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追凶 同人 苦行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哪怕周巡是如此想要给关宏峰施加压力，

但他都不敢丧心病狂到走高亚楠这条线。”

关宏峰天亮时才回到音素酒吧的库房。

他在林佳音的车上睡着了，虽然只有那么一两个小时，而且又在心脏猛缩的悸动中惊醒，耳边还依稀回响着自己凌乱到近似啜泣的呼吸。但这仍然还算是休息了一会儿。

他挺感激林佳音没开口询问——很有可能是那个低血糖的事儿让林佳音根本放弃了在关宏峰这儿听到真话的尝试——他实在不想再回忆。

更不想解释。

这个事儿，他不觉得林佳音，或者任何其他人能明白。

而他也不想给自己开脱。

酒吧库房后门上挂着“进货”的字样。

这是他们这个小团体事先约定的暗号。

在关家兄弟正式入驻后，关宏峰第一时间在前后门处安装了监控，而且仅设了两个登录用户，除了临时指挥中心的电脑就是刘音的手机。关宏峰自己的手机都没有监控权限，为的只是在他不慎出事时，不至于连累到大家。毕竟不管对于哪方人马来讲，目标都是他。

这些都是普通老百姓，被搅和进来冒这么大险都已经够不合适的了。如果不是知道的时候关宏宇已经让他们下水了，关宏峰大概从开始就不会让这些人插手。

对于落脚点内状况的了解，关宏峰是只能依靠刘音留下的暗号。

后门上挂着“营业”，说明刘音正在酒吧里且一切安好；

如果门上挂着“进货”，则表明刘音外出，但走前指挥中心一切安好，小团队的人可以自己开门进去；

“盘货”的纸牌意味着最好观察观察。

如果什么都没挂，那就赶紧逃命各自保平安吧。

进门的时候关宏峰仍在思考着接下来哪件事优先级更高——他的时间有限而要做的事情是无限的。比如他还没亲自侦讯过乔森；他对黄山还要进行第二次讯问；周巡如果在地下发现了什么线索，那么怎么能借此把自己——关宏宇——从这个案子中解脱出来。这是几件排在前面的，后续还有对渗透者的调查取证，这数量可就庞大了，同时也意味着巨大的工作量，而从获取的证据中中甄别出跟2.13有关的那部分，按照关宏峰的优先级来讲，放在最后。

“峰、峰哥……”崔虎听到门响从正忙着的视频检索程序中抬起头来，当他发现进门的是关宏峰时，面上带着些失望或者认命的神情，而打招呼的声音揉着点急迫，还有通宵熬夜的干哑，以及些许不易察觉地气怯。

关宏峰从沉思中回过神儿来，蓦地警觉了起来。他抬眼看向那个宅男黑客，目光带着审视。

就是那种让嫌疑犯招供的眼神儿。

——一般到了审讯室，脸上带着这种神情的，基本上属于背黑锅当肉盾那类的，而用这种腔调说话的，那都是背着案子在身上的。

崔虎打算扛起一个团队作案的雷。

他们干嘛了？

因为太累了所以忽略了，是吗？关宏峰问自己，忘了叮嘱他们，导致他们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儿？

而崔虎，理论上讲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在虚拟世界靠白客的技术吃饭——都能吃撑了，跟红客一起出过征——在队伍里作用巨大，跟黑客相互斗过法——必然是赢了，哪怕在网警的包围中也厮杀出过一条血路，到目前为止还是清白之身——虽然随时准备做假证跑路，但没被逮住那就是清白的，对不对。反正不管怎么说吧，他崔虎真算是个人物来着，连关宏宇都承认这一点——当然这也没什么用，关宏宇他自己不也没摆脱见哥怂的命运吗？

说句掏心窝子话，不管在关宏峰这里受到什么摧残，只要一想起关宏宇，崔虎似乎立刻就觉得心理平衡了起来，招供也变得顺理成章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所以崔虎本来只想报告两件事的，却不想一激动就说多了。

“峰、峰哥，那、那点找、找着了，就、就在汇鑫西口路和东、东林街交汇处附近。”他先指着八分屏的监控屏幕中第一个道，“警察忙、忙活一晚上，现在封、封锁了。”

下达这个任务时，关宏峰充分表现出对他实力的疑虑，崔虎觉得自己必须要挽回名誉。

关宏峰看着屏幕里的现场封锁范围，点了点头，面上没什么表情，崔虎看不出他是满意呢，还是满意呢？不过连周巡也看不出来的事儿，崔虎自觉没那么高的奢望。反正让他如坐针毡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还、还有个事儿，”崔虎的话与其说是被口吃分割不如说是他不自觉地拉长了音调。他跟刘音还真考虑过，如果关宏峰出事了他们该怎么跟关宏宇说。毕竟，真到了那个时候，关宏宇的反应是可以预计的。但是他俩可真没研究过，在关宏宇出事时，应该怎么跟关宏峰说。

他们是真的无法想像关宏峰的反应。

关宏峰虽然在关宏宇的嘴里像是生活都不能自理的样子，可是他的眼神太锋利，崔虎觉得被他看一眼就像是直接被穿透了灵魂。

只要是个正常人，就永远都不会想要惹一个一眼就能扒光了他的人生气。

仅仅作为连带伤害也不想。

因此他们俩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找高亚楠，也没敢尝试跟关宏峰开口讨论营救计划，虽然后者更专业。可现在的情况是，关宏峰已经回来了，而去联络高亚楠的刘音还没到场。

这就是为什么崔虎看到关宏峰时，那一脸的失望和认命。

——这就是命，谁让他当时没跟刘音抢着去找高亚楠呢？

那现在，在关宏峰洞穿一切的眼神下，崔虎觉得自己已经透明了，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宏宇……”

关宏峰神色不动，看着崔虎，而后者觉得自己正在重温在初中上课时被趴后门窗户的班主任注视的感觉——就是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对视。

“宏宇受、受伤了。在市中、中心医院。”

关宏峰眨了一下眼。崔虎觉得这是他表示不信的意思。因为如果他信，他的反应不应该更激烈点吗？

“中心医院凌、凌晨出事儿了，我、我是跟、跟着警车群跟、跟到那儿的。”说到这里，崔虎觉得是时候把证据拿出来了。他用鼠标拖动一张监控图像，直接放大到全屏，“没、没想到在存、存盘的监、监控记录里找、找到这个。”

关宏峰看到那张跟他一样的脸，跟身上盖的被单一样惨白，眼睛是紧闭的而嘴也是紧抿的，跟他自己几乎全无差别。

看到这幅画面的那瞬间关宏峰的视线像被烫着了一般的向旁移开，并不长的指甲扣进掌心的肉里。

——听说跟看到感觉完全不同。

但时间极短暂，几乎难以捕捉，关宏峰转回视线，再看向屏幕的时候，他的目光沉稳冷静，观察屏幕中的影像的方式就像研究经手的所有案件一样，他用双眼细细解读图像中的细节：

监控时间是2014年2月20日下午15:02:34——并不是晚上，而是下午手术结束后的监控记录，所以晚上不管发生了什么，并没有波及到他；

在津港市中心医院，住院部一区八楼——从镜头上能看到残疾人按键八楼处亮着呢，这不仅说明宏宇的病房在八楼，也说明他们在2014年启用的新的住院大楼。老楼的电梯没有残疾人按键，盖老楼的时候不流行人性化；

手术很成功——医护人员的表情很轻松，相互聊着天；

术后没有埋管输血——伤得不严重，宏宇失血应该不太多，而且并没有伤到什么重要的脏器——否则三棱军刺那玩意儿不可能不大放血；

至少两名刑警在执行看押任务，看样子也配了枪，虽然不一定中用，但也聊胜于无——防君子不防小人，不能探视但是可以下黑手。

关宏峰的握拳的五指略微放松，随后又抓紧，掌心的指甲印有些痒痒的痛感。

“凌晨出了什么事？”他问。

崔虎有些弄不明白，他觉得刚才那两分钟有点不真实，就是那种超出想像的平静。“好像是有、有人爬、爬楼摔死了。”他不确定地说，而且当他闯进医院的监控记录里乱翻企图找到摔死那事的事发原因时，却不小心翻到了关宏宇的影像，他立刻就懵逼了，哪里还顾得上看地上的死人啊，更何况医院又不是看守所，没配备那么高清的摄像头，让他能在大晚上的还看得清距离那么远的物体。不过警察一直走来走去在勘验这倒是从监控中看得出来：“好像不、不是意外。”

“让我看看现场。”关宏峰声音低沉而且紧绷。这本来是他意料中的事，按说他不应该心慌的。

“没、没问题，”崔虎一边按照关宏峰的要求调取监控画面，大约是被关宏峰的冷静态度麻痹，他放松了紧绷得神经，“我们告、告诉亚楠了。”他觉得自己加上一个“们”字，有利于自保，“我、我们觉、觉得她得知、知道。”

亚楠……

关宏峰头脑一晕几乎站立不住。他闭上眼睛，手扶着摆满了显示器的桌台稳住自己。

这是他和周巡都不会去做的事，因为他们知道通知了高亚楠的后果是什么。哪怕周巡是如此想要给关宏峰施加压力，但他都不敢丧心病狂到走高亚楠这条线。

高亚楠太聪明了，而且也太胆大。

可是高亚楠毕竟只是个法医而不是刑警，你没法要求她去了解解剖床以外的错综复杂的案情。像是关宏峰和周巡这种老刑警所嗅探到的真相，高亚楠凭她的专业知识无法触摸。就比如对这前后两任支队长来讲，2.13根本就只是个开端，而不是终点；而在高亚楠这位首席法医看来，那个案子既是开始也是结局。

所以关宏峰曾经禁止关宏宇跟高亚楠相认，因为他深知高亚楠是个可靠的人，但是她对身处的环境并不真正了解。作为一个法医，她是安全的——相对而言，跟做个支队长不一样。

而此刻，出于各种考量，关宏峰尤其不想让高亚楠去冒险。

“你们有没有想过，亚楠知道的话，她可能……”

关宏峰的声音暗哑，但并没有把话说完。他不用问崔虎知不知道高亚楠可能会怎么做，因为他知道答案。

谁能对自己的至亲放手啊？

没有人能像他这样，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

——你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