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如来不负卿（十二）【羡忘生子】
【蓝湛——寒山寺首座，蓝涣——寒山寺住持 蓝启仁——寒山寺后堂】
【18年前温若寒当朝，大皇子温旭，二皇子温晁，四公主温情，六皇子温宁】
【丞相江枫眠，夫人魏紫鸢，长女江厌离，次子魏婴（实为养子），小公子江澄】
【臧色散人，魏紫鸢师姐，闺中好友，擅诡术】
【护国将军聂明玦，其子聂怀桑】
【兰陵小王爷金子轩，其堂叔户部尚书金光善】
【魏婴蓝湛后有一子思追，避雷。】
其他人物，出场时介绍。
翌日一早，外头的人便闯进了屋子，一边一个，押着蓝湛走到院中。
那边已捆坐了一堆沙弥，最前端便是蓝启仁和蓝涣，蓝启仁似乎还受了伤，嘴角隐隐透着血渍。外门的香客和和尚们身份不明，万一有些朝廷命官的子嗣，温旭也不敢各个得罪，先前上山时不晓得区别，已经误伤了不少，现在便只揪着内门沙弥不放。
“人齐了？”温旭半躺着坐在上端的躺椅上，“怎么样？捋了一夜可想出什么头绪了？魏婴被你们藏哪儿了，嗯？”
没有人回应。
“哟，我倒忘了，诸位都饿了两顿了，自然没力气答话。喏，饭菜我都准备好了，只要你们谁说出来，立马开饭。”
温旭直起身，环视一圈，除了那三个，没有人抬头与他对视。
他又哐当躺回去，伸手扶额：“看来大家都不饿，难搞哦。既然不饿，那就回话吧。一个一个来，”随手指着最边上的沙弥，“你先说。”
那沙弥看了看首座，继而头一抬眼睛一闭：“施主说的是何人我们都不清楚，又怎知他在哪里。”
“啊…不清楚啊…好办，我来给你描述描述，带着锻铁雕花面具，瑞凤眼，薄唇兔牙，唇下一点小痣。有印象了？”温旭忽地站起身来，走到那沙弥面前，抬起他的下巴，“你可别说没见过呐，那些香客都说时常见到此人在寺中出入的哦？”
“不知……”那沙弥话还没说完，剑已经划破了他的喉咙，整个人直直地跌趴在血泊中。
“浪费时间。”温旭把剑插回旁边侍卫的鞘中，“下一个。”
血腥味登时弥散在空气中，在初夏的燥热中更令人窒息。
一时又无人应答。
“三位仙师，若是你们想起来了，可以直接说哦，不必顾忌先后的。”阴森的脚步围着三个人转了一圈，“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三位仙师定是菩萨心肠，就忍心看着弟子一个个命丧黄泉？”
“歹人心肠！”蓝启仁一口唾沫淬在温旭脸上。
“现在要他们死的是你们。救一命还是救百命，你们怎么选呢？”温旭伸手抹去了唾沫星，眼里掩不住的杀意。
一声急报打破了僵持：“殿…殿下，云梦驻守的人来报，魏公子已经回到江府了。”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
“昨…昨夜…”
“妈的，上当了！”一把撂倒了躺椅，又不解恨地踹了几脚，温旭的眼中突突地冒着火。
蓝湛听闻默默和蓝涣对视了一眼，暗自松了一口气，忽而鼻头一酸又缓缓吐了一口气。 幸好，他平安到家了；原来，他真的回去了。
不告而别，是预备了后会无期吗。
沉浸在满腹惆怅中的蓝湛没有注意到头顶凶狠的目光慢慢在他身上打量，蓝涣和蓝启仁却是紧紧提防，手中的佛珠捏的咯吱响。
“听说忘机仙师医术了得，杏林春暖。那若是你自己有难，可能自救啊？”温旭一步步逼近，一边摆摆手命手下强行拉开了欲护上前的蓝启仁蓝涣二人，一边捏紧了蓝湛的下巴，一双眼中浸上了些玩味：“或者猜猜看，你救的人，可会来救你啊？嗯？”
“忘机！”两声惊呼。
“啪”一声，手中的剑柄落在蓝湛的腓骨上，斜睨着眼瞥吃痛摔跪在地上的人，“带走，即刻回府！”
另一边的云梦，因为久违的团聚而其乐融融。一家人围坐在桌前，热干面、三合汤、猪油饼、米茶……夜深人静时想的直流口水的家乡味道真切地出现在眼前，氤氲的热气拂上面庞，吸进鼻间，在心头涌过阵阵暖流。
“好吃～还是家里的饭菜最合我口味了。”
看着魏婴狼吞虎咽的样子，江枫眠不由和魏紫鸢相视一笑。
“慢点吃阿羡，又没人跟你抢，看你，怎么还像个孩子，吃的满嘴都是。”两年不见了，这孩子都瘦了。魏紫鸢抬手轻轻抚上魏婴的头发，眼睛弯弯，尽是慈爱。
“吃慢些，厨房还有。你娘她寅时就开始忙活了，给你做了许多，阿澄阿离吃不了你多少的。”江枫眠停下筷子，看着心爱的人露出两年来不曾这般宽慰的笑，悄悄握了握她桌下的手，尽是温柔的神态。一旁江澄和江厌离瞧见，自是抿着嘴偷笑。
吃饱喝足，江厌离随魏紫鸢去给魏婴添置些新衣，江澄和魏婴便跟着江枫眠到书房议事。
“昨日温情传来消息，说康王殿下这几日一直未上朝，听说是突然梦见了他母妃，向陛下请旨去诵经了。”江枫眠拿出一卷字条递给魏婴，“康王…大皇子…怎么会是康王……兰陵是金家的地盘，看动向，金尚书应该是二皇子的人才是。”
魏婴看完，将字条伸向烛台。
“大皇子这是何必呢？哪有帮着外人偷自家国土的。”江澄立在一旁看着燃烧的灰烬旋转下落，又在一阵风中摇摇晃晃越过了门槛。
“我们是这么觉得，不论谁继位，总归这天下还是温家的。可天家无情啊，一长一嫡，不做刀俎便为鱼肉，”江枫眠背了手，缓缓踱步，“想必是户部兵部明里暗里都向着二皇子，再有兵权的便是聂大将军，但他常年驻守不吃党争那一套，这大皇子只有求助外国军权了。”
“金家既是二皇子的人，父亲为何还要将阿姐许配给那个草包小王爷？”魏婴不解，他阿姐那么温柔的人要是去了兰陵，就凭那草包哪护得住。
“慎言，”江枫眠给了一记眼神，“择婿看的是品性。子轩小王爷虽失势，但仍有他父亲的风骨，是个好孩子。况且阿离自己也倾心于他，那这婚事有何不可啊？”
“我是担心…阿姐会受欺负……”魏婴垂下眸子，“想必那金尚书定不是省油的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论阿离嫁给谁，总要面对的。这枭鸟出现在兰陵一带，也着实蹊跷。”
“父亲打算如何？”
“丞相府只忠于圣上，他二人如何相争自是与我们无关。但通敌祸害的是天下百姓，不得不防。若此事一出，两相均衡的局面势必被打破，太子的人选就……不过要定一位皇子之罪，也得有充足的证据，急不来。”
咚咚咚，门扉被敲响，管家来报，府外有人留了封书信，写着魏公子亲启。
三个人狐疑的神色如出一辙，魏婴接过，扯开信封，面色一点点沉下去，目光锁在右下角落上的紫阳宗符号。
“温旭带人围了云深不知处，伤了住持后堂还有不少香客弟子，”魏婴尽量平复着气息，最后一句还是带上了些颤抖，“掳走了寒山寺首座。”
“掳了首座？”
“就是捡了兄长的那个仙师。”江澄想起蓝湛，脑海里一幅美人落难的画卷，“真是柿子只敢拿软的捏。”
“父亲，有…有没有办法能尽快定大皇子的罪？”咬牙切齿，手攥成拳。
“急着救他，不问消息是不是可靠？”江枫眠轻笑一声，孩子知恩图报，是件好事啊。“你们二人收拾收拾，明日随我一起去皇城吧。朝堂上风云变幻，有机会也说不定呢。”
父子三人擅自拍板，这午膳定然用的不安宁。魏紫鸢当然极力反对，这孩子刚回来又要去那虎穴，急着去投胎吗？可是她体会不到心尖尖上的人被人拿捏的煎熬，魏婴自是铁了心要去那鸿门走一遭的。争执了一顿饭，冷战了半日，母女俩终是一个冷着脸一个抹着泪，帮那三个没良心的整理行囊。
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谨慎，切莫摘下面具。忽而看见别在魏婴腰间的陈情，魏紫鸢伸手抽了出来，轻轻摩挲，目光中尽是柔和，和一丝魏婴不会懂的愧疚。
“去吧，陈情暂且留在府中给我们做个念想。平安回来，她在等你。”
魏婴看着母亲手中的陈情，似乎真的有了灵性一般，丝丝黑气顺着尾坠摇曳起来。
“阿娘，这？”
“无事，她只是，舍不得你而已。”
“所以，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对母亲的眷恋突然涌上心头，踩上脚蹬的一瞬，他止住了动作。忽然转身，紧紧抱住了阿娘，和她手中紧握，梗在他怀中的陈情。不可以犹豫，蓝湛，蓝湛还等着他去救。
吸溜了一口气，跨上马，一行人匆匆离去，马蹄溅起尘埃，身后人把眼望穿。
意料之外，这一路并没有遇上什么阻碍。既掳走了蓝湛，温旭自不会是坐以待毙的那类人。如今过于平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进了城门，魏婴越发不安，握着缰绳的手心黏糊一片。顺着父亲的手势看去，那獠牙般飞檐的屋宇便是康王府吗？一颗心恨不得立马飞进去将人抢出来。
蓝湛，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