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起兵

兵弱民疲不予息,
擅举征伐必化齑。
黑暗笼罩的荒原当中,一群人手持刀棒压抑着内心的紧张与不安,凭借着记忆的道路摸索到秦王所在的村庄附近。此时的秦王尚不知危险已经迫近,他还在村庄当中与那个年轻人介绍着中原之地的模样,姬平与姬五则耐着性子忍着困乏陪伴在秦王身边。负责翻译的兵士已经是口干舌燥,喉咙里面就仿佛是燃烧着烈焰一般难受。可秦王依旧与那个年轻人聊得甚为开心,他们三个又能如何呢?
村庄的模样渐渐清晰,从乌云中渐渐显露出身影的月亮让这黑暗的大地有些许的光。在月光下的这个村庄是死寂的,就像是被摧残得只剩下残垣的寺庙一样,就像是荒野上的坟地一般令人感到不安。当贼人摸索到大约距离村庄七八十步距离的时候,在村外留守的兵士作为警戒终于发现了他们。
随即站在高处负责警戒的兵士对着秦王所在的方向大声疾呼:“有贼十数人!有贼十数人!由南而至!由南而至!”
当兵士发出警报的时候贼人发起了冲锋,眨眼之间这十多名贼人就冲到了村口。
听到贼人来袭的消息的时候,秦王第一时间站起来拔出了腰间的横刀对身边的三个人以及从村庄其他方向聚拢过来的兵士说道:“随我迎敌!”
面对来袭的贼人秦王毫不畏惧,他们一行虽然只有十一人,但秦王还是很有自信的。毕竟自己和身边的人都是军伍之人且披甲,面对这些没有甲胄的毫无组织纪律性的贼人,秦王他们仅仅是列阵结什伍便能让数倍贼人奈何不了,更何况十几人的数量和自己的人数量相等。
贼人冲进了村庄,村庄内的羸老惊恐着四散逃窜,唯有方才与秦王长谈的年轻人留了下来,他手持一把从残垣边刨出来的柴刀站在了秦王一行的军阵当中,也就是说秦王他们结成的阵型正好是一个卫军标准的十二人的什。
看着年轻人,秦王问道:“怎么?此刻便想立功于阵前以博加官进爵?”
年轻人笑着说道:“殿下方才言之:天朝之人百善孝为先,此时我不守此以护阿爷,我怎是为孝?”
姬平看着年轻人笑着说道:“汝随我等奋击可记不得军功,若要军功需登记造册以从戎,汝是要为良家子还是募人?”
年轻人看着姬平回答道:“在下似乎非汝等言之良家子,那便为募人。”
“甚好,为募人,今日以军功换金银也可博一富贵。”姬五说着,几个人就开始进入了阵型。
给这四个人做完翻译,负责翻译的兵士也终于可以进入阵中准备迎敌了。
包括负责翻译的兵士在内八名留守的兵士中有四人置刀、槊于阵后,团牌交予秦王等四人,各自持弓携箭每人相去一步立于阵前。后列为持槊兵士四人与弓手队列相错,挺槊以护弓手周全,而秦王与其他三人持弓手交予其的团牌于后排待机而动。
眼见贼人冲杀而来姬平大喝:“即刻弃械,从者罪降一等,违者就地扑杀!”
然而姬平的恫吓丝毫没有作用,反而让贼人更加的疯狂。他们面目狰狞声嘶力竭地咆哮,说是野兽都是在夸奖他们长得好看,严格来说他们此时的模样乍一看很难让人觉得他们还是个人,仔细一看说是恶鬼似乎又是在侮辱鬼。
穿着中原人的服饰却一律左衽,身上的器物装饰也是如此,而且他们有些人腰间挂着的不少东西都不是随身的饰物,而是在房屋中的摆设或日用之物。更有甚者脖子上挂着一个被打了孔的茶杯。贼人的装扮诡异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贼人是摆明了要让人觉得他们是中原之人这一点谁都清楚。不过这一次秦王发现了新的不对劲的地方,因为这次夜袭的贼人使用的不再是杂乱的农具和法令不禁止的武器,这群贼人用的竟然是法令中民间禁止持有的矛。
虽然贼人用的矛并非中原之地形制,但违禁兵器就是违禁兵器。看到贼人手中的长六七尺的矛,秦王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从事发到现在贼人的行为与身上的诸多细节。很明显这一切是有人里应外合,制造残杀沙宛百姓的事实。并且将这脏水泼到朝廷身上,进而给沙宛人起兵的借口,最后他还想到了这件事如果传到他处去会怎样。
又想到贼人再次袭击已经劫掠过的村庄这件事很反常,此时的秦王已经猜到来这里的这群贼人背后的指使者真正目的了,但究竟是谁敢如此大胆呢?他倒是不敢妄下结论,不过秦王清楚自己因何来到边地,谁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但此时秦王没时间去继续思考了,因为贼人已经杀到了眼前。双方在相距十几步的位置上同时开弓放箭,伴随着咻咻的声音,双方箭矢交错,有两贼人应声而倒,另外一人被射中了小臂趔趄了一下但依旧继续冲锋。列阵的兵士有人被射中了胸口,但因为甲胄与戎衣的保护,兵士并没有被伤到。
十几步的距离对于冲锋的人来说就是眨眼的工夫,弓手们放箭后毫不犹豫地后退到了队伍的末端捡起自己的横刀和步槊。于是秦王等四人就成了第二排,在重新捡起步槊的兵士们再次上前的这段时间里,秦王他们手持横刀与团牌时刻准备冲上去掩护前排持槊的兵士。
待敌人已经杀到眼前,持槊的兵士当中伍长大喝一声以口号指挥兵士齐声呼喝,对准贼人挺槊突刺。一寸长一寸强这句话并非古人随口说的,而是实打实地用生命和鲜血总结出来的经验。
能拒止甲骑的步槊在狭窄的村庄道路上列队突刺就如同是插着利刃的塞门刀车,兵士们一轮突刺就让十余名贼人全部停了下来,因为手持六七尺兵器的他们矛尖连持槊的兵士手都没碰到就有六人被捅了一个透心凉,最可怕的是这六人中有三人是被串了糖葫芦。黑暗中冲锋的贼人凭借着甲胄反射的月光是判断对了方向,可贼人没看清兵士们手中的武器,因此人瞬间就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力量。加上最初被射杀了两人,贼人差不多失去了一半的人,但也正是有兵士的槊将敌人捅了个串糖葫芦,所以这柄槊一时间也难以拔出来。
这个时候有贼人看准了机会想要冲上来砍杀槊拔不出来的兵士,但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因为在这名兵士身后是姬五。他前举团牌奋击贼人,横刀挑开贼人的矛之后一个斜劈几近将其斩为两段,这贼人连哀嚎都来不及就被当场斩杀。
又有一名贼人不要命地扑了上来,他抱住了一柄步槊,将长达两尺的槊锋紧紧地夹在腋下,双手死死地攥着槊柄,嘶吼着想要从兵士手中夺走步槊。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重新捡起了步槊的兵士们已经上前接替了秦王他们,并且一上前他们就发起了突刺,这一轮突刺在攻击路线上的这贼人直接被兵士来了一个透心凉。随后第一排的兵士随着呼喝再次挺槊刺击一轮将两贼人刺伤,逼得这些贼人连连后退。
“即刻弃械!违者就地扑杀!”姬平再次威吓贼人,可谁能料想到竟然依旧有人发了疯一样冲上前妄图砍杀兵士们。但贼人最终未能得逞,因为兵士们将步槊一齐对准了这贼人,当场将他刺成了筛子。
贼人凄厉的哀嚎彻底让余下的这几个贼人吓破了胆。贼人就像是见了鬼一样尖叫着丢下了兵器四散而逃。
就在秦王觉得已经赶走贼人,下令不要追击的时候,在队伍的身后一把锈迹斑驳的式邑军队形制的长刀已经高高举起了。
凶神恶煞的贼人以雷霆万钧之势劈下了长刀,然而就在他的长刀马上就要砍到秦王的头上的那一瞬间,一人仿佛是冲城锤一样从贼人的侧后扑了上去将其推倒。
生锈的长刀掉在地上没有发出金属应有的清脆响声,那声音是沉闷的,伴随着贼人倒地声音让其难以辨认。但经历过战场搏杀的秦王与兵士们还是反应了过来,当大家回过头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一人正在试图压住贼人。
但贼人远比这个英勇的救了秦王的人要有力量,很快就被贼人掰开了双臂,秦王等人见状就要帮助这个人。可救他根本做不到了,因为第二波贼人已经就在他们眼前了。这些贼人有数十人之众,这些贼人枪矛雪亮刀牌齐备,甚至还有人持有劲弩。
在后排的秦王与他的家臣立刻持刀牌立于阵前迎敌,年轻人则被姬五直接拽到了身后并命令道:“汝莫擅动!军阵之事不可儿戏!”
虽然年轻人听不懂中原人的话,但是他能明白,对方是在为他好,于是他服从了命令。
伴随着姬五的命令,变成了第二与第三排的持槊的兵士即刻转身列阵,秦王等三人凭借团牌尽可能地护住身后的兵士,以免他们被敌人的劲弩射中。但遗憾的是他们的能力是有限的,虽然贼人对弩使用不甚熟络,但劲弩就是劲弩,在激战中三名持步槊的兵士相继中箭倒地两人被射中肩膀血流不止,一人则直接射穿了喉咙当场毙命。
眼见已经失去了四分之一的战斗力,年轻人情急之下一咬牙拿起了被贯穿了喉咙的兵士的步槊, 勇敢地站在阵型中尝试拒敌。
秦王等人终究是面对着绝对的人数差距和强劲的破甲兵器的,在接下来数个回合的较量中,秦王等人被歇斯底里的贼人打得后退连连,姬五臂膀连中数刀,所幸伤口未伤及要害未有多少流血。姬平奋力与敌人交战,为了掩护秦王他也是让贼人的长矛刺中了十几次,幸亏贼人并非军伍之人也未刺中要害,他的甲胄为他挡下了攻击之后已经是变得破烂不堪。
就这样在交战中陆续又有两名持槊的兵士被射中要害而毙命,余下的兵士则都受了伤。但众人还是继续奋战,最终秦王等人不再后退了,因为秦王意识到他们已经快要被打出村子了。如果继续后退他们就会直接全部暴露在开阔地遭受敌人的围攻,而在村子里他们只需要应对此时都在一个方向的贼人便可以了。
虽然秦王等人已经是损失惨重,但贼人的损失也是巨大的,此时的贼人因为弩的运用十分生疏已经浪费光了弩箭,长柄兵器因为长度不及步槊,很多都在交战中在作为团牌手的秦王等三人的配合下或是被折断或是被夺了过来。还有一部分持枪矛等兵器的贼人也被阵斩。
此时止住阵脚的队伍中姬平与姬五凭借甲胄和团牌的保护斩杀了十数人。此时这不过一十二人的队伍已经斩杀贼人四十余众。
贼人是不懂军阵且无有甲胄的乌合之众,秦王一行则是身披重甲的良家子。如此的差距之下贼人损失如此之大也就不奇怪了。但人数的优势终究是人数的优势,在一阵搏杀之后,贼人终于意识到了他们在狭窄的村庄道路上和秦王一行人搏杀是愚蠢的。于是贼人开始分出人手尝试绕后包围秦王等人。
贼人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他们分出的然后包抄的人到了秦王他们身后的时候,秦王的队伍还能战斗的就剩下了五个人,他们根本无力对抗从身后来袭的贼人了。
就在负责绕后的贼人冲杀而来,秦王等人已觉得自己即将命丧于此的时候,村庄中的村民出现了,一直在角落里注视着秦王的他们终于被秦王的勇气所感动,他们勇敢地扑向了贼人。在这个没有几个年轻人的村子里,这些羸老就像是充满了力量的年轻人一般行动了起来。他们尝试着用各种农具、器物对着这些贼人发起攻击,他们扑倒贼人用手里的任何东西猛砸他们。有的干脆用牙齿撕咬他们。
被突然出现的村民围攻的贼人误以为自己中了埋伏瞬间士气崩溃了,他们溃散开来企图逃跑,但最终他们没能逃脱。因为原本离去的兵士们在与其他部队会合之后,最终因为不放心被官长派回了这个村子,恰好在村外截住了这些贼人的溃逃。
当战斗结束,回来的兵士的火把照亮了村庄,看着眼前横七竖八的尸体,秦王的心情是相当沉重的。就在姬平和姬五总算松了口气的时候,一声哀嚎让他们又一次紧张了起来。当他们闻声望去的时候,他们看到了那个青年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他用力摇晃着躺在地上的人,那个人就是飞身扑倒了贼人救下了秦王的人,那个人就是这个年轻人的阿爷。
当秦王看到这位老者的尸体的时候他的内心是震惊的,老者的胸口被贼人刺穿,鲜血将周围的地面染红。看着已经被鲜血和泥了土地,看着悲痛欲绝的年轻人,此时的秦王又听到了一个噩耗,那名充当翻译的兵士也战死在了这里,他战死的时候,队伍正好在后退,他的尸体被贼人拖过去肆意的侮辱。遭贼人挖掉了双眼,割掉了鼻子与双耳,甚至还被割掉了阳物。
看着眼前的惨状,听着年轻人的哭声,秦王几乎要感到窒息。姬平与姬五无声地站在秦王身后,姬五等待着秦王下令,他真的是期望秦王化身修罗,下令他处死这些被擒获的贼人。
而姬平呢?此时的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什么心理准备呢?作为家臣,作为这个古老国度贵胄的仆人应该做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年轻人的又一声号哭将秦王拉回到了现实当中,此时的他看着愤怒的村民和兵士们,看着被兵士按住跪在地上那些吓得魂飞魄散的贼人,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下达什么命令。
究竟是命令处死这些贼人?还是释放了他们?亦或是押回归云关严加审讯?秦王纠结着,秦王的精神飞速的内耗着。
就地斩杀?那么自己与贼人还有什么区别呢?秦王如此想着。
可释放他们怎么能和村民交代呢?秦王否决了这个想法。
带回去审问?那不是还没法和村民交代吗?秦王纠结着。
他不想对不起村民和兵士,也不想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和仁慈。他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也不敢确定自己真正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杀光贼人是顺应了自己的本能,释放贼人是顺应了自己的天性,而押回去审问呢?确实哪边都不沾,但可以确定这是最理性的选择。
但最终秦王没有选择,因为姬平站了出来,他严肃地对贼人与兵士们说道:“这些贼人意图袭击秦王殿下,依照本朝律法,这些贼人可就地斩首,其三族一并株连!”
听到了姬平的话,秦王立刻就要劝阻姬平,可谁料姬平不给秦王劝阻的机会,直接对着兵士们一声令下:“斩!”
在黑夜里火炬映照着兵士们出鞘的横刀,烁烁放光的利刃被高高举起,咻地一声那些被擒获的贼人纷纷被斩下头颅。在这期间还有一个小插曲,那就是一名兵士似乎是第一次杀人。因此他挥刀的时候力道不足未能将贼人头颅砍下,被斩断的脖颈截面上脊柱和血肉在火炬的映照下清晰可见,鲜血就像是喷泉一样从脖颈涌出。看着自己未能完全劈开的活人的脖颈,他的手颤抖着,脸因为恐惧而扭曲,嘴里发出呜咽声。他的声音与贼人临死前的哀嚎交织在一起令人感到不寒而栗。姬五见状夺过了兵士手里的横刀高高举起一刀劈了下去最终将贼人的头颅斩落。
看着自己的两位家臣,秦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他们擅权而愤怒?因为杀戮降卒而愤怒?还是因为他们如此残暴而愤怒?
在确认所有俘虏都被斩首之后,姬平面向秦王脸上表情麻木地说道:“诛杀几个贼人岂能让殿下屈尊以教之?”
“杀降乃大恶也,寡人岂能令汝行如此暴虐之事,汝乃寡人友......”秦王很是悲伤的说着,他少见的用了寡人一词来称呼自己,这让姬平与姬五都感觉到他们的所作所为让秦王感到了悲伤,因为秦王的内心是善良的,他不是那种漠视任何人生命的人。
可姬平却打断了秦王的话,压低声音看着秦王说道:“在下乃秦王家臣也,为臣者,理应为主分忧解难。”
姬平的话直接噎得秦王说不出话,秦王也没想到姬平会打断并驳斥他,可就在这个时候,姬平的一句话让秦王的心里有了些许的安慰,姬平如此说道:“殿下视他人为友,乃是众人之福,吾等也理应为友尽己所能。”
姬平话音刚落,姬五则说道:“殿下仁厚,但有罪应罚有功应赏乃为理,今日之事便应当严惩,只是......这已经斩了贼人,追查其三族便......”
听到这里,秦王终于反应过来了姬平的真正用意,他双眼中充满了感激地看着姬平,嘴唇颤抖着似乎在感谢他,而姬平在这个时候也恰到好处地说道:“贼人已死,其三族却得以苟活。”
姬平虽然这么一说,但实际上真要追究这些贼人的三族其实是轻而易举的。首先是这些贼人的身份都是式邑人,那么清查境内式邑人便可知谁家三族以内有人至今未归;其次便是人头具在也未有严重毁损,那便可以依照户籍辨认其长相进而追查至贼人三族。
不过想到这里意识到姬平的用意的秦王也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把事情做得更加让人难以追查。随后秦王下令当众将这些贼人尸首焚烧。
随后兵士们开始堆积尸体,而秦王则走向了那个年轻人试图安慰他。人可能因为语言不通而无法准确交流,但情感上总是能相通的。秦王安慰年轻人的话年轻人一句也没听懂,但年轻人还是在哭诉追悼了一番自己的阿爷之后停止了哭泣,并且和秦王一起整理老者的遗体以期望老者能走得体面一些。
远方的天空有了一丝光亮,熊熊烈焰中贼人的尸体燃烧着。贼人的头颅在烈火中变成了漆黑的焦炭进而烧成了骨灰。尸体燃烧时散发出的味道让兵士们不禁捂住了口鼻,而那些受害的村民们却兴奋着,他们感谢着秦王膜拜着那些兵士。在一声声的赞美真神中秦王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看着那将尸体烧成灰烬的烈焰秦王吟诵道:
茅茨化烬悲惨凄,
羸老妇孺何可依。
百姓何辜至离乱?
唯盼逐闇迎昭曦。
当天边升起朝阳开始驱散寒意的时候,失去了阿爷的年轻人看着秦王说了一番话,虽然秦王听不懂,但秦王能理解年轻人有他想做的事情。于是在二人临别之前,秦王给予了年轻人一些钱财与干粮。在目送年轻人消失在远方之后,秦王带着沉重的心情在村民们的感谢与赞美中离去了,他在村庄中留下了大约三十多名兵士,余下的则都跟着他向着拂云城进发。
回到拂云城后,秦王与兵士们做了短暂的休息,其间石正也回到了拂云城向秦王禀报情况。在一番交流之后,最终秦王决定先回到归云关,作为藩王的秦王在归云关主持大局是石正的建议。
石正的建议是出于大局考虑,同时他也是希望自己能施展自己的手腕不会再受到限制。站在拂云城的城墙眺望远方,石正对身边的军士说道:“汝等听着,稍后我驻军随号令尽出,命我关外中原百姓凡能披甲者尽数披甲,诸村羸老妇孺护送至拂云城后,披甲者随我等在关外诸城及诸村寻沙宛百姓令其随我军入归云关。诸村米粮资财尽数登记造册,由我军收集运至归云关。待事后归还关外百姓。之后望西堡加派兵马,兵士日夜于望西堡周遭巡视,严防任何人出入,一旦发现闯关者就地扑杀。”
听到石正的话,站在他身边的人意识到了石正的想法,于是他轻声问道:“都尉是要坚壁清野饿杀贼人?”
石正听后补充道:“从捕获贼人供述可知,这些贼人似乎没有多少粮食,其多为憎恶沙宛人而采取如此行径,其未携带多少吃食全赖劫掠果腹,因此我等并非只以饿杀,我等还可诱杀。”
听到石正的话,这个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他说道:“属下这就安排人手散出消息,命人迁移沙宛百姓时招摇一些。并命兵甲藏于沙宛百姓中待贼人自投罗网。”
石正听后嘴角露出了笑容,他说道:“甚好,我等封锁其归路又坚壁清野,贼人若想得生必要寻吃食,届时我等便可守株待兔,若贼人要继续屠戮沙宛百姓,我等迁移沙宛百姓之举贼人一旦知悉,其定会有所行动。到时我等藏于百姓之中,设伏于周围便可待其自投罗网。”
石正的计划很快开始了实施,虽然实施过程中进行了许多调整和完善,但终究核心思想是没变的,而且石正与秦王是不同的。
在石正的计谋执行期间,沙宛的百姓是极其顺从的,但这不是石正的军队用武力相威胁,而是秦王的良善播下的种子。此时的石正尚不知道秦王无意间播下的那颗种子是如何生根发芽的,但对于石正来说这迁移行动顺利得有些过头了,随后便是下一步的计划。
石正布置在一些主要道路上必经村庄内的兵士扮作村民装作实物充裕的样子引诱贼人袭击,斩杀了许多饿得双眼发绿的贼人。而迁移沙宛百姓的队伍那边呢?一切都在石正的预料当中。
石正以这些百姓为诱饵果真引出了剩余的贼人,随后便是石正带兵围剿这些贼人。石正率兵将其大部分斩杀,只留下了些许较为精壮的贼人作为俘虏。石正他有自己的谋划,因此留下了这些俘虏并未急着杀掉,甚至还让其饱餐养得精力充沛。
作为诱饵的沙宛百姓则付出了代价,在贼人的袭击过程中为了吸引贼人尽可能地靠近,石正故意延缓了军队的行动导致了沙宛百姓被杀伤者就超过了百人。但沙宛百姓并没有怪石正更没有质疑他,反而对他也感恩戴德。这依旧是秦王的功劳,沙宛百姓对中原人的信任是秦王偶然间播下的种子结下的果实,石正绝对想不到秦王的仁德的名声是谁在短时间内传播的。他也绝对想不到如果没有秦王在,他的计划会执行得多么失败。在沙宛百姓看来石正是秦王派来拯救他们的,路上死伤的人只不过是无法避免的事情而已。但在回到了归云关后,石正便开始了以自己的方式为朝廷拉拢沙宛人的人心。而正是因为他的手段,让归云关的一众布衣出身的人都意识到石正他终究还是个“肉食者”。
“都尉,汝为何以磔刑杀降?”秦王不解地看着石正,脸上充满了悲伤。
面对怜悯贼人之死的秦王,石正如此说道:“殿下,贼人本就犯下死罪何必对其仁慈,况且本都尉有便宜行事之权,依律诛杀这些贼人乃是分内之事。”
石正说出这些的时候表现出的冷漠让秦王感到不适应,他觉得石正应该是一个很爱民的人,现在他如此冷漠地说这些让他总觉得很反常。
秦王继续说道:“胡人虽为蛮夷,但我等若悉心教化其也能开化,怎可如此残虐杀之?”
听到秦王的话,石正一时间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他凝视着秦王许久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天朝法度可有杀人者不以实罪定刑,而以杀人之因定果决其是否偿命之说耶?”
听到石正的这句话秦王立刻反驳道:“诸夜无故入人家者笞四十。主人登时杀者,勿论!”
“那贼人劫掠村庄杀戮羸老奸淫女子,依我天朝法度其有死罪外可依之律耶?”石正态度变得认真了起来,他看着秦王继续说道:“百姓,乃朝廷资财也,百姓之生死乃是朝廷法律所决也,岂能让这些胡蛮肆意杀戮?”
石正的话在秦王听来是那样的冰冷无情,可秦王却反驳不了石正任何的话语,因为依照法度这些贼人必死无疑,他们犯下了多条死罪,他们必然要判处比斩首更为严厉的死亡惩罚。
已经无法再辩驳的秦王虽然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话语可以质疑石正了,可他还是像个不认输的孩子一样说道:“但又何必驱沙宛百姓入城中与城中近万百姓共睹磔刑之暴虐?”
听到这句话,石正的心中是泛起了不屑的,他冷漠地说道:“殿下若不予百姓法度之内公道,他日汝何以振臂百应乎?”
此时的秦王憋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反驳石正,他清楚自己毫不占理,可他觉得石正对待贼人的手段太残酷了,他接受不了当着包括沙宛人在内的近万百姓的面活剐犯人的残暴举动。
此时心中渐渐产生一种自己比秦王成熟理性的优越感的石正看着眼前的藩王说出了一句话:“破法者我等若以菩萨心肠待之,那便是弃守法者于阿鼻地狱也。”
石正的这句话让秦王意识到了自己到底错在哪了,但此时的秦王依旧对石正的一些话语感到不满与不理解,此时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石正那句:“百姓,乃朝廷资财也。”
一切都按照灵姬谋划的那样,那些贼人在石正无情的猎杀之下能逃回来的只有寥寥数人,这仅存的活口是怎么逃回来的,灵姬并不清楚,虽然他们能逃回来时右相派给灵姬办事的人做的,但灵姬也是右相的一枚棋子,怎会知道一切呢?而正是这寥寥数人将成为她鼓动艾迪德起兵的工具。
在归云关的兵马清缴关外式邑人数天后,幸存逃脱的这些式邑人终于出现在了艾迪德的宫殿之外,他们十分巧合的在同一天同一时刻聚集在了宫殿外。他们哀嚎着,哭诉着作为至真教的虔诚信徒遭到了中原人何种迫害,他们声泪俱下地哭诉他们是如何被屠杀,如何被当作牲畜一样与沙宛人一起被虐待杀戮。他们演技逼真令宫殿外的刹赫利贵族卫兵都感同身受,他们讲述的凄惨遭遇更是让他们出于宗教立场无比的愤怒,恨不得眨眼间就杀到归云关城下,破城屠灭中原人。
出于宗教立场的愤怒让他们全都忽略了很简单的一件事,这些人明明讲述的是不同村子不同日期发生的事情,为在同一天逃回来,然后直接进城聚在宫殿外哭诉还将各自遭遇的事情描述得一模一样呢?
宫殿外的卫兵此时并不知道,这些逃回来的式邑人仅仅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就走完了商旅或是军队正常行进需要走至少十天的路程,这些人一路上是胯下就没离开过疾驰的马匹。
很快卫兵们就把宫殿外有人哭诉的事情告知了一如既往放纵的艾迪德。本以为艾迪德会飞一样冲出宫殿去看望这些哭诉的式邑人的卫兵万万没想到,他们被艾迪德愤怒地吼了回去,让这些卫兵和后续想要汇报情况的侍从足足等了有大约半个时辰之久。灵姬利用她自己的魅力迷惑着艾迪德使他忘记了自己作为总督的职责和使命,让他引起了众人的失望,让宫殿外的百姓越聚越多。
当艾迪德总算结束了他的放纵,大汗淋漓地走出房间之时,他的房间之外已经挤满了脸上充满了失望和愤怒的卫兵及侍从。这个时候艾迪德才慢条斯理地问道:“有何事发生?”
当艾迪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灵姬的嘴角露出了微笑。一切都按照她的谋划在进行着,一切都不可能停止了,接下来战争将要开始了。她要让这场战争中死去一个年轻的藩王,而她自己则可以获得自由身与全族的赦免。
灵姬的拖延与艾迪德的放纵带来了什么?那就是宫殿外哭诉的式邑人引来了数以千计的沙宛城中百姓聚集,在这里听着这些所谓的遭受迫害的宗教层面的同胞哭诉。
这些百姓无不义愤填膺,对中原人的残暴高声控诉并且诅咒中原人要下地狱。可在这些百姓群情激奋的时候,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一件事,那便是这些所谓的遭受迫害的人所描述的所有暴行仿佛特意安排的那般,都是踩着至真教的宗教禁忌线。
沙宛百姓全然没注意到这些人描述的一切都是他们沙宛人对别人做的事情,是他们的军队在屠戮他人的时候,他们高呼赞美的事情;是他们的军队毁灭他人国度的时候,他们咆哮着说这是报应的事情;是他们奴役战败国百姓的时候,他们说是神罚的事情;是当他们的军队胜利归来,战利品车队上的士兵抛洒金币的时候,他们谄媚吹捧的事情。
站在宫殿的窗前俯瞰宫殿外聚集的数千沙宛百姓灵姬悠然地说道:“看来百姓们也难以容忍中原之国啊。”
看着数千自己的子民,艾迪德不禁纳闷为何会聚拢如此之多的人,就在他不理解为何会聚拢如此之多百姓的时候,灵姬看着艾迪德邪魅地笑着说道:“一切皆为真神旨意,一切皆为命中注定,总督莫辜负神之愿也。”
听到灵姬的话,艾迪德的脑海里突然回想了一番灵姬曾经说过的计谋,此时的他反应过来,灵姬违背了自己的命令真的去做了。她以牺牲数以千计的沙宛百姓为代价给予了艾迪德动兵的借口,而且这个借口是完美的,丝毫不会遭到质疑的,趁机改革军制并且出兵收复失去土地的借口。接下来艾迪德只需要按照灵姬的建议发布敕令即可,改革军制,倾集行省全部兵力与资源就可以了。
“如此这般残忍,神怎可能以此为旨意?”艾迪德愤怒地看着灵姬质问道:“神怎会放任蛮族杀戮子民?我已言不可如此,汝为何依旧如此行事?”
听到艾迪德的话,灵姬笑着以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说道:“百姓生死乃为其命也,我又怎能驾驭?一切皆命也,若其主动迁居回总督庇佑之地又怎会遭此劫难耶?”
听到灵姬的话艾迪德真的是愤怒到了极点,他自己都说不出这般无耻的言论,他实在是不理解灵姬为何会如此,明明她也是受苦的人,却为何对别人遭受的苦难如此的漠视。
但就在艾迪德想要大发雷霆的时候,灵姬第一句话让艾迪德不得不顺着灵姬的计谋继续走下去,因为灵姬收起了那狐媚的笑容,伴随着宫殿外愤怒的咆哮和澎湃的呐喊声灵姬表情严肃地对艾迪德说道:“总督,如今民心可用,起兵定会万民响应。”
看着灵姬,艾迪德此时不禁觉得眼前这个虽然命途多舛但出身高贵博学广识的女子是那样的陌生,此时的艾迪德感受不到灵姬身上有任何作为人应该由的气质,仿佛眼前的女子是一具被魔鬼下了咒术而动起来的魔物那般。看着这位日夜与自己翻云覆雨的女奴,艾迪德不禁感到恐惧,他恐惧的不是灵姬的计谋有多么的残忍无情,而是他感觉到自己似乎一直在和一个魔鬼驱动的东西媾和。
在宫殿处此时已经聚集过万的百姓,艾迪德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顺着灵姬的谋划去挑起战衅。但此时命运的齿轮已经停不下来了,伴随着宫殿外百姓的群情激昂,无论是奴隶还是卫兵都被这气氛所感染,这些人纷纷在百姓情绪的裹挟之下开始放弃了自己的职责,宫殿的外的卫兵开始带着百姓在宫殿的大门外高呼:真神至大。
而宫殿内的卫兵呢?他们开始煽动和带领奴隶们聚集到了艾迪德的面前去请愿,他们希望艾迪德以真神的名义发动战争,随后将军们也从各自的住处赶来,从后门进入宫殿,刻意身披铠甲的他们加入了围住艾迪德的行列当中。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灵姬移动到了人群之外没人注意的阴暗角落里笑了,此时的她不禁自言自语道:“黔首如此易驱使,今日之计,他日我等亦可再用之。”
此时在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他低声回答道:“若此计能成,汝全族得以赦免便指日可待。”
灵姬越发大胆地提高了声音说道:“此计能成汝也居功至伟,若无汝前后布置,多方收买我计谋岂能如此这般顺利?”
“哪里,还是姑娘你足智多谋,不愧为兵家之人。”
听到黑暗中男人的话,灵姬的心中泛起了一阵刺痛,她强忍悲伤说道:“还请替我拜谢右相。”
“是。”
艾迪德在宫殿内虔诚的信徒们不分阶级的簇拥和裹挟之下来到了宫殿的大门前,此时他的大脑是片空白的,他从未见到过自己身边的人会不分阶级的,情绪狂热地将他簇拥着裹挟着。他更没有看到过眼前上万人带着狂热的信仰对他山呼万岁,对他这个神之子嗣跪拜祈求着他发动圣战。
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的艾迪德茫然地伸出手不断地示意百姓冷静,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狂热的百姓将艾迪德安抚他们情绪的举动当作了认可与致意。他们更加狂热地赞美真神,称颂众神,更加激动地为艾迪德祈福。上万百姓集体跪在地面高呼宗教口号,山呼真神至大的场面艾迪德见过,但那个时候的宗教仪式给人的感觉是严肃与压抑。此时的这一幕艾迪德感受到的只有疯狂,艾迪德从这些跪拜的人身上看到的只有愤怒与狂热,虽然看着跪拜着的百姓的脊背,但艾迪德感觉到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不是一万个老百姓的脊背,而是一万双充满着血光的双眼与扭曲癫狂的面容。
艾迪德恐惧着无助着,他无助地看向周围的人,此时艾迪德发现平日里那些卑躬屈膝的奴隶们不知何时拿起了棍棒似乎是在要求艾迪德允许他们走向战场似的。而那些将军们呢?他们表情很冷静,但他们已经在话语中表达了他们自己对艾迪德的威胁,几名将军不断地念叨着:“今日若不以圣战为大义,他日汝何以为圣嗣耶?”
这些将军到底是为了虔诚的信仰这么做,还是为了扩张土地获得更多的财富?艾迪德不知道也不理解,但此时的他只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将军们说的话语的言外之意:只有你发动战争,我们才会认可你的合法性。
看着眼前这狂热得已然失控的一切,艾迪德问身边的人:“我等真可出兵?”
艾迪德话音未落,一名将军摆出一副情绪激动的模样用已经破音的嗓子咆哮道:“若不战!总督改祖制乃是为何?若不战,何以允诺非军户者从戎以获田堵?若不以战讨蛮夷,我等岂不为懦夫?若不以战灭异教,总督莫是要背离先知嘱托,真神教诲?”
将军的话语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一时间艾迪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整个行省现在还有发动战争的能力了吗?如果发动战争真的能赢吗?如果失败了会怎样?可不发动这场战争呢?艾迪德不知道该怎么抉择也不知道该怎么想。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怎么抉择的时候,从人群中冲出来了一个人,他大声对艾迪德说道:“总督切莫轻易动兵,我等兵马已所剩无几,万不可再丧师亡卒!”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阿巴斯,此时的他可以说是在场唯一一位理性为这个行省乃至这个国家考虑的人。看着阿巴斯的艾迪德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将阿巴斯视为了自己的拯救者,可谁料下一刻一块石头飞了过来砸中了阿巴斯的额头。不知道是哪个人向阿巴斯丢出了石块同时愤怒地咆哮:“背弃真神乃是异端!处死此人!”
“石刑处死!”
“石刑处死!”
在一声声要求处死他的叫喊中,阿巴斯说道:“归云关至此路程少说十日,而这些人仅不过三日便至此,此中定是有诈。”
狂热的百姓已经容不得任何的通过理性思考得出的结论和建议了,此时的他们沉浸在宗教的狂热中歇斯底里地宣泄自己的情绪。聚集在场的百姓当中贵族、奴籍军户、自由民、奴隶都在癫狂着,贵族们的愤怒源自战败给家族带来的耻辱;奴籍军户愤怒于男丁的战死令他们失去了土地和尊严;城市中的自由民出于自己朴素的宗教认同感与正义感义愤填膺;至于那些奴隶,他们到底为什么而狂热呢?他们有资格吗?他们配吗?
眼见阿巴斯被人丢石块,艾迪德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可就在这个时候灵姬出现在了艾迪德的身旁并对艾迪德说道:“阿巴斯将军乃良将也。”
灵姬的话提醒了艾迪德,可是灵姬的话在场的将军和卫兵都听到了,这些将军与卫兵们对阿巴斯的厌恶立刻多了几分。看着此时正在护着额头对着狂热的百姓努力劝说并躲避石块的阿巴斯灵姬笑的很诡异,她的笑容明显是乐于看到阿巴斯被失去理智的民众谩骂并丢石块。
只从字面意思理解灵姬话语的艾迪德终于反映了过来,他上前护住了阿巴斯并大声对百姓说道:“诸位神之子民切莫如此,将军之意并非我等不应以圣战讨敌,而是我等需要从长计议,现行省兵马疲乏我等自是应当谨慎用兵以免神之大军再遭挫折。”
艾迪德作为先知的子嗣的宗教地位摆在这里,当即百姓们便停止了对阿巴斯的攻击。而艾迪德为阿巴斯做出的解释在此时此刻也成了将阿巴斯绑在这辆破烂不堪已经失控的战车之上的绳索。
艾迪德保护阿巴斯的举动让周围的将军们心中的不满进一步加深,之前为了改军制而召开的宴会当中阿巴斯的言论已经触及了所有的将军根本的利益。如今阿巴斯在大家思想一致的时候又唱了反调,在所有人都陷入宗教狂热的疯癫状态下保持了理智。
最重要的是艾迪德竟然在百姓愤怒声讨要处死阿巴斯的时候维护了他,这多少让这些将军们认为自己的地位和权势受到了威胁,他们在神之子嗣心中的地位不如这个年轻的将军。虽然他们都是依靠着‘祖上努力’成为将军,成为大大小小的封建领主。可就算他们再怎么高贵他们依旧是人,无论是对权力的贪恋还是对他人的嫉妒与攀比依旧是存在的。更何况一众‘祖上努力’的人当中,凭什么只有你有理性且有才能?凭什么只有你在为这个神之国度考虑而不是考虑自己的领地能否扩张,能否劫掠更多财富,如何奴役人口而考虑?凭什么只有你是高尚的神之子民?
一切都按照灵姬的计划进行着,数日之后,艾迪德骑上了战马在城市中百姓的簇拥与预祝胜利欢呼声中,带领着两万贵族骑士、艾哈马克以及两万其他阶级从军者,携带着不计其数的物资还有全行省十五万马匹、骆驼浩浩荡荡地出发,目标直指-归云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