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扇【咎安】
*将军咎x戏子安
*墓碑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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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风流看饱。”
台上人垂了眸,口中咿咿呀呀一曲桃花扇,名动京城不自知。
“侯爷,这小生可是全京城最清秀,唱功最好的了。”
范无咎抬手打断旁边小厮的吹嘘,右手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安静。
台上的谢必安手握一柄折扇,浓妆艳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多余的情愫,张口是一段唱了千百遍的小曲儿,挽袖露一段纤细皓腕。
一颦一笑,真当是与当年无二。
曲罢谢幕,人走茶凉。
“必安。”
“今儿是刮得什么风,把侯爷吹来了。”谢必安洗去脸上脂粉,一张清瘦的脸竟和范无咎有几分相像。他的声音不刻意拿捏的时候带着几分冷淡,像块冻了许久的寒冰。
“倒也没什么,只是来看看名扬京城的角儿到底是何等姿色。”范无咎知道,谢必安怕是只知道他是侯爷,却不认识他。
“那侯爷可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但是没看够。”范无咎盯着面前这张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脸,终于是被他找到了。
“......侯爷请自重。”谢必安垂眸施以一礼,转身离去。
范无咎也不恼,默默看他离去,直到他的身影隐在深园的翠枝碧叶之后才肯离开。
他找到他时,桃花已败。
(二)
他第一次见到谢必安是在苏州,他游历四海到此落脚,却被这里偷了魂儿。
苏州是个什么地方,世外桃源一般的,山水都不同于北方,带着一股子柔和的意味,清秀得让人不忍伤害。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生长于苏州的谢必安眉眼温柔,性格也安静随和,放在人群中似乎毫不起眼,却一下子抓住了范无咎的目光。
“只怕世事含糊八九件,人情遮羞二三分。”他那时唱的也是桃花扇,不过是唱给街边的一群半大孩子们。他分文不取,让一群孩子把他围在中间,听他还尚带青涩的唱腔。
谢必安当时也是那样垂着眼,眼睛里却是遮不住的清澈与热爱。那副神情穿过了时光与年月,总在他梦中出现,咿咿呀呀的戏词伴着他一路功成名就,官至王侯。
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任何人都有欣赏戏曲的权利。
这是你说的,可你现在却以贵贱有别将我拒之门外。
谢必安,我找了你许多年,未曾想到你在京城出现。
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
“他走了吗?”谢必安一手捧茶盏,另一手拿着一卷戏本,目光都不曾离开过书页,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已经走了,七爷,”平时帮他收拾房间的丫鬟小蝴蝶站在门外回道,“您好像不是很待见侯爷?”
谢必安蹙眉嗔了她一眼:“这种话是能乱说的么?”
“蝶儿也就随口说笑两句,七爷莫怪。七爷,您当真不是为了侯爷来的京城?”
谢必安默然,眼睛盯着自己的指尖,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也许是,也许不是。
他为的是当年惊鸿一瞥的少年,不为侯爷。
“既然是,为何您又对侯爷爱搭不理的?”小蝴蝶奇道。
“你这丫头,怕是手头又没活了闲得慌,去厨房帮忙去!”谢必安伸手在小蝴蝶额头弹了一下把她打发走了,自己起身踱步到窗前看着院中的花木失神。
他开始质疑自己决定离开苏州来到这里的决定是否正确。
那个曾经在酒馆说要名扬万世的少年,眼中有着他无比羡慕的自由与骄傲,心怀天下,却不识他。
就为看一眼当初那个扬言要平息战乱,还百姓一个安宁的傻小子,值当吗?
(三)
京城的四月天还有些凉,桃花陆续展颜。也只有遇上这种美景,范无咎才有机会约谢必安出来喝茶赏花。
“必安,你说这京城的园景比起苏州如何?”范无咎懒洋洋地靠在湖中凉亭的柱子上,一点没有侯爷的架势。
“京城的桃花自是不输苏州,只是不知侯爷听没听过一句话:脚下良田千万亩,只爱家乡一寸土。美景虽好,却怎么看都没有苏州的味道。”谢必安抬眼环顾四周能工巧匠精心设计打造的景致,眼中没有丝毫留恋。
“说得有道理,诶,其实我也是苏州人。”范无咎没个正形儿地凑过来。
“侯爷说笑了,您家族世代为官,早已定居京城,怎的是苏州人了?”
范无咎哼着歌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谢必安看。
我既不是出生在苏州,也不是长在苏州,可是我的生命是从苏州开始。
谢必安被他盯着看得转过了头。
“隔些日子我请你去侯府坐坐?”
“侯爷可别逗我了,我一介戏子,怎配入侯府的门?”谢必安这话里藏话,却还像没事人一般笑着。
“下个月我要去边疆了。”
谢必安心头突的一跳,袖中的手慢慢收紧:“如果是践行,我去就是。”
范无咎心满意足地吹了声口哨,歪着头笑:“我要是死在边疆了,你可得负责帮我葬在苏州啊。我要魂归故里的。”
“胡说八道什么呢。”谢必安听着他这一句皱起了眉,心里莫名有些焦躁,原本尊敬的语气全喂了鱼。
“我开玩笑的,别当真。”范无咎一笑置之,似乎很喜欢谢必安顾不上遵守礼数的模样。
他们熟识之时,桃花灼灼。
(四)
那天的饯别似乎一切都很平淡,当然,那个避开了所有人的吻除外。
范无咎喝的大醉,一边喃喃自语不知说着什么,一边瘫软在桌上,眼看着就要从桌子上滑下去,吓得谢必安马上伸手去捞他,却被他一块拽到地上。
“唔,无咎,快起来啊。”谢必安觉得自己大概也醉得不轻了,一声无咎几乎没过大脑脱口而出。
范无咎不仅没起来,还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趁着谢必安没反应过来在他唇边轻啄了一下,留了一个不带一丝欲望地纯粹的吻。
烫的要命。
“你......你疯了......放开!”
他......他怎么能!
谢必安咬着下唇挣扎,心脏跳的频率快得要爆炸。
“这里也没别人了,必安,答应我,等我回来。”范无咎指尖拂过他的发丝,满怀温柔地望着他,瞳仁黑得像是黑洞,吸走了一切光亮,一时间谢必安眼里好像只剩这一个人。
“我就在这京城,还能跑到哪儿去?你......你快放开!”
范无咎似乎对他的回答有点不满意,但也毫无办法地放开了手,闭了眼躺在地上,任谢必安怎么喊都不起来。
最后还是谢必安硬是把他从地上拖到床上,又帮他盖好了被子,正要离开却被拽住了手。
“这个送给你。”
一柄绘着桃花的桃花木折扇带着他的体温被塞到了谢必安的掌心,暖暖的,顺着掌心一路烫到心尖上。
桃花将谢,折送佳人罢了。
“......侯爷早点休息吧。”谢必安拱手行了一礼,紧了紧手中折扇,转身离去。
范无咎听着谢必安的脚步声远了,慢慢睁开了眼,眼中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宛如一只游荡世间的孤魂野鬼。
(五)
你会回来吗?
......你没有回来。
谢必安一介戏子,不懂朝政,不懂权势纷争,不懂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他只知道他仰慕过的那个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墙倒众人推,谁也没有替曾经风光无限的侯爷说一句好话。
他功高盖主,他命中注定,他活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骗我......”谢必安戏唱到一半,听着台下的嘈杂,折扇脱手,来不及更衣卸妆便冲下了戏台,一路奔向南门。
为什么......如果你早就知道自己回不来,为什么要我等你回来?
眼泪沿着风的轨迹划出一道弧线,像极了他唱曲儿时甩的水袖,花了脸上的妆。他嫌外袍太长便扔了外袍,嫌鞋跟高便踢了鞋,慌忙中还摔了一跤,狼狈的可笑。
南门的风很大,看热闹的人早已散去,行刑台上除了一地凉透的血什么都没有。
你还活着,对吗?
他找不到一丝可以说服自己相信范无咎还活着的证据。
谢必安轻笑一声跌坐到了地上,指尖颤抖着摸到地上滑腻的血,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也跟着一点一点凉了下去,冷得他不停地发抖。
他连范无咎的尸体都没有见到。
值吗,无咎?为了这个不堪入目的天下,为了那些把你当做谈资的人,值吗?
(六)
桃花再开时,未见当年赏花人。
“七爷,疼不疼啊?”小蝴蝶颤着声抖着手给谢必安上药。
谢必安背对着她露出一半的肩膀和后背,蝴蝶骨上刺着鲜明的范无咎三字,刺青周围的皮肤红肿,还在往外渗血。
“蝶儿,明日我们启程会苏州吧。”谢必安低垂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拢着自己的长发,言语间没有任何情绪,似乎他只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漂亮的木头娃娃。
“七爷......”小蝴蝶抽噎着哭出了声。
“你哭什么?重回故土不好么?”谢必安披上衣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角微弯却看不出丝毫笑意。
无咎啊,我唱了一辈子桃花扇,没有一次比得过你这一把折扇来得悲。还是你高明,你把我们都活成了戏,我唱的假悲哪比得上你给的锥心。
可这世间之大无处葬你,我带你回家。我的身上刺着你的名姓,从此我便是你的墓碑,生为铭记,死为同葬。
无咎,我们回家了。
(七)
“欸,你听说没有,京城死了一个戏子。”
“死了吗?我怎么听的是他疯了。”
“害,谁知道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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