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dna的黑色喜剧一则

    Qwewq先生下了车。他不想在静止不动的车队中间浪费时间。他早该下车的，旁边就是下公路的捷径，干脆把车留在这吧，反正估计回来时塞车队列还在原地。这里离人口登记处并不远，下楼梯，拐弯，穿过小卖部，下楼梯，跨过绿化带，放过围栏，下楼梯，横穿过马路，马路上的车辆也是停着的，不用担心交通安全，接着继续下楼梯……

    就是这里。Qwewq先生穿过人口登记处的大厅，找到坐在玻璃窗后的服务人员，然后把身份证摔在窗口上，说：“我要重办一张身份证！”

    “办不到。先生，您的身份登记表上显示，您已经离世了。”

    “我人就在这。”

    “但是我们不能给死亡人士办理身份证。”

    “我没死，不然我怎么站在这给你说话？”

    “那么我们更新数据库需要先证明您不是我们系统上的这个人。”

    “不，他就是我。你们就不能去掉那个死亡状态吗？”

    “无法这样操作，我们没有给死者复活准备流程。”

    “就不能临时改一下吗？”

    “那么我们需要额外的手续。”

    “别！”

    也许Qwewq先生已经不止一次急着证明自己活着了，也许这位服务人员不止一次强调某人已经死了，他们在彼此的交谈中把握着局势的走向，避免对峙走入更加不利的局面。

    只不过，似乎Qwewq是第一次向他人证明自己活着，而这位服务人员强调死亡的某人也第一次是站在面前的人。

    这种死在另一个维度的体验好受吗？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就像荒野孤魂，因为没有了躯体，只能留在葬身之地，失去人身自由；而于此同时，鬼魂不也脱离了身体的束缚吗？

    遗憾的是，Qwewq不接受这种买卖。就算是要死，也不想以这种方式死掉，在各种瘫痪的部门间飘荡不定。

    假如他真的发生什么意外，接下来在他的身份记录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会变成一个死亡两次的人吗？

    第一次死亡是名义死亡，他不再被承认活着；第二次是肉体死亡，彻底失去在这个世界中风雨飘泊的权利；第三次是意义死亡，再也没人记得他，彻底地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中。

    怎么数完多了一次？

    Qwewq先生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如果第三次死亡发生了，他该怎么办？

    他觉得自己已经对生命的意义无所谓了，但是一想到彻底被人们遗忘，仿佛连自己的诞生也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灰尘从阳光的照射中闪过，便感到毛骨悚然。

    该做点什么。Qwewq想到的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自己办一个葬礼。

    这个计划并不复杂，只需要参考别人死后周围的反应就好了。有跟着死者的家属或者朋友之类的、某个文化中表示哀悼的标识，Qwewq自觉是个传统的人，他选择的本地常见的样式、然后是葬礼的地点，自然是在人们能看得见的地方，不过一定要避开塞车的公路。最后，就是死法了，随便吧，心脏病发怎么样？或者呼吸困难、脑出血？都可以，反正要能够留下自己的名字就行。

    他把订金交给丧葬团队，团队们看着面前的Qwewq，有些不解这人的用意。当他们看见Qwewq手里的标示着已死亡的身份证，又接受了这个要求。

    丧葬游行在街上举行，一步一步地穿越陌生的街道。这条街上有栋房子曾是他的出生之地，如今早就不见了，这里的房子比他还要年轻。

    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Qwewq想着，他已经把自己的命运安排妥当了，该做好这个始终如一的人。

    Qwewq先生下了车。他不再在静止不动的车队中间浪费时间。他早该下车的，旁边就是下公路的捷径，干脆把车留在这吧，反正估计回来时塞车队列还在原地。翻过围栏，从桥上径直落下。

    今天，Qwewq一口气死了三次。

 

——小稿一篇 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