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去看海

今日夏至。 你一个人在宿舍里，坐在摆放整齐的书桌前。 宿舍里没开空调，也没开电扇。阳台的水龙头没拧紧，水滴答滴答，像时钟指针拨动的声音。 你终于起身，拧紧了水龙头，然后拾起桌上的一串钥匙，把上面的那一把电动车的钥匙拿了出来，把剩下的钥匙小心的放进抽屉，随即出门。 “走吧。”你说。 你骑着电动车，开往海边港口。 一路上行人与风景不断，你无心欣赏。 迎面的风起初是温暖的，渐渐变得闷热，潮湿。你感觉自己仿佛在一摊淤泥中疾驰。 你一路无话，不知过了多久才抵达了港口。此时已是傍晚。 万里无云的天空，赤红的太阳渐渐西沉，人们管这叫日落。 但在你眼里，这不过是褪色了的天体，随着地球自转逐渐脱离视野的过程。你甚至不愿称之为恒星。恒星炽热耀眼，夕阳摇摇欲坠。 你在码头的乱石堆边上坐了一会儿，注视着日落。 过了一会儿，你实在不忍继续看下去，便站了起来，站在低矮的石墙上，俯视着下面斑驳的石堆。面前是十几米的巨大落差，你有点恐高，但此时你只觉得通透。 你望向不远处的海面。大海并不如人们说的那般蔚蓝，海水肮脏浑浊，滩涂上散布着许多垃圾，夕阳的余晖映在海面，被黑潮染成了血色。粘稠的海风夹杂着一丝腐烂的腥臭味拂面而来，却没有带走你额上的汗珠。 你做好了准备，于是张开双手。 忽然，你听到有人在叫你的名字。 你有些错愕，放下了双手，以为你听错了，但是那叫喊声又一次传来。 循声望去，十几米外，有两个人影正在靠近。 她在前面，一路小跑跳过来，凑到你身前。 “真的是你，好巧啊。”她抬头眯着眼睛看你，眉角弯弯，笑容灿烂。 他在后面，手里提着她的包，慢慢走来。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他长什么样啊，今天你见到了。”她对他说。 他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你点头致意。 “拉我上去！”她对你说。 你有点恍惚。你看了一眼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缓缓伸出了手把她牵了上来。她一个转身，随即又把他拉了上来。 她兴奋的跳着，拽着他的胳膊指着下面乱叫。 你有些尴尬，于是走开到离二人三五米的距离，然后坐了下来。 你听他们说着聊着，但也没听进去到底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有说有笑。 你觉得有些烦躁无聊，便时不时看他们两眼。 你发现，当你开始看她的时候，她也会开始看你。 你发现她的表情凝固了。 “喂，兄弟，”他忽然对你说，“帮我们拍张照！” 你愣了一会儿，然后回了一句，“我没带手机”。 他显得很诧异，而她却把手里的手机丢给了你。 你稳稳接住手机，输入密码解锁。 在手机解锁之后，你才奇怪自己为什么能解锁她的手机。 你看了一眼她，她笑了一下。 原来你们设的是同一个密码阿，你想。 你随手拍了两张照，便把手机还给了她。 就在你把手机递到她手上的那一刻，她忽然对他说：“我渴了，我想喝奶茶，你去给我买奶茶吧！” “诶？可是最近的奶茶店离这里有...” “我就是很想喝嘛！” “可是你包里有水...” “那个..要不，我去买？”你说道。 他们看了你一眼，又对视了一眼。然后他说：“还是我去买吧。我不在的时候，她就交给你了。” “嗯。”你以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随即把电动车的钥匙丢给了他。 你和她并排坐在石墙上，隔了大概十公分的距离。你和她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吹着风，看着海。 天色渐晚，夕阳已经沉入海面，点点星光开始在空中显露。灯塔的光也亮了起来，有一圈没一圈地转着。 灯塔的光让她的脸时晴时暗地闪烁着。这时你才看清了她的脸。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吊带裙，系着领结，穿着一双粉色凉鞋，手里翻转着一顶遮阳帽。 这时她开口了：“你知道吗，虽然这个港口这么近，但这是我第一次来看海。我本来以为我喜欢的是海的辽阔蔚蓝，但现在我发现，我喜欢的是有人陪我看海的感觉。” 你沉默不语，仔细听着，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刻在了脑海里。 “大海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丽，但是我还是很开心。比起大海，我更喜欢看海这件事情本身。” “我喜欢看海，就像你喜欢看星星一样。其实你也很希望有人陪你看星星，你也渴望能和某人躺在草坪上数着满天星座，对吧。”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你看，这里多美啊。” 你正想转头看她一眼，她却在你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你抚摸着被她吻过的脸颊，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呐，我说，明天陪我一起看海好吗。”她望着海面问你。 “我们现在不就在看海吗。” “现在是现在，明天是明天啊。我们要想着明天而活，这是你告诉我的，不是吗。” 你忽然回忆起，多年前的一个与今天相似的夜晚，你正是这么对她说的。 “好吧。不过现在，先陪我看星星吧。”你说。 “好啊。你看，那是北斗七星，我认得！” “是啊。那是北斗七星，那边是北极星，那是仙女座，那是大熊座，那是飞马座，那是阿尔泰尔...” 星光下，海面波光粼粼，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