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PURGE(1)

前言
456008M31
浑身是血的军团战士在药剂师的病床上痛苦地扭动着。
身上的皮肤所剩无几,与其说他是人类,不如说更像异形多一些,肌肉如蜡一般流动,看起来湿漉漉的,带着奇特的油光。
他的五官已然融化,好似戴上了一副邪恶的异教面具,狰狞恐怖。眼窝处只余两个深红的凹坑,焦黑的泪痕,是他眼球熔化的痕迹。残存的嘴巴在痛苦中无声地开合,原先的嘴唇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丑陋的肉瘤。
伺服切割机、金刚石钻头和单分子锯将破损严重,还在冒烟的马克III型动力甲切割开来。响亮的撞击声中,一块块甲片掉落在地,鲜血和油污洒落在洁白的地板上。这军团战士已经和动力甲融为了一体,当装甲被剥离时,他一边扭动身躯一边哀嚎,就像被剥去外壳的昆虫。装甲底下是残败的躯体,冒着腾腾的热气,散发出化学火焰燃烧的酸味和蛋白质炙烤的焦臭。
他并不孤单,医疗室里躺着几十个伤员,挤满了这片不大的空间。生命维持系统的蜂鸣,垂死者的呻吟,重伤者的哀嚎,截肢时骨骼的摩擦声,还有疯狂的命令声,交织成一片。
静脉注射兴奋剂,脊柱处贴上电击线缆,紧接着辅助呼吸管也塞进了他喉咙里。他开始抽搐,血压明显下降,警报声响起。
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热的力量,扯出喉咙的呼吸管,挣开了束缚。他咬牙切齿地绷紧脖子间的肌肉,蜡状的爪子似的手攥着最近的那位药剂师,要把对方拉过来。
他刚一张口,就忍不住吐出一团无法辨认的东西,糊了药剂师一脸。
仆从们一拥而上,勉强把他按住,在他强化过的力量面前,战团仆从如同孩童般弱小无力,即便他现在身受重伤。
“乌尔兰!(Urhlan)。”空洞的眼窝瞪着药剂师,“不。。。要。。。打断我。”
作为回应,药剂师乌尔兰抬起手腕,一针扎在伤者的颈部,注射更大剂量的强效麻醉剂。军团战士的手指微微抽搐,紧握的爪子慢慢松开。
乌尔兰让开位置,让医务仆从把伤者重新捆好。药剂师手臂胸口溅满了血,他没有受伤,都是伤员的血,白色的动力甲被酸性液体腐蚀得面目全非,关节和伺服系统不时冒出火花,走起路来明显的一瘸一拐。他也不是毫发无损,惊变发生时,他也是堪堪可以撤离而已。
“他活得下来吗?”
说话的是黑暗使徒,雅鲁勒克(Jarulek),他双手叉胸就站在不远处。一些军官和战士也围了过来,他们身上都有战斗的痕迹,大大小小不同程度的伤口。
“我惊讶的是这样的伤他都死不了。”乌尔兰徒劳地试图拭去头盔目镜的污血,“送过来的时候居然还没死。”
“你还能救他吗?”
“我无能为力。”乌尔兰看着手术台上扭动的伤者。
“那就由诸神裁决他的命运吧。”雅鲁勒克道。
乌尔兰看着面前的这堆无意识地,正在融化的肉块,很难想象这是他曾经的连长。
“出去吧。”乌尔兰没有回头,“我会尽最大努力尝试的。”
1
27分钟,就奠定了战争的胜局,但往后的136天内,仍旧持续着激烈的战斗。
27分钟,就在珀斯普顿-普里默斯(Percepton Primus)上空击破了极限战士的舰队。敌人信息断绝,对暗影远征一无所知,也没接收到来自卡斯、阿玛图拉(Armatura)、塔拉萨(Talassar)等地的任何消息。
航海时钟敲响,他下达了命令。
怀言者大举出击,第一波齐射就摧毁了近半的敌舰,剩下的一半则在接下来的几天内被消灭,无数的残骸漂浮在星系的主行星轨道里。
27分钟,珀斯普顿的战争就取得了胜利,接下来的几个月,就是完成彻底的清缴。
袭击后164天,珀斯普顿-普里默斯世界迎来了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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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006M31 泰拉
从太空俯瞰,可以看到曾经划分旧泰拉大陆的海岸线。占据星球大部分面积的海洋已然干涸,在自相残杀的核战争中蒸发殆尽。漫长的战争几乎灭绝了旧时代的人类,但大陆原本的形状仍然依稀可辨,如同往昔的幽魂,在黑暗中尤为清晰。
是灯光。
巢都,超大型城市和高速公路灯火辉煌,在它们的照耀下,泰拉变成了虚空中闪耀的灯塔。旧大陆的灯光是最为明亮的----暗沉的地块标志着曾经的海洋---而笔直的、不自然的海岸线则代表新的人造海洋。
南方的夜空闪烁着空灵的绿色极光,而蕴含有毒化学物质的巨型风暴笼罩着北方的废土,风暴中闪烁着永不停歇的雷电。
飞行器的目的地不是上述的地区,它展开金色的双翼,待隔热外壳与大气层摩擦的火花褪去后,朝世界屋脊俯冲而去。
密闭的机舱内,索尔-塔格隆独自坐着,望向窗外。一只佩着灰色手套的大手遮住了机舱内的照明灯。
“清醒过来了吗?连长。”
索尔-塔格隆收回打量外面港口的目光。
机舱内部是柔和的线条,设计巧妙的灯光和中性的色调,还有足够大的人造皮革座椅,足以容纳他庞大的体形并保持足够的舒适。其余的十一个座位都是空的,但机上不止他一个乘客,虽然看不到人,但他能通过循环的空气闻得出来,空气里有特殊基因的味道,既熟悉又陌生,除此之外,他还听得出来动力甲微弱的嗡鸣。
说话的侍者身材高大,体形纤细,椭圆形的眼珠一片乳白色,没有瞳仁。是基因的改变让她拥有了这种外形,但塔格隆搞不清楚是出于何种目的,也许是觉得她这样的款赏心悦目?又或者篡改她的基因只因为证明人类有这种能力?
“甘露酿(Sweet nectar)?艾玛斯克(Amasec)?”她颇为不耐地指着身前的冷藏小车,“亦或是别的?”
索尔-塔格隆摇摇头,再次看向窗外。
他发现舷窗上的倒影紧皱着眉头,他不知道侍者柔软苍白的外形有什么魅力,但他很清楚,自己的样貌是绝没有吸引力的。
方形的脸庞,坚硬且粗鲁,学者或政治家不会有这样的脸庞。无止境的战斗让他完全破了相,脸和头皮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丑陋疤痕。毋庸置疑,他成功地扮演了恰当的角色。勇士、军人、杀人,他就是为此而生的,基因改造使他更加得心应手,他长于此道,那是他存在的意义。
他开启动力甲的相关功能,屏蔽掉刺眼的光线和自己的倒影。随着高度的下降,他看到禁军的拦截机飞过,引导他们的着陆。
下方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人造建筑,索尔-塔格隆目不转睛,专心地观察。眼下还只是这座横跨整个大陆的巨型构造物的边缘,离目的地还有距离,但塔格隆已经能观察到它正在进行根本性的改变。
离开泰拉前,它还是一座宫殿。重返泰拉后,已变成森严的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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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手阿瑞纳斯和信号之主达尔-阿克簇拥着索尔-塔格隆穿过火海。三人披着深红的动力甲,那是血染的颜色,是在前来奥特拉玛途中获得的新的军团涂装,但索尔-塔格隆不是很满意,他觉得是对军团过往的背叛。
图书馆在熊熊燃烧,几百年积累的智慧和学识正在被摧毁,焦黑的空气中满是灰烬和烧毁的残页。随着数据库的付之一炬,电子储存设备和硅基存储核心烧毁殆尽,数以千计的书籍、手抄本永远消失。
索尔-塔格隆并不把这些损失放在心上。
大厅里尘土飞扬,很明显,尼凯亚敕令生效后,这里就被废弃了。很可能自那以后,就没人来过这里。
直到今天,变成双方的战场。
战斗的余波尚在,火焰舔舐着他的肩甲,彩色的玻璃碎在脚下嘎吱作响。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俯瞰着图书馆洞穴般的中庭,争夺玛西利亚的战斗中,这里是最先被波及的地方。
墙上、地上散落着烧焦的血肉。四个怀言者战死,死于枪击造成的致命伤。几个重伤员躺在地上,由药剂师照料,其中两个已无力回天,只能低声呢喃祈祷,由药剂师给予他们安息。死者的基因种子将被回收,还原器呼呼作响,带出细碎的骨渣和血液。
阵亡的极限战士的尸体无人收敛,十三军团的药剂师没有来帮助他们,活着的战友也没能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在别的营,这些极限战士也许会经历无数个小时的痛苦,在仪式的折磨中悲惨地死去----但在塔格隆这,不会发生,他没去搞什么仪式。
对方的确是敌人,他会尽一切努力击败他们,但他心中绝无憎恨,也不想让他们受到不必要的折磨。
十三军团值得钦佩,其在战斗中的凝聚力和纪律令人羡慕,执行力也无与伦比,毫无疑问,他们是索尔-塔格隆所面对过的最有战斗力的对手,他其实很尊重他们。
“艾瑞巴斯希望能活捉敌人,把他们都献祭给毁灭风暴。”雅鲁勒克在战斗开始前曾表示。“五百世界都要这么做。”
“让那艾瑞巴斯见鬼去吧。”索尔-塔格隆不屑一顾,“这小人也想来命令我。我的任务是毁灭这个世界,我有我自己的方式。”
索尔-塔格隆走出中庭,两边高耸的大理石廊柱已是烟熏火燎,散布着炮火打击的痕迹。外边是个宽阔的半圆形露台,由天然石材筑成,还有很多精心种植的大树,大理石阶梯直通向下方。
原本整洁的设施现在已变得残败不堪。
旁边一道人工瀑布注入到水池里,搅动着浮在水面的尸体。
露台有座高耸的白色大理石雕像,是个身穿长袍,摆出沉思姿态的人。
雕像脚下,躺着重伤的极限战士,他被炸成了两截,上半段泡在血泊里,下半身则在不远处,器官甚至飞洒到了露台上。但他还活着,阿斯塔特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阿瑞纳斯举起爆弹枪,
“不必。”索尔-塔格隆抬手制止旗手。
极限战士肩甲上的标记显示,他的军阶与百夫长相当,跟连长差不多。他一只手抓着内脏,徒劳地要塞回体内,另一只手扒着地板要向掉在旁边的爆燃蛇铳爬去,哪怕是垂死之际,他都不放弃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机会。
索尔-塔格隆的甲靴重重地踏在极限战士的手腕上,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蛇铳,把玩了两下。
“真是把很棒的武器。”
极限战士勉强抬起头颅,他的头盔还在,是马克 IV的变体型号,进行过奥特拉玛特色的改造。曾经纯净无暇的钴蓝色本体和金色线条溅满了鲜血,显得更加夺目。此外,他的头盔还铭刻着桂冠环绕的神庙,这是索尔-塔格隆不认识的某种战斗荣誉。
“为什么!?”极限战士哑沉的嗓音中带着嘶嘶的电流声。
索尔-塔格隆把爆燃蛇铳顶在了极限战士的左边目镜上。“哪来的为什么?”
“为何要偷袭我们?”
索尔-塔格隆扣动扳机,火焰射穿头颅,舔舐着地面。
“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