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车追落日（一）
三毛说：“人这一生，匆匆而过，若说真有所图，也不过是一份温暖和惦记。“
1.
“莎莎，醒醒，可以走了。”李南希轻轻拍了拍趴在桌上睡着了的孙颖莎。
孙颖莎将头从手臂间抬起，眼睛里的惺忪和软萌总会在刚睡醒的朦胧之际，不经意透出。她有些烦躁地搓了搓脑袋，刚刚又梦到了王楚钦。真的很奇怪，以前在队里的时候，天天见面却几乎从来梦不见，为什么来了英国后没联系了，却老是梦见他了。
“几点了？ ”她心中不爽，开口问道，嗓音却也是刚睡醒后控制不住的软萌。
“11点多了，去吃午饭吧。”李南希温柔地望着她，提议道。
孙颖莎点了点头，又望了望四周，问：“Zoe呢？”
李南希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看向她的目光，暗自回味，不自觉地清了清嗓音，说：“Zoe还有事就先走了，我们也走吧。”
俩人一边走出研习室，一边交谈着。
孙颖莎打了个哈欠，身体虽然困倦，语气却是止不住的轻快：“熬了个通宵，总算是做完了！”
“不过还有些细节还得再修缮修缮，我后面改改，再一起讨论一下。”李南希习惯性地推了推鼻上的镜框，他对学术问题一向很严谨。
“好，那辛苦你了。”
“莎莎。”耳边传来的是王楚钦独特的发音，她定在了原地，随后又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把脑袋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出脑外。
“怎么了？”李南希注意到了她有些怪异的神色。
“没什么，走吧。”孙颖莎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一万多公里外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莎莎。”耳边又传来了一年多以来，只有在梦里才能听见的声音。她不经有些恼怒，自己不就是拒绝了他两次吗，至于总是不停在梦里回放拒绝他的场景吗？如果是惩罚是话也该惩罚够了吧？现在是更过分了，还来幻听。不至于，真的不至于，求求老天爷，真的别这样折磨自己了，这样真的会让她产生很喜欢他的错觉的。
心中憋着一股气，没有停下脚步，一个劲地往前走，没几步，便被一只熟悉的大手拉住了，她这才后知后觉明白——这不是幻觉，而后猛地回过头。
那张夜夜出现在梦里的脸，夜夜在梦里面向自己表白的人，夜夜在梦里被自己拒绝后哭红眼睛的王楚钦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明明她才应该是轻松问好的那方，嗓子却像是被鱼刺卡住，让她说不出一句“好久不见”。
王楚钦深深地望着这个一年多未见的姑娘，有好多话想说，明明背得滚瓜烂熟的草稿，却在此刻忘了词，只会再唤出一句“莎莎”。即便是满腹经文也道不出心中对她的思念，但很神奇，仅仅音调前重后轻的“莎莎”二字却能准确地向女孩传递自己的所有情绪。
“嗯……”她低声应了。
孙颖莎当然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全部情绪，只是情绪后的这份感情太过沉重，自己没有能力给出回应。
站在一旁的李南希适时地出声：“莎莎，这是你朋友？”
孙颖莎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抱歉地回道：“对，他是我朋友。不好意思啊，今天中午我要爽约了。”
“没事儿！那你们慢慢聚，我就不打扰了。”李南希温柔地笑了笑，很体贴地缓解了她的尴尬。
2.
“你干嘛？快放开！”面对王楚钦突如其来的怀抱，她有些抗拒。
王楚钦没有放开，而是将她收得更紧，哑着嗓子低声恳求：“就一会儿，求你了，莎莎。别推开我——”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声音中的恳求和委屈，孙颖莎心中有些揪疼，多年搭档，终是不忍，劝说道：“大头，你别这样，我……我不想看到你这样……就算是对我，我心里也难受……”
王楚钦避开她的话，说：“瘦了。”
孙颖莎一瞬间有些恍惚 ，愣着神，连眼睛都忘了眨，酸涩得厉害。
在外求学的这一年多里，她学着独立，学着一个人，学着以前最讨厌的英语，学着习惯不合口的西餐。她对爸妈和朋友总是报喜不报忧，努力表现得自己有在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好好进步，不愿展现自己的脆弱，让远方的亲人担心。
是多久没有亲耳听到这样的关心了呢？原来已经一年多了啊，还过得挺快的啊。
孙颖莎自认为自己的泪点很高，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就是很想哭，控制不住的想哭，眼睛酸涩，带着鼻子也酸涩起来。她不想哭的，她是最不想向王楚钦展示脆弱的。
王楚钦被小姑娘刻意压抑的吸鼻子的声音吓到了，以为是她在抗拒自己，赶忙把她松开。
“对……对不起，莎莎，我……我……是我没控制好自己……我……”一向能说会道的他磕磕巴巴地道歉。
“给——给我一分钟。”她转过身，心中挣扎，努力压抑，整理情绪，这是一年多里她最拿手的。
她整理好情绪后，装作无事发生，准备带王楚钦去吃饭，没走出多长距离，便被腹部的一阵抽痛困住了脚步。
她本能地蹲下身，用力抱着双膝，企图阵痛能够快点过去。
王楚钦也蹲了下来，轻扶着她，怕她重心不稳再摔倒，语气有些着急:“你来月经了？”
“嗯……嘶……”她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困惑:往常抽痛都会马上过去，这次怎么疼这么久啊？
“我送你去医院。”王楚钦一把将她抱起，着急地往学校外面走。
“不去……我不去医院……我不想去医院……”孙颖莎脸色有些苍白。
“你都疼成这样了，不去行吗？”
“我心里有数，没事儿。”孙颖莎揽着王楚钦脖子的手疼得不自觉地收紧。
“那去药店买点药。”王楚钦感受到她手心的冰凉，也悄悄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买完药后，王楚钦把孙颖莎送回了家。
“来，把药吃了。”王楚钦端着热水到她床边，嗓子有些哑。
躺在床上的孙颖莎舒服了许多，接过药吃了后，抬眼望见王楚钦眼睛微红，又想到他刚刚异样的嗓音，问:“你怎么哭了？”
王楚钦没有承认，抿了抿嘴，深呼一口气望向窗外，不再看她。
“你……我真的没事，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啊……”孙颖莎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安慰他，伸出想要拍拍他的手也悬在了空中。
3.
听见关门声后，躺在床上的孙颖莎默默叹了口气。
他应该是走了吧？去哪儿了呢？酒店？他会订吗？找得到路吗？算了，以前自己在队里面的时候他英语就比自己好多了，应该也走不丢，用不着自己担心……她默默想着。
终是抗不过身体的疲惫，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
来伦敦读书的她，作息不算太规律，经常只有晚上才有灵感看书，写材料，白天再抽空补个觉。
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多少次在傍晚醒来，坐在床上不说话也不玩手机，就盯着窗外的霓虹灯发呆，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个什么爱好。
“你醒了？”
孙颖莎被男声惊到:“你怎么回来了？”
王楚钦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回答:“我也本来就没走。怎么，想赶我走啊？我这人生地不熟的，你不担心啊？”
孙颖莎还有些懵懵的，没有回答。
王楚钦知道孙颖莎起床后的开机时间有点长便也没在意，朝她眼前打了个响指，说:“出来吃饭吧！”
来客厅之后，孙颖莎才发现是王楚钦做的饭。
她乖乖地坐了下来，接过王楚钦盛好的虾仁玉米粥，直接对碗喝了一口，胃里瞬间暖了起来。
王楚钦是知道孙颖莎刚睡醒的时候都特别乖的，几乎是别人让干嘛就干嘛，看着她软软乎乎，乖乖巧巧的样子，没忍住偷偷笑了笑。
“所以，你出门是去买菜了吗？” 孙颖莎并不觉得自己空空的冰箱里能够变出桌上的饭菜。
王楚钦没好气地回答:“不然呢？是把你一个人丢家里，还是把我一个人丢外面？”
“你慢点儿喝，吃点菜。”王楚钦见她脸几乎要埋在碗里，觉得有些好笑。
孙颖莎摆了摆手，说: “你自己吃你的，不用管我。我太饿了，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怎么回事？”
王楚钦这才知道她昨晚熬了通宵，长时间的饮食作息不规律，难怪会痛经。
“对哦！” 孙颖莎恍然大悟，但又继续说:“哎呀！没办法！我还有半年就毕业了，学业压力还挺大的，白天还经常学不进去，一学起来又经常忘了时间。这边的东西我也不喜欢吃，索性现在对吃的也没那么感兴趣了。不过，头哥你今天做的菜很好吃！”说完，她还不忘拍一拍马屁。
“我……我……是我……”王楚钦嚅嗫着。
“怎么了？” 孙颖莎察觉到他的情绪又有些低落。
“是我，没照顾到你，怪我。”
孙颖莎放下了手里的碗，稍微措辞了一下，开口道:“头哥，照顾我不是你的责任，你不用事事想着我的。我知道很多吃的都是你给我寄的，以后别再破费了，我爸妈有给我寄吃的。你好好打球，有时间的话——再给我找个嫂子吧。”
“好不容易见一面，你就给我说这个？”王楚钦笑了，笑得有些自嘲。
“你对我这么好，我还不起，我怕遭报应。”
王楚钦觉得既心酸又好笑，开口结束这个话题:“好了，我自己愿意，跟你没关系，报应不到你身上去！”
“才怪，已经报应到我身上了……”孙颖莎小声回道。
“什么？”王楚钦没有听清。
“我说今天天气真好。”
吃过饭后，孙颖莎抱着软乎乎的毛毯窝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听见厨房不时传来的水声、锅碗瓢盆碰到声，家里难得的烟火气，让她也有了难得的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