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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种群星

2022-06-01 16:58 作者:拆星机  | 我要投稿

播种群星

作者:詹姆斯布利什

译者:徐五花

1

飞船再次发出嗡嗡的引擎声,而斯威尼却浑然不知。梅克莱琼上尉的声音终于再次从墙上的扬声器里传来,而斯威尼还系着安全带躺在铺位上,感到自己正处于一种奇怪的平静中,怪到他自己都描述不来。虽然他还有脉搏,但可能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几分钟后他才回过神来。

“斯威尼,听得见吗,你怎么样?”

上尉那犹豫的语气让斯维尼绷不住了。从梅克莱琼和其他大多数人的角度来看,斯威尼大抵是死了。事实上,他们觉得他基本死定了。

船舱高度密闭,气闸通向船外,斯威尼根本无法直接进入船的其他部分,一出事逃都逃不了。梅克莱琼的语气也是如此:像是在演讲,不像是在对一个人说话,而像是在跟墓中人说话。

一个被设计用来保护外面的宇宙的墓穴——而不是为了保护舱内不受宇宙的影响的东西。

“啊,我很好。”斯威尼说。他把自己扣好,然后坐了起来。他检查了下温度计,依然是零下194华氏度—— 加尼米德(也就是木卫三)的平均表面温度“我打了个瞌睡。怎么了?”

“我们要入轨了;我们现在离卫星大约一千英里远。我觉着你该看看情况。”

“行。谢了,米奇。”

扬声器又响了“好。稍后再联系。”斯威尼用力抓住扶手,把自己推向唯一的舷窗,稳稳地停在了窗前。如果一个人处在重力只有六分之一g的地方时,重力微乎其微,几乎不可能会自由落体。 斯威尼就是这人。

 

他向外看去。他对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通过照片、录像、地图以及国内在月球和火星上的望远镜对它进行过详尽的研究。如果你从内合(指内行星位于太阳和月亮之间,成一条直线的位置。)处接近木卫三,就像梅克莱琼所做的那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椭圆斑点,叫做波塞冬之戟——它被最早一批天文学家命名,并用希腊字母psi标在了旧的豪氏地图上。这个名字选得很好:这是个深而又分了三叉的海,面积最大的部分在东端,经度从120到165度,从北纬10到33度。海?哦,当然是水——万年不化的坚冰,上面覆盖着一层大约三英寸厚的岩尘。

 

在海之东,直向北极,是一块叫古格的巨大的三角形区域,一个被撕裂的,龟裂的,雪崩震动的山谷,绕着极点右转,一直绕到另一个半球,不断往上。(相对天文学家和宇航员来说,它是下降的。)没比这更理想的降落地点了,尽管我们处于内合线上,当船在子午线180度在木卫三降落时,它很可能会让你想起火星上的大瑟提斯高原。

然而,他们完全不一样。大瑟提斯高原可能是整个火星上最令人愉快的陆地。而古格是个坑。 在这块巨大的伤疤的东部边缘外,东经21.8度北纬32度有座孤山,大约9000英尺高,据斯威尼所知它没有名字;它在豪氏地图上用字母pi标记(即希腊字母16,后文译作皮山)。由于它的孤立,用一个好点的望远镜就可以轻易地从月球上看到它,当日出点位于该经度时,它就会如星辰般在黑暗中闪耀。一处半圆形岩架从皮山的底部向西突出,它的侧面很奇怪,因为它似乎太光滑了。

其他那些适应者们就住在那个岩架上。

斯威尼盯着这座几乎无形的山峰看了很久,思考他刚刚为什么出神。各种情绪五味杂陈:期待、惊慌、渴望,一切的一切,甚至是恐惧。为了这事,他被关在飞船里呆了两个多月,现在他该出来了,哪怕要面对那些适应者。为了掩盖心中的波涛汹涌,他只好沉默。在他的目光被吸引到那60万英里外充满狂乱色彩漩涡的木星上之前,他无法对皮山有更多兴趣。就算那颗木卫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也只是因为它太晃眼。除此之外便无其他理由。

“米奇?”他说着,强迫自己回头看向古格。

“我在,斯威尼。看起来咋样?”

“哦,和地图上一模一样。别无二至。我在哪降落?上头怎么说?”

“还有别地可以选吗,”梅克莱琼从容地说。“当然是豪氏高原了。”

斯威尼带着厌恶的眼光看了眼那大坑。降落在那一定会很引人注目,就像落在月面正中间一样。

“没得选,”梅克莱琼平静地重复道。他调整了几次飞船的航向。斯威尼的体重短暂地恢复了,他试图决定要把自己推向哪个方向,然后重力又消失了。这艘船现在在某条轨道上;但梅克莱琼让它与木卫三同步,还是在绕着卫星飞,斯威尼不知道,也没问。他觉得知道得越少越好。

“干嘛绕远路,”斯威尼说。“木卫三大气层又不厚,我没必要落在山的背风线上。我不想在豪氏高原上跋涉几百英里。”

 

“事实上,”梅克莱琼说,“如果你靠得太近,我们的朋友会发现你的降落伞。也许如果我们把你送到古格里会更好。那里有那么多散落的垃圾,雷达一定发现不了一个像是降落伞上的人那样的小东西。”

“用不着。它们能进行光学定位,锡箔降落伞一眼就能被发现,就算是适应者也看得见。我必须在山后降落,这样我就能同时处在光学和雷达的阴影中。再说,我爬不上岩架,他们住在悬崖边不是没有原因的。”

“没毛病,”梅克莱琼说。“我把弹弓对准了。我要穿宇航服,上你的船。”

 

“行。先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做什么,这样你不在的时候,我就不会来烦你了。”从对讲机里传来打开衣柜的声音。

斯威尼的降落安全带已经系好了,把呼吸器和喉麦放到位只需要几分钟。斯威尼不需要额外的保护。

“我要呆在这里300天,除非要维护,”梅克莱琼的声音,现在听起来更遥远了,正在重复着。“据说到那时,你已经和我们的朋友们在一起工作了,并且将了解完整的计划。我随时准备以固定的频率接受你的信息。你只给我一组代码字母;我把它们输入电脑,电脑告诉我该做什么,我就相应地行动。如果我在300天后没有收到你的消息,我将为你祈祷,然后回家。除此之外,愿上帝保佑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明白了,”斯威尼回答道。“出发吧。”

 

斯威尼打开了他的私人气闸。像所有真正的星际飞船一样,梅克莱琼的船没有整体的船体。她 由基本组件组成,包括一个载人舱,由外露的大梁和工字梁连接在一起。工字梁中最长的一根指向豪氏平原,这将作为“弹弓”。

 

斯威尼抬头看着木卫三。一种熟悉的坠落感油然而生;他往下看,重新转向船,直直看向船尾。他很快就会朝那个方向去的。 梅克莱琼绕过隆起的载人舱,沿着金属滑槽移动。他穿着笨重、畸形的太空服,看起来就像二人组中的非人类成员。

“准备好了?”他问。

斯威尼点点头,脸朝下躺在工字梁上,把他的安全带上的导向夹夹在安全带周围。他能感觉到梅克莱琼的手套在他背上,帮他系紧JATO单元;然而,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那辆能保护他的身体不受横梁伤害的木质雪橇。

“好吧,”飞行员说。”祝你好运,斯威尼。”

“谢谢。别管我了,米奇。”

“倒数五秒钟。五,四,三,二,一。”

JATO单元颤抖着,整得斯威尼的肩胛骨几乎断裂。刹那间,加速度把他勒紧在安全带上,雪橇撞在工字梁的金属上。

然后,振动突然停止了。他开始自由落体。有点迟了,他猛地打开了释放环。

雪橇从他下面滑走,在视野中迅速缩小。他一解锁JATO单元,背后的压力骤然消失,他看着脱离的组件在大气中熊熊燃烧。脱离瞬间消散的热量,让他稍觉不适。然后这单元便无影无踪了,基本上蒸发了个干净,除了在地上砸个坑出来以外可能不会留下其他痕迹。

只剩斯威尼,头朝下向木卫三坠去。

几乎从一开始,从他童年无从追溯的那一天开始,当他第一次意识到月球上的地下穹顶只是他自己的宇宙的全部时,斯威尼就想成为人类;这种欲望带着一种模糊的、非个人的痛苦,在他独特的日常生活中,很快就变成了一种带有寒意的孤独的态度和视角,在灼热的梦境中,这种孤独越来越罕见,但随着他的成熟也越来越强烈,在这样的夜晚,他仍然保持着颤抖和沉默,有时会持续好几天,就像是要逃避一场重大事故一样。

他的心理学家、精神病学家和分析人员穷尽一身本事,却一无所获。斯维尼几乎无法被任何人类的心理治疗手段治疗。专家们也无法就这种治疗的目标达成共识:是否要帮助斯威尼接受他本质上不是人的事实呢,或煽动月球上的非医务人员不断向斯威尼洗脑,告诉他这是他存在的意义呢。

这些事实显而易见却又冷酷至极。斯威尼是一个适应者。他这种型号来说,他能够适应极寒、微重力和木卫三大气中微弱的恶臭。他血管里的血液,他的每个细胞的溶胶基质,是十分之九的液氨;他的骨头是五号冰构成的(译者注:在作者的作品cities in flight中有详细解释该物质);他的呼吸是一个复杂的氢-甲烷循环,不是基于含铁色素的催化作用,而是基于双硫键的锁定和释放;如果必须的话,吃岩尘,他可以活好几个星期。

他一出生就是这样。之前他寻思这原理是啥:通过基因编辑对后来形成他的生殖细胞应用了一系列精心设计的技术--选择性有丝分裂、精确的X射线照射、构造遗传微手术、竞争性代谢抑制,以及可能还有50种他甚至从未听说过的名字--这些技术被统称为 "泛化"。这个词现在被重新解释,意思是 "改变一切"--恰如其分。

就像泛神论者提前改变了斯威尼的形体和化学成分中的人类成分一样,他们也改变了对他的教育、他的世界观、他的思维模式,甚至他的祖先。你不能只靠挥舞魔杖来制造一个适应者,阿尔夫文博士曾经在对讲机里骄傲地向斯威尼解释。即使是最后那一个生殖细胞也是上百代繁殖的产物,在它们像单细胞动物一样到达子细胞阶段之前,就已经相互交配了,这些小细胞都喜欢氰化物和冰以及其他组成斯威尼这样的小男孩的一切美好事物。在周末时,在定期审查对斯威尼说过的话和他的回话的录音带时,心理学泰斗们把阿尔夫文博士炒了,其实没啥屁用。斯维尼就没接触过人类的文化产物,就像他曾经经历过出生时的创伤或接触过俄狄浦斯情结一样。他是一个自成一体的法律,然而这本法条中其中大部分区域都是空白。

当然,他注意到阿尔夫文再也没有出现,但这是司空见惯的事。科学家们在这个封闭的大洞穴里来来去去,总是由大地球港务局礼貌而笔挺的私人警察陪同,但他们只呆一小会。即使在心理学团队中,也总是有一种特殊的紧张气氛,一种激烈的紧张气氛,在周围爆发出激烈的争吵。斯威尼一直不知道他们在吵啥,因为争吵一开始,外面的声音就会被关掉,但他注意到一些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埃默里医生去哪了?今天不是他来吗?”

“他完成了他的使命。”

“但我想和他聊天。他答应给我带来一本书。他不回来了吗?”

 

“我不这么认为,斯威尼。他退休了。别担心他,他会过得很好的,我会把你的书带给你的。”

这些事情发生3次之后,斯威尼第一次被放到月球表面——不过,由五个穿着宇航服的人看守,但斯威尼并不在乎。在他看来,这太自由了,而他自己的衣服,与港口警察不得不穿的太空服相比,只是一个象征,似乎几乎不存在。这是他第一次预见到,在他的工作完成后,如果有许多暗示是可信的话,他是可以获得自由的。他甚至可以看到人们居住的地球。

关于这份工作,他知道一切,知道这是他的第二天性。它从他寒冷而孤独的婴儿时期就被灌输给他,最后总是带着同样的命令: “我们必须让那些人回来。”

这六个字就是“斯威尼”的使命;他们也是斯威尼唯一的希望。这些适应者必须被重新捕获并带回地球——或者更确切地说,回到月球上的穹顶,这是除了木卫三之外唯一能让他们生存的地方。如果他们不能全部被重新捕获——他只能把这当作一种可能性——他至少必须带雅各布·罗尔曼博士一起回来。只有他知道终极奥秘:如何把一个适应者变成一个人。

斯威尼明白,罗尔曼和他的同伙是罪犯,但他们的罪行有多严重,他懒得想。他的道德标准太朴素了。然而,从一开始就很清楚,木卫三上的殖民地是在未经地球批准的情况下建立的,采用的是地球不认可的方法(除了像斯威尼这样的特例),而地球希望它被推翻。但不是通过武力,因为地球想首先知道罗尔曼知道什么,他们打算通过精心设计的诱饵来达成这个效果,也就是斯威尼本人。

我们必须让那些人回来。在那之后,他们暗示——从不直接承诺任何事情——斯威尼可以成为人类,并且拥有一个比和五名警卫在无空气的月球表面行走更高的自由。

通常是在这些暗示之后,团队间才会突然发生一场无声的争吵。任何智力正常的人都会怀疑这些暗示没有任何充分的根据。真切的期望以及斯威尼的训练使他很早就产生了怀疑;但从长远来看,他并不在乎。这些暗示给了他唯一的希望,他带着希望,但没有期待地接受了它们。此外,在对讲机关闭之前,他听到了这种争吵的几个开场白,这表明,分歧不仅仅是对一个适应者能否转换成人类的怀疑。例如,埃默里出人意料地爆炸性地爆发了: “但如果罗尔曼是对的呢?”

什么是对的?这个违法者有“正确的”地方吗?斯威尼对此一无所知。有技术人员说过“星球宜居化的麻烦就在于成本问题 ”——啥意思?——这人不到一分钟后就被赶出监控室,被打发走了。有很多这样的例子,但不可避免的是,斯威尼没有把这些碎片拼成完整的链条。他只是觉得,这些事情不直接影响他成为人类,于是立即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 从长远来看,只有那条命令是真切的——既是命令也是噩梦。我们必须让那些人回来。这六个字就是为什么斯威尼,像一个睡不醒的人,头朝下向木卫三落下的原因。

适应者在山口找到了斯威尼,这是他们从豪氏高原进入悬崖边缘的殖民地的唯一途径。他认不出他们;他们和照片上完全不一样;但他们欣然接受了他的故事。他不需要假装疲惫——虽然木卫三的重力对他来说是正常的,但这长途跋涉和攀登还是把他累得够呛。

虽然但是,他惊讶地发现,这太爽了。他平生第一次在无人或机器看守的情况下行走在一个如家般温暖的世界里;一个没有墙壁的世界,一个本质孤独的世界。空气充足令人愉快,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殖民地的温度大大低于月球穹顶里的最低温。环绕着他的天空,染上了靛蓝的颜色,不时有星星闪烁着。

他必须要小心。把木卫三当成家太容易了。他曾被警告不要这样想,但不知怎的,他没有意识到这危险不仅是真实的,而且是诱人的。

年轻人迅速带他去了殖民地。他们对他漠不关心。罗尔曼博士则不然。当斯威尼被带进他那间天花板高高的石墙办公室时,科学家脸上带着震惊的难以置信的表情,简直令人恐惧。他说:“他是谁!”

“我们发现他在爬上山口。我们还以为他迷路了,但他说他属于我们的创造者的飞船。”

“不可能,”罗尔曼说。“绝对不可能。”然后他沉默了,从头到脚研究着新来的人。震惊的神色略有改观。

博士对他漫长的审视给了他回顾的时间。罗尔曼比照片上大,不过也正常;说起来,他变老得没斯威尼预料得那么明显。他身体瘦弱,半秃,左肩高右肩低,但照片上他腰带下舒适的吊舱不见了。显然,处于在木卫三的低重力使他健壮了点。照片并没有让斯威尼对这个人的眼睛做好心理准备:照片上他的眼睛被涂去,令人不安。

“老实交代你的身份,”罗尔曼终于说。“还有你是怎么走到这里的。你肯定不是我们这的。”

“我是唐纳德·莱弗罗特·斯威尼,”斯威尼说。也许我不是你们中的一员,但我妈妈说我是。我是坐着她的船到这里的。她说你会接纳我。” 罗尔曼摇了摇头。”这也不可能。对不起,斯威尼先生;你可能不知道你是个重磅炸弹。那么,你一定是雪莉·莱弗罗的孩子,但是你是怎么来的呢?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在我们离开月球后,是谁让你还活着,还照顾着你?最重要的是,你是如何躲过港口警察的?我们放弃地球港的月球实验室之前我们就被发现了。我简直不敢相信你还活着。”

然而,科学家怀疑的表情逐渐软化。斯威尼认为,他已经开始接纳他了。最重要的是,斯威尼站在他面前,呼吸着木卫三的空气,轻松地站在木卫三的重力下,木卫三的灰尘沾在他冰冷的皮肤上,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港口警察找到了那个穹顶,”斯威尼说。“但他们一直没有找到小实验室。在他们着陆之前,爸爸炸毁了他们之间的隧道——他在岩石滑坡中丧生。当然,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胚胎里。”

“我明白了,”罗尔曼若有所思地说。“我们在起飞前船上的仪器发现了这场爆炸。但我们认为是港口袭击者的轰炸,太出乎我意料了。那他们也没摧毁那个大实验室吧?”

"没有,"斯威尼说。罗尔曼肯定知道大实验室偶尔能接听到地球和月球之间的无线电通话。"还有一些对讲机线路留在那里;我的母亲曾经花了很多时间来听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也是如此,在我长大到能够理解之后我就也开始听了。这就是我们如何发现木卫三殖民地没有被炸毁的原因。"

“你们哪来的电力供给?”

“主要靠我们自己的锶90电池。我们保持无线电静默,所以警察们找不到任何“零星的田野”。当电池终于快用完时,我们不得不偷港口的电——一开始只有一点点,但却慢慢上升。”他耸耸肩。”他们迟早会发现它的——而且确实发现了。”

罗尔曼暂时沉默了,斯威尼知道他在思考,他将锶90的20年半衰期与斯威尼年龄和适应者的生长周期进行比较。当然,绝对严丝合缝。港口警察的简报里这样的小细节非常详尽。

 

罗尔曼说:“这么多年了,我得重新考虑考虑,这太突然了。恕我直言,斯威尼先生,很难想象雪莉·莱弗罗会经历这样的折磨——而且只有她孤身一人,除了一个她甚至都碰不到的孩子,一个像原子堆一样难以照顾的技术性孩子。我印象里她是一个虚弱、情绪低落的女孩,因为罗伯特参与了这个项目,她才无精打采地跟着我们。”他皱起了眉头。”她曾经说过。’这是他的工作。’她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是她的成果,"斯威尼平静地说道。港口警察曾试图训练他在提到他的母亲时说得很痛苦,但他从来没有能够捕捉到他们希望他模仿的情绪。然而,他发现,如果他几乎不带感情地说出这些音节,他们就会对这种效果感到满意。"你错怪她了,博士——或者说,在爸爸被杀后她变了。她开始变得坚忍。而她最后也得到了回报。那就是港口警察带给她的那些苦难。"

“对不起,”罗尔曼温和地说。“但至少你侥幸逃脱了。我相信这正是她想要的。你所说的那艘船是从哪里来的?”

“那船一直在那里。我想它是爸爸的。它停在我们穹顶附近的一个发射井里。当警察闯入监控室时,我从穹顶的另一边逃走了,而他们正忙着和妈妈缠斗——单方面殴打她。我什么也做不了……”

“是啊,”罗尔曼说,声音低沉而安静。”你再呆一会保准也死定了。你做得对。继续说下去吧。”

“嗯,我上了船,把它开走了。除了我自己,我没有时间带上任何东西。他们一直跟着我,但他们没有开枪。我想现在木卫三轨道上还有个人呢。”

“我们会对付他,虽然我们找到他之后也只能干瞪眼。孩子,你安全了。”

"谢谢您,否则我真的无路可退了——他们似乎正想以最恶劣的手段把我抓回去。他们现在肯定已经找到我那艘船了,也有了殖民地的坐标。"

“哦,自从我们到这里以来,他们就知道坐标了,”罗尔曼说。“你很幸运,斯威尼先生,而且很大胆。你也让我们带回一种自我们逃离以来我多年没有感觉到的新鲜感。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啥?如果我能回答……”

“我们必须给你做个测试,”罗尔曼说。“你的故事似乎很有说服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你现在这个样子,除非你真是适应者。但我们必须确定这一点。”

“行,”斯威尼说。“来吧。”

罗尔曼打了个手势,带他从一扇低矮的石门中走出办公室。他们经过的走廊与斯威尼在月球上看到的所有走廊太像了,以至于他几乎没有注意它。即使是自然重力和循环的、未经处理的空气也让人感到舒畅而不会分心。让斯威尼分心的是测试,因为他知道他将无力影响结果。要么港务局的专家们对他的训练足以通过任何测试,要么——他就永远没有机会成为人类了。

罗尔曼点点头,让斯威尼穿过另一扇门,进入一个长长的、低矮的房间,里面摆放着半打实验室长椅和大量的玻璃器皿。这里的空气更加新鲜;就像在月球上一样,有通风装置在换气。有人绕过一个高耸的、扭曲的分馏装置,其中有许多小气泡在旋转,并向他们走来。斯威尼看到,那是一个头发光泽的小姑娘,她的手很白,眼睛很黑。她穿着典型的技术员的白大褂和一条紫色的裙子。

“博士。需要我帮忙吗?”

"当然,如果你不忙的话。迈克,我想进行一次身份验证;这来了个新人。"

 

“好的。等我一分钟。”她离开它们,走到另一张桌子前,开始拿出安瓿瓶,在头灯前摇动。斯威尼看着她。他以前见过女性的技巧,但没有一个如此娴熟,如此从容,和他如此近。他感到头晕,希望一会儿他用不着说话。他汗流浃背,内耳充血,他想也许他可能会哭。

他到达了最终考验、拖延已久的青春期,他比任何人都讨厌它。

但他用钻石蚀刻过的谨慎并没有完全模糊。他还记得,那姑娘看到他,就像发现他爬上走廊的两个年轻人一样,并不感到惊讶。看来罗尔曼博士是唯一一个只通过视觉辨认殖民地里每个人的人,因此他是唯一一个会因为看到一张陌生的脸而惊慌失措的人。按理说过了这么多年了,木卫三上的定居者都应该了解了彼此脸上最轻微的皱纹,记住了他们之间每一个手势、举止、酒窝、缺陷或美德,以此帮助他们战胜数量远超他们的人类,怎么会一点也不奇怪于他的突然出现呢。

女孩拉着斯威尼的手,有那么一会儿,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接着,他的右手中指尖被刺了一下,迈克把血滴滴进蓝色溶液里,又把溶液滴到几片薄玻璃上。显微镜载玻片;斯威尼以前见过这玩意。至于血,如果她想要的话,她可以得到更多。

但他依然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些年轻人和迈克没有对斯威尼感到惊讶?是因为他们年龄相仿吗?木卫三的原始殖民者会通过视觉认识彼此和他们的孩子,而新出生的适应者却认不出生人。

孩子,这意味着殖民者们是可以生育的。在月球上,从来没有人这样暗示过。当然,这对斯威尼个人来说毫无意义。这是另外一码事。

 

“咋了,你在发抖,”姑娘不安地说。“可能有点恶心。你最好坐下。”

斯威尼感激地坐了下来,试图放空自己。女孩和罗尔曼现在也坐在长凳上,用显微镜检查迈克从斯威尼那里取得的稀释的血液。

“0型,Rh阴性,”女孩说。罗尔曼在做笔记。”隐性基因,P阴性,cdE/cde,Lutheran—a阴性,Kell-Cellano 阴性,Lewis a-b+。”

 “嗯,”罗尔曼默默地回复道。”还有Duffya阴性,Jk-a,U阳性。Jay阳性,布拉德伯里免疫,血小板IV,非镰状病。扫描得很清楚。你怎么看,迈克?”

“我感觉,”她看着斯威尼沉思。“我觉得你想让我和他适配一下。” 罗尔曼点了点头。女孩走到斯威尼身边,弹出弹簧针刺了他的另一个指尖。当她回到长凳上后,斯威尼又听到了弹簧弹出的声音,并看到她用自己的左手中指抵在针尖上。

寂静

“完全适配,博士。”

罗尔曼转向斯威尼,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你通过了,”他说。他似乎真的很高兴。”欢迎,斯威尼先生。现在,先和我回办公室,看看你住哪,也看看你该干啥——我们有不少活要干。谢了,迈克。”

 “欢迎你。再见,斯威尼先生。今后请多指教。”

斯威尼点了点头,咽了口唾沫。直到他回到罗尔曼的办公室,他才能再次开口说话。

“这都啥啊,博士?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在给我验血,但这验血有啥用?”

“它告诉了我你没说谎,”罗尔曼说。“血型是可遗传的,它们严格地遵循孟德尔定律。你的血型告诉了我你的身份,不是你这个人的具体信息,而是告诉我你是谁家的孩子。换句话说,它们证明你的确是鲍勃·斯威尼和雪莉·莱弗罗的后代。”

“我明白了,但你让那个女孩做什么适配。是在干嘛?”

 “所谓的私家基因,即那些只出现在一个家庭中,而不是在所有人中的那些基因,”-罗尔曼说。“斯威尼先生,情况是这样的,米凯拉·莱弗罗是你的侄女。”

2

两个月来,迈克至少第十次惊讶地看着斯威尼,又好气又好笑。”天哪,”她说,“你从哪听说的?”

像往常一样,这个问题很危险,但斯威尼不紧不慢。迈克知道他回答问题总是很慢,有时似乎没听见问题。对斯威尼来说,他很需要这种伪装作为保护,他只是推迟自己在木卫三人前身份暴露的时间;只有装作病态的内向,才能不让人怀疑他在避重就轻。

斯威尼敢肯定,迟早露馅。斯威尼没有接触过女性的经验,但他仍然相信迈克是一个极佳的样本。她敏锐的洞察力有时似乎接近心灵感应。他思索着这个问题,靠在山下出口周围的栏杆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古格,想着解决方法。他思考的时间越来越少,然而他的痛苦正与日俱增。

“从港口警察那里,”他说。“对于这个问题,我只有两个答案,迈克。不是从我妈那里,就是偷听的警察的消息。”

迈克也低头望着峡谷的薄雾。这是一个温暖的夏天,一天相当于地球上的三天半,而卫星在木星向阳的一侧,随木星一起向太阳靠近。吹过如场地吹口般的山口的风,就像吹奏者的呼吸一样温和而多变,却没有扰动充满谷底的巨大缠结的支脉和根茎,也没有扰动像成千上万的蓝绿色莫比乌斯条一样贴在上面的叶子。

下面看似安静,实则暗流涌动。比起在冬日里听到的滚石和远处的雪崩,还有许多激动人心的隆隆声。花岗岩质的根在其短暂的时间内迅速生长,坚持不懈地钻进山壁,生出新的树木和许多落石。在悬崖上,温暖的天气使结晶水从四号冰融化成三号冰,被束缚的水体积暴涨,使岩石层破裂。斯威尼知道其中的原理;这种脱落在月球上也很常见,尽管在月球上它是由石膏地层中一号冰的重新冻结造成的。但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山体滑坡。

所有这些不间断的不稳定的隆隆声和低沉的响声都是古格地区盛夏的声音。在斯威尼的耳朵里,它们就像地球的蜜蜂嗡嗡声一样平和,尽管斯威尼除了在书本之外从未听到过蜜蜂嗡嗡声。万物竞发,下面那些可怕的参天的爬山虎向适应者的空气中发出了新鲜的高浓度气体,那是植物将死时的特殊气味,它会麻痹动物的鼻孔和腺体,使它们失去他们生存的能力。

 

总的来说,木卫三是一个令人愉快的世界,即使是对一个死人来说。或者只是对死人而言。

 

 "我不明白为什么港口的警察会浪费时间扯谎,"迈克最后说。"他们知道我们没有做任何反抗行为。自从我们在这里登陆以来,我们从未离开过木卫三。而且我们现在想离开也不行了。他们为什么要假装我们有这种能力呢?他们为什么要把它说得跟真的似的,尤其是他们不知道你在听?这是毫无意义的。"

 "我不知道,"斯维尼说。"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你们有没有攻击他们。如果我看出端倪,发现他们在说谎,我就会搜集相关线索,了解他们为什么不说实话。但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为时已晚,我只能猜测这背后的原因。"

“你一定听到了什么。某些你不记得的可以解释这个问题的东西,至少我猜是这样的,不过你的猜测很重要。听他们说话的是你;不是我。你怎么看,唐。”

“嗯,”斯威尼说,“也许他们不知道他们说的话是不真实的。没有法律规定港口警察必须由他的老板告知真相,他们回地球时总归会听到点什么;而我在月球时,他们也在月球。这些说法听起来很有说服力所以被常常谈起,使得人尽皆知。他们都认为木卫三正在袭击远至火星轨道上的客机。这对于他们是一个已经确定的事实。我听到的就是如此。”

 

 

很合理,”迈克说。然而,她并没有看着斯威尼;相反,她把头低下,望着古格的边缘,双手交叉在眼前昏暗的地方,直到她的小乳房轻轻地靠在栏杆上。斯威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爬山虎的麻痹性气体也无法让他平静。

“告诉我,唐,”她说。”你是什么时候听到警察开始谈论这个问题的?我是说,第一次提到这件事。"

他偏离的注意力突然被拽回了冰冷的现实,留下了一道亮丽的伤痕,就像在他暴露的大脑上打了一鞭。迈克很危险;很危险。他必须记住这一点。

"什么时候?"他说。"我不知道,迈克。月球上的日子难以说清。我想是我逃走的前些时候。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经常听到他们谈论我们,好像我们是罪犯,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猜想那是因为我们与众不同,仅此而已。只是到了最后,他们才开始谈论具体的罪行,即便如此,我也觉得没有什么意义。我母亲和我从未盗用过任何船只,这是肯定的。"

"你逃跑前夕才开始。让我想想。当你们电力快用完时,他们才第一次开始提起这些。不是吗?"

斯威尼把这个问题仔细想了一番,用了之前考虑时间的至少两倍。他已经知道迈克的问题想怎么引导他了。在这种情况下,必须深思熟虑。他不得不显得有些痛苦,试图去寻找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消息。过了一会儿,他说: “是的,大概是在那时了。我开始减少偷听他们的电话的次数;这用不了多少电,但我们必须省着用。也许我错过了重要的部分。”

“不,”迈克冷冷地说。”我想你什么都听到了。或者说他们想要让你听到的。我想你完全按照他们想要的方式解释你听到的一切,唐。”

"可能是这样,"斯威尼慢慢地说。"我当时只是个孩子,会把听到的东西当作事实。但这意味着他们知道我们在那里。我得想想。我不太记得了,但我记得我们那时还没有开始从他们那里偷电。那时候,我们还在考虑在地表上放一个太阳电池。"

“不,不。在你开始偷电之前,他们一定就知道你在那里了。罗尔曼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有一些简单的方法就可以发现你在偷听,而且你的锶电池这么久了也很有可能会被发现。他们只是等到他们能确定他们能抓住你才发动袭击。这是他们的思维方式。与此同时,当你偷听的时候,他们就给你喂谎话。”

斯威尼的“警察故事”不好使了。传闻中说适应者太蠢了才能保护它们不被突突这么长时间;毕竟没有一个适应者能告诉世人“我们不蠢”。在一开始,大家假设斯威尼的对手是小脑萎缩的白痴。斯威尼的骗局已经持续了两个月,但它绝不能持续300天。

“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呢?”斯威尼说。”他们会尽快杀了我们——只要他们能在不损坏我们的设备的情况下找到这样做的方法。他们又怎么会关心我们的想法呢?”

"折磨,"迈克说,她直起身子,双手紧紧抓住栏杆,就像鸟儿的爪子抓住巢的边缘。她望着古格对面遥远的、堆积如山的垃圾另一边的范围。"他们想让你认为,你所计划和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泡影——我们最后只是变成了邪恶的罪犯。由于他们无法立即找到你和你的母亲,所以他们在工作时用误导你来消遣。也许他们认为这有助于软化你——诱使你犯一些错误,使接近你的工作更容易。也可能只是因为他们喜欢这样做。因为这让他们感觉很爽。"

沉默了一会儿后,斯威尼说:“也许就是这样了。但也许不是。我不知道,迈克。”

她突然转向他,一把拉着他的肩膀。她的眼睛是水晶蓝色的。”你怎么能知道呢?”她说,她的手指扣在他的三角肌上。”没有人能告诉你,你怎么知道呢?现在地球上一定充满了关于我们的谎言——谎言,只有谎言!你必须忘记它们,把它们都忘记了,就像你刚出生一样。你现在才刚出生,唐,相信我。他们在月球上喂你的是谎言;你必须在这里开始学习真相,从头开始,像孩子一样!”

 

过了一会,她才把手放开。她刚刚摇晃着他。斯威尼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该模仿什么情感。他只感到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敢让它表现出来,更不用说把它释放出来了。当那女孩狂怒地望着他的眼睛时,他甚至无法眨眼。

毕竟,他确实才刚刚出生。这下他可算是生下来就死了。

 

肩膀上痛苦的、巨大的压力突然变成了沉痛的残余,迈克的手垂了下来。她看着远方,再次穿过古格。"那些东西是垃圾,"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很抱歉。”

“没关系,迈克。我很感兴趣。”

“我敢肯定。。。让我们去散散步吧,唐。我已经厌倦一直盯着古格看了。”她已经大步回到殖民地坐落的山脚下。

斯威尼看着她离开,他冰冷的血液在他的耳边叹息。无法思考是很可怕的;在遇到迈克-莱弗罗之前,他从未感受过这种晕眩感,但现在它似乎决心永远伴随着他--它有时会减弱,但从未完全消失过。在一开始,他很庆幸自己和迈克之间密切的 "血缘 "联系,这种遗传联系是非常真实的,因为他确实是雪莉-勒沃罗的适应者儿子,这将阻止他按照地球的习俗对这个女孩感兴趣。但事实上,道德上的禁令屁用没有。地球上的禁忌对他没有作用,而在木卫三上,这个特别的禁忌被立即抛弃了。罗尔曼已经告诉了他原因。

"别想了。"他在第一天就这样说,对着斯威尼惊愕的脸咧嘴笑。"我们没有任何基因上的理由禁止近亲繁殖;恰恰相反。在我们这样的小群体中,最强大和最直接的进化影响是基因漂变。除非我们采取措施来防止它,否则每一代都会有非固定的基因流失。显然,我们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否则我们就会出现一个没有基因上的相似性的群体:每个人都只在某些关键和未知的方面相似。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我们不惜打破一切禁忌。"

罗尔曼顺着那里继续说了下去。他说,仅仅允许近亲繁殖本身并不能阻止遗传漂变;在某些方面,它鼓励了遗传漂变;殖民地正在采取积极的措施来规避漂变,这些措施将在八代内开始见效。这时他已经开始用等位基因、同形体和致死隐患之类的术语说话,并在他面前的云母片上写下rrR:rRR/('rA)rr/R'Rr这样的密码图;然后,突然,他抬起头,意识到他的听众完全听不懂。这也让他哈哈大笑。

斯威尼并不介意。他知道自己很无知。此外,殖民地的计划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来木卫三是为了摧毁这个殖民地。他知道除了他不朽的孤独,没有什么能支配他,因为它支配着他所做和感受到的一切。但他惊讶地发现,虽然没人明说,殖民地的其他人都被同样的孤独支配着,除了博士。

迈克回头看了看,然后,她的脸色变得铁青,加快了步伐。斯威尼紧随其后,因为他知道他必须这样做;但他仍在努力思考。

 

他所了解到的关于殖民地的大部分情况,如果是真的话——至少所有能查到的东西得到了确认——包括警察没和他说的。例如,警察说,木卫三人所谓的攻击有两个目的:其次是补充食物和设备,但主要是通过抓捕正常人进行适应改造来增加殖民者的数量。

他们不会攻击来往的飞船,这一点是肯定的,而且斯威尼倾向于相信迈克也否认过去曾有过这种情况。一旦人们了解太空旅行的弹道学,就会明白海盗行为是一种不可能的行为,抢的东西还抵不上油钱。但除了这种有说服力的实际反对意见外,港口警察归咎于木卫三人的动机也太扯了。都是无稽之谈。殖民者有生育能力,因此不需要新兵;此外,不可能将一个正常的成年人转化为适应者——泛化必须在受孕前就开始,就像在斯威尼身上开始一样。

糟糕的是,反过来也一样。斯威尼无法在殖民地找到任何相信有可能将适应者转化为人类的人。港口警察向他作出的承诺——尽管他们从未直接作出承诺——到目前为止,似乎只是建立在尘埃之上。如果有可能让像斯威尼这样的人变成人,那么只有博士知道,而斯威尼在询问罗尔曼时必须非常谨慎。这位科学家已经从斯威尼根据港口警察的命令提供给他的稀少的事实和大量的谎言中做出了一些令人不安的推论。像木卫三上的其他人一样,斯威尼已经学会尊重罗尔曼所做的一切和所说的一切所体现的决心和勇气;但与木卫三上的其他人不同,他害怕罗尔曼的理念。

与此同时——当斯威尼带着一种被迈克干扰的宿命论等待着罗尔曼看穿他的另一面,那是斯威尼冰冷纠结的人类灵魂的替代品——阴暗面。

我们必须让这些人回来。为什么?因为我们需要知道他们知道什么。为什么不问他们?他们不会告诉我们的。为什么不说?因为他们害怕。害怕什么?他们犯了罪,必须受到惩罚。他们做了什么?

这些都是问题。

这是他们的原罪。这原罪不是抢劫;即使木卫三人实现了不可能,盗用了航天器,这也不是第一大罪行,而是适应者逃到木卫三的罪行,是整个泛化技术产生的罪行。适应者的父母犯了什么大罪,迫使他们把自己的孩子嫁到木卫三,他们一定认为这是什么万年大计吗?

这不是孩子们的责任,这一点很明显。孩子们根本就没有在地球上呆过。他们是在月球上出生和长大的,是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警察假装殖民者因为一些旧账而被通缉,这是另一个骗局,就像关于抢劫的故事。如果他们在地球上有犯罪行为,那也是由正常的地球人犯下的,他们的孩子现在在木卫三漫游,犯不下什么罪行。

当然,博士除外。无论是在月球上还是在木卫三上,人们都普遍认为罗尔曼曾是正常人类。这是不可能的,但大家都这么想。罗尔曼本人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但没有否认它。也许只有他一个人犯了罪,因为没有别的人能犯这种罪。

他们有什么错?木卫三上没有人能告诉他,也不会告诉他。没有一个殖民者相信自己有罪。大多数人认为,除了适应者与正常人的区别之外,没什么好反对的;少数人认为泛化技术的发展本身就是犯罪。显然,如果用“有罪”这个词来说的话,罗尔曼显然是有罪的。

 

对斯威尼来说,为什么泛化技术本身,或者开发它的责任应该被视为犯罪是个谜,但还有很多关于地球法律和标准的东西会解释这一切,所以他不再浪费时间去思考它。如果地球说发明或使用泛化技术是一种犯罪,那就是了;港口警察已经告诉他,如果没有把他们的命令干完,就算他再痛苦,他都不能把罗尔曼带回来。这是答案,这就足够了。

但警察当初为什么不这么说呢?那么,如果使用泛化技术是一种犯罪,为什么警察自己也推波助澜——制造了斯威尼?

他走得太慢了,他加快了脚步。迈克已经消失在山脊里的入口里了。他不记得注意到她走的是十几个小入口中的哪一个了,有两个以上的洞穴他也不知道通往哪里。他随机选择了一个。

转了四圈后,他绝望地迷路了。

这种情况很罕见,但也不是不可能。皮山下的隧道网络是一个迷宫,不仅因为自然原因,而且是故意的。在挖掘他们的家时,适应者考虑到带着枪的宇航员可能有一天会来找他们。这样的人永远不会从山下找到入口,除非一个知道路的人把他带进来;但他找不到这样一个适应者。只能靠记忆,因为迷宫没有地图,而且殖民者有一个严格执行的法律禁止画出这张地图。

斯威尼已经把迷宫的一半记在了心里。即使他没有遇到熟人——因为毕竟没有人躲着他——他也可以指望迟早会进入一个熟悉的区域。同时,他很想看看这里有什么可看的东西。

他看到的第一个感兴趣的事情是罗尔曼博士。这位科学家从一条与斯威尼当时所在的隧道成20度角的隧道中走了出来,绕开了斯威尼,没有看到到他。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斯威尼尽可能地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面。嘈杂的通风系统帮他掩盖了他的脚步声。

罗尔曼有时候会失踪半天到一星期。任何知道他去了哪里,也知道他在那里做了什么的人都闭口不言。现在也许是斯威尼自己发现真相的机会。当然,罗尔曼的失踪有可能与即将发生的木卫三气象危机有关,斯威尼已经听到了越来越多的相关暗示。还有可能……还有可能是啥?反正调查一下总没什么害处。

罗尔曼走得很快,他的下巴缩在胸前,仿佛他闭着眼都知道路。有一次,斯威尼几乎跟丢了他,此后他谨慎地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个迷宫非常复杂,如果罗尔曼有回头的迹象,它可以提供大量的快捷的避难所。随着这位科学家的移动,从他身上传来了一连串不可预测但有规律的隐约的声音,是默念而不是大声说话。它们没有传达任何信息,没有启动任何机关,也没有给罗尔曼带来任何安全保障——斯威尼在相同的路线上行走却不用发出任何此类声音的事实就证明了这一点。事实上,罗尔曼自己似乎也没有意识到他正在发出这种声音。

斯威尼很困惑。他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嗡嗡声。

斯威尼脚下的岩石开始向下倾斜,坡度很低但很明显。同时,他注意到空气明显变暖了,而且几乎每走一步都会更暖。一阵昏暗的机械工作声在其间跳动。

它在变得更热,越来越热,但罗尔曼没有犹豫。噪音--斯威尼现在可以确定是泵的声音,很多泵的声音--噪音在增加。两个人现在正走在一条长而直的走廊上,边上是紧闭的门,而不是迷宫般的出口;光线很差,但斯威尼还是与罗尔曼隔得很远。在走廊的另一端,热度开始降低,让斯威尼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已经开始感到相当头晕。罗尔曼对温度的变化没有一点反应。

在这一端,罗尔曼突然走进了一个侧门,位于一段石阶的顶端。一股相当明显的暖风正从那里吹下来。斯威尼知道,暖空气应该在重力场中上升;他无法想象它为什么会向相反的方向移动,特别是由于这里似乎没有鼓风机在运行。既然它是朝着鲁尔曼吹的,它也会把斯威尼发出的任何声音带到他前面。他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往下看。

当斯威尼离开楼梯间时,罗尔曼已经不见踪影。相反,摆在斯威尼面前的是一条长又高的通道,它缓缓向右弯曲,直到视野的尽头。沿着曲线的内侧,有规律地分布着机器,每台机器前都有一排横向盘绕的金属管。这正是斯威尼听到的声音的来源。

这里又变冷了;尽管有大量的暖流从楼梯间吹下来,但还是异常冷。斯威尼认为,这几乎不符合热力学定律。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只走了几步,经过第一个工作的机器——在它闪亮的线圈边上几乎冷的刺骨,仿佛寒冷真的从它们身上辐射出来——他发现了一个非常明显的气闸。此外,它还在使用中:外门是密封的,但旁边的一盏小灯显示,锁已开。在锁的对面,在另一面墙上,一排宇航服储物柜中的一个敞开着,没有人使用它们。

 

但气闸阀上的字样最终解释了一切。上面写着:

泛化一号实验室

危险——闲人免进

 

斯威尼闪身离开气闸,纯粹是因为惊慌失措,就像一个被通缉的谋杀犯看到一个写着'50000伏'的电椅牌时可能会吓一跳一样。现在一切都清楚了。这条走廊的热力学没有任何问题,好比冰箱里没有任何热力学上的 "问题"。巨大的发动机是泵,它们是热泵。它们的线圈是无霜的,只是因为在木卫三的空气中没有水蒸气;然而,它们从空气中获取热量,并将其转移到岩壁的另一侧,进入泛化实验室。

难怪实验室被一个气闸与迷宫的其他部分隔离开来--而且罗尔曼不得不穿上宇航服才能通过它。

另一边很热。对一个适应者来说太热了。

为什么还要开发适应者?

泛化技术对罗尔曼有什么好处?那个阶段的历史应该已经过去了。然而,在这个实验室里发生的事情显然与木卫三的环境格格不入,就像木卫三的环境与地球的环境差异一样。

A对B就像B对——什么?对C?还是对A?

面对这样一个不可能的项目,罗尔曼是否在试图让他的人民重新适应地球?

墙的这一边应该有表盘或仪表,可以提供更多关于另一边情况的信息。他们在斯威尼在第一

次惊吓中忽略的一个带罩子的小围栏里。上面显示:


原图如此

59华氏度,0614——0030毫米汞柱,湿度047,0140氧气每10毫米汞柱

 

其中一些对斯威尼来说毫无意义:他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用毫巴表示的压力,更不用说他面前仪表上令人费解的速记方式了。他也不知道如何从计算相对湿度。对于华氏度,他有点印象,不过怎么换算成摄氏度已经忘了。但是。。。

氧气压力!

有一颗行星,而且只有一颗行星,这个值才可能有任何意义。

斯威尼跑了起来。

当他到达罗尔曼的办公室时,他已经不再跑了,尽管他仍然彻底地喘不过气来。他知道他将无法再次找到去泛化实验室的路,感受那股热浪向他袭来,并且他隐隐约约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向反方向走去,经过巨大的热交换器,并从另一侧踉踉跄跄地走进去。他所沿着来路线走了三英里多,这次的几个发现对他的震动几乎和第一次到木卫三时一样大。

他完全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理智尚存。但他必须要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现在对他来说什么都不重要,除了那个问题的答案,那将标志着他赖以生存的希望的永久建立或破灭。

罗尔曼已经回到了办公室,几乎被他的工作人员包围了。斯威尼在木卫三人中间挤来挤去,他大口大口呼吸,他的横膈膜隐隐作痛。

"这次我们要关闭所有的安全门,"罗尔曼在电话里说。"压力变化太过剧烈,我们仅仅依靠封闭外部的入口是行不通的。请注意,一旦警报响起,大家都到各自的避难舱去,呆在里面别乱走;我不希望有人这时候被困在门之间。这一次,风暴可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向我们扑来。"

博士又对着那头说了些什么,然后切断了通话。

"哈勒姆,收割情况如何?你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你知道的。"

"是的,罗尔曼博士--我们会及时完成的。"

"还有一件事--哦,你好,唐纳德。怎么了?你看起来有点憔悴。我很忙,所以请你快点。"

"我会尽快的,"斯威尼说。"如果我们可以私下谈谈,我会长话短说的。就几秒钟。"

罗尔曼微红的眉毛竖了起来,仔细地端详了斯威尼的脸之后,这位科学家点点头,站了起来。"那就到隔壁来吧。. . . 那么现在,年轻人,有话快说。暴风雨就要来了,我们没有时间磨磨蹭蹭。"

"好吧,"斯威尼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就是说。有没有可能把一个适应者变回一个人?一个地球上的正常人?"

罗尔曼的眼睛慢慢眯起来;似乎过了很久,他什么也没说。斯威尼回头看了看。他很害怕,但他不再害怕罗尔曼了。

"你一直在想这个,我明白了,"这位科学家最后说,用两根手指敲打着他的下巴。"从你使用的术语来看,我觉得雪莉-勒沃罗的教育方法还有待改进--嗯,又是这些屁话——那些理想化的东西。但是实际操作中问题很大。

"无论如何,对你的问题的答案是。你将永远无法在任何其他地方过上正常的生活,除了木卫三,唐纳德。我还要告诉你一些你母亲应该告诉你的事情。你应该为之感到高兴。"

"为什么?" 斯威尼说,几乎是毫无感情的。

"因为,像这个殖民地的其他所有人一样,你的血型是杰伊阳性。在你加入我们的第一天,我们发现这一点时并没有向你隐瞒,但显然你没记住这一点--或者说对你没有特殊意义。杰伊阳性血型在木卫三上并不意味着什么。但是杰伊阳性的地球正常人是癌症的易感人群。他们对癌症的敏感性就像血友病患者对流血致死的敏感性一样--而且是在同样短的时间内。

"如果由于某种奇迹,你被改变成一个地球正常人,唐纳德,你几乎马上就会死。所以我说你应该庆幸这不可能发生--该死的庆幸!"

3

木卫三的危机--当然,如果那里没有人亲身经历的话,没人会注意它--大约每11年零9个月就会有一次。这一次循环的末尾,木星——以及他的十五个的卫星和小卫星家族——将到达其轨道上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

木星轨道的偏心率只有0.0484,对于一个平均距离焦点483,300,000英里的椭圆轨道来说,这非常小。然而,在近日点时,木星比远日点时离太阳近1000万英里;而木星上的天气,从来都是地狱般的,在接近时变得更难以描述。同样,在一个较小但对于我们人类来说足够大的范围内,木卫三上的天气也是如此。

木卫三的近日点温度从未上升到足以融化波塞冬之戟的冰层的程度,但它确实提升了几度,使木卫三的空气中出现了三号冰的蒸气压力。在地球上,没有人会把由此产生的条件称为 "湿度",但是木卫三的天气却取决于这种微观的变化;这对于一个不含水的大气层来说无疑会一石激起千层浪。首先,它将吸收更多的热量。由此产生的循环在达到平衡之前不会超过几个周期,但最终的产物是不折不扣的邪恶。

斯威尼收集到的资料显示,该殖民地曾度过一次这样的危机,但没有遇到任何问题,因为他们完全撤回到了山下;但由于许多原因,这种做法现在已不再可能。现在有一些半永久性的设施——气象站、观测站、无线电信标、基准点和其他测量仪器——要花大量时间才能拆除,而在危机后需要花更多时间重新安装。此外,其中一些设备需要用来报告和记录危机本身的进展,因此必须留在原地。

"而且不要有这样的想法,"罗尔曼在迷宫最大的洞穴里对适应者们说说,"觉得我们即使只是躲山里也能保护我们度过这次危机。我以前告诉过你们,但我要再次提醒你们,今年到达近日点的时间与太阳黑子周期的峰值相吻合。每个人都看到了它对木星天气的影响。我们可以预期,在木卫三上也会有类似的影响。无论我们准备得多好,都会有麻烦。我们所能希望的是,不可避免的损害越小越好。任何认为我们将平安无事的人,听听我接下来将要说的。

在随后博士算好的、戏剧性的停顿中,每个人都屏息凝神。即使在这里,风声也是可以听到的,在通风系统的出口和进气口上呼啸着,被长达数英里的金属空气管道所承载,被放大,被无数的回声所包裹。这声音提醒我们,在即将到来的风暴的高峰期,外部通道将全部关闭,因此山下的每个人都必须呼吸循环空气。过了一会儿,罗尔曼的听众不约而同地一同叹息——对可见的未来不由自主地叹息。他咧嘴笑了。

"我并不是要吓唬你,"他说。"我们将继续前进。但我也不希望大家太自满了,最重要的是,我不会容忍准备工作中的任何马虎行为。特别重要的是,这次我们要保证外部设施的完好无损,因为我们将在下一个木星年结束前需要它们——如果不出错的话,他们还得服役很长一段时间。"

博士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我不需要告诉你们中的一些人,我们按期完成那个项目是多么重要,"罗尔曼平静地说。"在港口警察决定对我们采取行动之前,我们可能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们居然还没有这样做,这让我很吃惊,特别是我们还窝藏了一个让警察深受困扰的逃犯,他们几乎追到了我们的大气层——我们应该放弃幻想。

"对于那些只知道项目概要的人来说,让我强调一下,它比表面上看到的深刻得多。人类在太空中的整个未来可能取决于我们如何完成它;我们不能被击败--无论是被地球还是被天气击败。如果我们失败了,我们为生存而进行的长期斗争将毫无意义。我希望这里的每个人都能确保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当罗尔曼谈到 "项目 "时,很难确定他到底在说的是什么。它与泛化实验室有关,这一点很清楚;它也与殖民地的飞船有关,斯威尼在那天看到了这艘飞船,它存放在一个发射井里,与月球上的那个几乎一样,斯威尼就是从那里被火箭发射出来以开始他自己的自由生活的,并且适合——如果斯威尼的观察没错的话——要么可以做个人的长途航行,要么可以做一个多人的短途航行。

除此之外,斯威尼对这个 "项目 "一无所知,除了一个他无法理解的线索:它与殖民地的长期安排有关,以规避非固定基因的损失。可能每人能比斯威尼更困惑了——这个线索与 "项目 "的唯一联系是它是长期的。

无论如何,斯威尼知道最好不要问问题。他感觉他内心的风暴是最重要的;就他而言,它甚至比席卷木卫三的风暴,或在可预见的未来可能席卷那个世界的风暴更重要。他不习惯从社会的角度思考问题,即使只是一个小社会;博士的理想主义对他来说根本无法理解。他是太阳系中最彻底的个人主义者--不是天生的,而是被设计成如此的。

也许鲁尔曼感觉到了这一点。不管他是否察觉,他给斯威尼的任务可能完全是为了让一个孤独的人陷入他所畏惧的终极孤独;把一个痛苦的决定的负担全放在必须承担的人的肩上;或者——把一个港口间谍隔离在他能造成最小伤害的地方,而殖民地的注意力完全被其他地方占据。甚至可能,这些他都没想到;无论如何,他这么做了。

他把斯威尼分配到南极气象站,在紧急情况下持续工作。

在那里几乎没有什么可做的,只能看着甲烷 "雪 "晶体堆积在窗户上,并保持站内的密闭性。这些仪器会自己向基地报告,不需要进一步关注。在危机的高峰期,也许,斯威尼可能会发现自己有一段时间会很忙;也许不会。这还有待观察。

同时,他有足够的时间来提问——除了他自己和呼呼作响、不断升起的风,没有人可以问他。

 

这里有一段插曲。斯威尼徒步回到豪氏高原,找回他埋在那里的无线电收发器,然后又徒步回到气象站。他花了11天时间,所付出的努力和艰辛,足够杰克-伦敦写一整本小说。对斯威尼来说,这毫无意义;他不知道在他带着收音机回来后,是否还想使用它;至于他独自旅行的传奇,他不知道这是一个传奇,甚至不知道它是异常艰难和痛苦的。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与之比较,甚至没法和小说比 ;他从未读过任何小说。他衡量事物的标准出于它们给他的处境带来的变化,而拥有收音机并没有改变他对自己提出的问题;它只是让他有可能根据答案采取行动,一旦他有了任何答案。

在回到车站时,他看到了一只松鸦鸟。它一看到他就逃进了最近的漂流物中,但在那瞬间,斯威尼有了伴。他再也没有看到它,但他时不时地想到它。

问题是,简单地说,就是:他现在要做什么呢?他已经彻底爱上了迈克-勒沃罗,这一点已经无可辩驳。然而,由于他不知道这种情感的名称,所以每次都要用原始经验本身来推理,而不是用更方便的符号来推理,这让他倍感困难。每次想到它,它就会再次震撼他。但它就在那里。

至于那些殖民者,他确信他们在任何方面都不是罪犯,除非是来自地球的莫须有之罪。他们是一群勤劳、勇敢、正派的人,并第一次向斯威尼展示了无私的友善。

而且,像所有的殖民者一样,斯威尼不禁佩服罗尔曼。

因为这三个原因,他暂时决定不发无线电。

向上尉报告的时间快到了。斯威尼面前桌子上的惰性收发器只需发送五条信息中的一条,木卫三上的殖民地就会被摧毁。这些纸条是编码的。

WAVVY:已取得(博士)监护权,需要接回

NAVVY:已取得监护权,需要帮助

VVANY:未取得监护权,需要帮助

AAVYV:未取得监护权,需要接回

YYAWY: 已取得监护权,已经接回

船上的计算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对这些信号中的任何一个做出什么样的行动,都是未知的,但现在这几乎是题外话了。5个选项都不恰当,因为这其中没有一个符合实际情况——尽管在定制这些信号时专家绞尽脑汁。

如果不发消息,梅克莱琼将在300天后离开。这可能意味着罗尔曼的 "项目",不管那是什么,将会逃过一劫——但这并不能拯救殖民地。地球至少要花两代人的时间,才能从已经死了很久的雪莉-勒沃罗的人工卵巢中培育出另一个斯威尼,并使之成熟,而且地球甚至不太可能尝试。地球可能比斯威尼对这个 "项目 "了解得更多--很难知道得更少--如果斯威尼本人未能阻止它,下一次尝试很可能会以炸弹的形式出现。一旦地球发现即使通过像斯威尼这样微妙的双重间谍也无法得到他们,地球将不再想要 "那些人 "回来。

词条:连锁反应。斯威尼知道,在木卫三上有相当数量的氘,其中一些被锁在波塞冬之戟的冰雪废料中,较少的数量以氘化锂的形式散落在岩石中。在这里爆炸的裂变炸弹将有很大的机会引发聚变爆炸,从而引爆整个卫星。如果这场爆炸的任何仍然活跃的碎片撞上木星——现在只有665,000英里远,木星相当大,足以维持一个贝塞循环或碳循环;这种反应将以极快的速度扩散,而在太阳系中只有木星质量足够成为一颗恒星。那波难以想象的灾难将使地球上的海洋沸腾;它也有约3/8的概率引发太阳的新星爆发,尽管如果它不爆发,也没有人能活到太阳自然死亡那天,对地球人这次的不杀之恩感恩戴德。

既然斯威尼知道这一点,那么他不得不假设这是常识,地球在木卫三上只会使用化学炸药。谁知道呢?常识和斯威尼迄今为止的接触得少得可怜。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如果地球轰炸了这个殖民地,那么不管怎样,他都会完蛋的。即使是有限的陪伴,无言的爱,他可能会出生的感觉,都会消失。他也会消失。这个小世界也会消失。

但如果他向上尉和计算机发出信号,他就会被活生生地带走,离开迈克,离开罗尔曼,离开殖民地,无限的别离。他将保持他已死的自我。他甚至可能有一个新的机会来学习同样的无尽的教训,了解孤独的形状;或者,地球可能会创造一个奇迹,把他变成一个活生生的、积极向上的人。

风越刮越大。斯威尼体内和体外的暴风雨同仇敌忾,一触即发。如果他能认识到这一点,他们的一致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被称为 "可悲的谬误 "的文学手段——但斯威尼从未读过任何小说,而且在模仿艺术的过程中认识自然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他甚至不知道,当外部风暴的危机开始磨损气象站地基的迎风边缘时,他为拯救气象站而进行的孤独的战斗可能会成为一部史诗。整个章节,整个诗篇,在另一个人身上可能存在的自觉的英雄主义行为,都被他所抛弃了,而斯威尼却在做他的事情,他的心思在他孤独的辩论上。

 

他无法发出任何信号来告诉上尉或电脑真相。他没有得到地球想要的人的监护权,他也不想得到它,所以要求帮助得到它是愚蠢的。他不再相信地球 "必须让那些人回来",无论是为了地球的目的——尽管这些目的仍然很神秘——还是为了他自己的目的,尽管他自己看起来是无望的。

但任何信号都会把他带离木卫三——-如果他想被带走的话。

 

他看到,危机已经结束了。他迅速打开了电台。

他再一次检查了无线电。它起作用了。他把转动的指针扣在它的一个铜触点上,并把钥匙插入拧到底,向上尉发送VVANY。半个小时后,设备的振荡器开始有节奏地跳动,表明上尉仍在木卫三轨道上,并且已经听到了。

斯威尼把这套设备放在车站的桌子上,回到山上,告诉罗尔曼他是什么人,他做了什么。

罗尔曼的怒火完全平静下来,比最不受控制的怒火还要可怕一千倍。他只是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斯威尼,所有的善意都从他的脸上消失了,温暖也从他的眼睛里消失了。过了一会儿,斯威尼意识到罗尔曼眼睛的空白意味着他根本没有在看他;他的思想转向他的内心。他的怒气也是如此。

"我很惊讶,"他说,声音很平和,似乎根本不惊讶。"最重要的是,我对自己感到惊讶。我应该预见到这样的事情。但我没有想到他们有这样的知识,或者有这样的诡计,把一切都押在这样一个长期计划上。简而言之,我一直是个白痴。"

他的声音在一瞬间带上了一丝感情色彩,但它是如此尖刻,以至于让斯威尼退缩了。然而,罗尔曼还没有一句谴责斯威尼的话;相反,这个人正在谴责自己。斯威尼试探性地问道。

"你怎么发现的?有很多地方我都可能会暴露自己,但我在尽最大努力隐藏。如果我想的话,我可能会把这个秘密保持得更久。"

"你?" 罗尔曼说。这个单一的音节比一个打击还要糟糕。"你就像一台机器一样无可指责,唐纳德。我对 "泛化 "了解得太多了,所以我不这么认为。如果你有足够的恶意,要隔离一个适应者婴儿,阻止他成为一个人,是非常容易的。毕竟,你的行为是可以预测的。"

"是这样吗?" 斯威尼说,面无表情。"我是来告诉你的,不是吗?"

"那如果你没说呢?这能改变现在的情况吗?我确信,地球的计划成功率很高。只要你还有一点点忠诚,你就会背叛;但也有种可能,你会夹在忠诚和背叛之间——也就是说,不完全背叛。所以你在这里,试图折中——你就处于后者——通过向我出卖你的伪装,同时向地球出卖殖民地。这样做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你确定吗?"

"非常确定,"罗尔曼呆呆地说。“我想他们给了你一个诱饵。从你以前问过我的问题来看,他们肯定答应把你变成一个地球上的正常人--只要他们从我们这里发现了如何做到这一点。但事实是,这根本做不到,你也知道。现在你在我们这里也没有未来了。我为你感到难过,唐纳德,相信我;他们把你变成一个动物而不是一个人,这不是你的错。但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已经爆炸的炸弹。"

斯威尼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港口警察的霸权太过分散,无法向他灌输任何集中的、自动的对代行父母职责者的尊重。他突然发现,他对罗尔曼感到很愤怒。

"你错了,"他说,盯着桌子对面那个坐着的、微微低头的人。"事情还没发生。我可以给你很多信息,你可能会用得上,如果你愿意努力去得到它。当然,如果你已经提前放弃了......"

罗尔曼抬起头来。"你知道什么?"他说,有些不解。"你自己说过,将由这位船长船上的计算机来决定行动方案。而你无法与上尉有效沟通。现在不是吹牛的好机会,唐纳德。"

 

"我为什么要虚张声势?我比殖民地的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球可能用我的信息做什么。我有关地球的消息是最新的。如果我认为情况没有希望,我根本就不会来找你--如果我没有仔细挑选一个我认为给殖民地留下一些希望的信息发给上尉的话。我不是骑墙派。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如果完全不发信息,那将是最糟糕的事情。这样一来,我们可能有一个宽限期。"

"只是,"罗尔曼慢慢地说,"你怎么能指望我信任你?"

"那是你的事,"斯威尼粗暴地说道。"如果我真的还在骑墙,那是因为殖民地没能让我相信我的未来在此。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并不孤单——这也是殖民地自己的错,因为它对自己人如此保密。"

"保密?" 罗尔曼说,他大吃一惊。"保密什么?"

"关于'项目'。关于地球想要知道的你的原罪。关于地球为什么想要你们回来--特别是你,博士。"

"但是——那是众所周知的,唐纳德。所有这一切。"

"也许如此。但对我来说并不是很了解——而且大多数原始定居者都认为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不能谈论它,除了隐晦的提提,就像一个人人都应该知道的私人笑话。但实际上没人知道;你知道吗?我发现,你们这里的第二代人中,大约有一半人对过去的事情只有最模糊的概念。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这里的信息——无论他是像我一样新来的,还是刚出生的——你都可以尽收眼底。而这是很危险的。这就是为什么我可以完全背叛殖民地,如果我没有决定不这样做的话,而你也无法阻止我。"

罗尔曼向后靠了靠,沉默了相当长的时间。"当孩子们认为他们已经被认为知道答案时,他们往往不会问问题。"他喃喃地说。他看起来比刚刚要雷厉风行得多。"他们喜欢表现得很了解,即使他们并不了解。这让他们在自己的眼中有了地位。"

"孩子和间谍,"斯维尼说。"有一些问题他们都不能问,而且原因几乎相同。而且孩子们的知识实际上越是虚假,间谍就越容易在成年人中打转。"

"我开始明白了,"罗尔曼说。"我们以为我们对间谍活动有免疫力,因为如果没有精心设计的、可探测的保护措施,地球上的间谍不可能住在这里。但那是一个物理学问题,而这种问题是可以解决的。我们从一开始就应该这样认为。相反,我们使自己在社会上尽可能的脆弱。"

"我就是这么看的。我敢打赌,如果我父亲能够摆脱你,他也不会让你得逞的。他应该是这种事情的专家。虽然我从没见过他。不过这是题外话了。"

"不,"罗尔曼说。"这是非常重要的,我想你刚刚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唐纳德。你父亲无法阻止它,但也许他给了我们一个修复它的工具。"

“指我?”

"是的。不管你是不是间谍,你携带的血液——以及基因——从一开始就与我们同源,我知道它们是如何显示其影响的。我现在看到它们了。坐下吧,唐纳德。我开始有希望了。我们该怎么做?"

“首先,”斯威尼说,“请告诉我真相!”

 

这可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词条:主管部门。早在太空旅行之前,美国的大城市已经完全不可能解决交通问题,以至于使纯粹的政治上的解决方案成为空想。没有一个城市的行政部门能够花费大量的纳税人的钱来进行彻底的整治,而不在下一次选举中被那些将因整治受益的被激怒的司机和行人赶走。

越来越多的交通问题被移交给了半公共的港口、桥梁和公路管理局,他们受到众人的感激以及得到许多特权:巨大的资本投资企业以纽约港务局为榜样,纽约港务局已经显示出它有能力建造或经营诸如好莱坞隧道和林肯隧道、乔治-华盛顿大桥、特伯勒、拉瓜迪亚、艾德威尔和纽瓦克机场以及许多次要设施。到1960年,如果人们能够支付相应的通行费(并且不介意在波科诺斯被那些仍在抵制巨大的英卡德尔项目的陷入困境的土地所有者射杀),就有可能完全在管理局拥有的领土上从佛罗里达州的尖端到缅因州的边界旅行。

词条:通行费。管理局是各州的共同产物,能够跨洲行事,因此享有从事州际商业的其他私营公司所没有的法律保护。在这些保护措施中,在典型的授权法案中,有一条规定:"上述两个州不会......削弱或损害管理局制定、征收和收取通行费和其他费用的权力......" 联邦政府提供了帮助;尽管1946年的《联邦桥梁法》要求在支付摊还款后必须停止收取通行费,但国会几乎从未对任何管理局援引该法。因此,通行费从未下降;到1953年,纽约港务局报告说每年的利润超过2000万美元,而且每年的收费以10%的速度增长。

一些收益被用于发展新的设施--其中大部分设施的目的是为了增加收益,而不是解决交通问题。纽约港务局再次带头;它不顾一切地建造了林肯隧道的第三条管道,从而使每年有850万辆汽车涌入曼哈顿的中城地区,那里已经因为没有任何足够的管道来满足当时的交通而陷入困境。

词条:港口警察。当局从一开始就被授权在自己的辖区内维持治安。随着当局越来越庞大,私人警察部队也越来越多。

当空间旅行技术出现时,当局垄断了它。他们不遗余力地确保它只归他们所有;他们从机场运营中了解到--在他们的项目中,几乎只有机场运营是亏损的--没有什么比垄断更好的了。他们的特点是,他们从未对任何不涉及巨大开支的空间旅行形式感兴趣;否则他们就不能从分包中获得利润,不能从快速摊销贷款中获得利润,不能从允许他们快速注销新建筑税的法律中获得利润,不能从最初成本和维护费用收回后无限期地收取通行费和费用中获得利润。

 

在世界第一个商业太空港--地球港,船主每次降落都要花5000美元。着陆费在私人大气层内飞行中已被取缔多年,但大地球港务局觉得,前朝的剑斩不了我现世的臣,地内航行的收费标准怎么能适用于我们太空航行呢,于是着陆费就成了道上的规矩。它还维持着第一支港口警察部队,这支部队比给予它特许权的国家的武装部队的规模还要大;过了一段时间,这种区别被抹去了,港口警察就是美国的武装部队。这并不难做到,因为大地球港务局实际上是一家控股公司,统管地球港在内的全国所有其他港务局。

而太空航行实用化后不久后,讨论热潮四起:"我们应该如何进行行星殖民呢?"

大地球港务局早已准备好了答案。

词条:地球化改造。

地球化改造——将行星改造成地球的近似形式,以便地球上的正常人可以在上面生活。地球港准备从小处着手。地球港想把火星从其轨道上移到离太阳更近的地方,并对其他行星的轨道进行必要的微调;通过清空印度洋为火星提供足够的水,——毕竟这点水对地球来说只是个小数目,而不是日后改造金星所需的10%的地球储水量;把面积约等于爱荷华州的表土运到这个小星球上,以便开始种植植物,慢慢改变火星的大气;以及等等。地球港合理地指出,从现有的供应和能源资源的角度来看,整个事情是完全可行的,而且它的成本将低于330亿美元。大地球港务局准备在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里,通过50美元的火箭邮件邮票、10,000美元的火星登陆费、1,000美元的单程票、每亩100美元的土地所有权等项目,免费收回这笔款项。当然,在收回成本后,这些费用还会继续——用于维护。(译者注:1950年50美元能买1.4盎司金子,现在则是2000美元。换算一下这里的330亿美元相当于现在的1.3万亿美元。阿波罗计划总共用了254亿美元)

港务局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还有什么选择?除了穹顶,没的选。大地球港务局痛恨穹顶。它们的成本太低了,而且进出的交通量总是微不足道。月球上的经验已经让港务局咬牙切齿。公众也讨厌穹顶;他们已经表现出对生活在穹顶下的厌烦情绪。

美国政府之外,港务局仍然得和别国政府协商,好在他们都不喜欢圆顶,也不喜欢圆顶所代表的那种有限的殖民化。他们需要一口气把臃肿的人口全送出去,而不是如涓涓细流那样慢慢来。如果当局知道移民会增加家乡的人口,而不是削减它,他们就会小心翼翼地重新规划,而且对别国政府闭口不言;他们将重新发现富兰克林定律。因此穹顶被淘汰了,地球化开始了。(富兰克林定律指让别人喜欢你的最好方法不是去帮助他们,而是让他们来帮助你。)

然后是泛化。

第三种选择打了地球港一个措手不及,这项技术几乎皆大欢喜(除了对港务局来说)。其实已早有预兆了。从基因上改造人类,使其生活在被发现的行星上,而不是改变行星以适应人类,这个概念奥拉夫斯塔普尔顿已经提出了好多年了;后来的许多作家都提到过这个概念;从历史上看,这个概念可以追溯到普罗迪斯(希腊海神),扎根于人类文化的深处,如狼人、吸血鬼、仙女变身、灵魂转生都可看做对该母题的再创作。

但突然间,它成为了可能;而且,不久之后,它将成为事实。

权力机构憎恨它。泛化的第一笔投资很高昂,但解决了基础问题后成本会大幅下降。殖民者一旦被培养出来,就完全不再需要投资;殖民者在他们的世界上会很舒服,而且可以在没有外部帮助的情况下繁育新的殖民者。此外,在其花钱最厉害的时候还不到最贵的穹顶的一半。从当局的角度来看,与改造火星的成本相比,它几乎不花钱。

而且,即使是在最初的投资期,也挣不了一分钱。收入太低了,不值得一试。

 

你想你的孩子成为一个怪物吗?

如果一些有影响力的科学家实践了他们的想法,你的孩子们或孙子可能会在冥王星的冰冷荒原上勉强度日,在那里,即使是太阳也只是天空中的一个小亮点——而且直到他们死后才能回到地球,直到那时!"。

是的,甚至现在就有计划将无辜的未出生的孩子改造成外星生物,在他们踏上他们祖先的绿色星球的那一刻,他们将惨死。有些人对人类征服火星的缓慢但稳定的步伐感到不耐烦,著名的象牙塔思想家们正在想办法让人类变得畸形——这些畸形将能够以某种方式在最痛苦和最不羁的地狱中生存。

产生这些可怜的怪胎的过程——将花费巨大,这个过程被称为 "泛化"。该技术非常不完善和危险。在它的支持者中,最激进的是白发苍苍、目光如炬的雅各布-罗尔曼博士,他。.

"等等,"斯威尼说。

他把指尖放在太阳穴上,然后,颤抖着,又把指尖拿开,看着罗尔曼。这位科学家放下了那本旧杂志的剪报,即使它被保护在封套中,但是结果木卫三空气数年来的包围下,它也变得像海鲜饭一样黄。罗尔曼的手很稳;他的头发所剩无几,还是和以前一样是红褐色的。

"这都是些谎言!- 我很抱歉。但它们很有效,我知道它们很有效,因为这就是他们给我灌输的东西。里面虚假的成分太多了。"

"我知道,"罗尔曼轻柔地说。"这很容易做到。抚养一个适应者小孩是一个特殊的过程,孩子总是孤立无援,急于接受外部的信息,你可以告诉他任何你想要他知道的东西;它没有选择,只能相信,它渴望更密切的接触,渴望被接受,渴望它永远无法拥有的怀抱。这是奶瓶的极致:可能喂养它的乳房可能就在杯子的另一边,前几代适应者都是这么过来的。甚至母亲的声音也只能通过电线传来的——如果母亲愿意和我们说话的话。我知道,唐纳德,相信我。这也发生在我身上。这的确是一段艰辛岁月。"

"雅各布-罗尔曼是......"

"我的远程直系父亲。我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我相信他们经常这样对我们不管不问;像你所经历的一样。但我的父亲在被杀之前,在月亮岩洞里告诉了我真相。"

斯威尼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继续吧。"

"你确定吗,唐纳德?"

"嗯。我必须得知道,而且现在还不算太晚。求你了。"

"好吧,"罗尔曼陷入了回忆,"当局通过了反对泛化的法律,但有一段时间,这些法律并没有多少作用;国会对同时宣布的禁止活体解剖很警惕,而且不知道到底如何实行这套法律。港务局不想说得太清楚。我父亲决心在法律还存在一些漏洞的情况下,继续研究--他清楚地知道,只要港务局认为严格执法有必要,就会立即行动。而且他确信我们永远不会通过建造穹顶或改造地球来殖民星际。这些在我们太阳系里可能可行——火星、金星啥的——但在太阳系外行不通。"

"太阳系外?怎么会有人去那里?"

"用恒星际引擎,唐纳德。它已经发明出来几十年了,事实上已经出现了近半个世纪。在它被发现后,有几次探索性的航行,都非常成功——尽管你在当时的媒体上找不到关于它们的任何记载。港口看不到恒星际飞行的任何利润,因此它尽己所能地压下了新闻,封存了专利,销毁了旅行的记录。但所有的港口船只都有恒星际引擎,以备不时之需。甚至我们的船也有。你在上面的驾驶员朋友也有。"

斯威尼闭上了嘴。

"事情是这样的:大多数行星,甚至就在太阳系内,就搞不了穹顶,也不能以任何可以想象的方式进行地球化改造。例如,木星。很多星球如果使用这两种办法殖民会慢的吓人,而且无利可图,无法诱惑港口。港口甚至不会尝试如何恒星际航行,因为这中间没有贸易或交通,港口挣不到钱。

"泛化是最显而易见的答案--当然不是港口的,而是人类的最优解。不知怎的,我父亲把这个想法透露给了一些政治家,也透露给了一些富人。他甚至能够找到那些早期星际探险队的那几个幸存者,这些人知道一些太阳系外的行星和恒星际引擎的运作方式。所有这些人都想至少做一个次泛化的示范性实验,一个开放性的实验,如果成功的话那么就继续干下去。

"我们就是那个实验:木卫三上的这个殖民地。

"港口早就想抓我们了,但是当他们发现月球实验室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们逃了。就在那时,他们给法律加上了牙齿,并使其具有追溯力;他们必须杀死泛化技术,矛盾非常明确。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犯罪,唐纳德。而这是港口想要向世人表明的,即殖民地是失败的,而且他们能够证明这一点。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希望我们回来。他们希望能够让我们游街示众,展示我们在地球上是多么无助的怪胎,并告诉大家,我们在木卫三上也无法生存,所以才不得不离开。"

"在那之后--嗯,还有你告诉我的那些虚假的抢劫指控。我们将会被审判,然后被处决,最可能的是,我们将被暴露在地球的正常条件下。这将是绝好的杀鸡儆猴,认同点睛之笔。"

斯威尼从椅子上摊了下来,第一次被纯粹的厌恶所击垮:那是他对自己的厌恶。他现在明白了,罗尔曼声音中的弦外之音。他把每个人都被出卖了——每个人!"。

那个声音毫不留情地继续说下去,使他更加心如死灰。"现在,至于这个项目,也就是我们的项目的命运,同样也很简单。我们知道,从长远来看,人类如果没有泛化技术,就无法星际殖民。我们也知道,港口不会允许我们使用泛化技术的。因此,我们知道,我们必须把泛化带向群星,在港口阻止我们之前。一颗,两颗,三颗,直至亿万星辰。"

"所以这就是我们要做的,或者说曾经要做的。我们已经把我们的旧船调试好好,我们已经有了新一代的孩子——虽然人数不是很——他们接受培训从而来操作它,并且适应——嗯,适应某颗行星。孩子们不能生活在地球上,也不能生活在木卫三上;但他们可以生活在我们选定的六个不同的太阳系外行星中的一个——每个行星都在不同的罗盘点上,与太阳有不同的距离。我只知道其中两个的地址,孩子们是唯一知道其余地址的人。他们究竟会去哪一个,只有在他们升空并上路之后才能决定。留下来的人都无法背叛他们,连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地球将永远找不到他们。"

"那将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播种计划'的开始:将人类洒满群星。如果我们还能设法让它成功的话。"

在随后的沉默中,罗尔曼办公室的门悄然打开,迈克走了进来,看上去心事重重,拿着一个笔记板。她看到他们时停了下来,斯威尼泥泞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打扰一下,"她说。"我想问一下......。发生了什么吗?你们俩看起来脸黑得吓人。"

"有问题,"罗尔曼说。他看了看斯威尼。

斯威尼的嘴角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他想知道他是否在努力微笑,如果是的话,又是为了什么呢。

"没办法了,"他说。"罗尔曼博士,你的殖民者将不得不背叛你。"

4

 

 

照明弹在高处爆裂,可能位于三英里高的高空。虽然它在高原的西部边缘,但仍有足够的光线洒落到古格的地面上,让摇晃、咆哮的半履带车无处遁形。

然而,这声音太微弱了,无法冲破涡轮机的噪音,而斯威尼并不担心这短暂的光线。卡车在野生植物下面以每小时20英里的速度向北推进,从空中看就像一只在树根间奔跑的老鼠一样难以发现。

此外,现在没有人可能会去看古格的情况。豪氏高原战火纷飞;斯威尼本人也在紧张地收听着战报。

迈克负责开车,让斯威尼自由地坐在放着丰富工具和仪器以及一个大铝桶的拖车上,观察着雷达屏幕。卡车顶部的雷达天线的反射面并未漫无目的的乱转;它正沿着他和迈克来时的路直直地指向后方,从他们经过的最后一个自动站接收微波中继。消息是特地发给斯威尼的,由皮山上的大无线电望远镜发送。

斯威尼很少注意屏幕上那些近距离、低距离、快速的条纹。它们是由低口径的火箭弹涂抹在那里的——这是战斗的一部分,对整个战局没有大影响。战局已经很明了了:它显示,就像几天前一样,叛乱部队仍然控制着这座山和重型武器,但来自北方忠诚者营地的进攻部队掌管了战局,并正在积聚力量。

这已经发展成一个持续的僵局。尽管叛乱分子显然已经设法将效忠者赶出了皮山,也许是通过一些通风设备动手脚,也许是通过某种形式的游击战,但他们在战场上显然不是效忠者的对手。在那里,他们失去阵地的速度是他们最初占领速度的两倍。山上的支援火力似乎对他们没有什么帮助;火力很猛,但却非常不准确。频繁的照明弹暴露了他们的弱点:他们的能见度很低,情报系统更是拉胯。而被赶走的效忠者拥有所有的飞机;他们厚颜无耻地让飞机带着照明灯飞过战线。

效忠者在面对夺回山头的问题时,该怎么做又是另一个问题。没有什么重型武器能对皮山产生多大的影响。而且,即使忽略了重型武器都在山里的事实,对任何一支部队来说,在木卫三上使用重型武器都是自杀。战斗还没有变得那么惨烈,至少现在还没有。但说不准。

在半履带车内屏幕上显示的地球飞船知道这一点。这一点从他们的姿态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在那里,几乎可以肯定,因为他们已经推断出斯威尼在领导叛乱分子——但他们没有表现出拉拢和给予斯威尼帮助的愿望。相反,他们呆在木卫四轨道上的某地,距离木卫三约90万英里——远到木卫三的爆炸对其产生不了伤害,近到一旦发现斯威尼似乎已经获得胜利,就可以把他救出来。

迈克正喊着一些听不懂的东西,混在半履带式涡轮机的轰鸣声中回到他的耳边。

"怎么了?"他喊道,歪着头。"......前面山体滑坡。如果它像......之前那样......可能会砸断车的大梁。"

"停车,"斯威尼喊道。"校准一下读数。"

半履带车顺从地停了下来,斯威尼对照罗尔曼的读数检查了他的屏幕,这些读数显示在他肘部附近的一个台子上的计数器上。查了下,90万英里已经足够近了。也许还得更近一点,但应该不多。一个完整的卫星爆炸的波面将在大约五秒钟内穿过这个距离,带着瞬间的毁灭而到来;但五秒钟的时间足以让地球飞船上的自动装置用恒星际引擎逃走了。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到目前为止还不错。继续前进吧。"

她一言不发,但他看到她的防撞头盔点了点头,卡车开始缓慢而疯狂地爬上一条由巨石和碎石组成的长长的、无序的便道:这是一种滑石坡,是每年因悬崖剥落而滚入峡谷的许多滑石坡之一。迈克转过身来,高兴地朝他笑了笑,他也笑了笑;碾过石头的声音太响,只能这样回答。

整个计划从一开始就取决于如此长的一连串的 "如果",以至于它在任何时候和任何有缺陷的环节上都有可能崩溃。它只有在开始时才是可靠的。斯威尼发给上尉的信号--VVANY--没有告诉上尉任何信息,因为他不知道代码的含义;但它告诉计算机,斯威尼仍然没有得到地球想要的适应者的领导权,但他既然向他们求援就说明他有最终胜利的决心。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而电脑会给上尉下什么命令作为回应,这是最重要的。

当然,计算机可能会以某种难以置信的大胆的博弈的方式作为反应,这种方式与人类的正常思维相去甚远,甚至无法猜测;香农的国际象棋机器有时会以这种方式从大师那里赢得比赛,尽管更多的时候它们只能勉强保持自己的落子节奏。由于没有办法预料到这样的赌博会是什么样的,斯威尼和罗尔曼都没有浪费任何时间去考虑这样的情况。

但另一种选择更有可能。机器会假设斯威尼是安全的,发来的信号证明了这一点;如果他收到帮助,他就能在他身边聚集一个心怀不满的殖民者的秘密核心,一个 "忠诚木卫三地下党 "或类似的组织。地球将这样假设,并将把这个假设输入计算机,许多殖民者对他们的生活感到不满;这只是一个希望,但地球可以在不知道这个骗局的情况下把它当做一个事实,因为在地球上没人会怀疑木卫三有多么“美丽”。而计算机也会认为,斯威尼将会掌握木卫三,并将向梅克尔戎发送WAVVY--甚至可能是YYAWY,这可能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我们怎么知道地球是这样想的?" 罗尔曼曾问道。

"如果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那么最后期限过后,上尉也不会有任何行动。他只会呆在自己的轨道上,直到计算机改变主意。无论如何,它还能告诉他做些别的什么?他只有一个人在一艘没有重型武器装备的小飞船上。而且他只是一个地球人——即使他有这个想法,他也不可能到这里来加入我所谓的地下组织。他将坐立不安。"

半履带车重重地越过一块几乎是立方体的巨石,沿着其倾斜的表面侧身滑行,重重地落在较小的圆润的石床上。斯威尼从雷达控制台上抬起头来,看看这个大铝桶是如何承受这段旅程的。它被淹没在手工工具的海洋中--镐、锛、雪橇、钉子、能够迅速铺陈开的电缆——它被牢牢地绑住了。火药化学(特别是木卫三化学)的奇迹仍然沉睡在这个大桶里面。他向前爬到迈克身边的驾驶室,系上安全带,享受这段旅程。

没有办法预测或计算上尉船上的机器会允许斯威尼延长多长时间来发动他的叛乱。殖民地的工作就像根本不会有宽限期一样紧锣密鼓。当最后期限过后,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上尉甚至还在这--尽管无线电望远镜显示他的船还在那里--斯威尼和罗尔曼没有互相祝贺。他们不能确定这种沉默和延迟是否意味着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希望它意味着什么。他们只能继续工作。

机器、人和能量显示的运动,在上尉看来应该是殖民者的叛乱,11天前从皮山迸发出来。所有的迹象表明,忠诚者在北极附近建立了他们的基地。斯威尼和迈克以前曾为制造这个假象开车穿过古格,在一片杂乱的丛林里安放了一整套小型设备,都是自动的,都是为了在上尉的探测器上表现成一个巨大的重型机械的喧嚣。敌对军队明显的绞杀行动表明,忠诚者全部集中在极地。

而现在,斯威尼和迈克正在返回的路上。

计算机似乎在等待时机;上尉显然向计算机输入了有关叛乱的信息。斯威尼这边一开始显然是占优势的。计算机没有别的数据来进行新的推断,直到效忠者的部队设法守住了他们的防线;然后它不得不正视这样一个问题:在接下来的几周里,效忠者将战场上的叛乱派扫荡一空,拿下皮山。

"小儿科,"斯威尼说。"它没有任何理由会有别的想法。太简单了,都没超出我第一层推论的范围。"

"你很勇嘛,唐纳德。"

当斯威尼回忆起罗尔曼的笑容时,他正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动着。没有一个适应者,尤其是斯威尼,有过真正的童年;没有 "小儿科"。幸运的是,港口警察认为对斯威尼的任务来说,了解博弈论是必要的。

半履带车再次平稳前进,斯威尼起身查看屏幕。正如迈克所预料的那样,滑石坡切断了他们身后的雷达中继站的接收;斯威尼开始让天线扫描四周。大部分区域被古格的近边缘截断,但这种影响现在已经开始从屏幕上逐渐消失。当接近北极时,海拔渐高,尽管还无法完全达到平原的高度。他对天空的观测量已足以使其确信地球来的飞船还在原地。

唯一有可能出差错的地方是:上尉对计算机不作为的建议感到震惊,会用无线电向地球寻求更高当局的建议。显然,在木卫三上发生的殖民者起义,是一个可以被宣传成 "我们想回家 "的信号,将是地球的理想目标。地球不仅会坚持上尉像他的电脑所告诉他的那样稳坐钓鱼台——而且还会迅速给斯威尼调来增援,以防万一。

斯威尼和博士都知道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有多大,并决定抓住这个空当,做好准备工作。这个空当不会有多久——船还在这呢——但完成准备工作应该够了。

在这种情况下,斯威尼只能知足,努力工作。在伸手去拿他的安全带之前,他停下来亲吻迈克,这对她控制摇晃的卡车相当不利。

爆炸把他硬生生地扔到了拖车上。他挣扎着站了起来,他脑瓜子嗡嗡的。卡车的引擎似乎已经熄火了;在耳鸣之下,除了鼓风机的声音,他什么也听不到。

"唐! 你还好吗?那是什么?"

"唉,"他说,坐了下来。"我没骨折。但我的头都快撞裂了。从声音上看,应该是高爆炸药。剂量还很大。"

在仪表板发出的柔和光芒中,她的表情很紧张,很焦虑。"是我们的人吗?还是......"

"我不知道,迈克。听起来是在峡谷的后方。发动机怎么了?"

她摸了摸启动器。它发出呜呜的声音,发动机一下子就启动了。"我一不小心让它熄火了,"她满脸歉意地说道。她挂上了档。"感觉出了点问题。车有点使不上劲。"

斯威尼把驾驶室的门打开,跌坐在地上。然后他吹了声口哨。

"怎么了?"

"比我想象的要简单,"他回道。"右履带几乎被切成了两半。我想是飞来的岩石碎片搞的。把手电筒扔给我。"

她远远地靠在他的座位上,把电弧切割器递给他,然后是护目镜。他走到卡车后面,按下了开关。硫磺蓝的电弧燃烧这;片刻之后,受损的履带从四个大轮胎周围展开,像一条将死的蛇。斯威尼把电线拖到身后,把左边的履带也切断了,然后走回驾驶室,边走边把电线重新绕上。

"这法子管用,但得慢点开。否则等我们到了那个基地,这些轮胎早就烂成碎条了。" 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她没有再问问题。半履带车开始向前爬行,不过这车已经不再是一辆半履带车了。在两英里多一点外,八个轮胎中的第一个轮胎爆了,使他们都颠了起来。匆忙检查后发现,是右后方的轮胎。又走了两英里半,右内侧的驱动轮胎也爆胎了。卡车的同一侧有两个轮胎坏了,这很糟糕,但至少在不同的轴上,而且是交替位置。下一次爆是在五英里外的地方——这次是左内侧的后轮胎。随着海拔上升,地上的碎石越来越少。

"唐。"

"咋了,迈克。"

"那是不是地球炸弹?"

"我不知道,迈克。这事不太可能;他们离得太远了,没法瞄准木卫三,只能乱射一气,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更有可能是我们的一枚导弹失控了。" 他打了个响指。"等一下。如果我们向对方发信号,港口会注意到的,这样我们就可以确认了。"

砰!

半履带车向右翻去,溅起了一片水花。斯威尼不用看就知道,是右外侧的轮。那两个轮子光秃秃的轮骨将在接下来的一千英尺左右的行程中会被反复敲打;车辆的主要重量在后面——相对而言,转向轮受到的伤害非常小。

斯威尼咬紧牙关,解开安全带,慌忙回到雷达装置前,一边走一边检查着铝壳。现在屏幕上可观测的天空要广阔得多。现在,由于来自皮山的传输被切断,不可能三角测量地球飞船的位置,但屏幕上的点明显变暗了。斯威尼猜测,他们至少又远离了十万英里。他咧嘴一笑,凑到迈克的耳边。

"那是我们的人,"他说。"罗尔曼在加强重型火炮,就是这样。他的一个鱼雷飞行员肯定在古格这损失了一枚。港口肯定已经发现了这种军备升级,——-他们已经退却了。他们觉得叛军越来越可能用原子弹轰炸效忠者基地,而他们不想被波及。我们继续走,还是?"

迈克说,"我们......"

砰!迈克拉起开关,发动机熄火了。

"。。。就呆在这吧,"她说完,然后开始咯咯笑起来。

斯威尼吞了吞口水,然后发现他也在笑。"有三个轮胎完好无损,"他说。"欢呼吧。让我们开始干活吧。"

另一颗燃烧弹在天空中爆开,不过不像之前那个那么近。斯威尼绕到卡车后面,迈克跟在他后面,两人都沮丧地看着曾经是两个优秀轮胎的碎硅橡胶花环。其中两个轮骨都磨光了;第五个瘪了的轮胎,没有爆开,只是被扎破,可能还能挽救。

"把它解下来,然后从后挡板那里滚出来,"斯威尼说。"简单。现在我们把它放到地上,然后我把工具拿出来。"

在他们周围,在岩石和巨大而茂密的树木之间藏着一些小仪器,它们繁忙的电子噪音使这个地方听起来像一个大军营,至少对木卫三附近的船只来说是这样。当然,照片拍不到它:可见光不足,红外线更弱,紫外线板会被大气层挡住。没有人会期望通过任何方法从太空中看到任何东西,别提古格了;但探测器会报告电力正在消耗,电源在移动,叛军的鱼雷故意瞄准该地区。这些仪器做这些还是绰绰有余的。(战忽局)

在迈克的帮助下,斯威尼把铝桶竖起来,大致放在一堆工具的中央。"我要把那个被刺破的轮胎取下来,"他说。"离起飞时间还有15分钟,我们以后可能需要它。知道怎么给这东西接线吗?"

"我不是傻瓜。去换你的轮胎吧。"

在斯威尼工作的时候,迈克找到了微型干扰器的主线,把线给接了上去。她在上面装了个弹簧开关,一旦电流被输送到驱动其触发器的螺线管上,开关就会立即进入 "关闭 "状态。一根卷轴电缆通向螺线管,另一根通向铝桶边上的一个喷了红漆的终端上。她检查了电缆另一端的按钮。一切都准备好了。当那个按钮被按下时,干扰器就会熄灭,就在酒桶打开的同一时刻。

"都准备好了,迈克?"

"准备好了,等待着。离起飞时间还有5分钟。"

"好,"斯威尼说,从她手中接过主线。"你最好上卡车,开着它穿过北极——从这里越过地平线。"

"为什么,又没什么真的叛军。如果真有危险的话,就我一个人又有什么用?"

 

"听着,迈克,"斯威尼说。他已经在向后走了,仍然是向北走,支付了电缆。"我只是想把那辆卡车弄出去;也许它以后还有用,一旦那个桶启动,它就可能把卡车点着。此外,假设警察决定在这里仔细检查一下?卡车是可见的,或者至少留下些可疑的痕迹。但他们看不到我。让卡车越过地平线会好得多。这理由不错吧?"

"哦,好吧。只要你别把自己弄死就行。"

"我命硬得很。演出结束后,我也会回来的。去吧,打败它。"

她皱着眉头,虽然信不过斯威尼的话,但还是爬回了卡车,卡车沿着坡道慢慢开走。在它消失很久之后,斯威尼还能听到它光秃秃的轮骨在岩石上发出的刺耳的声音,但最后连这声音也听不见了。

 

他继续向后走,把电缆从卷轴上放下来,直到全部放完,假营地在他以南整整一英里处。他拿起右手上的按钮,检查了一下手表,然后蹲在一个长而矮的山脊后等待。

一连串的照明弹在天空中形成了一圈蓝色的太阳。在某个地方,一枚导弹发出了尖啸,然后地面重重地震动了一下。斯威尼热切地希望那些 "叛乱 "的鱼雷手们不要把它给打中了。

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再过几秒钟,殖民飞船——瞄准六颗未知恒星系中的一颗,并携带新一代适应性儿童的飞船——将从皮山起飞。

20秒

15

10

9

8

7

6

斯威尼按下了按钮。

铝桶在一声空洞的尖啸声中被点燃,天空出现千亿颗太阳,升入了木卫三的天空。他们太亮了,无论是焊接护目镜还是紧闭的眼皮或者两者加一起都顶不住。热量冲击着斯威尼的皮肤,就像很久以前JATO装置的反冲力那样强烈。大约九秒钟后,脑震荡将他压扁,使他七窍流血。

他毫不在意,翻了个身,往上看。光线几乎已经熄灭。现在,只有白色的烟柱在翻滚,发出炽热的光芒,以接近每分钟一英里的速度飞向天空。

看起来就像是一颗真的原子弹——然而是假的。

这根烟柱直到到达几近五英里的高空才开始膨胀,但那时斯威尼确信,在木卫三外十个天文单位内,没有一艘地球飞船。没有人能看出破绽,尤其是当"营地 "中的所有仪器在 "爆炸 "全部同时停止了传输。

港口后来也许会想到,"爆炸 "可能是一个巨大的、从铝桶中发射的单发罗马焰火筒,由焰火发光剂和低级化学炸药的混合物推动。但到那时,这艘殖民船已经无影无踪,它们永远也无法找到它的踪迹。

船已经走了。它已经离开了,在斯威尼的倒计时后,没有任何计数,而是零。

 

斯威尼站了起来,欢快地哼着歌——和罗尔曼一样跑调——他继续往北走。在极点的另一边,古格的海拔继续上升,因为它进入了木星朝向木卫三的半球。那里有一个黄昏区,当木卫三在木星的向阳面时,由于周期性震荡,太阳会不定期地照射到那里,而当卫星靠近或远离于木星的背阳面时,则相当有规律。当然,背阳期会相当冷,但它们每次持续不到8小时。

在木卫三的其他地区,其他殖民者正在前往类似的地点,他们假的战争设备已被摧毁,他们的目的已经实现。他们的装备各不相同,但都和斯威尼一样好;他有一辆健全的十轮雪地车,上面的六个剩余轮胎可以重新分配,使车辆可以用作重型拖拉机,并有一个装满工具、种子、滑块和剪枝、医疗用品、储备食物和燃料的拖车。他还有一个妻子。

地球方面当然会登录木卫三来查验。但它将一无所获。当殖民飞船起飞时,pi山内部已经被夷为平地。至于人们,他们是无害、无知、而又分散的。

农民,斯威尼想。吹着口哨,越过了北极。除了农民,没有别人。

最后,他看到了停着卡车,停在一个山谷口。起初,他没看见迈克,后来才看见,她背对着他站在一个高地。他爬到了她的身边。

山谷在前面大约100英尺的地方很收紧,然后在一片宽阔的平地上铺陈开来。淡淡的雾气笼罩着它。对一个地球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荒凉了——不过没有地球人在看它。

"我敢打赌,那是木卫三上最好的农田,"斯威尼低声说。"我希望......"

迈克转过身来,看着他。他还没说完就闭上了嘴,但毫无疑问,迈克已经懂了。但博士再也无法看到这美景——无论是这里还是木卫三上的其他地方。尽管他永远也无法看到旅程的终点,也不可能在目标地生存,但他还是和孩子们一起上了船——并带走了他宝贵的知识。

斯威尼知道,他是个伟人。也许,比他的父亲更伟大。

"你开车过去吧,迈克,"斯威尼轻声说道。"我跟在你后面走过去。"

"为什么?那里的路很平稳——多你一个耗不了多少油。"

"我不是担心重量的问题。只是,我想走走。这是——嗯,见鬼,迈克,难道你不知道我才刚出生吗?谁听说过一个孩子是开着十四吨的卡车来的?"

 

 

 

译后记:该篇小说是我目前为止翻译的最长的一篇,也算是一个里程碑吧。该系列也就是所谓泛化系列,总共有四篇,陆续于1955年到1958年完成。其中这一篇是最长的一篇,也是开启整个系列的世界观的作品。本作的第二片表面张力国内已经引进,那位译者的水平自然是比我要高的多,大家可以自行购买微宇宙的上帝这本书来观看。该系列的后面两篇将于日后更新。

另,本来预计将在523布利什生日完成的,显然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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