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PR 的道歉究竟管不管用？

*本文系用户投稿，不代表篝火营地观点

前段时间，《赛博朋克 2077》官方发布了一段视频，联合创始人 Marcin Iwiński 在其中首先为主机版游戏的的糟糕表现致歉并承诺将会对游戏进行逐步改善，同时也向玩家们公布了《赛博朋克 2077》的后续更新计划。

并不意外的是，这个视频在发布之后就掀起了一番热烈的讨论。不同的玩家怀着不同的心情在评论区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有愤怒、有失望、有坦然接受，也有疑惑，借着这个机会，我们也在上周发起了征稿活动，收集了不同玩家对于《赛博朋克 2077》官方发布「我们的承诺」视频的观点，随后整理并节选了部分稿件的观点，在不同的玩家眼中，这个视频的发布都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CDPR 的宣发部门出色的完成了任务，甚至完成得有些过头了」

@Thomas

2020 年 12 月初，临近《赛博朋克 2077》发售，我和大多数玩家一样，心情随时间的流逝愈发激动、翘首以盼。

游戏解锁前十分钟，我早早的就守在荧幕旁，目不转睛的盯着倒计时，脑子里全是幻想的游戏画面，心中满是期待。

转眼间，荧幕上的倒计时只剩最后 10 秒，我情绪高涨，甚至拿出手机，想记录下这宝贵的「解锁时刻」，当时的我心里想着，这将会是一款在游戏史上有着重大影响的作品，而我，是最早一批见证者，我得把它记录下来。如果以后我的孩子也喜欢游戏，就可以自豪的跟他说：「嘿，孩子，你老爸曾经历了如此伟大作品的首发，羡慕不？」

游戏开始，我体验了大胆的捏人系统以及堪称游戏史上最强的本地化工作，这些都使我在初见这款游戏时无比惊喜，或许整体观感是糊了些，但若是牺牲画面来达到保证帧数的效果，我想这还是可以接受的。

直到场景转到了室外，帧数骤降，远景更是糊成一团，我强忍着玩了一会儿，却出现了闪退的问题，并且十分频繁。

之后我的心态发展估计和大部分主机玩家经历的一样了 —— 从满怀期待地打开游戏到破口大骂地退出游戏。我至今在主机上碰到有闪退情况的游戏屈指可数，而像《赛博朋克 2077》这样闪退次数如此频繁、bug 多如牛毛的真是仅此一家。

可以说，CDPR 的宣发部门出色的完成了任务，甚至完成的有些过头了。可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游戏，除了宣发上用力过猛，导致玩家在实际游玩过程中的体验与心理预期落差过大，公司的预期目标对于现阶段来说也不切实际、管理相当混乱。

我认为这就像一家普通的小菜馆，平时卖着大家再熟悉不过的菜肴，但是因为服务周到、诚信待客，口碑日渐上升，客户也自然络绎不绝。渐渐的，这家小菜馆赚了一些钱，想往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可惜却急功近利、大步流星，想从一家口碑刚积累起来的小餐馆一下子跃升成为五星级酒店。可惜事与愿违，摔了个大跟头。

「有人会记得那些不按时发布的辣鸡游戏」

@良丑

「没有人会记得那些按时发布的垃圾游戏」。

可能很少人会记全 Marcin Iwiński 这位制作人的全名，但游戏玩家们肯定不会对上面的这句话感到陌生。自从《巫师 3》在几经跳票后以惊人的游戏质量获得上百枚游戏奖项后，这句话就成了CDPR 的象征标语，换一种思考方式就是：你们只需要安静等待，看我给你放夜空中最灿烂的焰火。

可惜事与愿违的是，《赛博朋克 2077》搞砸了，成了笑话。用非常客观的商业数据来诠释的话，那就是对比 2020 年 8 月份 112 亿美金的市值，现在的 CDPR 直接跳水了三分之一。玩家和市场双双的不好看，让 CDPR 陷入了有史以来的最低谷。

在我看来，联合创始人 Marcin Iwiński 在视频中就主机版游戏糟糕的表现致歉是非常官方，不负责的。首先，他避重就轻，说明自己和玩家进行了诚实的直接沟通，但实际上，在宣发的过程中可以说是想尽一切办法，避免玩家知道游戏主机的实际情况。另外，虽然在视频中，Iwiński 谈到团队直到最后一刻都仍然在努力改善上世代主机的游戏质量，但首发后的主机版本依然非常不让玩家满意，并且在几日后的 1.05 版本补丁，优化卡顿与加强了街道上的人物后，依旧会出现卡死，穿模，BUG 不断等问题。

那为什么股东们必须要它在 2020 年首发呢？我猜测可能的原因有 3 个：一是为股价；二是无论是公司营收与市值的持续走高，都需要一针强心剂，《赛博朋克 2077》退无可退；第三个原因是，2020 世代交替，市场需要一款话题性产品来刺激，这是《赛博朋克 2077》最好的上线时期。

就像 Marcin Iwiński 自己说的那样，规划的内容非常讨巧，它可能规避风险，带领 CDPR 的股票再一次重返欧洲游戏行业的巅峰。可惜事与愿违，或许，目前对于游戏最好的公关，便是放出更多后续版本优化与 DLC 的内容、补完他们曾经许诺玩家的载具自定义、空中飞车、地铁、黑客模式，还有与杰克更多的故事。

「《赛博朋克 2077》的问题，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是猫就该喵喵喵

其实视频更多的不是道歉，而是解释。

Marcin Iwiński 在视频中解释自己的团队从来没有遇到玩家在游戏中遇到的问题，但事实上，这么大范围的 bug 吐槽，上一次还是发生在育碧的《刺客信条：大革命》上，就连向来自嘲自己 bug 多的育碧，也已经近好几年没有出现在这样大规模 bug 的恶性事件了。

但最最最令我气愤的，是解释游戏主机版表现糟糕是由于上个世代的主机机能限制。首先在发售前，就有玩家对游戏能否在主机上以较好的画面和帧数运行提出了疑问，CDPR 也大方地放出了 PS4 Pro 的实际画面，然而现在 B站上该视频的弹幕无一不在吐槽 CDPR 的虚假宣传。不仅如此，Marcin Iwiński 宣称上世代主机的机能限制，用「上世代」这样的词，玩起了文字游戏，事实上，绝大多数厂商和玩家，都还是称呼 Xbox One 和 PS4 为本世代，Xbox Series X、PS5 为次世代，但到了道歉视频中，却成了上个世代。且游戏在跳票前预计 4 月 16 日发售，怎么算都应该是原计划为本世代打造的游戏，退一万步讲，CDPR 也未对次世代版做出任何游戏优化。这些在道歉视频中的不坦诚与文字游戏，让我觉得 CDPR 再也不是那个波兰蠢驴了。

我能理解很多人所说的，只要后续的补丁到位，将游戏修改到位，就还是心目中那个优秀的波兰蠢驴。但游戏行业其实是具有非常强的时效属性的，游戏不便宜，主机版更不便宜，三个月后、半年后的游戏价格，是呈现跳水式的下降的，第一时间购入游戏的玩家是带着对游戏品质的信任去购入游戏的，而完整优秀的游戏体验，却要等到游戏价格下降到半价之后才能体验，这期间的成本，都被爱着 CDPR 的粉丝所承担了。

没有人会记得按时发售的垃圾游戏，但是历史却永远记住了一款没有按时发售，也没有做好的游戏。

「对玩家来说，这显然不是一篇合格的检讨」

@OO君

对于玩家来说，这显然不是一篇合格的检讨，但是公司的运作并不仅仅是使命和个人价值观的驱动，而是与逐利资本的合作与博弈，玩家所代表的客户群体，或者所代表的舆论仅仅只是在一家公司存活下去的过程中所要照顾到的众多群体的其中一部分，仅此而已。

而这也决定了公司与我们之间的沟通注定是戴着镣铐的表演，CDPR 同样也不能免俗。

在使命和资本的博弈中如何去做取舍是看待一家公司最好的方式，至少 CDPR 在《巫师 3》上所做的事情让我对这家公司在这个关键问题上的处理比较有信心，所以尽管有这样那样的不厚道的话，我也并不是非常反感。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彭博社紧随其后发表了对 CDPR 员工的采访，给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版本，项目管理混乱，决策层的不切实际以及过太于专注于营销而脱离实际，这都让 Marcin Iwiński 在视频里的说辞可信度大打折扣。

It’s not who you are underneath ,it’s what you do defines you.  —《Batman Begins》

突然冒出来一句电影台词确实显得有些做作，但是考虑了很久，唯独这句话能够最准确的表达我的观点，也最适合现在的 CDPR。很遗憾，虽然 CDPR 处处展现出为玩家服务的态度，也许他们也确实愿意全心全意为玩家服务，但是作为一家公司，在众多客观因素裹挟下，我们之间根本无法做到绝对坦诚的沟通和直接的交流，在资本和市场的巨大推力下有着太多的不确定和身不由己。

但是对于玩家来说，我们却能够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内得以有机会在围观这场博弈的过程中，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一窥 CDPR 眼中的使命与资本究竟占了多少的权重，看看这家公司的上限和下限究竟在哪里，看看这家公司还担不担的起我们的信任。

《赛博朋克 2077》的首发已是残局，不论你是爱是恨也都成定数，一地鸡毛散去，一个小小的机会在众多机缘下不期而至，这可能这就是命运给玩家的一个小彩蛋吧。还是那句话，对于玩家来说，也许花费心力从局限的信息里去为 CDPR 定性也许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观察 CDPR 接下来如何去应对这个问题，让我们知道这家公司未来究竟还担不担的起我们的信任，这对我们每一位热爱电子游戏艺术的玩家来说绝对是最有价值的。

「在 2077 真正来临 56 年前，他们需要一场新的无人深空」

@Machole

我当然相信 CDPR 的制作人员是想把当初许下的愿全部实现了再最终发售的，但众所周知——「人总是要恰饭的」。管理层需要一个已经发售的《赛博朋克 2077》来提振股价，安抚股东和其他投资者，当然也为了让自身得到更多利益，就像游戏中为我们所展现的那样。

疫情的持续蔓延使得游戏的制作受到了严重影响，CDPR 最终无法在发售时实现画下的饼，甚至都没有对主机版本游戏做出足够的优化和修复。联想到游戏销售的主要市场 —— 欧美日都是以主机玩家为主，Marcin Iwiński 先生在视频中的辩解显得那么苍白而无力。

他们当然清楚主机版本的严重问题，但为了游戏的顺利发行，他们也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面对玩家的怒火，以及可能到来的灾难性的法律诉讼。也许，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以我身躯化烈火」—— 虽然是贬义的。

「他们本应做得更好，可惜···」在玩了 123 个小时，做完了所有支线任务的我，对这游戏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我们的承诺」视频中对 PC 版本的高度认可在主机版本拉胯的当下只会起到反作用，与其说是对玩家的辩解，倒更像是对投资者的一种挽回姿态 —— 至少这个游戏并不那么一无是处。

CDPR 当然知道玩家在除了修复 bug 以外更想要的是什么，但在我看来，他们只字未提的原因很可能在于，他们不敢再画饼了。无数的承诺需要落实，无数的内容需要进一步填充。在《赛博朋克 2077》的灾难中，宣发占到了很重要的因素，因此，也许在正式完成这个内容 —— 例如水晶宫，航天城之前，他们都不想再通过过度而宣传引来新的反噬了。

「当您看到空荡荡的太平洲、进不去的航天城、笨拙的路人和魔幻的警察，您会想到什么？」

「大公司与高科技对人的异化和迫害。」

我当然愿意继续相信 CDPR，因为赛博朋克题材的大作本就不多，而能跳出霓虹灯和雨夜，揭示那个残酷未来世界内涵的游戏就更少了。我也相信他们也想实现那没画完的饼，也清楚完全体的游戏将会多么伟大多么美丽。这或许永远只能是一个梦，但在这个糟糕的世界，还有什么能比做梦更美好、更宝贵呢？

「你不是耶稣吗？救救你自己，也救救我们吧！」

「为什么我依旧看好波兰蠢驴和《赛博朋克 2077》」

@朵喵喵

《赛博朋克 2077》正式发售已经满一个月，但很显然其开发者 CDPR 依旧很头大。

该游戏截至目前的口碑明显偏两极化且不提，CDPR 自身的市值也惨遭殃及，以至于数日前就连 CDPR 公司的创始人Marcin Iwiński 也只得硬着头皮通过官方视频来道歉。那么，身为玩家的我们该不该因此而宽容并继续信任 CDPR 和《赛博朋克 2077》呢？

在我看来，目前大众对《赛博朋克 2077》的抨击主要集中体现在两点：其一，游戏优化差，Bug 太多，特别是主机版甚至惨到近乎不能玩的地步；第二也就是最关键的一点，很多被官方此前拿来高调宣传的游戏内容比如地铁系统、武器改造与义体系统等不是被严重阉割就是缺失，这也让很多玩家怒喷 CDPR 搞欺诈营销。

平心而论，玩家的这些指责并非空穴来风，但与此同时，我们也得明白，问题并非「都是 CDPR 的错」这么简单。

先说第一点，波兰蠢驴的游戏开发实力有限，或许不能同众多老牌大厂相比，至于第二点也就是官方涉嫌「画饼」的问题，我作为一名游戏玩家，虽然对此也有所不满，但也得承认一点，那就是从来就没有「游戏宣传必须等同实际游戏内容」的说法，毕竟如今开发游戏已经是一样浩大繁复的工程，而众所周知「计划赶不上变化」，考虑到发售档期安排、整体玩法协调性等诸多因素的影响，一款游戏的最终成品同早先官方宣传有所区别什么的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话再说回来，其实仅就目前版本的游戏而言，我们已经能够充分感受到波兰人那认真到近乎执拗的内容创作精神与诚意：除了空前庞大、充满烟火气息的夜之城，单拿《赛博朋克 2077》本体自带多种本土化配音这点来讲，试问同体量的 3A 游戏有多少？更何况针对玩家的不满，CDPR 也已承诺在不同平台提供退款服务了。

在这之外，还有一点也值得被我们纳入考虑范围内，那就是对比电影等传统文娱产物，游戏的独有先天优势在于它是可以通过补丁等更新来进行持续内容补完和品质改进的。

先贤有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在坚持做优秀传统 3A 单机游戏公司已经越来越少的大背景下，如果 CDPR 确实能践行其持续改进《赛博朋克2077》的承诺，那么毫无疑问，无论是 CDPR 还是《赛博朋克 2077》都值得被我们原谅。没错，玩家需要优秀的游戏，反过来游戏厂商也想做出销量与口碑都双赢的好作品。基于这个前提，与其一昧抨击谩骂CDPR 当下的力有不逮或者说「眼高手低」，还不如给予波兰蠢驴以充分的支持与鼓励，毕竟他们早一天兑现自己当初许下的宏图野望，那么我们玩家也能早一天体验到真正完整的夜之城风情，如此岂不美哉？

「游戏内外，每个人都身陷囹圄」

@Mule

这段官方致歉它来了，虽然来得有些晚，晚到几乎大多数玩家早都已深刻了解到现阶段夜之城的表现远不如预期，但官方似乎总得说点什么，以此来证明 CDPR 依然愿意和玩家保持公开且透明的沟通。五分钟的视频包含了不多的信息，Iwinski 谈到了公司高层的错误决策、也谈到开发时所面临的技术难题。只是看完这段视频的时候，我却生出一股微妙的怪异感 —— 作为一个唯结果论的玩家，吸引我的仅仅是视频末段那三十秒的后续更新支持计划,而占据视频近 90% 时长的道歉声明林林总总，赫然一张打着官腔的检讨书，我仿佛身处会议室，Iwinski 就站在我和诸位董事面前。如此形式，早已超越开发者与玩家之间平等的礼貌。

「在世俗中，大多数问题都是商业问题，剩下的那些也可以用商业的方式解决。」

在我看来，《赛博朋克 2077》是游戏之前，它首先是一件商品，而商品之上，是定价，是利润。自 2020 年 12 月 4 日至今，虽然经历了索尼的退款风波后账面依然漂亮，但至截稿前， CDPR 股价已下跌约 45.1%，这将影响公司当下的财政状况以及未来的投资，也无疑令公司的高层管理为自己的错误决策承担巨大的压力。

更重要的是，《赛博朋克 2077》商业上的失败在下游区域的基层开发者身上发掘出了更具争议的话题素材：开发者们正在创作一款关于企业剥削的游戏，但他们本身就像游戏中的剧情那般被剥削着，浸泡在高层管理者的「伪善」之中。不知不觉间，公司狗竟是我自己 —— 这正是《赛博朋克 2077》游戏本身所讨论的话题之一：

赛博朋克的社会中，每个人都置身囹圄，如此讽刺，令人唏嘘。

再回过头看这个视频，它所服务的观众是玩家，也不是玩家；它有爱，也有真诚，只是不确定这份真挚的重心落在何处，是玩家，还是股价。不论怎样，这个视频都略显蹩脚而世俗，现在站在镜头中的是 Iwinski，但就算是从夜之城中拿来任何一个算法生成的 NPC 也不会觉得突兀，因为这都不重要，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资本逐利幕前的提线木偶。

不能说《赛博朋克 2077》被商业毁了，它依然在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