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伶》第一卷
阅读须知:
1、未成年人不宜阅读本书。
2、请勿在现实生活中模仿本书角色的行为。
3、建议将本书与《写<原伶>有感》配合阅读。
第一章
叮叮当第一次见到飞船的时候,实在不敢相信这东西是他的祖先能够建造的。
前几天父亲说要带他去看飞船,叮叮当乐得直转圈。飞船是什么样的?是一个很大的盒子吗?叮叮当猜了好几天,现在真见到飞船,才发现这个大家伙比他的一切猜想都要离奇。真实的飞船像一只死去的大怪兽,有很多的眼睛、嘴巴、螯肢、翅膀……叮叮当不知道这些结构是什么,只能暂时用这些名称。然而这只大怪兽是“死去”的,它的腰部漏了一个大洞,就像被另一只吃肉的怪兽剖开并掏去了一部分内脏。
父亲把叮叮当抱起来,尽管这点高度与飞船相比可以忽略不计。
“儿子你看,这就是咱们祖先造出的飞船,祖先就是坐着这个物体来到新行星的。”
“新行星在哪儿啊?”
“就在咱们脚下啊。咱们脚下是一个大球,也就是俗称的‘地球’。天上还有很多个这样的大球,其中的一个是旧行星,也就是我们祖先居住的地方。”
比起父亲说的令他难以想象的话,叮叮当对远处的飞船更感兴趣。在他与飞船之间有一条沙土铺成的路,路两侧有一些小帐篷或者小房子——和他父亲的小店铺差不多。很多和他们差不多的人形在这条小路上行走。
叮叮当想要开心地唱一首歌,突然又想起了父亲的话。父亲告诉过他:来看飞船的时候,第一不能乱跑,否则可能被肉食恐龙抓走吃掉;第二不能唱童谣,否则别的种族就会生气。
“父亲,这些人都是什么种族啊?”
“难说。只看人形,是看不出来的,得等它们变成龙形了才能看出来。另外乱猜别人的种族也不好,说错了人家会生气的。”
叮叮当也就不再问了。父亲放他下来,拉着他的手往前走,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终于到了飞船下。
父亲问:“你累不累?”
叮叮当很想现在就进飞船里玩,但他确实已经累了,就说:“累。”
父亲在成排的石砖上找了一个空位,铺上草席,与叮叮当一起坐下来休息。也好,现在休息片刻,一会就能玩得更久、更开心了!叮叮当一面疏解着内心的激动,一面又忍不住望向不远处的飞船。几个人形身穿灰色的奇怪衣服,拿着木头杆子站在飞船的入口处。
叮叮当小声问父亲:“那几个穿灰衣服的人为什么要拿着杆子啊?”
父亲也小声回答:“哦,它们是飞船的卫兵,它们穿的灰衣服叫锁子甲,拿的棍子是用来打人的。一会咱们进飞船,飞船里有一些涂成红色的绳子,那是飞船的警戒线,你千万不能钻过去或者跳过去,更不能乱动飞船里的东西,否则这些卫兵就会把你抓走。记住了吗?”
“记住了。”
“还有,你在飞船里必须维持人形,不能变成龙形,否则卫兵也会抓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需要上厕所及时告诉我,不要随地大小便,记住了吗?”
“记住了。”
此时四周全是人[1],声音嘈杂。父子二人只要小声说话,旁人就很难听清。
终于,父亲交代完所有事项,收起草席,带着叮叮当往飞船里走。一名卫兵拦住了父子二人:“看好你的孩子,别让他乱跑。如果孩子惹祸,你就有罪。”叮叮当听到父亲连连答应,卫兵放二人进飞船。
现在叮叮当来到了一个大厅里,父亲牵着他的胳膊。四周的人不少,却也不至于遮挡他的视线。飞船的墙壁颜色艳丽,与叮叮当平时见的金属或者木头都不相同,那飞船是由什么做的呢?不知道!墙壁上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叮叮当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只是觉得十分神奇。一抬头,上方竟有很多树叶。叮叮当顺着树枝寻找,发现飞船里竟有一棵大树,树干粗得吓人。大厅的天棚是破碎的,就像被锤子敲碎的蛋壳。透过破碎的天棚,叮叮当看到了飞船外壁的断层。
究竟是什么力量能够打穿飞船呢?难道曾经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巨人,拿着一个很大很大的锤子,把飞船敲开了?飞船里怎么会长出树来呢?叮叮当要父亲带他去看。父子穿过人群,走向树干。叮叮当这才看到飞船的底部有一个正圆形的巨型开口,那棵树正好从开口的中心长出来,破碎的天棚为它提供了阳光,使它长成了一棵很大的树,树冠几乎填满了飞船大厅的上层。
看到树叶的绿色,叮叮当有一点点想吃草的感觉。在以前,他需要进食的时候,总是变成一只原角龙,吃一些草料,再变回人形。但现在不行了,飞船内禁止变成龙形,他只能先忍一忍了。叮叮当沉浸在对飞船的好奇中,并不着急吃饭。毕竟从飞船出来后,父亲就会带他去路旁的店铺买一些草料,二人再变成原角龙吃掉草料,最后变成人形回家。
叮叮当突然想起,在他来的路上,有的店铺在卖一些红红的东西。当时叮叮当没太细想,只是感到十分厌恶。这时他突然想明白了,这些红红的东西就是肉,是原角龙的肉。在不知多长时间以前,父亲曾对他讲起一个名为伶盗龙的种族。父亲说,伶盗龙是吃肉的,吃原角龙的肉,但它们吃的原角龙主要是单形原角龙——也就是不能变成人形的原角龙,所以吃这样的肉也算不上杀人。尽管如此,叮叮当想起肉摊上的肉,依然感到十分厌恶。
以前他的活动范围太过狭小,很少外出;即使被父亲带出门,也很少注意四周的店铺;即使看到有人卖肉,也从未想过那是什么。所以当他想明白那沾着血的案板上摆的正是原角龙的肉,这种感觉就和自己的身体被人活生生切碎了一样,令他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的恐惧与厌恶。他感到自己恨透了伶盗龙,恨透了各种吃肉的敌人,真希望这些怪物死光!叮叮当又想起了父亲不让他在外边唱的那些歌谣,暗暗发誓,等我长大了,要当歌谣中的战士甚至将军,把什么伶盗龙、蜥鸟龙之类的家伙杀个干净!
叮叮当握紧了拳头,他已经等不及了,只想早日实现自己的壮志。
这个时候,他看到对面正好走来一个成年女子和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和叮叮当差不多大。叮叮当虽然没看见她们变形,但看她们二人的服饰,知道她们都属于伶盗龙。之前父亲总是看着大街上穿着类似服饰的人形,告诉叮叮当那是伶盗龙的人形的服装,所以叮叮当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父亲带着叮叮当,与对面母女二人越走越近了。此时叮叮当对肉摊的厌恶、对弱肉强食的恐惧、对肉食动物的仇恨,直接转移到对面的母女二人身上,眼神中渐渐燃起了愤怒。
对面的小女孩竟然也在用愤怒的眼睛瞪着叮叮当。
见此情景,叮叮当也狠狠地瞪了小女孩一眼。
小女孩也用眼神发泄着对叮叮当的咒骂。
偏偏双方父母拉着孩子走得更近了,近到两个孩子已经达到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叮叮当立刻用没被父亲拉着的那只手推了小女孩一把。且不说以后怎么当战士、将军,眼前不教训教训这个女孩,难解我心头之恨!虽说她年龄尚小,但我也不比她大,战斗完全公平,正所谓“大人打大人,小孩打小孩”。这一推让叮叮当特别自豪,他感觉此刻自己就像歌谣中的英雄。
那女孩也用没被她母亲拉着的那只手扇了叮叮当一掌。两个小孩力气都不大,叮叮当也不怎么疼,索性扯住了那女孩的衣服。太好了!既然你还手,我必须好好地和你打一场!
叮叮当感到父亲正在用力把自己拉开,那女孩的母亲也似乎发现事情不对劲,想把自己的女儿往后拉。但叮叮当用手使劲拽着那女孩的衣服,偏不与她分开。那女孩也把手攥成拳头,连连往叮叮当身上抡。
叮叮当的父亲喊:“别打了!”就伸手去把两个孩子分开。叮叮当这才松开了手。此时父亲正在把叮叮当和那女孩往两边推。恰巧那女孩站立不稳,竟向后跌倒,坐在地面上,疼得哭起来。
女孩的母亲不高兴了:“你怎么推我的女儿?”
“是你的女儿在打我的儿子!”
那女孩仍然坐在地上,哭叫的声音更大了,引得四周的游人都扭过头来看,有的人已经停下了脚步。
那成年女子把小女孩抱在怀里:“乖,别哭了,咱不理那两个坏人。”
叮叮当的父亲不高兴地说:“我们怎么就成了坏人?”
那成年女子说:“你们就是坏人!”
这时旁边一个青年男子接过话:“凭什么我们原角龙就是坏人?”
成年女子说:“我与他说话,不关你的事。”
那青年男子说:“你说我们原角龙是坏人,就是不行。我看你们才是坏人!”
另一个青年男子突然喊了出来:“我们伶盗龙怎么就成了坏人了?你再说一遍试试!”
叮叮当开始感到心慌,他只是和一个小女孩打了个架,没想到能把旁人卷入冲突。叮叮当有些怕自己或者父亲被打,希望这件事就此结束。
但事情偏不如叮叮当所愿,人群中又有人接话:“谁吃肉谁就是坏人!”
很快就有人回击:“我们吃肉关你屁事?又不是你身上长的?”
“我大爷就是你们害死的!老子就是恨你们这些怪物!”
“我们是怪物,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你祖宗!”
“呸!你祖宗是哺乳动物[2]!”
“你的祖宗才是哺乳动物!”
“我传粉给你祖宗!”
……
两边的游人骂得越来越凶,很快就有人向对面的人施以拳脚。
叮叮当被父亲用力地拉着,父亲把叮叮当拉到角落,两人却又被人群挤住无法逃脱。叮叮当吓坏了!他以前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哪惹过这么大的祸?此时事情已经完全脱离叮叮当和父亲的控制了,叮叮当也只能一边跟在父亲身后,一边回头看后面发生的事情。
一个伶盗龙男子格外凶狠,将一个原角龙男子扳倒在地,又踢倒了一个原角龙女子。但随后几个身材高大的原角龙女子围拢过来,把他按在地上一顿打:“你看我们原角龙好欺负吗?”这几个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大概是商帮之类的成员。
“都给我住手!”几个飞船卫兵挤进人群,穿着锁子甲,拿着打人的短棍。当先的两个抡起短棍就往那几个商帮女子身上打,很快就把她们控制住。
“闹事的人还有谁?你,你,你,你们,你,你,都带走!你,你,还有你,也走!”
有人把叮叮当的父亲指出来,一个卫兵过来抓住了叮叮当的胳膊,叮叮当的父亲也被另一个卫兵扭住。
“父亲!”叮叮当被这场面彻底吓怕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茫然地被卫兵扯着往前走。走几步,叮叮当就吓得大哭起来。父亲用没被卫兵抓住的手牵住叮叮当的胳膊,连连说:“没什么大事,它们会放咱们走的,一会咱们就回家!”叮叮当依然哭个没完。
这个时候,飞船的入口处突然涌进来一大堆人,这些人都穿着统一的绿色衣服。不,那不是衣服,好像叫‘铠甲’!这些人除了穿着铠甲,还拿着长矛,铠甲上也系着剑。这些人可比拿棍棒的卫兵多太多了,连年幼的叮叮当都能感到十足的压迫感。身旁的卫兵也都停下脚步。绿甲人中带头的一人是个又高又胖的男人,他的面目又丑又凶,叮叮当一见到他就感觉讨厌他。
那凶恶男人说起话来也极其凶恶:“殴打我们商队的是哪个?”
卫兵之中有一个还不算太老的奶奶,主动站出来答话:“刚才有人在飞船里闹事,我们只是尽卫兵的职责而已。”
凶恶男人用命令的语气对卫兵奶奶说:“这件事我们来处理。”
“这里是飞船,我们是飞船的卫兵,凭什么你们来处理?”
“飞船在商路上,我们是商路的巡逻队,当然是我们来处理。”
“你们想怎么处理?”
“你们先把这些人放了。”
“你们又不是我们的上级,无权命令我们放人。”
凶恶男人从腰间拔出剑来:“不放?我砍了你们!”
众卫兵纷纷把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卫兵奶奶说:“你敢在祖先的飞船里拔剑,若是打坏了飞船里的东西,你罪过可就大了!”
“什么飞船不飞船的?我们原角龙可不讲这一套!你们今天不听话,我们就连人带飞船一起砍了!”
“好,不是我们怕你们,是我们珍惜祖先留下来的遗产,不愿在飞船里动兵刃。今天的事你们看着办吧,但愿你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你们交出武器,自己走到那边的栅栏里。”凶恶男人再次命令道。
卫兵奶奶对众卫兵说:“听它们的。”
众卫兵纷纷交出棍棒和匕首,随卫兵奶奶往栅栏门的方向走。
“哺乳动物!”不知是谁骂了一句。
“给你脸了!”凶恶男人立即用粗大的手掌扇在一名卫兵脸上,大吼道,“让它们滚进去!”
巡逻队对卫兵们拳打脚踢,凶恶男人更是往死里打,将卫兵们赶进了栅栏门。有一个卫兵被踢断了腿,又多挨了不少毒打,总算活着爬进了栅栏。
叮叮当感到高兴,他知道飞船卫兵都是伶盗龙。那些伶盗龙都是坏蛋!就应该被打死!不必感到怜悯!
那凶恶男人再次对部下发出指令:“你带人把与这件事有关的伶盗龙都关起来。”
很快一部分游客都被带走了。
“你带人把与这件事有关的原角龙带走,详加审问。”
叮叮当再一次被人赶着往前走。刚才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叮叮当都快被吓傻了,他现在只盼这里的事情早点结束,只盼早点随父亲回家。
[1]如无特殊说明,本书中的“人”字均指外星人。故事中的外星人有两个身体,即“人形”与“龙形”,两个身体可以相互变化。
[2]“哺乳动物”一词在本书中属于骂人的话。
第二章
沙啦啦感到害怕,紧紧拉住母亲的手臂。
四周的游人比她们刚来的时候减少了许多,大概都被吓跑了。沙啦啦、她的母亲还有另外几名游人,都被巡逻队赶进了一处栅栏门里。因为她和她母亲以及这些游人都是伶盗龙。
众多巡逻队员终于离开了,只剩下其中的两人在栅栏门前放哨。
怎么办?沙啦啦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任由栅栏门把自己限制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但愿它们能尽快放我们回家,等我以后长大了,我也要穿铠甲,我也要拿剑,我要结束伶盗龙任由原角龙欺辱的日子!沙啦啦这样想着。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那个率领巡逻队的凶恶男人带着几名部下出现在栅栏门口:“把那个小孩带出来!”
栅栏门一开,一个穿铠甲的陌生阿姨走进来抓住了沙啦啦的胳膊,拉着她往外走。沙啦啦吓得一边回头一边喊:“母亲!”
沙啦啦的母亲想要跟上来,却被另外两个人拦在栅栏里,只能大喊:“别伤害我的孩子!”然后栅栏门被无情地锁起来。
凶恶男人扭过沙啦啦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沙啦啦想说个谎,却又不会编名字,只能说:“我叫沙啦啦。”
“刚才这里有人打架,就是因为你打了那个孩子,是吗?”
“是他先推我的!”
“谁让你用眼睛瞪我!”
这时沙啦啦才注意到,那个小男孩已经被带到她旁边,也被一个巡逻队员抓着。
“是你先瞪我的!”沙啦啦争辩道。
凶恶男人对附近两名巡逻队员说:“你,你,把长矛拿过来!”他抓过两根长矛,把其中的一根硬塞到沙啦啦手里。那长矛又长又沉,立即向一侧倾斜过去,沙啦啦双手使劲,才把长矛扶正。凶恶男人又把另一根长矛塞给那男孩,长矛在那男孩手里逐渐倾斜,矛头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凶恶男人大声吼道:“你给我拿好!”那男孩很害怕,慌忙捡起长矛,用全力将它摆平,抱在怀里。
沙啦啦更小的时候,见过原角龙仗着自己人多,对其他种族连打带骂。类似的事情沙啦啦见过很多次。所以尽管母亲告诉她原角龙中也有好人,沙啦啦依然对这一种族有着很深的厌恶,这才有了在飞船里和那男孩互相怨恨的事。而现在,沙啦啦对那个凶恶男人尤为憎恶,反而又觉得自己和那男孩都是可怜人,那该死的凶恶男人才是真正的坏蛋。
凶恶男人看了看那男孩,又看了看沙啦啦,露出了一个可怕的狞笑:“既然冲突是你们带来的,就由你们来解决吧!我给你们一人一杆长矛,你们可以把对方捅死。”
“别这样!长官!孩子是无辜的!放过它们吧!”喊话的是男孩的父亲,他被两个巡逻队员抓着。
凶恶男人不高兴地挥了挥手:“太吵了!给他拉远一点,也别拉太远了,让他看着!”他又看着两个孩子,说:“你们两个,怎么不打了?用矛捅啊!”
沙啦啦鼓起勇气说:“长官,我不想杀了他,我已经不恨他了。”
凶恶男人又是不高兴地拔出剑来,恶狠狠地说:“你不捅他,我就砍了你!你也是!捅她啊!不然砍了你!”说罢挥起剑来,作势要砍那男孩。那男孩吓得把脑袋缩着,双手晃晃悠悠地把长矛向沙啦啦伸过来。那矛尖走的很慢,也走不直,沙啦啦只是向后一退,矛尖就刺不着沙啦啦。
沙啦啦只听母亲大喊起来:“别伤害我的孩子!长官!求求你!放了它们吧!”那孩子的父亲也跟着喊。
但凶恶男人根本不理它们,只是把剑尖又对准了沙啦啦,命令道:“继续打!”
沙啦啦怕那坏蛋真砍自己,只得用手中的矛去刺那男孩。突然沙啦啦的心头充满了悔意——如果自己不和那男孩打架,又怎么会惹出这么大的事?想到这里,沙啦啦手中的矛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她不愿继续战斗,正如最初本来就不该与那男孩打架。
那男孩一见沙啦啦用长矛刺自己,立即向后退缩,正好沙啦啦的矛尖变得很慢,那男孩轻易躲过了沙啦啦的攻击。
这时沙啦啦突然想明白:我不想杀他,所以出矛很慢;而同样的道理,那男孩出矛也很慢,是因为他也不想真杀死我。想到这一点,沙啦啦立即不那么害怕了,双臂挥舞,用矛尖连着画了几个大圈。
男孩父亲的惊叫声更大了。
男孩不住地往后退,被一名巡逻队员拦住退路。凶恶男人吼道:“不许退缩!接着打!”男孩也许怕极了,反而用长矛向沙啦啦刺过来,随着矛尖靠近沙啦啦,男孩的脚步就由加速变成了减速,仿佛害怕矛尖真扎在沙啦啦身上。没错!这再一次印证了沙啦啦的猜测——那男孩不想杀人,或者说,不敢杀人。
沙啦啦轻松躲过男孩的长矛,将自己的长矛左右摇摆。她要做足了打架的样子,又不真杀人,同时防备对方的进攻。这样不害人也不害己,又不违背那坏蛋的命令,不是很好么?
那男孩见此情景,开始好像很害怕,见沙啦啦又佯攻了一招,突然间好像也放松了许多。
嗯,他也明白我的意思了?沙啦啦暗暗感到一阵高兴。
那男孩不再退后,而是向两侧移动,一边移动一边试探性地用长矛来刺。沙啦啦躲避着那男孩的长矛,也用长矛去刺那男孩,但每一招都不至于刺在那男孩身上。
两个孩子的动作渐渐变得丰富起来,脚步时进时退,时而左右移动,手中长矛也是不停地摇摆、旋转,时时向对方靠拢,忽又远离。沙啦啦的母亲、那男孩的父亲也不再喊叫,凶恶男人和他的部下也不再催促两个孩子把对方杀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个孩子的每一个动作。
沙啦啦又后退了一步,不料后方的地面突然变得低了一截,沙啦啦又连退了几步才站稳。原来她已经退到了飞船底部的开口。沙啦啦怕被矛尖扎到,就转身躲到了树干后面。那男孩将矛刺到树干上。沙啦啦从树后出矛,将那男孩逼得再次退开。
那男孩再次进攻,把长矛伸过去刺树后的沙啦啦。沙啦啦立即躲到树的另一侧,从另一侧伸出长矛刺那男孩。那男孩也将树干作为掩护,躲到沙啦啦刺不到的地方,迅速绕过树干来攻击沙啦啦。沙啦啦想要掉转矛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从树干的另一侧绕过去。
沙啦啦不想让对方的矛尖靠近自己,那男孩当然也是这么想。这样一来,两个孩子就围绕着树干转起圈来,都把矛尖对准前进的方向,又怕对方的矛尖靠近自己的后背,也就只能不停地向前奔跑。
转了几圈后,沙啦啦已经感到有些跑不动了,不过她料想那男孩也是如此。不行,这样太耗费体力,我们得换一种打法。沙啦啦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用长矛的杆去捅那男孩。尽管长矛的另一端没有尖端,但假如那男孩在奔跑中突然被矛杆打到脸,这场战斗就足以结束了。沙啦啦当时来不及多想,只是稍微一想,就把矛杆向一侧偏开,避免矛杆把那男孩打到。沙啦啦突然有一些后怕,因为这样一来,她就得用矛杆对付那男孩的矛尖,十分危险。好在那男孩也及时把矛尖偏开,故意没让矛尖刺到沙啦啦。
那男孩向后退了两步,躲回了树后,只把长矛伸出来。这个时候,沙啦啦可以完全肯定那男孩不想真伤到自己,也完全肯定那男孩知道自己也同样不想伤到那男孩。沙啦啦也把后背靠在树上,用长矛压住那男孩的长矛。由于树干的遮挡,此时两个孩子都刺不到对方,只能扫到对方的矛。这样一来,战斗也就变成了两根长矛的游戏,人却是处在安全地带。
凶恶男人突然喊了一句:“拉开它们!”几名军士上前,把住了两个孩子的长矛。
“你们两个,拿缴获的佩剑来!”
两名军士走开了。沙啦啦的双臂此时已经累得酸疼。虽然沙啦啦不知道那坏人要干什么,至少她现在可以休息片刻了。
过了一小会,两名军士各拿了一把剑回来:“长官,只有这两把。”
“给它们一人一把!”
沙啦啦手中的长矛被夺走,一把剑被塞到沙啦啦手里。那男孩的武器也从长矛换成了剑。
“你们就用剑继续决斗吧。”
沙啦啦拿稳了那把剑,感觉剑比长矛轻了许多。在凶恶男人吼叫声的催促下,沙啦啦用剑去刺那男孩。突然沙啦啦发现使短剑比使长矛灵活了太多。那男孩躲开这一剑,也用剑来刺沙啦啦,剑尖很快逼近了沙啦啦的脸,吓得沙啦啦赶紧向后跳开。
沙啦啦突然明白了那坏蛋的用心——长矛对两个孩子来说太笨重了,因此易于躲闪;若换成用剑,及时对对方的动作作出反应就没那么简单了。沙啦啦又小心地挥了两剑,发现虽然这佩剑令对方不易躲闪,但想及时停手却也比用长矛容易。两个孩子只要依然遵循只斗兵器不伤人的原则,倒也安全。
那男孩不再用剑尖刺,而是用剑刃来砍。沙啦啦突然有了勇气,不再躲避,而是用自己的剑刃去挡。擦!两把佩剑撞在一起,剑刃摩擦,发出阵阵响声。沙啦啦加大力度,将那男孩的剑压向斜下方,这时她只要把剑向前一送,就能刺到那男孩的脸,但沙啦啦只是用力将那男孩连人带剑一并推开。
沙啦啦用剑斩过去,那男孩也抡起剑来挡,他的剑打不到沙啦啦,却能打到沙啦啦的剑。伴着一阵金属撞击、摩擦的声音,两把剑再次相互交叉又缓缓滑开。
此时两个孩子已经打出了默契,每一招的动作幅度都很大,做足了打架的气势,又能让对方明显地看出来自己的动作,使得对方及时应对。所以双方每一剑都砍在对方的剑刃上。手上的动作玩明白了,双方又开始使用脚步,开始只是前进、后退,渐渐动作变得多了起来,两个孩子都是不停地游走,同时维持一定距离,让战斗能够持续进行。而手中的剑依然不停地交锋。佩剑带动拿剑的手,再带动整个身体,两个孩子就和跳舞一样。
那男孩突然向一侧翻倒,差点躺在地上,似乎是怕沙啦啦砍到他,连忙向后跳开,躲到了树干后面。沙啦啦注意到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正好是大树的树根,这树根露出泥土,很容易把人绊倒。
“追上去!砍他啊!”那凶恶男人见沙啦啦仍在犹豫,便大声催促。
沙啦啦带着剑追到树后,与那男孩又对了几剑,那男孩却再次撤退,让树干挡在两人之间。沙啦啦却奔反方向而去,在树干的另一侧,两个孩子又对了一剑。沙啦啦立即撤退,绕过树干攻击那男孩的后方,那男孩也转身来战,双剑再次碰撞。
于是两个孩子就和捉迷藏一般,绕着树干来回打斗,任何一方只要转到树干的另一侧,另一方也要随之转身应对,一会沙啦啦追赶那男孩,一会那男孩追赶沙啦啦,双方时不时剑刃相击,已经斗了不知多少招。沙啦啦消退了最初的恐惧与无助,反而感到几分有趣,只是她已渐渐感到疲惫。
凶恶男人忽然大喊:“把它们分开!夺下它们的剑!”
随后几名军士扑上来,把住了沙啦啦的双臂,拽走了沙啦啦的剑。那男孩也被缴械。
凶恶男人说:“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根本就不想真打。现在你们没有兵器了,就用拳脚,把对方打死为止。打啊!”
沙啦啦暗叫不好。若是有兵器,两个孩子尚可假装对战;若是用拳脚,那是直接往对方身上打。这又如何是好?
“怎么?没听见我说话吗?”那凶恶男人继续吼道,同时拔出了剑。
沙啦啦只能对那男孩挥了挥拳头,摆出准备扑上去打他的动作。那男孩却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叫你打她!”凶恶男人奋力大吼。
那男孩这才举起拳头,但也只是等着沙啦啦来打,而不主动出拳。沙啦啦决定出手。唉,我此时不打你,那坏蛋就会杀了我。刚才玩长矛、玩剑的时候,我可以让着你,但现在,我就不能冒着生命危险选择不打你了。
沙啦啦突然扑上去,抱住那男孩,将他扳倒在地上,说:“长官,我已经把他打败了,您应该满意了吧?”
没想到那凶恶男人说:“你啰嗦什么?按住他!揍他啊!你也是,爬起来,打她!”
沙啦啦此时恨透了那个坏蛋,你明明就想把我们两个往死路上逼!
那男孩已经爬起来。沙啦啦知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再次扑上去,把他按在地上。那男孩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沙啦啦却用力按着他,一拳一拳往他身上打。
沙啦啦越来越感觉那男孩可怜,出拳的力量变得很轻,但仍然用力按住那男孩,不让他爬起来。
“打!打!给我往死里打!你!给我爬起来!原角龙没你这么个怂货!”
沙啦啦实在不想再打了。
突然一个声音在她附近响起:“长官,伶军自东南而来,数量远比我们多。”
凶恶男人大喝一声:“撤退!”
紧接着四周军士都随着那凶恶男人离开了。
沙啦啦也放开了那男孩。
一个不穿铠甲的成年男子走过来,他是那男孩的父亲。沙啦啦看到他扶起了他的儿子。
“儿子,你没事吧?”
那男孩满脸哭容。男孩的父亲抱着那男孩,又用非常伤心的眼神看着沙啦啦。沙啦啦九成恨那坏蛋,一成恨她自己。
成年男子似乎想要对沙啦啦说些什么,沙啦啦突然怕他打自己,转身跑到了母亲所在的栅栏门前。
沙啦啦的母亲贴在栅栏门上,连忙问:“孩子,你没事吧?”
“没事,挨打的不是我,是他。”
“你没把那孩子打坏吧?”
沙啦啦感到有些害怕,她怕那孩子真被打坏了,也怕给自己和母亲带来麻烦,只能安慰自己也安慰母亲:“应该……没有……打坏吧……”看到母亲满脸愁容,沙啦啦暗叫不好,这下可惹了大祸了!
这时飞船中又涌进来许多的军士,它们也都穿着铠甲,但铠甲的样式与之前那些人完全不同,颜色也偏红一些。
那男孩的父亲看到这些人,立即把那男孩抱起,最后看了一眼沙啦啦,犹豫了一下,最后转过头,抱着那男孩跑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红甲人分散到飞船各处侦察,又有四个人向沙啦啦这边走过来。沙啦啦已经被一连串的事件吓怕了,吓得贴在栅栏门上,母亲隔着栅栏搂着她。
最前面的一人是个穿戴与别人有些不同的女人,她带着另外三人走向旁边的栅栏。栅栏里的卫兵奶奶叫她“将军”。之后那女人就和卫兵奶奶开始对话,沙啦啦也没怎么听。沙啦啦只听到母亲小声安慰她说:“这里的事很快就会解决,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过了一会,一名军士用斧子劈开了隔壁栅栏门的锁,那些飞船卫兵都往出走,有的被军士搀扶着、抬着才能出去。那被称为将军的女人这才转向沙啦啦母亲所在的栅栏:“你们都是什么人?”
栅栏里的一人说:“将军,我们是飞船的游客。”
“你们从事什么行业?”
“我是木匠。”
“我是铁匠。”
沙啦啦的母亲说:“我卖草席。”
将军又问沙啦啦:“你是谁家的孩子?”
“她是我的孩子。”沙啦啦的母亲说。
“你们都是因为和原角龙打架才被关起来的吗?”
“是的。”
“事情我已经了解了,我可以把你们放出去。但是,作为交换,我需要你们宣誓效忠于我,在我麾下效力。”
看到没有人答应,将军又说:“要知道,我们打死了原角龙的巡逻队员,原角龙的军队很快就会回来复仇。战端一开,飞船地区各族百姓都会四散逃难,除了我们,哪还有人能救你们?我不救你们,你们只有留在这里饿死。只有随我从军,才有活下来的希望,若是日后有机会,还能加官进爵。该怎么选,不是很明显吗?”
栅栏中众人经过一番犹豫,先后对将军宣誓效忠。只有沙啦啦的母亲说:“将军,我若从军,我这可怜的女儿便无人照顾。愿将军可怜我们母子,允许我继续和女儿生活。”
将军说:“你来从军,我派人将你女儿送到儿童院。成人去军队,儿童去儿童院,很多家庭都是如此。你女儿在儿童院生活,保证她能吃饱穿暖,这个你可以放心。”
沙啦啦的母亲再三恳求,将军仍表示获得自由必须以宣誓效忠为条件。沙啦啦的母亲没有办法,只能也对将军宣誓效忠。
斧头砍下,栅栏门打开,母亲把沙啦啦抱在怀里:“孩子,从今以后,咱们就要分别了。儿童院的情况我也了解,你完全可以在那里生活,不再需要母亲的照料。”
沙啦啦哭着说:“从军是不是会死啊?”
母亲摸着她的头说:“也不一定,不是所有士兵都会死的,也许你母亲能活到退役呢。”
沙啦啦仍然抱着母亲哭个不停。
母亲再一次把沙啦啦抱在怀里说:“孩子,等我退役了,我会想办法找你的。记住,你母亲的名字叫‘咕咚’。记住了吗?”
“好的,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