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博/追夫】被世界抛弃的他,来到失去他的世界(一)

我不缅怀。
我不悲哀。
我不记忆。
我不回溯。
我只将和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镌刻在心底。
在以后的日子里,流着泪回忆。
当我已经放弃奢望遇见你时……
你却怀着惊恐又愤怒的面孔,出现在我面前。
那么……
请原谅我的失态吧。
当泪水溢满。
我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
……
“请假。”
“可以。”
“我是第几个?”
“我算算……诗怀雅来得早些,星熊值晚班,估计要迟,你是第二个。”
“……叉烧猫真够快的。”
“是啊,她一般要购置很多东西,摆满他的陵前陵后,然后藏在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中央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每年都一样。”
“我早和她说过,别扰他的清净,他活着的时候累了那么久……哪里受得了那么多哭声,天南地北的……”
“你会哭么?”
“我?我早就不会哭了,只有那天,我……我没忍住,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别离的。
“直到他离开,我才明白,有些时候,我把某些东西,某些人,看得太重太重了……
“我不会哭了。”
“其实,他并不排斥你的软弱,相反,他很想照顾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那个臭混蛋对我做的那些事……我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么……
“只不过……
“如今他不在了,我也就不必软弱了。
“无论是不是装的。”
只会在某人的怀里才软弱。
能哭的地方,在何处。
当世俗的一切悲苦和虚妄压向自己。
谁会保护自己呢。
……会保护自己的人,不在了。
自己,不得不继续坚强起来了。
持剑,引蝶。
滚烫的责任和担负。
在独行的道路上愈发沉重。
“我也去一趟吧,当年和他的合作我也历历在目,当时你看他相当不顺眼,不是么?还私下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是啊,当时的我,有够讨厌他的,整天带个丑得不像话的帽子,痴痴傻傻,一句话不说,偏偏领军指挥又远超我,能力出众。
“真是……讨厌……
“为什么……当时我,就不对他好点呢……
“为什么……”
……
……
“别喝了,当心误事。”
“别管我!别管!”
“你又喝醉了?”
“没有!”
“……博士回来了。”
“!”
耳朵立起,如身处最惨烈的战场一般机敏。
菲林瞪着满是醉意的眸子,痴痴地望向酒馆的大门。
风声轻响,躬身敲推。
留下一丛缝,一段黑。
看不清外边。
似乎有谁的脚步淅淅索索。
“博士,我不喝了……对不起……
“博士,你原谅我吧……我们,回房间……我们,一起睡觉……
“博士……让我,保护你……我……我可以……
“我是,你最青睐的,精英干员啊……我是煌啊……我该,保护你……我应该保护你!不该让你到土里去,不该……让你,离开我,离开罗德岛……
“博士……
“我好想你……
“我没能……保护你啊……”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酒桌上传来。
菲林少女埋着首,头发混着酒水和眼泪粘连。
肺部紧缩。
难以呼吸。
“看来真醉了……怪不得她,每年这个时候,她都要醉一次的,不过这次早了些。”
“把她抬起来吧,搞点醒酒汤来,待会还要去博士坟前,可别让她发酒疯把博士挖出来。”
“……也是。
“他啊……怎么会离开呢……这个世界谁都可能在下一秒去死,唯独他……他不该离开的,他是博士啊,我们的博士,战无不胜的博士。
“我总觉得,他会带领我们,走向任何胜利的。”
“……诶。
“走吧,去迟了,就没位置了,可有的是人一待就是一整天呢。”
“嗯……
“凄凉地,却守着,深情人呐……”
……
……
“醒醒!醒醒!”
“唔……干什么……这是什么元年了……”
“他的祭日。”
“……知道了。”
“不要天天睡了,一年醒一次,干嘛这么颓废,他不想你这样!”
“不想我这样……呵……那,我又能怎么样呢?他不在了,我醒着又和昏了有什么区别?这世界于我,和永夜又有什么区别?”
“你!”
“没了他……又能怎么样呢……我们本该归于世间,如今他已化尘,我难道不该随他同去么……
“千百年里,我本以为我已经见惯了是非别离,没想到啊……不过我曾经情浅罢了……
嘴微张,眼睛闭起。
大炎代代流传的山谣低迷而无气。
在房间里,在卷轴中,在山河间。
清幽回响。
“我不管你了……你爱去不去吧……我要去看他了……
“他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不会的……”
“……”
她睁眼。
望着自家妹妹泪眼婆娑。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能习惯。
画遍他的容颜,终是不能还他一个鲜活。
唯有笔墨,黑白分明,无情无义。
只存于画中。
她还是那么容易哭——遇见他开始,她从仍不住。
念而不见,感而不悟。
深情深意,深眷深恋。
都化作泪珠。
“走吧,夕,该去看他了。
“令姐和大哥都到了?”
“嗯……”
“我迟了啊……
“我迟了……
“太迟了……”
……
……
在世界很多角落的蠢蠢欲动的今天。
一艘陆行舰却安稳地如同事不关己一般。
挂着医药公司的名,四处游访。
井然有序,各司其职。
为首年轻者,更是忙得脚不着地。
耳朵低低垂下。
“阿米娅,先吃饭吧。”
“好的,凯尔希医生。”
小卡特斯放下了足以遮掩自己身形的文件堆,探出了小脑袋。
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
“和莱塔尼亚的商谈还是没有进展,战争掣肘了他们太多……我们所展现的诚意也不够……”
“没关系,匆忙的不需要是我们,阿米娅,你要明白,置身事外是必要的。”
“嗯!”
小兔子重重点了点头,把这则口头教育连着饭菜一起吃进肚里。
绿头发的菲林抿了口咖啡,眼神淡然地在办公室的各个角落飘散。
“虽然世俗的一切都在追赶我们,阿米娅,但你不必如此让自己彻夜劳累,身体终究是进行一切活动的保障,你该让自己有恃无恐地面对这个世界。”
“我明白,凯尔希医生,但我还是希望我可以快点成长。”
“……阿米娅。
“世界并不温柔地对待你,你大可以对自己温柔些。”
“不,凯尔希医生,世界已经把最大的温柔给了我,陪伴我,守护我,只不过……
“我没有珍惜罢了。”
“……不怪你,应该为他的离去而担负责任的,只有我。”
“凯尔希医生。
“我们,去看他,好吗?”
“好。
“可以哭,没关系。”
“我不会哭了,凯尔希医生,博士,不会希望我哭的。”
卡特斯撑起一个微笑。
看得菲林隐隐心伤。
她确实很久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哭泣了——明明是和他最亲密的人,此刻却似乎最最无情。
但谁又能知晓,她那颗澄澈透明的心……
如何跳动呢。
他当然不会希望你哭,你哭了,他急得要死,他黯然神伤,他会报复一切伤害你的人……
他只希望你坚强,不希望你无情。
他真正想要的。
只不过是让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罢了。
琴弦轻挑。
阿米娅背上小提琴。
每年的这个日子,都是她那双纤纤玉手放下纸笔和章程的时候。
该弹琴了。
该做些,博士喜欢自己做的事。
去他的坟前,弹一曲……
他教过自己的歌。
……
……
耳边,耳边。
响声?
哭声?
琴声?
什么声音?
那么低暗,那么迷糊……
听不清,听不清。
怎么这么黑?
眼睛所覆盖的,远或近,没有区别。
都是黑。
自己动不了——能动的空间止于手臂旁的小小一侧。
手臂……
手臂?
自己的手臂?
挣扎着,唤醒右臂的每一根神经。
能动,能使用,在回应!
自己的手臂!
自己的右臂!
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会复原,怎么会还在?
惊喜或是惊吓不止于此。
连那早已空空如也的左眼眶也宜然有物。
左右转动,虽仍是一片黑暗,但能明显感到眼珠在眼眶里充满活力的转动。
他的拇指猛然使劲,去触碰食指的指甲。
指甲,还在。
圆润,光滑,除了冰凉之外,和正常人无异!
完全不是重新长出的形状,没有任何和指缝之间的带血缺口。
还有肺,嘴角,手肘……
都完全,都无恙!
都如初!
都和他们没对自己动手前一样!
自己,自己……
自己在哪,自己是谁?
外面那令人烦躁的声响又是谁的低语?
如此嘈杂,如此……
熟悉?
谁,谁,谁?
谁在弹琴?
烦死了,烦死了!
弹琴……她在自己,在被吊起的自己前拉着小提琴……
血肉在撕扯,腹部翻天倒海。
那琴声不断,那琴声悠扬。
自己的身躯和意识随着音符一点点流离。
不堪的回忆……
如此惨痛,如此折磨。
不止她,不止她!
很多人……那些道貌岸然的……那些虚情假意的……
自己,记得住,记得住!
每个人,每个种族……
猩红的双目看到的,记住的,不止自己的惨状!
还有他们的模样。
仇恨,仇恨。
那不能忘却的,那游离于自己神经的,仇恨。
那刻在血肉里,那镌雕在骨髓里的!
仇恨……
琴声变大了,盖过一切低语和哭咽了。
他烦躁,他震怒,他感到那沸腾的,不该属于自己的完整的生命,在跃跃欲试,在怒吼不甘。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破碎的身躯再一次完整。
除了记忆,一切似乎都不归于他。
哦,对了。
还有仇恨。
那不能忘却的,不能被原谅的!
仇恨。
这地方……
自己记起来了。
一切的一切,都归于脑海了。
自己面世,自己苏醒。
自己被一只手拉起。
随后就是悲惨而苦痛的一生。
不堪又折磨的一生。
欲死不能的一生。
这是石棺……
石棺……
不该有人再拉起自己……不该有人再伤害自己……不该有人……被自己相信。
自己,只会爱自己。
这石棺……
困不住谁了。
那心绪,那假意,那被刻画被捏造的历史和故事——
困不住任何人了!
他感到呼吸在流畅。
他的掌心撑在粗糙的石壁上,奋力推挪。
一点点,一次次。
宛如他曾经尝试过又没有成功过的逃跑。
血丝布满眸子,仅存的一点空间因为他愈发剧烈的活动而堵塞。
似乎石棺在劝诫,在阻止。
让他别再面对那地狱,让他安稳地死在这里便好。
但他的一腔怒火燃烧了理智,他所经历的一切折磨都历历在目。
这,是,她们的?谁的?最后的……
想活埋自己……?
想看自己窒息?又一次?用这种方式……?
混蛋混蛋混蛋……
自己不接受……
唯有自己,能救自己……尝试的求救只会换来另一个囚笼,自己知道了,自己知道了!
只有自己,只有自己!
去追寻光亮,去追求空气,去把握自由!
去推开,这他妈的该死石棺!
推开所有人,所有畜生!
离自己远一点!
哈——
呼吸吧。
呼吸。
清新的,没有任何污浊,媚气,以及源石粉末的气体。
多么,珍贵啊……
多么,令人想念啊……
多么的……
虚假啊……
……
……
男人的兜帽随着他的猛起而坠落。
那衣裳似乎和石棺黏在了一起,他单单着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就从棺中坐起。
他生前就不是个妙语连珠的人,没想到死后也这么沉默。
不仅仅是让自己沉默。
全场都鸦雀无声。
那些来悼念他的,来回忆他的,来痛哭的,来苦笑的,来拉小提琴的——
都无声。
卡特斯刚刚弹完最后一道弦。
琴弓在她每日的擦拭下洁白如新。
但不知今日它的主人怎么了,竟忍心舍它于地。
要知道,这可是卡特斯最爱的人给予她的馈赠啊。
是他死前留给她的东西啊。
她怎是如此不珍惜?
她看见什么了?
她看见什么,能让她弃博士的情谊于不顾了?
她看见了……
她看见了。
她看见了一道陈旧又结实的木门。
她看见了早已无船停泊的港湾。
她看见满天暗淡的流星。
她看见飘落在地的黄叶。
她理所当然地怔住了。
出乎她所有坚强,所有伪装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她的眼睛宛如被铁钩牢牢缠紧,离不开了。
她盯着,望着。
她那甜美而可爱的嗓音如今已是凝不出话语。
只有简单的音节在拼凑。
断断续续,零零落落。
“博……
“士……”
博士。
多么陌生的名词啊,小姑娘。
你还记得么?上一次喉咙里,心里,发出这样的颤动,是什么日子了?
阿米娅,你记得吗?
你还记得上次看见他的白发——不在照片里,不在作战记录里,不在画册里,是什么时候吗?
阿米娅。
你记得吗?
有人替你记得么?
不,不会的,没人会帮你记得的。
因为没人能帮你吃饭,没人能帮你学习。
也没人能帮你爱他。
一朵狂风中的飞花。
在跌入悬崖前,尽情绽放。
“博士……”
好啊,好啊。
好啊!
好一个梦境,好一个迷途啊!
此刻应该编个理由,来掩饰他的出现了吧?
可是……
可是刚刚琴弦,明明刮到了自己的手啊……
疼痛,疼痛。
疼痛啊。
甜蜜的疼痛啊!
令人欣喜的疼痛啊。
多么……
真实啊。
她看向他。
他怎么了?
他那温柔又和善的瞳孔……
不自主地聚焦。
害怕,畏惧。
她看见。
她本对他的观察细致如发。
她看见他的肌肉在颤抖,他的嘴唇在发白。
他在害怕。
她看见他眼睛的液体。
她看见他慌乱地向石棺背部蹭去,躲避着无形的敌人。
他……
他在害怕什么?
他在害怕谁?
来到这里的,都是爱他的,挂念他的人。
他在畏惧什么?
博士,这个从来没有退缩过的博士。
他在畏惧什么?
他在……
“滚……滚!滚开!你们!全部!
“我——
“滚开滚开滚开——”
如此高亢。
在这个本永久享受平静的地方充满了高鸣。
尖锐的,刺激的。
他双手抱头,嚎叫着。
他的眼眶满是眼泪。
他凭着一腔对过往的愤怒猛起,可当看到他身旁的人——熟悉的,忘不掉的面孔时,那刻入心室的恐惧却宛如肌肉记忆一般,把他的所有自尊和反抗打翻在地。
她们每一幅面孔,都是一段回忆。
简直不能忘记。
当然了。
不能忘记的,无非是足够甜蜜,或是足够痛苦。
就像扎在心底的钢钉!
疼,疼,疼!
“滚啊——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又要干什么?
“让我死吧!让我死吧!等我死了,你们再把一切拿走吧!让我死吧!
“让我,死吧……
“求你们了……”
恐惧压倒了他所有畅想。
没日没夜的折磨已经砍断了他所有对美好的企图。
他只知道求饶了。
如今的他很幸福——他甚至还有力气求饶,还有一个完整的声道去大喊。
他向所有人喊。
来到他陵里,坟前的,所有人。
他高喊,他哭泣,宛若一只满身伤口的小狗。
还被割断了舌头。
从喉咙里抿出具有威胁性的音节。
他闭上了眼。
没有任何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这个他。
这个博士。
这个被称为恶灵,被称为领导的人!
这个战胜过暴徒,政府,海嗣,邪魔的人!
在害怕。
呵。
可以捧腹大笑。
他在害怕。
这样的他,却在害怕。
如此的反差足够所有人震惊了。
也足以让所有人去想。
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又深深磕进石棺,滑稽又可怜地用手指抓住石棺的上层,企图把自己遮盖起来。
但他的手终究是没有摸索到被自己推开老远的石盖。
他闭着眼,甚至可以感到股间将要有一股温热了——生理反应,倒不如说,曾经的他被调教至此,但这幅身躯要坚强些?
他什么都摸不到,胡乱挥舞。
他也什么都不想看。
他封闭了自己的感觉——所有感觉。
他连祈祷都做不到。
如果他不那么害怕的话……
他可以听到一串连滚带爬的脚步声。
而他也可以早些发现。
自己的手……
被握住了。
那触感——属于自己早就失去的右手的触感,惊了他一惊。
那该死的本能,反应什么的……
有够讨厌……
他似是噩梦被打破般睁开眼。
他看见了。
看见了眼泪。
那个,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哭过的女孩。
她的眼泪。
“博士,博士……是你吗……博士……
“我是,阿米娅……博士……
“是你……吗……”
她不敢信。
可他就在眼前。
在自己面前,像那天一样。
自己牵起他没有血色的手。
唤醒他。
她看着他的眸子。
是他。
颜色是他,形状是他。
又不是他。
他……
不会这么……
畏惧……
啪!
小卡特斯的手被一把甩开。
男人握着自己的手腕,呼吸没了规律。
左眼痉挛不止,右眼却睁得老大。
鼻头重重耸动。
已然因为恐惧失去了对五官的控制。
“不要,碰我……
“永远不要……
“想在我的……尸体前,拉,小提琴……?我会杀了你,我会先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他在逞强。
他像濒死却无力的恶兽,无端地威胁着。
对着这个女孩,露出獠牙。
“博士……我……
“真的是你……你真的……活过来了……
“你真的……
“活过来了……
“是,博士啊……博士……”
少女全全控制不住泪腺。
跪坐在地,捧面哭泣。
耳朵自上而下,垂得无力。
哭声响彻整个灵堂。
号哭,号哭。
她本告诉自己,他死后,自己就不能因为任何理由哭了。
因为自己能哭的地方已经不存在了。
自己不能做一个女孩了。
自己不该哭了。
但是……
但是但是但是……
是他啊……
是他啊!
货真价实的他啊!
从棺材里,从死界,从地下,从任何自己不知道地方……
回来了……
是他……啊……
自己,最爱的,他……啊……
“别哭了,别哭了!你还想用这种方法骗我几次?我他妈不会信了!无非又是——”
他嘶吼着,话语却如肩膀吊带的连接断开一般。
他尚未熟悉使用的左眼上下左右乱转。
那不属于自己的视野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女。
他的心跳动。
感觉不属于他的跳动。
那么激烈,那么澎湃!
那么有力!
谁在敲打天地,谁在扣动门扉?
他的心在跳动。
他看着她。
她居然真的不哭了。
她似乎是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遏制住了哭泣的欲望。
随后带着血流不止的嘴,携哭腔诺诺回应。
“我不哭了,博士……我不哭了……你别生气……阿米娅,不希望……你生气……
“博士,回来……就好……博士……
“别……生气……”
“……滚啊,滚啊!我不会信了!我不会信了!你们所有人,任何话,任何字,我都不会信了!
“滚!”
“好……博士……
“阿米娅,一直会……听你的话……
“阿米娅,答应你的……”
她抬起头。
耳朵几乎要笼住面庞。
但她还是强拉起一个笑容。
眯起眼,伴着闪烁的泪光看着他的身影。
舍不得闭上。
颤颤巍巍地,一步一步地离开。
面对着他,一点一点向后退。
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呼吸。
听着他对自己无端的恶意。
但……
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看到了他了——又一次了,那数年之后的又一次。
那期望着,盼望着的,不可能的,又一次。
他的身影。
又一次,映照在她的心底。
在她最软弱,最洁白的地方。
留下不能抹去的痕迹。
……
……
诺大的陵室。
为了纪念他,悼念他,回忆他,大家动用了雄厚或是孱薄的经济实力,为他修建了极大的陵室。
如今只有他一人在此,所有人都被罗德岛的干员暴力驱逐或是自愿离去。
只留下他一个人,清清静静。
他刚刚复生了——在她们眼里,带着无穷的畏惧和愤怒。
但对他而言,却只是对自己的防卫。
他如今静静地呼吸着。
思索着。
他平静下来是件很难得的事——对曾经的他而言,他睁眼就应该是无穷的虐待,折磨和残忍的利用才是。
如今。
却有好多好多的,数不尽的安闲。
他曾奢望过的安闲。
她说——
自己,又活过来了……
又……活?
自己,已经死了么……?
自己最后死在谁的手上了?她们最后还是没忍住么?
她们把自己复活了?
为了再一次虐待自己,满足她们的扭曲么?
想到这里,他的神经又开始抽搐。
他又开始畏惧。
当一切涌上脑海。
便是一片黑色的水泊。
看不见希望和光亮。
但……
阿米娅……
她又……哭……
自己不该上当了……她以前也对自己哭,自己也心软过,也相信她会救自己……
结果,结果……
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但是……
为什么这次。
扯不起那份恨呢……
她为什么,要哭成那个样子……
为什么……
自己会,心痛呢……
没有回声。
他的喃喃不会向任何人传递。
他迷茫了。
他看向天花板,看向四周。
看向自己。
完整无缺的自己。
窗外很黑,是寂寥无声的黑。
他不敢赌,她们是不是如今躲在外面,等着瓜分自己。
他抱住自己的膝盖,兜帽深深掩盖了他的头颅。
他给自己创造了一片拥挤的黑暗。
他闭上眼,感受着顺当的呼吸。
健康的身体。
自己。
就是自己。
自己认得清。
这就是自己的身体!
是自己……
自己重生了?
回到曾经了?
还是……
又陷入一场骗局了?
她们喜欢用这种方式玩弄自己。
自己……
不能受骗……
他的眼神突然坚毅。
他咬紧牙——以几乎要咬碎的气度。
无论如何!
自己,绝不会,再成为曾经那样了。
不会受伤了!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眼泪,情感,羁绊!
自己,不会在动容了……
跑!离开!离开所有人!
逃!
逃到她们看不见的地方!
离所有人,所有不爱自己的人!
远远的!
我将奔赴宇宙。
无论血雨凌冬。
开个新坑吧,怕客官们等久了。
前一篇先搁置一下吧。
这篇说是追夫,其实也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火葬场,让我去把角色写得太坏我也不忍心。
就让误会消融在温暖里吧。
最近精神状态不太正常,文风可能比较激进,万望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