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第三十三节 深渊使者

2020-06-16 21:42 作者:午后读书の虞美人  | 我要投稿



光明,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当你每天都可以见到太阳的时候,你可能会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责怪阳光太晒,酷暑难耐。可一旦彻底失去光明,一旦你的周围被黑暗完全拢入怀抱,那你就会回忆起光明的美好来。


耀目的光芒再度亮起,那一束睿智的光,像是在无数镜面中被无限折射、放大一般,照耀在昏暗的城区之中。

福尔摩斯脸上显露出罕见的决绝——此时此刻,他是个赌徒,而非侦探——因为侦探遵循的是绝对的理性,而他此刻是在燃烧生命,把宝具覆盖的范围无限扩大,一直到那悠远的、渺不可见的暮色边陲。


“疯子!你会死于魔力枯竭!——”那团上下舞动的黑影挣扎着喊道。

“不,他不会。”

“什么?你又是.....”

“令咒啊,”我努力咬着牙,顶住了扑面而来的风,站在那光束的旁边,“请为夏洛克·福尔摩斯带来力量吧!”

“谢了,Mr。”侦探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那团黑影好像被这光线照射得很不舒服。它粗鲁地挣扎着,震荡着,仿佛要努力挣脱这讨厌的光,但没有奏效。而在它身后的庞大的人群中间,尽管多数人已经不幸被黑影同化成失去理智的、被妄念支配的人偶,但仍有少数人受到的毒害较浅,被这光束洗涤过后恢复了本来面貌,然后带着无比惊恐的神情尖叫着、奋力地跑开了。


“那么,看来问题简单了许多。”安娜斯塔西娅微微一笑,看起来礼貌而温柔,可是如果站在她的身边,就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她体内的汹涌的魔力流动正在沸腾起来,就像是马上要开跑的短跑运动员在起跑线前蓄力的时候一样。


“余晖、灾厄的血之城塞!——”


皇女清澈的命令声回荡在被微光照亮的街道中,不到三秒,在她面前,一望无际的、宏伟而悲壮的暗红色城池拔地而起。

“轰隆——”“轰隆——”

大地悲鸣着,挣扎着,这座凭空而来的城塞坚不可摧地矗立在我们面前,带着浓烈的不祥的气息。

那黑影晃了一晃,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又像是被什么力量吸引着,瞬间飞到了那城塞之中。与此同时,皇女的身影也消失在原地。

那座莫名悲壮的城池依旧耸立着,但没人能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街上顿时一片静谧,我屏息凝神地听着,可是就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Master,安娜小姐去哪里了?”科黛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已经擦干了泪水,情绪也比较平稳了。

我指了指眼前的城池。

“这!——”

她一下子愣住了,小嘴几乎张成了O型:“这...好厉害......!”

“那是不是可以解决了?”

“我不知道。”我茫然地摇了摇头,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忽然,那城池晃了一晃,然后悄无声息地——就像它出现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消失了,皇女凭空落在地上,看起来有些狼狈,洁白的衣服已经沾了些黑灰,嘴角也微微渗出一丝鲜红。她站在那儿,右手捂住了眼睛,不由自主地晃动了几下。

“安娜!——”

我赶忙扶住了她。

“抱歉,Master,好像......没这么简单。”皇女惨淡地苦笑了一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发生了什么?”

“我没法彻底消灭这家伙。它会扰乱人的心神,”她疲惫地叹了口气,“我无法专注维持结界,甚至连保持清醒都很难。我咬破了舌尖,靠着疼痛和鲜血的味道才清醒过来。”

“抱歉......”

“不,该说抱歉的是我,”皇女打断了我,“倒是我拖了后腿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惊悚的怪笑声骤然响起,那黑影又出现在天空中,并且带着可怖的气息扑面而来。

“Viy!——”

冰之精灵应声显现,并在我们和黑影之间构筑起厚厚的冰墙。

“咚!——”

那黑影重重地撞在冰墙上,被弹开了。

“没用的,没用的!”影子里的声音像开了锅一样喧闹起来,“我们可是人的妄念、人的遗憾!只要人们心中还有一丝动摇,还有一丝遗憾,我就不可能被消灭!”


猎猎作响的冷风吹彻昏暗的街道,每个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世界上会存在完美无缺的人吗?显然不会。那么,遗憾和妄执就一定会存在。

我不禁扪心自问——我曾在罗曼医生逝去之后,质问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能力不够,才导致他不得不为了我们做出牺牲?也曾在告别异闻带的时候产生过一丝动摇——

“我们,不正在毁掉一个世界吗?”

是啊,的确如此。我没有资格称得上“没有遗憾”,相反,我的遗憾并不少。

可是,这样的人,恐怕永远也无法找到吧。

输了么?......

............


“科黛小姐”,福尔摩斯苍白的脸上鲜明地写满了疲惫,但他没有丝毫退后的意思,只是费力地喘着气,“科黛小姐,请你回答我——这次恐怕只能靠你了。”

“啊?我?”科黛吓了一跳,“您别吓我了,我这样一个一事无成的人,是没法做到的......”

“听我说!”福尔摩斯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呼吸似乎已经越来越困难,“在这些妄念之中,厚重的积怨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弭。但是,马拉的意识在他们中间起到了主导的作用。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小姐,再刺杀一次吧。解决掉马拉的意识,或许可以让剩下的乌合之众也同时消散。”

“啊?我......”科黛迟疑了,没有动弹。

“不要犹豫了,小姐?现在我们只能试试这个办法。毕竟机缘的妙处或许就隐藏在这一举之中——你注定是杀死马拉的那个人。”

...........

可怕的沉默包围了所有人。

在度日如年的沉默过后,科黛凄惨地摇了摇头:“不,阁下,原谅我,我做不到了。”

福尔摩斯愣住了。

“为什么?”

“因为啊,因为过去的我,所做的都是错事,我不想重蹈覆辙了。”

“错事?”


“您知道吗?”科黛的声音哽咽了,在她美丽的面容上拂过了难以言表的悲伤,晶莹的泪滴在她的眼角悄然滑落,“我以为我杀死马拉,可以拯救民众于水火之中,但我错了。在那之后,死去的人反而是一种幸运,而活着的人,遭受着更加严苛的杀戮和打击。”

“我在想,如果没有我,他们会不会活得更久一些?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是不是这些都不会发生?”

“我不过是个头脑发热、一时冲动的女人罢了,却要别人为我承担可悲的后果——我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我一直相信,我出现在这里,或许是上天的安排,让我有机会阻止当年的自己,让她不要走出这一步,这样,她不会死,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受到牵连。”

“可是,她拒绝了我。她沿着既定的命运,义无反顾地走了下去。”

“您明白吗?!那种绝望和无助,您明白吗?!”科黛的嗓音沙哑了,积压已久的情绪让她再也无法压抑,“我不能对任何人说起我的身份,我不能改变任何结局。我——仍旧那么无力,简直就像......”

“......就像当年,被押上断头台那一刻,一模一样......”


她不再说话了,只是轻轻的啜泣着,蹲在墙角旁,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像个无助的孩子。

可怕的沉默再一次盘踞在每个人心头。福尔摩斯叹了口气,擦了擦嘴角些微的血迹——连续释放宝具已经让他有些不堪重负了。

“我不相信,”皇女咬了咬牙,“我不相信这家伙是无懈可击的,Master,我要再试一次。”

“没用的,殿下。”福尔摩斯凄然一笑,“你的心中必定不会平静——无论是面对过去,还是面对现在。”

“夏绿蒂......”



“一个人就算没有从坟墓里爬起来向命运宣战的勇气,那么至少不能溺死在所谓‘命定’的沼泽之中。因为你所谓的不可更改命运,不过是我手中的玩具。”

............

淡漠的声音随着慢悠悠的脚步由远及近,那男人全身裹在黑衣之中,但脸却很熟悉。

科黛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皮埃尔先生......”

“......”皮埃尔没有回答。

“谢谢您在客栈之中收留了我,但是啊,我说了谎哦......”她的神色又黯然了。

“夏绿蒂·科黛,徘徊在悔恨与挣扎中的暗杀者啊——你并不需要如此纠结。”

“啊?”

科黛的眼睛瞪大了,好像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给你介绍个人吧。”


一身红色长裙的女子从皮埃尔身后走了过来,怔怔地望着科黛,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捂住了嘴,不敢置信地讶异着。

同样的表情也出现在了科黛的脸上,如同见到了幽灵一般。

“你很悲伤吗,我?”红衣女子轻声问道。

这是一幅绝对不可能出现的画面:这两个人的样貌完全一致,即使是亲姐妹也无法拥有如此相似的容貌和气质。唯一不同的是衣服的颜色。只有一种可能,在科黛的心头萦绕不去。


“我们,见过的吧?”她喃喃问道。

“嗯。”对方轻轻回答,“那是在几天之前,你劝我及时收手,不要犯傻——但我没有采纳。并且,差点就死了。”

“这是幻觉吗......?”

“不。”

“那么都是真的?”

“嗯。”

“你活了下来?......或者说,我活了下来?”

“是的。”


两人都沉默了,红衣的夏绿蒂和白衣的夏绿蒂像是两尊雕像一样,凝望着彼此,却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

“那么,你真的是未来的我吗?”红衣的夏绿蒂问道。

“未来......?不,我不曾拥有未来,我的生命从不曾走到你如今这一刻。是的,如果要说的话,我的确可以算来自未来,但那未来,并不属于我。”

“可你现在有了希望啊。”

“希望?......”


“那,你看。”红衣的夏绿蒂指了指她的身后,“现在,你拥有着不曾拥有过的伙伴,你看到了自己不一样的结局,如果说过去你不曾拥有未来的话,那么至少现在,你正站在命运的岔路口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因为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啊,不必悔恨吧,人生总会有那么一瞬间的疯狂,为了自己心中的道义去绽放,哪怕那之后便是凋零——你现在所悔恨的,正是你曾经在某一时刻所渴望的。”

“一个人无法拯救所有人,她的灵魂无法背负那样沉重的使命,但是她至少可以救赎自己。我很幸运,能够在漫长的时光中遇见你,来自未来的我。虽然我没有采纳你的建议,虽然我明知此去必死,可是正当我坐在驶向断头台的马车里默默祈祷的时候,我的命运发生了不可思议的转折。听着,我,命运并非不可改变,虽然这种机缘巧合不会经常发生,但你要相信,生命中的所有绝路,都蕴含着或多或少的希望啊。”


希望......么?


“不许动!”“站住!”

一阵凌乱的奔跑声打破了沉寂,全副武装的士兵跑了过来,围住了皮埃尔先生,两个打头的冲上来按住他的肩膀。

“你们这是......干什么?!”科黛失声喊道。

“你不就是暗杀马拉大人的刺客吗?!这男人包庇刺客,马上放下武器!不然他就得死!”

“眼前那奇怪的黑影你们不管倒来捣乱?”我看着那士兵,简直难以置信,这群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们是马拉的信徒,阁下。”夏绿蒂轻声解释。

“放开他吧,我会跟你们走的。”她叹了口气。

“夏绿蒂?......”

“阁下,我不能让收留我的恩人再因我而受难了,这种事情,我无论如何也没法接受。所以,虽然很不甘心,但也没办法......”她苦涩地笑了一下,看得出来完全是强颜欢笑罢了。


“呵......”皮埃尔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士兵不耐烦地喊道。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更大声了,而且狂放而苍凉,像是看透了世态炎凉的失意人,又像是饱受苦难而归的复仇者。


皮埃尔的面容改变了,不再是那精明市侩的客栈老板模样,他身上的黑衣如同火焰一般燃烧起来,脸也变为苍白而瘦削的英俊样貌,几乎毫无血色的苍白,优雅、神秘而高贵,活像传说中的德古拉,又像是典型的北欧贵族。那硬朗的身躯裹在黑色披风之下,整个人散发着可怖的气息,宛如地狱来客,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按着他的士兵吓了一跳,纷纷退后了好几步,才惊魂未定地举起武器,对着那人。

可他好像完全不在意似的,转头看了看同样惊呆了的夏绿蒂。

“皮埃尔先生,你......”

“得,”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的假名又多了一个。”

“抓住他!杀了这家伙!”

士兵举着武器喊了起来,却没人敢第一个出手。

“怜悯毫无作用,少女啊。”他淡漠地说道,宛如一块没有感情的寒冰。

“你不是他们的对手,皮埃尔先生!”她焦急地喊道。

“不,忘了那个名字吧。”他冷冷地摇摇头,“收留你的恩人早已于屠刀下死去;伪装于此的,乃是深渊的使者。”


说着,他的身边燃起了汹涌的黑色火焰,那炽热的、跃动的漆黑,仿佛来自地狱的业火一般,嘶鸣着、灼烧着,把所到之处湮没为黑灰般的可怕粒子。


“一切高贵的感情早已陨落,我仅剩的力量绝不会因宽恕而浪费;少女啊,无需心慈手软!”


男子的嘴角挂着俯瞰众生的轻蔑神色,宛若收割生命的死神。


[“吾之征途乃恩仇的彼方——”]

[“Enfer Chateau d'If ! ——”]


【To be continued】



第三十三节 深渊使者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