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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枪下的底线

2023-05-27 21:08 作者:YHR20081030  | 我要投稿

  夜晚的大兴安岭,风呼呼地从森林里掠过,时节已过秋季,滇金丝猴的踪迹全无,但作为多年的猎人,老张明白,猴子的活动场地就在此地。能不能捉到滇金丝猴,就看明天的了……

  一天前,老张家的儿子突然高烧不退,这也是老张媳妇晚上回来才发现的,老张和媳妇儿赶快把儿子送到了镇卫生所,但是医生的话却让他们似乎打了个晴天霹雳:

  “你们家孩子得的不是发烧啊,老张同志。你们可要挺住啊。孩子的是大脑炎,得到县城医院去治,赶紧找村长,让他给你们俩开介绍证,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老张眼泪都掉下来了,赶紧问医生:“医生,有特效药能治这病不?多少钱,俺都要!”有倒是有,盘尼西林,但是盘尼西林县城都没必有,北京也可能缺啊。进口药,老大哥一次只让进极少部分,那可金贵了。”

  “啥?”老张媳妇也急了,立马给医生下了跪,但让医生拉起来了。“没法子治,赶紧走吧。正好农场有趟拖拉机往县城走,赶紧去吧。”

  时间已到凌晨,这时,老张的邻居李大来了。

  “老张,有个偏方能治娃的病,你看行不?”老张的眼里的火又重新燃了起来,“啥,恁说,”李大吞吞吐吐,就是不肯说。老张急的团团转,“恁倒是说啊!”李大才吞吞吐吐说:“要,要金毛猴胆。”

  老张吃一惊,金毛猴,其实就是大兴安岭的滇金丝猴,但极少,大部分的滇金丝猴都在云南,这算是一个分支了。
  老张其实是少数民族,鄂伦春人。鄂伦春人人会打猎,老张以前就是个猎户。八岁那年,他爹上山猎熊胆,想救老张的命:当时老张也是发烧,高烧不退。但那只是简单的发烧,吃药就好了。但当时他爹不知道,找了个偏方,大冬天,上山猎熊去了。结果再也没回来,老张的爹最后发现跟一只大人熊抱着摔下了山崖。而后来老张的病呢,竟是不治而愈。再后来,老张继承了他父亲的营生,跟着师傅学了三年,后来又自己打猎,前后有五六年,在这期间,他成为了一个优秀的猎人。冬天大部队上山猎熊、狐,每次都是他开第一枪,但猎人吗从来不打滇金丝猴。因为老人说,那是山神的灵气,杀了,山神会怒的。要知道,猎人是靠山吃饭的,所以,他们怎敢打滇金丝猴呢。
    等到解放了,大兴安岭一片区域被划为禁猎区,老张听从组织号召,改行成了护林员。自从禁猎区划定后,滇金丝猴的出现也频繁了许多。而老张作为护林员,对这片林子也了如指掌。

  但现在为救娃的命,他也不得不捡起老营生了……

  老张打开一个尘封已久的箱子,那里有他的猎枪。猎枪落满了灰,但仍掩不住那一丝杀气,老张拿起来,敲了敲:还能用。关上箱子,拿着枪出了家门,向那片林子、山走去……

  邻居老娘看到了,赶紧跑到了村委会:“村长,张子刚拿着一杆枪,往山上走了!听他媳妇说,他要去猎金丝猴!”

  此时,村长正在和林业局局长和专职动物观察的研究员开会。

  “什么?滇金丝猴是国家保护动物,一定要让人去阻止他!”林业局长拍案而起,而在一旁的村长更是生气。“这个老张,孩子有病了,组织上可以理解,但偏信封建迷信,这说明了你们村对于封建迷信,牛鬼蛇神,机会主义的隔绝不得不彻底性!这个老张说不定是国民党反动派的特务!这是严重的事件!一定要严肃处理!”

  在一旁的研究员林松赶紧止住了话头,“局长,让我去追吧,兴许能追上嘞。”在边上的村长也赶紧表示赞同。“局长,我再派一个人和林松同志一块追,肯定能追上!天色快晚了,让林同志一个人去追总是不安全的嘛。”

  “行,那你去吧,林松同志。完成组织上给你的任务!”

 ……
  傍晚的卫生院,紧急接待了一批盘尼西林,那是县医院分送给各村镇卫生院的有256个单位,也就够用十几次的。
  老张的儿子被紧急送到卫生院,经过了治疗,已无大碍,但老张与研究员以及另一个同志还在深山里,一直走远。村长便又紧急派了另一支队伍去追回三人,但要明天早晨再出发。
  “哼,等明天早晨再出发,就是进山去收尸了。”小队长兼额济村民兵连连长贡江说道。
  “呵,给谁收尸啊?”一个声音传来。

  “不给老张还有金丝猴,难道给你?”贡江急躁的说道。他其实很担心老张与研究员,生怕他们出了事。对于老张猎猴这件事,他觉得应该是成不了的。他爹被人熊杀死这件事,在老张心中挥之不去。因为那是封建迷信所致的悲剧,他爹死后,村子里便传出了一些关于老张爹死的死因的话:有人说是老张爹是让大仙洞里的黄皮子勾了魂,有人说是让鲜卑巫女的降头术人才让老爹贸然去搏斗人熊的,但这些话在贡江看来纯属胡扯,在老张看来,更是如此。所以他才这么笃定的。
  贡江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原来是村长。这顿时让贡江收敛了一点,但过了几秒,贡江对着村长大声喊出一句话:“村长,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夜里肯定会出事,明天再走就晚了!”
  村长显然也很急躁,他转来转去,低着头好像在沉思些什么,但立马掩盖住了这种急躁。他冷静的说道:“行……你们赶紧出发!再晚,就来不及了!”
  深夜。
  大兴安岭十分寂静,连往日可闻的鸟鸣也听不到了。原因便是冬天的夜晚,太冷了。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老张伏在枯草堆中,冷静的用一双猎人的双目凝视着这眼前这片山岭。以他多年的猎人及护林员的经验,滇金丝猴大概率会在明天清晨出没。但由于滇金丝猴通人性,所以它们神出鬼没,连老张都不敢确定具体的出没时间,所以老张这整晚不可睡觉。他必须用猎人的眼和耳去审视这片山岭。
    ……
  “老林同志,已经半夜了,这老张也不知去了哪里,天色又这么黑,能找得着吗?”
  “金丝猴只会在白天出没,夜晚老张必定埋伏在这树林中,很难找到,所以我们现在若想找到他,便得喊。”
  “喊?奏效吗?大兴安岭野兽极多,咱们这一喊,可是要招来野兽啊。”
  “那咱们只能等到白天了。”林松说道,“希望咱们找到老张时,他不要伤害任何一只金丝猴。”
  贡江随脚踹开了一个草丛,里面一下子四散出来几只小老鼠,还在枝头闭目养神的猫头鹰立马扑过来,几只老鼠全部命丧鸮口。随行的几个老猎户见状,哈哈大笑道:“真是笨,老猫头鹰在头顶还能安心躲在草丛。”贡江也微微笑道,但很快也平静下来。“找到他们三人是关键,老张的孩子已经被救了,但他们三个人不知道,所以我们还是需要明天再行动。”“再说老张没那个胆量。”贡江楠楠说道。
  夜晚很快就过去了,大兴安岭林子又广又深,三人完全找不到踪迹,看着东边初生的太阳,林松、贡江都很着急。老张却很紧张,滇金丝猴大概会在这个时段出没。但夜晚的野兽此时也醒了,老张心中思考着:“藏的深一点吧,野马沟附近有只人熊,极其暴躁,说不定冬天为了生活,也会出来袭人,总之,要小心点。附近的晨雾渐渐退去,金丝猴似乎已经出来了。哦,是一只母猴。有没有小猴子?小猴子可是做猴胆的好料。
  突然,前方不远处传来熊吼,把金丝猴吓得失去了踪影,同时还有人的惊呼,老张心里一沉,难道是有人遇到人熊了?老张赶紧向前看去,同时迅速拿起了猎枪,铅弹直接打向了人熊的手臂!“嗷!”深林里本来就寂静现在更瘆人了。
  发怒的人熊急着急扑向了老张!老张脑子很冷静,人熊要伤人,只能击毙了。老张换了实弹,子弹打向了人熊的头部。
  人熊在血泊中站了几秒,倒了下去,再也没起来。
  远处有人喊:“老林同志,是老张!”
  老张知道了来人,他们在惊恐中还会缓一会儿,自己错过了今天,以后大概也捉不到了。
  林松从跌倒的树坑中爬起,赶紧追上了老张,“你是在干什么!无组织!无纪律!”老张却没有看他一眼,径直走向了来时的路。黎明已过,治病也不可能了。“老林同志,怎么办?”“咱们只能看着他了,帮不了一点忙。”贡江听到远方的枪声,心头一紧:“出什么事了?”难不成老张猎到滇金丝猴了?几个老猎户听了听,摇了摇头。“不像,第二声是实弹,老张是猎人,他不会用实弹的。再说熊吼和人叫,大概是老张杀了人熊和林松碰头了。”“是吧,去看看去。”
  半个小时中,老张心理一阵变化,先是沮丧,后是释然,再是沮丧,甚至有股想杀了自己的感觉。前方的松林中几个老猎人的声音时隐时现,老张前去,看到了贡江。“
   呵!老张啊,你孩子安全了!组织上的药到了,现在已无大碍。“贡江赶忙说道。老张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再说话。老张便到了前方一个洞中,在几人注视下,老张向那张石壁像叩了三下头,就出了山洞。到了村里,老张摘下了胸前的党章,平静的对众人说道,”我犯了岭上的禁忌,不该猎猴的。山神爷不准我这种人再去看护他,护林员我不能当了。“
  众人惊诧地看向老张,他神态平静,走出了大院。
  几十年后。
  “导游,这杆猎枪是鄂伦春老猎人用过的吗?”
  “当然猎枪的主人就是我的爷爷。”游客们一阵惊讶。“当年他为了救我爸的命上山猎猴,后来药到了,我爷爷就回来了。幸好,没有伤害任何一只滇金丝猴。滇金丝猴的数量在上世纪中叶后大规模减少,但我爷爷没有像那样真正的去盗猎。与盗猎者不同,猎人们心里有一条底线,底线下的是,用命来守护的。之后,他再也没动过枪,我爷爷去世后,父亲从一个箱子里找到了这杆枪,按照我爷爷的遗嘱,这杆枪上交到了当地的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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