雅可从后面跟上来,轻轻拍她的左肩,她一回头,视线里晃过一把蓝底白花的雨伞, “头哥给的,他猜你肯定没带伞” 孙颖莎有些不情愿的接过来,别扭的问道, “你的呢?” 女孩两手一摊, “我也没带” 两人不再说话,肩挨着肩挤在一起抬脚走入雨中。 在路口等红灯的间隙,雅可没忍住先开了口, “你和头哥吵架啦?” 孙颖莎还是不言语,只回了一个何出此言的表情,又引来好姐妹锲而不舍的追问, “是因为他交了女朋友的原因?” 绿灯亮起,遮天的大雨拉起灰蒙蒙的幕布,停在斑马线两侧的车辆不约而同的亮起了车灯,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伞面上,声音被放大了数倍后穿过鼓膜,在脑中回响个不停。 孙颖莎望向马路对面,想起了那夜的雨,这段时间她都训练到很晚,巴奥夺冠后受冠军综合症的影响,她的状态一直起伏不定,多哈世乒赛近在咫尺,偏偏训练效果乏善可陈,教练组改指导方案,邱指天天盯着做记录分析,就连刘主席都找她谈过好几次话,但结果还是收效甚微,她压力大到焦虑失眠,只能在训练场拼命跟自己较劲。 那夜下训,孙颖莎裹着毛巾走在雨里,抬眼就看见王楚钦和一个女孩走在前面约十米远的地方,他手里握着蓝底白花的雨伞,伞面向着左边倾斜,雨点打上他的右肩,溅起的水滴却淋湿了她的心。 男人在路口把女孩送上出租车,回头才看见孙颖莎,她在他浅色的眸底窥见一闪即逝的惊诧与尴尬,于是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王楚钦把伞举过来,被孙颖莎不动声色的扒拉开,她若无其事的对着出租车驶离的方向抬起下巴, “女朋友?” 他顺着看过去,眼睛仿佛也蒙了层水雾,他们头顶上方是墨黑的天际,没有散落的繁星只有接连不断的掉落的雨滴,周遭没有声音,只有碾过积水的车辆川流不息,过了不知多久,他才缓缓道, “她叫宁欢” 他没否认,孙颖莎觉得胸口被猛地一击,锐痛难当。 她苦笑着别过头,积压的情绪顶着喉咙,一开口就是掩不住的鼻音, “那我是谁?王楚钦,你告诉我,我是谁?” 男人扭过脸去故意不看她。怕在她清澈见底的眼睛里窥见自己的心虚,怕他精心伪装的淡然被她含泪苦笑的眼神剥得干干净净。 “莎莎,你是我的妹妹。” 相识多年,大半岁月里孙颖莎都是王楚钦的妹妹,他顶着哥哥的头衔宠她纵她,叫着专属于他的昵称,享受随时随地捏脸的特权,以兄妹之名挡了她所有的桃花。 原本她也可以心安理得的守着友情的河岸,在别人投来质疑的眼神或者好奇的问询时问心无愧的回一句, “王楚钦啊,他是我的哥哥” 可是现在…已经退不回去了。 “你真的只把我当妹妹?” 王楚钦抬起头,对上女孩清亮的眸子,一如既往的纯粹干净,眼底多了份执拗的期盼。 他以沉默作答,这沉默把孙颖莎的骄傲踩进泥里,再也团不起来。 “我还真是个傻瓜” 这句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得。 雨越下越大,她的声音含糊哽咽, “我以为你并不只想做我的哥哥” 王楚钦又把伞举过她的头顶,自己则淋在雨里,他一步也不敢靠近,满脸的悲戚。 “小豆包,对不起” “狗屁!” 她语气里的愠怒王楚钦听了去,心里的愧意更浓,无奈只能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见他除了道歉再无其他言语,孙颖莎决定问出那个一直困扰她的问题,那个无数个夜里哽在喉间的问题。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吻我?” 孙颖莎犹豫再三,还是敲响了走廊尽头的房门,一阵窸窣声过后,门开了,王楚钦的脸出现在门后。 他的刘海有些长了,堪堪遮住眉眼,冒出青色胡茬的侧脸有些凹陷,他好像又瘦了。 “莎莎,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颇有些明知故问的意味,他知道她为什么来。 故作轻松的语气戳地孙颖莎心里酸胀,她鼻尖微红,声音暗哑,眼睛里似有江南的水光潋滟。 “没事,就想来看看你” 王楚钦没有说话,浅淡的眼眸在刘海的阴影下显出墨色的幽深,他安静地侧身,退回到室内,孙颖莎会意地跟了进去。 房门关闭,隔绝了走廊的灯光和外界的声音,屋子里没开灯,室内晦暗不明,只有月色掩映,银色的月光和黄色的街灯透过路旁的横枝翠叶,星星点点的散落在室内,像铺了一地碎银。 王楚钦沉默地走到她面前,抬手去找墙上的开关,女孩在黑暗中突然生出滔天的勇气,她蓦地拉住他的手,声音颤抖道, “别开灯…” 孙颖莎湿漉漉的葡萄眼,小鹿一样地看着王楚钦,语气温柔笃定, “你已经很棒了,哥哥,下一次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 女孩的额头感受到温热的鼻息,她清炯炯的两眸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他的眼睛,在全世界最美上目线的凝视下,男人珍重地吻了上去。 两道人影重叠到一起,王楚钦的脑子里只剩下那波光粼粼的眼睛,搭在脖子上的柔若无骨的手臂和娇软的身体。 他承认自己失去理智了,不应该让她进来的,如果在走廊里,在刺眼的灯光下,他有信心能不着痕迹的用坦荡释怀的笑意抵消掉她担忧的情绪。 黑暗中,人的脆弱总是会被不断地放大,温暖鲜活的触感让人沉沦,他太难过了,仿佛溺水的人垂死挣扎中看见一块救命的浮木,本能的想要牢牢抓住,紧紧攀附。 安静的室内只有加重的呼吸,轻轻吸气的声音,雪白的(bo jing)借着的仅存的月色微微扬起,隐在幽暗里的唇(she)带着潮湿的气息,肆无忌惮的游走,索求。 眼前的一切仿佛笼罩了一层薄纱,影影绰绰,叫人看不真切。 王楚钦停下动作,把孙颖莎拉出怀抱,声音颓丧又无力, “对不起莎莎,我不能这么做” 雨还是下个不停,初春冷冽的风夹杂着细语灌进衣服里,王楚钦觉得周身好似被泡在冷水里,渐渐失去知觉。 孙颖莎整理着情绪,甩了下头发上的水滴,抛开无法言说的复杂关系,她和王楚钦仍然是队友搭档,他们还得一起打球。 世乒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比起剪不断,理还乱的儿女情长,现在更需要专注于赛场。 想到这,她甩下最后一句话, “只要不耽误训练和比赛,你和谁在一起,都与我不相关。” 恍若球台两侧,彼此正面交锋,这是孙颖莎的发球轮,王楚钦得顶住。不能让她看见一丝破绽。 “我保证不会影响打球” “那最好!” 女孩拨开头顶的伞,用白色的毛巾罩住脑袋,头也不回的走进雨里。 压抑的气氛充斥在会议室里,王楚钦刚结束了一上午的训练,连运动衫都没有换,脸上还粘着汗渍。 “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教练组的意思,是兵协的意思,是国家的意思。” 总教练面色凝重,语气严肃, “也许这样确实不通情理,可在国家荣誉面前,任何事都得让步,大头,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王楚钦重重点头,不发一语。 “这个周期对她很重要,对你也很重要,你是男人,应该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感情。” 王楚钦的脑海中浮现出孙颖莎的样子,她执拍站在球桌旁,月亮般笑弯了眼睛, “哥哥,奥运会,我们一定要顶峰相见啊” 王楚钦收回冰冷麻木的手臂,看着消失在雨幕中的娇小身影,他死命地咬住牙根,直到嘴里的咸腥流进喉咙,才脚步沉重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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