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阅读小记——
2023.06.30
“二喜、有庆不要偷懒，家珍、凤霞耕得好，苦根也行啊。”
我是个粗俗的人，本不爱看书，觉着文字这东西，着实枯燥，看着看着，就像看着一排排整齐的竹串；有时又不一样，看着书，像是在看着我，我从文字里读出了自己，在脑海中拍成画面，这本书，就像电影一样，一帧帧的在我脑子里播完。 闲话就说到这里。 谈起此书，我看前急躁，翻看着前些页没有目录，便随手翻了一番，从零散的文字里一股脑瞎分析，认定这是一本讲述各种八卦故事的生活之书。由于友人推荐，我也起了一些兴趣，就决定囫囵的快速预览一遍，便开始下一本。 于此，我翻开了福贵的人生。 说起福贵这人，他可有意思，我不好去评价他是不是苦难、是不是幸福，反正我确实是羡慕福贵，却又不想成为福贵。他人听到这话可要笑话我了：“你是嫌弃自己亲戚太多？”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我羡慕福贵啊，他生在一个优富的家庭，却小时不学好，整头往青楼里钻，染上骰子和梅色，却依旧能娶的家珍，他说这是他上辈子做狗吠了一辈子换来的好运。我笑着说他迷信，他没有理会，露出了一个老人家才会流露的眼神，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空无一物的前方，终于撬动了嘴巴：家珍这辈子跟着我，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我做人良心最过不去的啊，就是这件事，你晓得不？她死前还嘟哝着绵绵的细语，说下辈子还想跟我成双成对。我听着这话，实在是哭也哭不出来，笑也笑不出来，只是一味地看着她干瘦的面孔，她也盯着我看，我们俩就这样，看了一辈子，只是我看的兴许要比她久一些，之后呢，她在上面看我，我就在下面看她。 家珍这辈子，最多的就是在哭啊，哭啊。我也是，到后头，她哭不出来了，我也哭累了，有时就想着背着她去村西看看家人。 早些时候，只有我爹睡在这，还好他走的早，没有跟着我家吃苦，只是苦了我那娘啊！少了丈夫陪伴，只能是围着我们这些儿女转，还好凤霞这孩子听话，爱笑，才给我家带来不少生气。 后来，国民党军进来了。 “你被抓壮丁了？”我扭过身子，追问他。 他低下了头，继续说着。我娘这辈子，苦难都在后头啊，我这当儿子的没用，才没有让她过上好日子。直到我娘断气，她都不晓得我人在何处，只是一个劲的说到，“福贵不会去赌博。” 我也没曾想到那找个医生一去差点没能回来，那连长拿着枪口指着我，我就只能随老全、春生一块跟着国军大部队挨饿。 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了老全逃过了那么多次部队抓兵，还是没能逃过死，跟着他的兄弟们一块去了。 我和春生还算幸运，碰上共党侥幸活下来了。说着，福贵笑了一笑。 逃走的时候，我啥都没想，只想家人。等我在那一成不变的老村路上喊着凤霞时，我娘也跟着我爹睡一块了。 福贵眯了眯眼睛，顿了一下，又开起了口。 那时候有庆也小大一个了，还不认我这个爹呢！ 只可惜，我也没有给有庆留一个好人生，只是想着送他去读书，期盼他能给我们徐家涨涨光，没想到这一送，把他也给送到我爹娘那了。 福贵说着，往后一瘫，又眨巴了几下眼睛。 我也往后一坐，觉着有庆这说的也太少了，于是等着福贵继续开口。 福贵用黝黑干瘦的大手抹了抹眼睛，嘴巴却是咧笑着：有庆这孩子，每天为了喂人民公社那两头羊羔，每天跑着来来回回，他们学校第一次办运动会那会儿，这小娃可给我争光了，比他大头的小子跑的都一喘一喘的，我家有庆领先几圈拿了第一名，只是这孩子跑的是快，快的啊，我都看不见他了，直愣愣往天上跑，那双吧嗒吧嗒的小脚声，也再没能听到了。 福贵又抹了抹眼睛，我也觉着鼻子有些发酸，便抬起了头。“有庆这孩子走的实在突然，像我外公，走的让我觉得没有实感，现在我还觉得，仿佛回到那间老屋，还能看到一个咧嘴笑的老人看着我。” 等福贵不再呜咽，他便摘下草帽，扇了扇风。 凤霞这孩子，生来漂亮，像年轻时的家珍，可惜这老天爷嫉妒我家两个红颜，夺走了我女儿的耳朵和嘴巴。福贵加快了扇草帽的速度。 好在凤霞运气好，碰上了二喜，这小子虽然是个偏头，也却是真的实诚，对我家凤霞好。他啊，也算是咱家儿子了。 只是凤霞有运气没福气，给二喜生了个儿子，也走了。 我不敢告诉家珍，有庆走的时候，家珍差点没挺住，这会儿我怕… 福贵停下了扇草帽的手，不一会儿，又扇了起来。 只是家珍见着凤霞也去了，并没有哭、没有喊，只是摇了摇头。我觉着奇不自然，果然不出三个月，家珍也跟着去了。 至此，我家五口人都睡在了村西，只剩我跟二喜、苦根。 福贵又戴起帽子，坐起了身。 苦了苦根这孩子，一出生便没了娘，他爹也去的早，死在了工地上，连根完整的骨头都没留下。 我也老了。福贵站起身，拍了拍满是灰的屁股。 老也糊涂了，也蠢了，也笨了。 我也站起身：“怎么这样骂自己？” 苦根我也没能留住。 算一算年头，苦根现在该有48岁了，也该娶了个漂亮媳妇，抱上孙子了。 现在就剩我跟福贵了。福贵说着，叫喊了一声福贵，远处那老牛便应声走来，福贵费劲的爬上牛背，吆喝着，“鸡养大了变成鹅，鹅养大了变成羊，羊养大了变成牛，我们家就越来越有钱啦……” 我看着两个老福贵一斜一摆的悠扬而去，那红色的夕阳涂满了他们前方的云与山川。我也俯身拿起枕头下的一张老旧十元，紧紧地攥着，攥着。 ————尘雪生花 记.《活着》 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的迷路者，我们都是按照自己认定的道路寻找方向，也许我们是对的，也许我们错了，或许有时候对了，有时候错了。 生活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感受，不属于任何别人的看法。 ——余华（麦田新版自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