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八】回忆录像带

2.4k+ 文笔烂 逻辑不通 第三视角 适配歌曲:Shootout (Sped Up)🎶
几天前收拾父亲的遗物时,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把家里上上下下翻腾了一遍 英国的冬天让阁楼变得阴冷潮湿,我从来不理解父亲这种生于韩国的人是怎么想到来欧洲安家的 我试探性地踩了踩脚下的木头,连接阁楼和二层的楼梯意外的结实,走上阁楼,很干净,顶头置着几盆绿植,还有类似于鼠尾草之类的东西堆放在一旁,墙上挂着两三幅画作和大小不一的波西米亚毛毯,画作下没有署名,角落里布满密密麻麻的划痕 我从未踏足过这里,幼时对这里有过好奇,不过父亲看管得严,上了学之后也就懒得再追寻这些事情,再长大一点,我也就从这里搬了出去 入目的是吊起来的置物架,架子很高,最顶端需要我这个成年男人踮起脚才能够到,架子顶上放着个匣子,摸索了半天,手上除了匣子还粘上了薄薄的一层灰 匣子里放着好几枚戒指,款式看起来不尽相同,但是均为成对出现,匣子旁边则是一个非常精致的戒指盒,素银的戒指映着晚间的月光 阁楼最大的物件就是一个半人高的木头箱子,锁扣轻轻一碰就松开了,里面塞满了年代十分久远的信件 “2018年...” 密密麻麻的字迹和照片看的人头疼,我停下对这些物件的探究,转头摸起旁边的一个相机,回放着其中的录像带 入目是个陌生的男人,我大概是从未见过他的,不过和父亲一般的亚洲面容却难以让人忘怀,那男人坐在副驾驶,头带着黑色的渔夫帽,而后转头笑着看向父亲的方向,像是安静的猫 “徐明浩先生。” 父亲开口 镜头晃动,画面切换,父亲一头金发,可以看出来是刚染不久的颜色,眼眶深邃,身着红黑色条纹的衣裳,大概是那时很时兴的装扮,他举着相机,镜头停在了男人的面前 “徐明浩同学。” 徐明浩吗...我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却是十分的陌生,父亲也从未向我提起他还有这样的一位朋友 “珉奎呀。”徐明浩转身朝着镜头挥了挥手,父亲伸出手拉了拉男人的渔夫帽 “很漂亮呢,今天我们要去哪里呢。”父亲明知故问,掂了掂手里的画板 “今天...明浩和珉奎要上山采风,”徐明浩扭头看着镜头,嫣然一笑“珉奎呀,你这样好像纪录片呐。” 我拨弄着播放键,暗暗否定了之前对二人关系的判断 接下来就是一些采风的片段,徐明浩身着背带裤,身后是山,脚下是草,一头黑发随着风的方向流动,视频微微模糊,但还是难掩二人的笑颜 我很少见父亲这样笑过,或是这样不顾忌地笑过,从没对我这样笑过 沉默之间,我似乎只想起来父亲那毫无生气的笑颜,明明嘴角挂着笑,可眼角总是向下,曾向他问母亲的去向,他仍挂着那抹惨淡的笑,摸摸我的头 “他去了一个很好的地方。” 他总是这样说 我还挺讨厌这样的他的,搀着这个不健全的家,像个跛脚的人踉跄着前行 这个不肯告诉我事情真相的吝啬鬼 后来赌气离家,只身一人跑到中国完成学业,大概也有再也受不了和他这样一个似乎总是活在过去的人一起生活的原因 父亲原先还很不同意我远离欧洲去往别国留学,我胡乱将我当时所熟知的国家名字都念了一通,在听到“中国”这个单词时,他突然就静默了下来,趿拉着鞋走回房间,转天在手机上同意了我的请求 真是奇怪的人 男人支起画板,照着风景描绘,成品是蔚蓝的天色下两个模糊的人影,画风抽象,因着用色分明又热烈的缘故,才可辨认出二人的轮廓 暖色的灯光映入画面,这次掌镜的人似乎换了,镜头略过半掩的门,父亲的身子蜷缩在被子里,镜头挪动着,男人上了床,镜头对准了被子,父亲也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从被子中探出头来,见到镜头,装作羞恼的模样,一只手将相机拍到了床上,随后是他人听不清的呢喃和耳语,过了一会才可依稀听见男人诱哄着父亲,叫着“珉奎呀”的声音,像羽毛轻抚心脏 我翻了许久,影像大抵都在记录父亲和徐明浩的日常,就连外出分吃冰激凌这种很平常的事情也会被录在其中 明明是很幸福的画面啊 我看着手里还在继续播放着的相机, 为什么会流泪呢 影像的日期甚至可以追溯半个世纪,最后的记录停留在五年前,本应是最清晰的影像,可画面却一片漆黑,相机里传来运作的声音,窗户被吹的“噼啪作响”,老式的录音机里传来阵阵爵士乐,虽然断断续续却仍可知旋律悦耳 “明浩...” 父亲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沉重的鼻音,倒是符合英国长久以来的坏天气 “今天我又去看了当时咱们走过的虹桥,可天气不太好,没能拍上照片,” “咪喹已经没有那么活泼了,一个下午都躺在你之前买的那个瓦楞纸盘里,”父亲讲话变得慢吞吞的,像是大海上被自由吞没的无主的木 那端又传来阵阵“沙沙”声 “不必太担心我,现在的我暂时还见不到你呢。” 视频就这样在长久的沉默后结束了,我抬起头,走到箱子旁,重新翻阅起照片与信 与其说是信,不如叫它日志来的妥当,信件中有很多未贴上邮票,看样子是没来得及送出,却依然存放在箱子里,我抽出其中一封,不过是最日常不过的事情 什么“今天的节目安排很紧,很辛苦,希望可以快点见到你”“楼下的辣鱼汤味道依然很不错,不过要是明浩在身边就更好了。”之类腻人的话,我与妻子都不会带着这种语气过日子 父亲原先养过一直名为“米粒”的狗,这件事我总是能听到他在我耳边念叨 “你不知道呢,以前米粒也像咪喹这样爱扑人,看着老实但实际上很不安分。” “嗯?粘人吗,米粒确实有非常喜欢的人呢。” 他说着我的名字,看着我,可他的眼尾总是垂着,也不像是在看着我讲话,后来的日子就和多数老年人一样,嘴里蹦出一两个字,像是在他的记忆里企图翻出一些美好的的画面 即便如此,我也从未在他嘴里听过“明浩”这个名字 这么一想,他还真是个自私的人 这些我早就应该知道了 我合上了箱子 转头看向紧挨着阁楼里唯一透光的窗子旁的角落,父亲的尸体就是在那里被发现的, 最后一次归家看望他时,父亲也是坐在那个地方,他的身影终于变得瘦削,孱弱不堪蜷成一团,缩于阁楼的角落里,再回头时,他望向窗外 我曾以为那是他无意义的冥想 现在看来,他的思绪大抵又回到了他与男人相爱的时候 而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