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re:《山河令》温周关系解析(之二十一——沙漠中的行者)

夜色笼罩的林间小道上,老温疲惫的身体裹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神情落寞地缓缓前行,见阿絮他们坐在篝火边,老温在远处停下脚步,偷听他们说话。
阿絮告诉成岭,当时秦怀章有事在身,不方便带着重病人,说好三个月后回来接甄家,但回来时发现村子已经夷为平地,甄家不知去向。这件事成了秦怀章的一个心结,直到儿子秦九霄成年入师门礼时,他说秦九霄排行老三,阿絮才知道师父一直为此抱憾至深。
成岭道:“原来师叔早就认出你了。”阿絮点头。
秦怀章一直在惦记老温这个徒弟,而阿絮守着老温这么些日子,竟无一刻想到二师弟身上。不得不说,人和人的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秦怀章始终记得老温,不是因为他记性好,也不是因为他过得太苦,幼年的老温给了他很多温暖,而是因为他重情重义,心疼甄家这个孩子,执着于对朋友的承诺。秦怀章是至情至义之人。世上如果没有了情义,人为何而活?
阿絮始终想不起来老温的身世,不是因为他交游广,事情多,蜜罐里泡大的,而在于他从小就是个程式化的孩子,长大了是个程式化的社会机器,他的心里,只有规则是最重要的。为了规则,他自觉压抑人性(包括自己和别人的)。小时候,他练功干活,严格按好徒弟标准要求自己,陪着老温去玩,搭着老温肩膀去见师父,也是好玩伴该做的,他都程式化地照做了。不上心的事,忘掉也就不奇怪了。
长大后,他照顾四季山庄,是身为大徒弟的使命;辅佐晋王,是他的家族事业,又都是按照社会规范严格执行。可惜他志大才疏,都搞砸了,四季山庄荒芜湮灭,江湖地位完结;在晋王手下,他赖以生存的资本(部下)稀里糊涂血本无归,也没干出任何成就。他易容离开天窗时,已成了彻底的失败者。
做得好不好是技术问题,做不做是态度问题,阿絮的态度一直坚定不移。但是作为程式化地完成任务,清醒薄情决绝的他更加避免投入感情,所以当他带着四季山庄所有人转投晋王,就没想再回头,四季山庄撂荒了,完全没人照应,哪怕他易容离开天窗,也没想过回四季山庄;也所以他在天窗能做得更冷血没人性,搞出七窍三秋钉这样的酷刑对付部下。
阿絮之所以甘心只活三年,就是因为最能体现他人生价值的理想之梦彻底破碎了,没有翻盘的可能,甚至自己的小命也将不保,他只好脱离苦心经营的社会身份。对于把社会规则看得无比崇高的人,他也确实认为自己已经毫无价值,就像街上的乞丐。
阿絮这种性格,显然不是在秦怀章门下养成的,或许在他的原生家庭,一出生就背负了振兴家业的高期待。
阿絮对成岭说:“不管他认不认我这个师兄,我都认他这个师弟。”
首先因为这是规矩。师兄对师弟要关照,师父秦怀章是这么嘱咐他的,老温的父亲甄如玉也是这么托付的。阿絮在新形势下又准确地找到了自己的角色定位——师兄加师父,有了师弟和徒弟,回四季山庄也就名正言顺了。这样的阿絮,又可以回归正常的社会角色了,比从前更完美的是,感情上也找到了归宿。
阿絮此番来龙渊阁,算是得了个天大的惊喜——自己的心上人原来是从小就认下的师弟,亲上加亲,又弥补了师父的终身遗憾,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一切都那么圆满。以前的阿絮对老温有感情却相对浅很多,还有表达障碍,现在的阿絮有了兄弟情的加持,主动拥抱拉手,亲热度爆棚,一颗心全在老温身上。
叶白衣分析,甄如玉本姓温,因被神医谷谷主收为义子而姓甄,逐出师门后改回本姓,所以老温不愿认甄衍这个名字。阿絮估计甄家夫妇早就不在了,他告诫成岭,除非老温自己提,否则别问。
成岭感叹:“为什么越是好人越没有好报?”
阿絮说:“天意难测,造化弄人,众生有情皆苦,不只是好人。”讲起大道理,没人比阿絮更通透。
造化弄人是无差别的,众生有情皆苦,人们只为自己心中的好人感叹,而谁是好人,每个人的评价也不同。
老温站在远处,神色凝重地听完了这番话,秦怀章的情义和阿絮的善意,都被他捕捉到了。走近前,他照旧调整情绪,换上微笑,说:“阿絮,我看你行善积德,都快…….”
成岭叫师叔并拥抱老温,老温没有拒绝。
叶白衣因为徒弟容炫连累了甄家,要满足老温一个愿望:“我请你说出你的心愿,否则的话,我恐怕是走到最后,也不能安心地离去了。”
老温的愿望是“治好阿絮的伤,还要保证他元寿无损,武功不失。”
阿絮表情平静地默认。
叶白衣答应了,说去找能治之人,就走了。
老温意外地高兴,与阿絮、成岭前往四季山庄。
晚上在客栈,成岭嫌阿絮讲故事枯燥无味,阿絮便将成岭推给老温。
老温给成岭讲了个睡前故事:“从前在沙漠里有一个行者,不幸遭遇了狼群,被追得走投无路,他忽然发现前面有一口井,没办法,他只得顺着枯井的井绳往下爬,岂料刚爬到一半,他发现井底有一群蛇,正对他吐出毒信,正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正在此时,他还发现井壁上挂着一只蜂巢,蜜蜂啊嗡嗡乱飞,正对他发起攻击,蛰得他苦不堪言,而更糟糕的是,坠着他的那根井绳承受不了他的重量,正在以极缓的速度向下坠,忽然间,他发现井壁上的那个蜂巢啊,正在往外渗蜂蜜,他伸了伸手指,刮了一点蜜糖,放在口中,全心全意地吸吮着,人生在世如梦幻泡影,世人苦苦追寻的,也不过是那一点蜜糖的欢愉。”
伴随故事的画面,是老温和父母被江湖正道追杀,又被神医谷老谷主抛弃,正所谓上有狼群,下有毒蛇。老温始终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上有江湖正道,下有鬼谷众鬼。而阿絮就是井壁上的蜂巢,那点蜜糖就是阿絮的爱。但是蜂巢还有不和谐的另一面——蜜蜂的攻击,老温也都领教了。就是这样一点危险的甜,也不持久,井绳正在坠落——时间之绳。
老温的经历,让他比别人更早更清醒地看清了人生的真相,世人苦苦追寻的那点欢愉,终究是梦幻泡影,但他在清醒中选择深情,“全心全意地吸吮”那一点点蜜糖。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而热爱生活,不是指存活得更加长久平安,而是真正投入感情,懂得爱,在有限的生命中真正勇敢活过。每个人在生命中释放的情感才是生命之光。
老温自从听了阿絮在篝火边的话,阿絮的善意让他印象深刻,他挂在嘴上的奉承话也就变了调子:“(阿絮)是菩萨的化身,慈航普渡的命,要到处救苦救难。”
仙霞派被鬼谷挑了,老温笑着逗阿絮:“周菩萨,要不要金刚怒目,降妖伏魔去呀?”
但是阿絮真的关心了,老温又不乐意——“周菩萨,我们不是要回四季山庄吗?仙霞派倒霉关我们什么事?”看来老温下定决心要摆脱与鬼谷的一切联系了。
阿絮分析仙霞派的遇害,可能是有人借鬼谷之名铲除异己,再栽赃到鬼谷身上,他们的目的何在呢?
老温显得漫不经心,应付说那当然是让自己获益啦,之前以为高崇是黑手,现在看来五湖盟中运筹帷幄的胜者另有其人。
阿絮说:“沈赵二人一个装傻一个装弱,我看都逃不了干系。”说到老温心坎上了,老温接道:“高崇的遭遇乃是他兄弟一手造成,沈赵二人无论何人设局,另一个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翻脸无情,背信弃义的小人,谁咬谁都不冤枉。”
可阿絮又往回拐,跟自己前面的话相矛盾:“要是沈赵二人狼狈为奸也就算了,要是一忠一奸,我们便害了无辜之人。”一心想化解仇恨的阿絮怕自己的话加深老温对五湖盟的仇恨,有点混乱了。
老温说:“无辜?你又来了,何人无辜?”话到这里,又回到了以前模式的循环。阿絮所说之“忠”,不过是忠于五湖盟罢了。但二十年前那件事,不论谁设局,他们是一起做的,当然都有责任。
阿絮见老温有点不高兴,这次没有坚持己见。之前两人争执,阿絮总要恃宠而骄占上风,现在是新晋师兄,多少要让着师弟点。
“罢了,我们不是要回四季山庄吗?提这破事干嘛?走吧!”老温总结。他知道两人看法不同,不想争论。他不关心那些名门正派的死活,甚至也不关心鬼谷,只想早点到四季山庄去。
老温的坚决,表明他经过思考,已经想好了下一步棋。
老温的武功虽高,但从来不是逞强之人,他做事都是靠智谋,通盘布局,审时度势。目前最紧急的是治好阿絮的病,再图复仇。既然阿絮有强烈的愿望回四季山庄,老温也只能成全他,陪阿絮回到他向往的环境里,对身体也会有好处。这也显示了老温的心思柔软细腻,善于为他人考虑。对自己的复仇计划,他准备在此基础上重新谋划。
回程中,老温以打酒为名,单独行动,见到了鬼谷薄情司的暗号,便去见了两个鬼谷女子,询问情况。两个女子说她们一直躲藏,若没有谷主和喜丧鬼的保护,她们就是别人的砧上鱼肉,不知该何去何从。老温问她们自己有什么想法,她们宁愿回鬼谷去。
老温说“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你们就非得回那鬼地方?”她们说“我们都是一些走投无路的薄命女子,人人都是踏上绝路前蒙主人相救,自愿为奴为婢相报,天下之大,唯一勉强算得上家的也只有咱们鬼谷了。”换句话说,之前她们在鬼谷是得到了保护的,比在其他地方更安全。但是其后就不同了,老温已决定跟阿絮回四季山庄,不能再保护她们了。随着鬼谷众鬼与毒蝎集团的合作与进一步危害江湖,鬼谷即将遭受灭顶之灾。
老温狠心下达命令:“既入鬼谷,或是噬人,或遭人噬,你们既然连自保之力都没有,还回什么鬼谷,往后任你们去哪,不得再踏入青崖山一步,违令者死!”这里老温有点过于武断,虽是为女子们考虑,但应让她们自己选择去留。
老温在认识阿絮后,一心在阿絮身上,对鬼谷疏于照顾,未能更好地处理鬼谷人员的善后,是他的失职。
蝎王用药控制了无常鬼等一众鬼头,指使他们去剿灭仙霞派,并传遍江湖,让鬼谷彻底卷入纷争。无常鬼等虽不愿意,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况且谷主老温让他们去祸乱江湖,也是个与全天下为敌的下场,左右都完蛋。无常鬼讲出“温疯子”的恐怖:“他篡位时,当着众人的面生剥了老谷主的皮!”以老温前面的故事,为了清算和立威,老温对敌人完全能使出这种极端手段。无法想象,生性多愁善感的老温是靠着怎样的坚韧意志才从鬼谷的炼狱里存活并成长起来。
喜丧鬼被于掌门和艳鬼救到华山派别院,于丘烽知道了喜丧鬼和赵敬之事,以此要挟赵敬,赵敬便瞒着蝎王找急色鬼去杀人灭口。蝎王心生怀疑,瞒着赵敬赶到华山派,杀了急色鬼,掳走了喜丧鬼和艳鬼。
于丘烽在关键时刻还是选择和艳鬼站在一起,艳鬼颇感欣慰,就是这时不时的一点点蜜糖,让艳鬼欲罢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