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前同人——铁幕（249） 钻石之眼（16）
枪声四起，惊起鸟群般的子弹穿梭在猩红的深巷之间。被火光点亮的斑驳墙壁闪烁着交战者虚化的阴影，这些被低处的光夸大到不属于他们的高度的影子仿佛记载着泰坦与诸神的战斗。本质上这仍是轻武器间的小规模交火，然而不论是借助烙印系统与同步系统在缺乏照明设备的环境中稳步推进的战术人形还是来源不明，身着便装却装备精良的“商贩”，都不是仅仅依靠黑市的非法生意度日的人形贩子能应付的。
“你们尽管打吧，谁能赢都和我们没关系，我可还没活够呢。等你们打完了，说不定靠着残留的人形残骸也能卖出不错的价钱。”人形贩子们如是想道，一个个头也不回地向交火区外逃命。而与非法人形交易无涉的商人们见机得快，早早便收了摊。但这两类人都不会在意，DE一方有意控制着交火区的范围，没有波及整个黑市，只当是那几片区域里有些PMC都惹不起的存在。
尤里靠坐在青石板前，身后那座贩子们拆解人形的工厂人去楼空，少数没来得及跑出来的则被他干净利落地变成一地尸体。他今夜唯一一次出手似乎只是为了给自己清理一块看戏的去处，静观这场被自己左右两侧的枪手们创造出的枪林弹雨，偶尔侧过头确认自己看护的人形们没有出现伤亡。然而比起他像个裁判一样稳居中场更值得在意的却是阻挡着DE人形前进的人类，在没有穿戴防具的状态下能与战术人形僵持且未发生减员。
“终于把这些暗处的家伙引出来了，会是哪一边的暗手呢？”尤里淡笑道，往常与山猫共同行动时她会应和自己，不过他并没有同对方保持通讯，于是尤里接上自己的话：“白色势力的家伙保持低调还来不及，怎么会凑这样的热闹？只能是买家的布置……着实粗糙了些，他想要掩饰什么呢？”
“长官，区域中出现了一个齐纳协议信号，已同各人形小队确认，不属于DE一方。我正在进行追踪，已向您同步信号移动路径。”灰熊两手握住武器屈臂呈直角叠放，侧身快步前进——她常用的中轴重锁技术，在这样的复杂环境中也能最大限度防止敌人控制自己的武器。为了配合这种战术，她在手臂上加装了两扇小型臂盾，以使得下放肋侧的手臂可以提供必要的防护。她所在的天眼小队承担着侦察与维持团队通讯的职责而非投入战斗，所以在行动之时她第一时间将异常汇报给主管情报的尤里，“以及，与这信号共同出现的还有一个无法辨识的协议信号，只出现了几秒钟便消失了，PPK她们在进行排查尝试。”
“收到，我沿既定路径与你会合，将情况同步给其他人。”尤里施施然起身，闲庭信步穿过双方编织的火力网，脸上的轻松却不见影踪。灰熊所说的无法辨识也无法追踪的信号是什么意思呢？自己预先排除的白色势力还是按捺不住参与进这场战斗了吗？
十米，九米……
“敌人的速度在放慢？不，是我太着急了。”灰熊判断着，她距离见到信号源只隔着一个转角，于是她将武器交到左手调整了姿态，来让自己尽可能减小暴露面积。她深吸一口气，止住自己直接发起进攻的冲动。她现在的任务是盯住这个信号并等待尤里前来，那时两人一同行动明显是更加稳妥的决定。
探测模块显示信号仍在移动，基于这一状况，灰熊决定先确定对方的行进路线再伺机跟上。却不曾想自己刚刚探头就瞥见两道凌厉的紫光，黑洞洞的枪口泵出火舌，在墙体炸出大片烟尘。灰熊的本能将自己向后拉出一步，险而又险地避开一串打碎了混凝土射向自己的子弹。
AK74M几枪将灰熊压回掩体，立即掉头撤退，一副不准备与灰熊过多纠缠的样子。
“该死。”眼见对方的信号随着自己暴露而开始提速，灰熊也顾不得许多，追上前去，力求拖住对方。而此时她的视野逐渐变得开阔，她发现这条巷子并不是宽度均匀的道路，其中不乏许多用途不明的凹陷设计，只是由于建筑顶层的遮掩而令人极易忽略这千足虫一般的结构。她保持对前几处凹陷的警惕，将双臂夹在两肋侧部贴身举枪，以防止存在部分自己未曾料到的伏兵，但这种防备并不重，因为她在附近只探测到了一个信号，即使那个不可识别信号的源头在附近几十米范围内也无法屏蔽自己的探测。
这里没有其他敌人。连续几次扑空让灰熊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和不存在的敌人斗智斗勇，AK74M就要跑出她的视线范围。灰熊急切地向前追赶，直到她的视觉模块与云图将近处弹道的预测线作用在她的眼中，她才发觉，就在自己放松警惕的下一处凹陷中，一个男人紧靠墙壁站立，左手持手枪横贴胸口来让出套筒排出弹壳的空间，枪口则是正对准自己。视线交错，她在男人眼中捕捉到一丝讥讽，这站位定然是算准了自己会急于追击而设计的。灰熊根本来不及感到愤怒，她立即屈起左臂防护，同时借助惯性向前方进行规避动作。
这男人只能是NOVA，他扣动扳机，子弹击在臂盾侧缘，在一个细微的偏转后撕碎了灰熊大臂处的仿生皮肤与肌群。就在同一时刻，原本全速冲刺的AK74M不知何时也一记回马枪杀出来，向着灰熊发起猛烈的攻击。灰熊将持枪的右臂前推出去，试图开枪减缓AK74M的进攻节奏来争取喘息的时机。可她已然陷入AK74M与NOVA的合围，NOVA依托着掩体牵制灰熊的规避动作，短暂的周旋之后，AK74M两发子弹击穿灰熊的膝关节，接着从容地对行动模块补枪。
“你漏算了人类参与行动的情况呢，灰熊小姐……啊，你伤的不清，想必会很疼。”NOVA踢开掉落在地的手枪，搀着动弹不得的灰熊，让她靠着墙壁坐起身子。
“我们的人员信息泄露了吗？”灰熊悔恨自己的轻率，但这些都不再重要，如果当真如她所想发生了严重的情报外泄，整场行动都将变成一个针对DE的巨大陷阱。
“别想太多，只是过去和你这型号的人形打过交道而已。”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对灰熊的了解，NOVA开枪击穿了灰熊的通讯模块，断去灰熊联络其他人的念头，“也许昏过去会是更好的选择，啊你当然不会，你会像现在一样愤怒地盯着敌人直到最后。不过今天这件事你已经没有资格继续参与了。我不会杀你，但如果你的队友们找不到你，或者人形贩子先一步逮到你，就与我们没关系了。”
灰熊显出强烈的羞愤之色，比起被人形贩子俘获的下场，她宁可对方开枪打死自己。她唯有继续拖延下去，“你，你们到底是谁，究竟准备做什么？”
“嘘~”NOVA将食指抵在灰熊唇边，“你已经出局了。74M，我们走。”
“NOVA。”AK74M忽然间举枪戒备，言语间难得流露出一丝惊讶。在她保持戒备且需要留意的方向只有两处的情况下居然会让人靠近到如此近的距离。枪口之前，尤里正注视着她与NOVA，眼神平和得不带任何情绪，可74M早与夜魔打过交道，她绝不怀疑对方能像更换电池一般轻而易举地干掉自己二人。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啊，朋友。”NOVA笑了笑。
“上一次见面我们在争夺同一样物事，不过从结果上来说也许你赢了，国安并没能阻止后续事件的发生。”尤里并没有理会NOVA，自顾自地说道，“今夜你出现在这里提醒了我一个当日便应当追查的问题：与国安对同一件东西产生兴趣，且雇佣你来争夺它的人是谁？”
“那一单我可没拿到佣金，怎么算都是亏本。”NOVA说道：“而且我必须纠正你一个观念，尤里先生。我是佣兵，能驱使我这把枪的只有金钱，金钱是没有立场的。不论你们国安想要做什么，我那个匿名的雇主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是赢家。不考虑行业规则以及雇主全程用无法追踪的方式进行联络，我也根本不在乎他是谁。我只在乎他付我多少钱，所以，即使你能撬开我的嘴也挖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好啊，既然如此，来讨论另一个话题吧，NOVA。”BENNY自巷子的另一边现身，与尤里一前一后将NOVA与AK74M围堵其间。BENNY瞥了眼血泊中的灰熊，尽管外表已变成一个血人，灰熊的信号与体征仍十分强健，这说明NOVA二人下手极有分寸。“伤了我的部下，你不准备做点赔偿？”
“少见啊，我的前同事。你不常在总部。”NOVA抬手轻轻压下AK74M的步枪，缓缓转过身直面BENNY，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此时被两个大麻烦包夹，硬拼与送死无异。
“你也不常在格里芬。”BENNY冷声道，“格里芬在KCCO的背叛中伤亡惨重。克哈，索戈斯，萨沙，你认识他们。”
“一面之缘罢了。”NOVA说道，“我不会吝惜为他们献上花束，如果他们还有墓碑这东西。”
“如果你希望我现在就干掉你可以直说。”BENNY说道。
“想追究责任吗？你应当和我身后这个国安的人去说，我可是将东西两手奉上的，但他们依然搞砸了。”NOVA握拳竖起大拇指越肩指着身后的尤里，“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刚才说的名字属于你那个战区对吧？既然他们都死了，你又靠牺牲了多少人才活下来？就我所知，我们都是叛徒不是吗？瞧瞧你带出来的人形，相同的样貌能减轻你的愧疚？”他轻蔑地看着BENNY身上的DE标记。
“我们都没资格评论彼此。”BENNY回应道。NOVA的一番话戳中了他的痛处，再也无法维持原本咄咄逼人的气势。
“想要补偿？维修费肯定是没有的。”NOVA搭着AK74M的肩膀，颇有种哥俩好的架势，“我俩这次与你们办的不是同一件事，如果你的人形咬得没有这么死，我也犯不着对她下手。”
“卑鄙的家伙。”灰熊虚弱地道。
“你拖延时间的技巧不怎么样，灰熊小姐，但我很乐于配合你。”NOVA低下头，怜悯地说道，“因为我也需要拖延时间。那座塔楼能控制黑市的大部分区域，如果要我选择一个狙击或者侦察的位置，我也会选择那里。山猫小姐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和你们通讯了。”他刻意在此时转向尤里，心中默默计时。NOVA完全认定，山猫的安危在尤里心中占据相当大的比重。经过上一次自己被反威胁而妥协之事，NOVA很是恶趣味地盯着对方，想看看尤里在战友身处险境时脸色大变的样子，权当是一种报复。
他终究是要失望的，瞳孔皱缩，呼吸停滞，身体摇晃，尤里连这样的微反应都没有，他只是暗中打开了通讯模块。
“山猫？收到请回复。”
无人应答。
“与你们一起出现的那个人，是他做的对吧？”尤里问道，食指预压下扳机，距离子弹出膛也仅有一个抖动的距离。
“你真的想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NOVA哈哈大笑。
“去做你该做的事，尤里。”BENNY低声喝道，两人对视一眼，尤里径直冲向塔楼。见尤里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BENNY继续说道：“我也有同样的疑问。”
“嗯……你们认识。”NOVA眼珠一转，“和尤里也认识。”这话宛如掀起一个炸雷，能让NOVA同时联系起自己二人的敌人，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神出鬼没的列夫。而这也推翻了BENNY的判断：既然NOVA没有杀死灰熊，那么即使山猫真的遇袭，对方也大概率不会下死手。但这对于列夫是不成立的，而NOVA此时的留手未必不能作为给自己留出的余地——他毕竟就是这样的人。
BENNY思考着应当如何处理眼前的两人，他很想开枪将他们当场击毙，凭借突击者视觉，NOVA和AK74M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沉默着，仿佛这是一场平等的对峙，他最终还是将食指从扳机移开，推上保险。BENNY固执地告诉自己：叛徒是无权清理叛徒的，何况NOVA本质上没有背叛格里芬。
“上一次的雇主是列夫吗？”他问道。
“不是。”
“你很擅长给自己留余地，比如说灰熊。”BENNY说道，“就当是因为你的留手救了自己一命吧。我不管列夫给你开出什么条件来替他做诱饵。下一次，别挡我的路。”
“谁知道呢？命运无常，我们这些局中人如何能决定呢？”NOVA带着AK74M自BENNY身边走过，夜空中飘着轻松的笑。BENNY走上前去，拉住灰熊的手臂，另一手穿过她的膝侧，将灰熊扛在肩上，向着最近的人形小队走去。
“DE全体人员注意，这里是BENNY，区域内存在危险单位列夫，无论发生任何情况，不要分散行动。重复，不要分散行动。”
“列夫？列夫是谁？”MP7一阵疑惑，她停下脚步将行动计划在心智中仔细过了一遍筛子，没有任何字眼提到这么一个人。她当然无法理解，这句话本就是说给夜魔小队以及VECTOR和LWMMG的。
“队长小心！”G3大声道。MP7方才抬起头，眼前便升起一道圆月般的刀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