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流离（第二章）

出了明月楼，时宜远远望向周生辰背影，猜想这位衣着蓝色竹纹常服的男子，究竟会是哪家公子？ 初次来中州，她并不熟悉这里的人与物，无法判断周生辰的身份，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此人长相俊俏，风度翩翩，且看上去气宇不凡，绝对不会是普通人家。 难道...会是哪位大臣的儿子？可朝廷官员众多，这该如何寻找？ “姑娘，你都望了许久了，人早已走远了。”成喜见她停在原地，忍不住出声提醒。 想着想着便入了神，险些忘记自己还站在酒楼门口，时宜后知后觉，终于有了反应，“成喜，明日查查方才那位公子家住何处，我好将银钱如数归还。” “可是...他不是说不必在意吗？为何还要费力寻找？”能随意掏得出一锭银子的人，定是富贵人家，在成喜看来，既然对方不在意，又何必执意偿还呢。 “我们与这位公子素未谋面，他愿意不求回馈帮助，但并不代表我们可以心安理得接受，若是能够还钱，自当是要努力一试。”时宜耐心解释，希望成喜懂得其中道理。 贴身婢女，读的书不如主子多，经时宜一番解释，成喜才晓得原因，“是，奴婢明日就找人查。姑娘，天色越发晚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府吧。” 今晚的夜格外暗沉，月亮偷偷隐藏，繁星被乌云遮挡，不知是舍不得转移目光，还是城中一个又一个热闹的摊子，让她一时忘了时辰，忘记府中阿娘还在等候。 怎料时宜还没来得及开口，一辆马车姗姗来迟，停在了明月楼正门口，一位年轻男子踩着较凳匆匆忙忙下轿，神情慌张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从白昼等到黑夜，原以为二皇子不会出现，在临走前碰了面，也算她没有白来，只是迟了这么久，叫她怎能毫不介怀。 碍于身份，哪怕心中有气，礼节总是少不得的，时宜对他欠了欠身，称呼道:“殿下。” “临时有要紧事，不巧耽搁了与你见面的时辰，时宜，是不是等很久了？”他满怀愧疚，早知不能准时赴约，就不该费此周折约她见面。 本意是想带她品京师第一酒楼美酒，以及美味佳肴，顺便逛逛这热闹的中州城，现下误了时辰，不仅没能讨美人欢心，还惹了不悦。 时宜不擅长伪装，喜怒哀乐喜欢挂在脸上，高不高兴，轻而易举就能看透。 但她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哪怕再不满，有情可原，她会试着接受，何况与皇族联姻，成亲前给未婚夫婿摆脸色，若是传出去，因为她一人，从而影响漼氏在外的名声，岂不成了罪过。 “无碍，太子随陛下微服出巡，殿下在宫中定然被诸多琐事缠身，时宜能够理解。” 刘子行满意一笑，握起她放在腰间的纤纤玉手，“你这般懂事，倒是让本王更加愧疚了，今夜有些迟了，无法带你好好逛逛城内集市，待成婚以后，再为你补上可好？” 左手被他紧紧握着，对于从未与陌生男子有过肢体接触的时宜而言，感到紧张和不适，她试着抽出手指，被刘子行很快察觉，“怎么了？” “没事，我该回府了。”时宜神情不太自然，刻意垂下眼眸，像是害怕会与他对视。 或许...是她还不习惯，所以难免排斥。 她这样认为。 “我送你。”他牵着时宜，欲意让她坐自己的马车。 时宜纠结地转过身子，看向漼府的马车，刘子行跟随她的目光，顿时心如明镜，松开紧紧握着她的手。 “时宜先回去了，殿下身子不好，切勿过多劳累，尽早回府歇息吧。”她微微屈身行礼，踏上马夫早早搬好的较凳，返回漼氏太傅府。 待马车停在大门门口，下车之际，成喜搀扶时宜的同时，发现不远处有一辆熟悉的马车，看上去，十分像是广陵王的。 她一时激动，声调不禁大了些许，“姑娘，你快看那边，二皇子原来一直都跟着我们，定是怕姑娘路上会遇到危险，所以一路紧紧跟随，殿下对姑娘你，真真是打心底里在乎！” 时宜下了马车，望向刘子行所在方向，没有欣慰，没有欢喜，反而分外平静，不过也算是松了口气，相识时间过短，谈不上喜欢，但今日看来，至少，他对自己的体贴，让时宜对这段联姻，没有那么的不抱希望。 次日晌午，成喜一路小跑，绕过前后院来到时宜闺房，刚用完午膳的她，闲着无事在房内刺绣，在看到婢女出现后，随即放在手里针线，期待问道:“如何？可有消息？” 成喜微喘着气，稍作平复，才道出详情，“姑娘，派人打听过了，昨日替我们结账那位公子，常常出入明月楼，至于他的身份...问了店内许多伙计，都不知晓是哪个府上的。” 常常出入？说不定...今日他还会再去。 既然如此，似乎唯有靠等待，方有机会见他一面。 况且眼看就要与广陵王成婚，入了王府，不便在外抛头露面，趁着这两日，可以尽力尝试，若能寻到再好不过，若不能寻到，毕竟做了努力，也算是不留遗憾。 “成喜，带上钱袋，速速命人备马车，随我前往明月楼。”绣到一半带有竹子图案的手帕，被她搁置在桌子上，毫无心思再继续下去。 成喜不太相信，谨慎询问，“姑娘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去明月楼等他出现吗？” 就算是等，这个时辰...会不会有点太早了。 “早些过去，总好过迟了错过的好。”她迫不及待，不料还没来得及出房门，漼文君在此刻刚好出现。 “阿娘，您怎么来了？”时宜眼神稍显失落，避免被发现，她尽量掩饰，可依旧逃不过漼文君的眼睛。 “我儿这是要出去吗？”短短一句话，轻而易举将她猜透。 时宜不自然笑笑，谎称道:“想出去在城中到处转转。” “你刚来京师，出去看看也好，不过婚服已经做好了，你先穿上试试尺寸，倘若哪里不合适，好让绣娘尽快修改。” 漼文君身旁婢女，将准备好的婚服双手呈上，成喜接过，在屏风遮挡下，为时宜换上大婚之日的婚服。 金色花纹，胸前双凤衔珠图案，尽显端庄华贵，时宜走出屏风，“阿娘，尺寸正好，不必修改了。” 漼文君频频点点，甚是满意，“那便好。昨夜你回来太晚，今日出去切记要注意时辰。” 这句话，是同意了她出府，时宜心中感到欢喜，对漼文君行了个礼，“是，女儿明白！” 时宜没有一丝停留，快速换回紫色衣裙，赶往城中明月楼，这一次，她待在马车里面，时刻关注着楼内进进出出的客人，期盼着会有熟悉的身影出现。 可随着时间消逝，等的人没等到，在马车里坐的她浑身酸麻，即便坚持到了夜里，也依旧毫无收获。 阿娘特地交代过，时宜不好在外长久逗留，等不到她想见的那位公子，被迫无奈，只好失望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