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国庆,听吴玉章爷爷讲故事!| 萱作弘毅系列小说连载:《Auld lang syne》(一)


《Auld lang syne》
——听远征军老兵吴玉章爷爷讲故事
根据《抗日战争老兵吴玉章回忆录》整理
整理人:唐泳(萱草)
(《抗日战争老兵吴玉章回忆录》撰文 吴玉章
初稿整理 罗琳)
吴玉章小传
第二次世界大战东方主战场 中印缅战区
中国驻印远征军四川联络组
中国驻印远征军总指挥部特警(M.P)
独立营第三营
四连三排五班下士
吴玉章
吴玉章,男,汉族。1929年2月16日出生于四川省威远县。
1944年正在成都高琦初中教会学校读初中三年级,响应国民政府“一寸土地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号召,投笔从戎,加入了成都教导二团。
从成都新津机场飞至云南昆明陆良机场,再飞过驼峰航线到达印度阿沙密省的汀江军用机场,后到印度小镇利多。
经过三个月的训练,属中国驻印军总指挥部直属宪兵独立第三营四连,负责执行中印公路起点利多到野人山脚下“鬼门关检查站”的后勤任务。
日本投降后,1945年9月14日从印度汀江军用机场飞至广西柳州机场回国。先在上海和南京协管治安,1946年请求复员退役获批,返回成都。
返乡后在华阳县立高中完成高中学业,考入四川省体育专科学校。
解放后考入西南军政大学,先后在成都西南空军司令部政治部文化科做见习文化干事,和在新津机场警卫团当文化教员,1952年被支遣还乡务农。
为在农村闯出一片天地,他开始进行大量的农业科技实验,先后研究小麦“中大2419”、春洋芋的栽培,养蜂学,四季豆育苗,茄子杂交,养猪技术,秋番茄栽培,“省煤灶”技术等等。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在有关部门和领导的关心支持下,勇闯东北,在成都引进野生皮毛动物水貂和艾虎饲养,为国家创收外汇。
1982年成为农业万元户、农村科技能手,被选为成都市农业方面的政协委员,和双流县人大代表、科协委员等。
与成都国营橡胶厂合作成立双流县桥宜防水油膏厂,生产防水油膏,成为本地纳税大户和模范。
研究并实践“井川1014”葡萄栽培技术,到西昌考察发展大粒葡萄并投资试验,都取得骄人的成绩。
乐善好施,帮困解危,帮助很多陌生人摆脱贫困,树立信心,靠勤劳的双手建设自己的幸福生活,以做好事为乐,与许多人结下深厚的友谊。
吴玉章说:“没有战争的锻炼,就没有我的成功。战争,使我学会怎样去热爱我的祖国、民族和同胞。”

目 录
第一章 投笔从戎
“孩子们为了保家卫国,赶走强盗,什么困难也无所谓了。”
第二章 印度训练基地
“同学们,努力吧,我们将迁到中印公路的起点——利多新营房。”
第三章 露易丝女友
“她教我《Auld lang syne》——《友谊地久天长》,我教他《义勇军进行曲》。”
第四章 上海独三营
“那时上海流行一句话,谁能与独三营的学生宪兵一起,是很体面的事情。”
第五章 南京协管治安
“老百姓都说:打得好!可恶的伪警察,以后还敢欺负老百姓?”
第六章 英语高手学习经商
“倪老师说:战争让你学会了英语,真是幸运。”
第七章 农业科技实验者
“我只能用当年抗日战争与日寇奔杀的勇气,来对待目前的生活战斗。”
第八章 闯东北引进水貂艾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最多把这块老骨头,丢在东北。”
第九章 从油膏厂到葡萄专业户
“她说:你70岁了还出去读书,有什么用?能装进棺材吗?”
第十章 救了一个人也是一种幸福
“我说:谢谢您老人家,我们分工,你负责治疗,我负责一切的费用,来医好这个孩子!”
第十一章 友谊地久天长
“是那一场殊死的抗日战争锻炼了我,这首歌对我的一生都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附
吴玉章写给唐泳(萱草)的信及唐泳(萱草)的回信
《老兵印象》(文/唐泳(萱草))
歌曲《Auld lang syne》歌词

第一章 投笔从戎
“孩子们为了保家卫国,赶走强盗,什么困难也无所谓了。”
Ⅰ 吴家花园和高琦初中
我叫吴玉章,男,汉族。1929年2月16日出生在四川省威远县牛皮坊吴家坡。
我母亲吴志远(威远县农村的风格,女人出嫁后要随丈夫家改名换姓,母亲娘家原姓倪)在我出生四个月后,就把我带到成都附近的广汉县幼儿园。母亲是那里的幼教老师。
大约3岁的时候,我害了一场大病,中医治疗无效,差一点就失掉性命。后来还是外国福音堂的医生治好了我的病。那时我已有大姐吴淑章、大哥吴琢章和四弟吴习章,二哥早亡。
因为父亲吴文伯在华阳县工作,母亲带着我们迁到成都老南门红照壁街居住。我5岁开始上一年级,就读于我家街对面的成都女师附小。后来我又搬家到附近的光华街居住,那时又有了五妹吴幼章和光华街出生的六妹吴华章。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日本鬼子放言说三个月要灭亡中华民族,并开始轰炸作为大后方的成都。父亲为了我们全家的性命安全,立刻把家迁到成都郊外的华阳县中和场五岔子大河边,在郑家院子和太嬢江家一起居住。
日本飞机第二次轰炸成都时,我们已搬到乡下中和场居住了。我开始在琉璃乡祝国寺的梨花街小学读书,每天都走五六华里,午饭是早上从家里带去的干粮。那时候小孩子倒过得十分愉快,也不怕日本鬼子的飞机轰炸。
1938年,国民政府为了鼓励老百姓从城里迁到乡下,以躲避日机轰炸,发放了一笔无息贷款来给百姓们修房子住。我们家这笔贷款当时就在我父亲管辖的华阳县民政科办理,父亲就拿出其中3万元,在中和场附近的黄土场买了12亩土地,修起了我们自己的房子。
1939年,房子修好以后,我们全家近30多人全部住进了新房子。后来,经过父亲的不断努力和完善,这栋房子成了中和场有名的“吴家花园”。因此,我又到了中和场街上的中和小学读六年级,这时上学就只需走一华里了。
小学毕业后,我继续上初中。当时由于战争失利,日本飞机轰炸成都已成为常态,甚至有时一天来轰炸好几次,所以学校大多都搬迁到了成都附近的乡下。
中和场街上有一所华阳县职业中学,有农、工两科,农村的孩子一般都到那里读书,可以学习技术。想不断进取的孩子也可以到普通初中上学。
我也不例外,去了成都上初中。可由于成绩不好,上了三次初一。最后到成都华西坝大学路,在美国博士高琦先生办的学校——高琦初中教会学校上学,我才算走上初中正规学习的道路。
那时已经是1942年了,由于学校采取了一些国外的先进教育方法,同学们都进步得比较快,而且很踏实。拿英语学习来说,我现在都清楚地记得我们一年级的英语老师——永景翔。
他是英国归国的华侨,上课时先教字母,然后教简单的英语。他上课时全说英语,一句中文也不说。假如叫到你,你没听懂,就要站起来,直到听懂了才能坐下。
每个星期五的下午,全校有英语聚会活动,参加者只能说英语,不能说一句中文,不然就会请你离开。不过站在旁边只听不说,也是可以的。活动中还有简单的英语话剧和英语歌,当时距离现在已经过去70多年了,但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些歌词。
从这里毕业的同学完全可以当一般的翻译,这给我以后参加抗日战争,到印度缅甸战场上和美国兵一起工作,奠定了语言基础。当时在经过三个月的相处以后,我的英语水平对于普通工作中的听说交流已经完全能满足了。
三年的初中生活过得很快乐,我学了足球、跑步800米和其他课程。
但当时抗战形势已经很不好,日本人强占我们的大部分国土,轰炸成都也十分频繁凶猛。
由于我们住在乡村,情况好一点。二妈一家也已经迁到东胜街居住,而我初中三年都是住校。当时,在星期六放假的时候,我经常在九眼桥坐水船回乡下玩,星期日下午再返回学校。
初中三年级上学期,抗日战争形势还稍微好一点,到下学期就更危急了,日本鬼子已经打到广西省独山,轰炸成都也更多,更凶,到1944年下半年,成都也危及了。

Ⅱ 学生军
国民政府在重庆,日本想逼降中国,于是轰炸得更凶,可是我们的防空设备几乎为零,空军也损失殆尽。
成都人心惶惶,米商故意不卖米,物价飞涨。社会上更流传谣言,说国民党重庆临时政府准备组织流亡政府去国外了。
日本鬼子偷袭珍珠港,引发了太平洋战争,同时日本法西斯想尽快消灭中国,抽出在中国战场上的100万部队兵力,去争夺太平洋的资源,为他的侵略战争补充物资。
中国抗战的大后方已不保,从缅甸打过来的日军也在云南占领了六个县,又企图从云南打到重庆,与国内的日军会合,消灭中国后再去打美国。
所以日本加快了侵华战争的步伐,中华民族真正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这时候,国民政府发出号召“一寸土地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动员学生投笔从戎,上战场赶走凶恶的敌人。满腔热血的青年踊跃参军,我们学校大门口也出现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几个大字。
初级中学一般都是年龄较小的孩子,基本上没有当兵的资格,不过一些个子比较高的男孩也可以当兵。当年我已经身高1米6,体重90多斤,我就顶替了同班同学严德馨去参军。他已报名参军,但他的父母不让他去。
我参加了成都教导二团,我的父母也不知道,我想要是当初他们知道了也可能不让我去,因为我也才15岁。
我弟弟吴习章和我同校,等他回家告诉父母的时候,我已经飞到印度了。当天下午我就到皇城坝加入了部队。
当天晚上,成都出发的学生军300多人,我们步行走向新津机场。
这些学生孩子什么时候在夜间走过90华里的路?而且当天晚上又有12架日机来轰炸成都?日机从我们头上飞过时,带队军官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我们在路边趴下等飞机过了再走,可是好多孩子一趴下就睡着了。走的时候,也是摸黑清点了人数才走的。
孩子们为了保家卫国,赶走强盗,什么困难也无所谓了。
大约是第二天,早上三点左右,我们到了新津机场附近的一个小地方,带队军官叫开了还没开门的茶铺,让同学们休息,同学们全部都一倒在地上就睡着了。
天亮了,带队军官叫醒了我们,没有早餐,同学们只能自己上街去买食品。吃了以后,就整队进入新津机场。
地上还有昨夜日机轰炸的弹坑。听机场的人说,昨夜来轰炸的日军飞机,遇见了美国飞虎队的“黑寡妇”双身夜战机,日本轰炸机被打得只剩一架,逃回去了。
同学们一直坐在飞机跑道边等着,中午饿了也没离开去找吃的。直到下午近三点,才来了几架美国C47运输机。
全体同学上了飞机,但是只能坐在地板上或睡着。虽然条件很艰苦,但是大家都是为了祖国才离开了父母家乡去打强盗啊。
临近黄昏时,飞机到云南昆明陆良机场停下,有人领着我们这群学生去了临时招待所。
这里有晚餐,是箩筐装的红花米干饭,菜是黄叶菜白水煮的。这样孬的伙食学生几时见过?又没有碗筷,怎么吃饭呢?有些同学很生气,要把饭菜倒掉。
恰好,我们旁边有另一群军人在开饭,他们却是被全副武装的卫兵看守着,每人只有一碗稀饭。为什么呢?原来他们是拉来的壮丁。
我们觉得他们好可怜,就把红花米干饭送给他们吃,刚拿过去就被他们一抢而光。
同学们都到机场外买食品也没人管。
晚上睡的是一个大房子,里面用竹子搭的通铺,什么铺盖也没有。
好在同学们也无所谓,不计较这些小事。
大家睡得很香,这可能是在祖国的最后一夜吧。

第二章 印度训练基地
“同学们,努力吧,我们将迁到中印公路的起点——利多新营房。”
Ⅰ 飞越驼峰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就有人叫醒我们,说快起来吧,上飞机了。
起床了,但是放在地上的鞋子却全没有了。那也无所谓了,就光着脚上飞机好了。
到机场后,我们看到有几架比较大的飞机,他们叫我们上去。
飞机上有三个驾驶员,两个美国军官,一个中国军官,他们对我们这群学生十分友好。
军官说:“飞机要飞过驼峰航线,只能从两座山峰的山间夹道通过,十分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撞山,弄个机毁人亡。若是从山峰顶上通过,又因为太高可能会空气缺氧,又没有供氧设备,就会死人。”
实际确实曾发生过这类事件。那次飞行到了印度后,除了驾驶员外,一飞机的全是死人。
飞机上没座位,同学们只能坐在地板上,飞机飞高了耳朵会痛,还想发吐。
但是同学们精神都很好。飞越驼峰时,大家都争着从窗口向外看,两边的风景真是十分壮观。
当时盟军已经掌握了制空权,空中没有日本飞机的打击了。
大约是中午时间,飞到目的地机场就停下了。
同学们下了飞机后立刻感到很热,赶快脱下棉衣,坐在跑道边上。
我们只看见一些矮小的黑人在劳动,却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这时有美军来换中国的法币,问了他们才知道,我们已经到了印度阿沙密省的汀江军用机场。
不多久,来了一些十轮军车,把我们这群孩子运到中国驻印军兵站。
他们让我们脱下所有的衣裤,丢到一个大火坑里烧掉,然后给我们消毒。
洗澡后发了军装和军用物资。除了武器什么都有。
衣裤发的是英军服装,每个人抱了一大堆衣物,到草地上穿。
我们班有个四川大学外文系的矮个子,叫陈发光,他的一条长裤子可以拉到他胸口,他卷了12圈才勉强能穿,弄得大家哈哈大笑。
处理好发的东西以后,车又把我们拉到另一个叫“懂不懂马”的小镇旁中国驻印军招待所住下。
附近有些印度人在卖香蕉,一大串有四五十斤,才四个卢比,其实一个卢比就可以买到,总之大家还是买来吃稀奇了。
后来又到了一个印度小镇利多。
一个班12个人,住一个美国军用帐篷。只有帐篷和两边用竹子搭的大床,其他什么也没有。
生活十分艰苦,但同学们却没有怨言。
吃的是美国大米,菜是罐头,需要自己煮饭,但是同学们谁都不会煮饭。
柴是自己到林中去找的,煮了几次也就会了。
白天帐篷里根本不能住人,因为里面比外面热得多,唯一办法是到森林中去乘凉。
但蚊虫又很厉害,只得找美国人给点防蚊油才行。
最好的办法是到小河中去游泳,可是河里又有十公分长的大蚂蟥,得特别注意。
印度的干季,雨水少,太阳大,白天很热,晚上很冷。
好在没人都有一条毛毯,两人一起用,垫一床,盖一床,还可以。
可是第二天早上,我们的衣裤帽子全没了,却看到小河那边森林的树上,好多小猴子在叫,在树上跳来跳去。
原来我们的衣裤帽子全挂到那些树上了。
我们只好找来卫兵,向猴群放几枪,猴子全跑光了,我们才游水过去拿回我们的东西,并告诉卫兵,晚上要注意,如有猴子过来偷东西,打死他一两个,以后就再也没有猴子了。
没事干的时候,我们就在附近走走,也有印度人在卖水果。
有一次,我们看到一个好大的气柑,足足七八斤,一问,印度人说是1/4卢比一个。我们都好喜欢,就买一个回去准备和大家一起吃。
结果一个班12个人,一瓣也没吃完,因为太酸了。不过芒果口味还挺好。
就这样在招待所住了几天。
在重新造册登记的时候,我才把名字从严德馨换成了我自己的名字吴玉章。
在招待所还有一批比我去得早的学生。
有一天来了一列火车,停在招待所旁边,有军官下来叫那批学生军上去,说去火车训练基地。
但是我们这一批不去。
后来才听说他是兰姆嘉训练基地的,学生军可以自由参加到部队各兵种。
直到最后来了两辆吉普车和十多辆大卡车,吉普车上有英文。
结果是一个中国宪兵,他让我们这300多学生全部上车。
但同学们都不愿上车,都说:“我们参军是要上战场打日本鬼子的,我们不当宪兵。”
来的军官好像很聪明,说:“我们是来护送你们去作战部队的,战争时期,后方也不十分安全。”
同学们问:“我们去的叫什么部队?”
他们回答说:“什么部队我们也不清楚,到了不就知道了吗?”
我们这300多学生只好上车了。
中印公路走了好一阵,直到下午才离开大公路,向右转到了另一条小路上,前行约200公尺后,到了一个森林中的营地。
这里有很多帐篷。英军的条件比美军的好很多。
分班自由,一个班12人。每班来了一个老兵,问他是什么部队,他也不说,只说是临时为我们服务的,还很和气,拿出骆驼牌美国香烟给我们抽。
这个烟原本只有美军才有,所以大家都很喜欢。虽然学生不会抽烟,但也有人拿来闻味道。
走了一天还没吃饭,美军送来了战地给养,每人一大盒子,里面形形色色什么都有:压缩饼干,奶粉,罐头,维生素,盐,白糖,香烟,水果,消毒药片等,可供一天使用。
同学们觉得很稀奇,也很高兴,这些东西哪里像在昆明机场的晚餐那么差啊?!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后来我们的上校营长——高瘦影特意给我们的“惊喜”,让我们开开洋荤。
晚上有了防蚊油,大家也睡得很香,还有几个全副武装的军人带自动枪给我们站岗,说是防野兽的。
第二天早上,同学们都起得很早,早餐都在每个人手中。
大家都跑到附近的森林中玩去了。
警卫让我们别走远了,要小心遇到野兽,迷路找不到回来的路就危险了。
我也和同学们一起进到森林中。
不过只有在我们营房附近最多一百公尺的范围可以自由走动,到更远的地方不但没路,还杂草丛生,人根本进去不了。
我们东张西望,这里全是参天的大树啊,见不到一点天空。
野藤植物攀附着大树努力向上,去争夺阳光。
我突然发现几个鲜红色的东西。
边缘有三四公分大,好像石头,又不止一个,那一堆大概有五六个。
我想,那是什么?难道是宝石不成?世上有那么大、且规格相当的宝石吗?
我拾到手中,发现拿在手里又很轻,又不是石头,真是太奇怪了。
后来我抬头一看,啊,全明白了,这是大树上附着的藤本野生豆科植物,在豆干成熟后裂开落下的种子,仔细看还能看见发了芽的部位。
啊,原来是种子,那其他地方可能也有,不过也不需要找了。

Ⅱ 宪兵
回到营地集合,说有长官讲话,同学们排好队席地而坐。
很快长官来了,一个瘦高个子,戴了一副金丝眼镜,走路时显得很斯文,说他是知识分子还确切些。
他有中校领章,底色是粉红色,不过最初我们都不知道粉红代表了什么。
他走过来,首先敬了个军礼,说:“大家坐着,不用站起来。”口气十分和气。
他说:“同学们,感谢你们离开家乡父母学校,来到异国他乡。为了保卫中华民族,国家不惜流血牺牲,誓死赶走日本强盗......”
我听了非常感动,也很敬佩。
同学们报以热烈的掌声。
他又说:“听说你们想要上战场打日本鬼子,不愿当宪兵。实话告诉你们,我们这里正是中国驻印军总指挥部直属宪兵队,我是队长。”
“我很钦佩你们的爱国精神,你们在国内见过的宪兵,只是站站岗街上巡逻纠察。可是战争时期就大不同了,可以说,没有宪兵的后勤工作保障,就没有战争的胜利!”
“实际上,后方比战场更重要,保证战争环境的正常运行,弹药武器的及时准确供应,伤员的救护,战地医院的保卫,桥梁、涵洞、武器库、军工厂、给养站、油库、加油站、油管等地的安全检查,从加尔格达到云南的两大输油管,作战物资的运输,中印公路的畅通,快速无误的通行,同学们,这些工作离开了你们宪兵,能行吗?还有和美国军人协同作战,不懂英语能行吗?”
“再说,一般正规的宪兵训练是一年,战争年代也至少是半年,而你们的训练时间只有三个月,没有你们这些热血的青年学生能行吗?”
“而且你们也不是一般的部队,全是下士,没有兵。你们的重要性不用我说,你们自己也知道,可以这样说,你们三个月学习完成以后胜任工作好坏,将直接或间接影响祖国与日寇最后决战的迟早问题。保障中印公路的快速畅通,确保滇西战场上有足够的武器弹药供给,以保证最后决战的早日胜利,你们今后的工作,是多么的重要和异常辛苦!”
“同学们,努力吧,你们休息几天后,我们将迁到中印公路的起点——利多新营房,学习结束以后出来,投向后方战场,早日赶走日本强盗,解救我们的敌战区同胞!”
说完,他行了一个军礼,同学们全部站起来,报以热烈的掌声。
长官也走近我们,和大家握手,同学们感到十分亲切,从此也就安下心来当宪兵了。
几天以后,我们全部迁到利多小镇附近的营房。
美军也开始修新的飞机场。
此时开始正式确定分班,还是原来的自由分组不变。那位上士是重庆人,成了我们的正式班长,工作地点是中印公路的起点利多。
学习科目不少,时间却短得很,早上起床跑步吃早餐后就开始上课。
教官有美国军官,翻译人员由我们英语好的同学来担任。
我们学习步兵操步、宪兵守则、武术、擒拿等。下午课程是体操、单杠、双杠、跳箱、木马、野外作战、地形识别、打击瞄准、实弹射击、渡河游泳等。
同学们一学就会,也学得很努力,营养也跟得上,所以进步很快。
开始学习的时候就发枪了,是一支美国步枪,有20发子弹。
教官告诉大家,枪是军人的第二生命,失掉了要判刑,子弹失落一颗要关一个星期的禁闭,十分严格。
打靶时,本来有规定每人每次只能打五发,可是美国教官却用吉普车拉来了好多子弹,只要你有体力,打多少都行。
同学们在靶场上一般能打到28发左右,因此射击技术都比较好,可以用步枪打天上的鸟河里的鱼了。
体育运动项目有单杠双杠、木马跳箱、擒拿格斗等,另外就是热带雨林的知识和求生技巧,和军队识别部队编号等,这些大家都是一说就懂。
1944年年底,春节到了,用什么来加餐呢?
人们想到了恒河中的鱼和野人山中的野兽。
印度的干季河水很少,只有100公尺宽,沙滩多,而中间水最深的地方只有5-6公尺深。
河水在流动,河中还有涨水冲来的大树。因为流水的冲刷,大树下面的大坑就比其它的河底深得多,鱼就躲藏在那里。
每一个班选一两个会游泳的去河里捉鱼,一共有近20人,坐上大卡车去到河边,带上几包TNT炸药,用电线把TNT丢到大树下的深水坑做鱼饵,鱼就被惊跑了。
等会儿鱼回来了,我们就引爆炸弹炸鱼,一时间几乎遍河都是鱼。
这些鱼,大的一二十斤,小的也有一两斤。品种也很多。
同学们都好喜欢,跳下河去捕捉,先往河坎上甩,再甩到卡车上。
不到两小时就装了半卡车,多了也没用,让它随河水流走吧,下游也有印度人在捕。
拿回来以后,那么多鱼,只能往附近的其他部队送,送给美国兵、印度兵和老百姓。
鱼很多,没有作料,只有盐,不太好吃,不过将就一点也可以吃得很香。
到河的下游就没人住了,河边又是原始森林。
我们找到沙滩上野兽的脚印,它们晚上要到河边来喝水,从森林中要走过近百米的沙滩,就会留下脚印。
晚上,我们带了一个探照灯,六个人带上五支半自动枪,到脚印多的、距离河边50米的地方,趴在地上守候。
等到野兽来吃水,它走过沙滩,必定有沙沙的声音,吃水也会发出声音,我们就立刻打开探照灯,照亮野兽。
强光之下,它什么也看不见,可我们却看得十分清楚,结果只用了五发子弹,很快就把它打死了。
我们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头野牛,加上驾驶员,我们七个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弄到卡车上,拉回营地。
放假休息一天。
我们下士每月津贴是印度币16卢比12安娜。从到印度开始算起,两个月一共发了30多卢比,可以买很多东西。
若是到华侨开的餐厅去吃饭,一次一个卢比就够了。
同学们还会三五成群地到街上逛,或到华侨店坐一会儿,也是很快乐的。
有时也到街上印度的小店买生活用品,到印度人开的酒吧和那里的女孩聊天。她们都会英语,还说得很好。
到印度时,也给家里父母和亲人去信,告诉他们自己从军的生活。
国内也发动在校的学生给上战场的同学写慰问信。有时家里还通过军邮局寄点钱过来。
家中弟弟妹妹也给我们写信。
我收到国内家中寄来的信,也知道一些国内战争的情况。
决战的最后时期,日寇虽想快一点灭亡中国,但也没有什么办法。因为有了盟军援助,加上印缅生命线的畅通,中国人是越战越勇,而日本鬼子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三个月的训练很快就完成了,由于同学们的努力,体力都大大增强。
我们的部队由原来的驻印宪兵队改成中国驻印军,副总指挥对直属宪兵独立第三营,原来的中校晋升为上校(我国的宪兵上校应该是团长)。
宪兵在印缅战场上下属的两连学生军,三连在缅甸,我们四连在印度的敌后战场。
我们在中印公里的起点利多小镇到野人山脚下的“鬼门关检查站”,这里是我们整个后勤任务的主要执行地点。
美援物资和战争物资从利多开始都改为汽车车队运输。
从印度利多开始,经过野人山到缅甸,到云南昆明,然后再分配到国内各个战场的后勤,其中印度段的任务都是我们四连156个宪兵的任务。
首先是副总指挥部的门卫和停车场机修厂,桥梁涵洞,从加尔格达到昆明的两根30公分粗的输油管道,加压站,油库,加油站,军火库给养站,汽修厂,检查站,小工厂,小飞机场等,都是我们与美国宪兵共同的任务。
我们四连二排五班和连部一起,被分到副总指挥部禁闭室,看守那些犯了军纪受处罚的军人。
说是禁闭室,只是用铁丝网围起来,中间有几个帐篷住犯人。
有一个高高的瞭望台和探照灯,以防晚上犯人逃走。
另有一台发电机,晚上发电照明用。
瞭望台白天黑夜都有一个警卫看守,后面是一条河。
因为印度的干季少雨水,河水已经断流没水了,小河对岸是没人住的原始森林。
河水大约有两米多深,河里有两三条乌鱼,出大太阳的中午,它会浮到水面上晒太阳,在瞭望台上看得很清楚,可以用步枪打。
有一次我们打中了一条乌鱼,它跳出水面一米多高,然后掉下来,沉下去。
我们以为没打中,可是过了十多分钟以后,它又浮起来,不动了。
我们游水过去,拉起来,大约有五六十斤,供我们加连部的20多人,美美地吃了一顿。
我们一班12个宪兵,白天除了两人守禁闭室以外,还得同美国宪兵一起巡查中印公路。
沿途除了桥梁有固定的宪兵把守之外,汽油库、加油站、留守的弹药库都没人守。
好在除了军人以外,没什么老百姓,但我们也得每天去看看。
运军用物资的车队经过鬼门关最大的检查站时,我们必须快速检查,没收过多带回国的私货日用品。若是鸦片则必定要扣留人和汽车。
因此,正如我们营长最初说的那样,无论白天黑夜,都有我们的工作。
运军用物资的车夜以继日,除了吃饭之外,换人不停车地向国内赶路,因此我们也一样,没日没夜地工作了。

第三章 露易丝女友
“她教我《Auld lang syne》——《友谊地久天长》,我教他《义勇军进行曲》。”
Ⅰ 烧伤
有一天晚上,我给照明用的汽油发电机加冷水,由于不会用设备,我直接上前看——结果里面冲出120度的蒸汽,烧伤了我的整个脸。
好在我眼睛闭得快,才没有烧伤眼睛,不然我就成了瞎子了,真是上天保佑。
我的脸火辣辣的痛,许连长说应该擦酱油,可是当时炊事班没有酱油。这又是上帝的保佑了,不然我现在就成了黑脸了。
当时只得用冷水冲,就好了一点。
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美国的联络官来了,才用吉普车把我送到美军陆军十四野战医院去治疗。
到了医院以后,两个中国卫生兵抬着一个担架,我睡到上面被抬进医院手术台。
只听见美国医生在打开玻璃瓶,药水放在杯中,然后用纱布蘸了药水,贴敷到我的脸上和右手腕上,再贴一层纱布……
最后,脸上只留下眼鼻口,其他部位全部蒙上了纱布。
又让卫生兵把我抬到病房的床上,把手固定在床边,然后双手上各输了两大瓶黄色的液体,每只手挂两瓶共一公斤。
我睡在床上,不准下来走动。伙食每次都有中国的卫生兵送来,牛奶鸡蛋,随便吃。
就这样一直躺着。
上卫生间的时候,我走得动也很方便。
也经常有美国的护士小姐到病房看看,看了之后也不说什么就走了。
病房内住的都是战场上下来的伤得比较轻的伤兵,但都没啥文化,英文他们听不懂。
所以护士小姐每天上午和下午来一趟,看了之后就走了。
就这样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我休息好了。
星期天早上,来了一个美国军医,是上尉。还有一个护士。
他们做手势叫我起来,医生检查了我的纱布和脸,让护士拆下纱布,还用镜子照,让我自己看......
我的脸上是一层黑色的皮,除此没其他任何问题,只是右手缠着纱布还不能拆。
我想回部队,医生不同意。
翻译官来告诉我,只有等死皮蜕了长出新皮,同时没有感染,才能回部队。
但我可以自由活动。
在医院的附近大约一公里,有我们连的宪兵,在守着一个大象工厂。
大象从原始森林中拉出来的木料是军用的,任何单位不得私用。
以前没人守的时候,很多部队都拉去修营房,印度民工也管不了,所以只能派我们的宪兵一个分管班去守着。另一个方面,他们也担负着医院附近的森林巡查,抓一些逃兵和卖酒的,因为利多军区禁酒。
我没事就跑到他们那儿去玩了,用他们的枪和他们一起去森林巡查,看原始森林里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们遇见过好大的一棵树,直径有两米多。在离地面约两米的地方有一个大洞,从树中长出了一撮竹子,一数竟然有几十根。好奇怪。
地下的蚂蟥到处都是,幸好我们皮鞋上擦有杀虫油,它不敢靠近。皮肤露出的那部分也有防蚊油,蚊虫也不敢叮。我们才走进原始森林。
没走多远时,天上突然下大雨了,我们没带雨衣,只好头顶一片草本植物的大叶子,有点像我们的荷叶一样,找一个较高一点的石头站着,大叶子下面躲着我们五个人。
雨很大,但下雨的时间却很短。雨停了,太阳又出来了。
忽然有猴子的叫声,好像离我们越来越近,大家都说要打猴子,便向猴子叫的方向走去。
因为刚下过雨,地上的树枝树叶踩起来没声音。大约走了200米,一棵大树的顶上有一只大猴子在东张西望,我们前进它也没看见,也没听见。
我们知道那是望哨的“警卫”,没敢惊动它。顺利通过后,再前进约100米,树上有好多大大小小的猴子跳来跳去,大声地“啊啊”地叫着……
我们五枪齐发,立刻打下三只猴子。
走近一看,猴子全身黑毛,只有鼻子中间一路是白毛,这是猿,不是猴子。我们拉一个掂量,大约有五六十斤重,拿不走,只好放弃。让其他动物去吃吧。
另一次森林巡查,捉到两个逃兵。
他们一人背着一袋米。我知道那是国内拉壮丁来到印度的。
我们问他们:“到哪儿去?”
他们俩说:“家中还有老父母,妻子儿女,要回去照顾他们。”
真可怜,我们问:“你们怎么回去?”
他们说“我们坐飞机过来的,走一两个月总可以回家了吧?!”
我们告诉他们说:“根本没有回去的可能,最后只有死在山中……”
两个逃兵哭了起来。
我们想:如果捉着他们并送他们回到原有部队,怕是他们只有没命了。都是同胞,还是把他们两个留在我们的宪兵部队吧,将来抗战胜利了,还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去…...那就让他们到炊事班去干活吧。
后来抗战胜利了,我们回到广西柳州后,立刻放他们走了。
这就等于救了这两个人的命啊。

Ⅱ 《Auld lang syne》
回到医院。
早上,美国护士小姐又来查房了。
见她向我走过来,出于礼貌,我用英文和她说:“hello,”
她很惊奇,因为住院的伤兵都是没啥文化的,根本没人会说英语。
她问我:“你是谁?”
我说:“我是中国宪兵MP,”
她就更奇怪了。因为美国宪兵都是大个子。
她问我:“几岁了?”
我说:“16岁,”
她说:“奇怪,你是娃娃宪兵,”
我问她:“你几岁?”
她说:“17岁,”
我就笑了,我说:“你是姐姐,我是弟弟,”
她好喜欢地说:“我有一个可爱的弟弟,”一下子跑过来亲一下我,然后哈哈大笑,问:
“你可以教我说中文吗?”
我说:“当然可以,但你也要教我说英语。”
她也很快乐地同意了。
以后住院的几天,她都是拿着一本红色的小册子《Chinese》过来,我们互相学习。
我学英语很容易,她学中文却十分困难。
我告诉她,我是中国四川成都的学生军,曾就读于美国人高琦博士在中国办的初中,1944年参军的。
我喜欢唱歌,她也喜欢。
她教我《Auld lang syne》——《友谊地久天长》,我教他《义勇军进行曲》。
她总是学不会,我笑她说:“你好笨!”
她也只是笑一笑,也不生气。
她性格活泼开朗外向,大大地影响了我以后的一生。
她教我唱的歌,我也唱了一生。
我该出院回部队了,她开车送我。
我们班已经调到驻印总指挥部了,她一直送我回到总部。
她说:“这样以后才容易找到你。”
这以后,只要她有时间,一定开车来找我。有时我们要出勤,她也找美国宪兵帮她和我一起工作。
她拿起美国宪兵的头盔、肩章和手枪,和我们在一起。而那些大个子美国宪兵,都把她当成小妹,任她和我们一起工作,一起玩,她特别快乐。
周末,她们医院放电影,有空她也会来带我去玩。
因为她是美国人,所以我们部队也把我放得宽一些。
1945年,抗战到了最后决战阶段。
国内战场急需大量军用物资,因此中印公路的运输特别繁忙。
大量的车队经过中印公路驶回国内。为了保证公路的快速畅通,不准夹带私货,检查也要十分严格和快速。
鬼门关检查站更忙了。
不论白天黑夜,车队不停地来,我们也只有加紧工作。
一般车都看一看就放行,只有少数可疑的车才查一下。驾驶员逃亡的车,还得找人开走,有时不得已,只得请国内空运好驾驶员过来帮忙。
露易丝来的时间也少了。
有时除了我们12人之外,还得请其他排派人来帮我们。

Ⅲ 将军
休息的时间,我与牟正伦喜欢带枪到野外练习射击。
其实利多军区不能随意打枪。
有一次我们正在河边打流动靶,来了一个中尉军官,带了几个兵找到我们说:
“是你们两人在无故打枪吗?”你们是宪兵营,我们管不到你们,但是今天是郑洞国将军叫我们来找打枪的人,现在就请你们两个人和我一起回总指挥部见郑将军!”
我们也不怕,和他们一起回到总指挥部。
我们去了郑将军的办公室。大部分时间他在缅甸,恰恰这个时候他回来了。
我们两个人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口,叫了一声:“报告!”
郑将军让我们进去。
我们两个人进去后,立正站好在他的办公室门口。
他正在看文件,抬起头看着我们问到:“你们两个小鬼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们报告:“我们两个人在打枪,”
他说:“你们在打枪?你们不知道利多军区没事的时候不准乱打枪吗?”
我说:“我们知道!”
他问:“为什么知道还乱打枪呢?”
我们说:“报告郑将军!我们训练三个月,实弹射击的机会太少,我们练好枪法,好上战场打日本鬼子!”
他又问:“你们是学生军吗?”
我说:“我们是四川成都的学生军。”
他看我们两个像娃娃兵,又问到:“你们几岁?”我说:
“我们俩都是16岁!”
他有些奇怪说:“16岁没资格当兵呀,”我们说:
“报告将军,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郑将军笑了,走过来摸了摸我们的头说:“你们小孩子也知道这些?”我们说:
“是老师教的,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一切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必须站起来杀死敌人!”
将军笑了笑说:“好,以后打枪去打靶坊,不要在外面随意打枪了,回去吧。”
我们向郑将军敬了一个军礼,就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那个排长和几个兵还守在门口,见我们出来,惊奇地问道:“你们两个人就这样出来了吗?”
我们笑了笑说:“不出来还要怎样呢?”
排长说:“以我看你们两个今天一个人十个大板是跑不脱的!”
我们也没多搭理他,他就是想看宪兵的笑话。
一天, 我们正在总指挥部大门警卫室上班,有个美国宪兵说:
“快看!史迪威将军来了!”
我一抬头,真的是史迪威将军!
他把车停在停车场,下来走向总指挥部,我立刻跑过去向他敬礼,并用英语说:
“将军你好!”
他笑了笑说:“你是中国宪兵,几岁了?”我用英语说:
“报告将军,16岁!”他笑了笑又说:
“你们也会说英语?”我回答说:
“会一点,”他突然竖起大拇指,用中文说:
“顶好!”
美国宪兵和我们都笑了起来,将军真是平易近人。

Ⅳ 战争
随着战争的不断胜利,密支那收复以后,战争已推进到八莫的作战,驻印远征军开始修整一段时间。
我们营的宪兵剧团奉命去劳军,通常去的只有电影放映队。
陶再莲原来是金陵大学电影系的学生,他的英语很好。我负责剧团的道具,他负责放电影和英语的翻译解说,我还管发电机。
我们从总指挥部出发,越过野人山。
我也有幸看到野人山的风景,知晓中印公路野人山里的危险——
这里虽然是双车道,但是除了车过以外没有一块余地可以过人。
我坐在卡车边上向下望去,看不见车旁的公路,只能看见下面的万丈深渊。
悬崖下的河流太深,从悬崖上望去,都成了白山黑水。
野人山山顶终年大雾,美国宪兵黑夜白日都守卫在那里。
吉普车驱雾灯照着,车队才能正常行走,上坡下坡的急转弯,驾驶技术差一点都有可能掉下悬崖去。如果掉下去,不说人,连车也会掉进看不见的万丈深渊。
翻过野人山就是缅甸的新平阳,是我们独三营三连守卫的地方。
再往前走,中印公路穿过一个被火烧光树木的“小森林”。
那是当年遭遇过战争的小森林。
日本鬼子的狙击手都在树上,重机枪也藏在大树上。侦查兵走过时,他不出击。直到大部队走过,他的重机枪才发射。
就靠着这样杀了不少人,所以车队根本过不去。
最后没办法,只有用飞机“倒汽油”,把整个森林烧掉,日本鬼子也全部被烧死在树上,部队才能通过。
我们经过几乎一天的行程才到密支那,战争前这里是个美丽的森林城市,日本人的侵略完全毁掉了这座城市。
市民都逃到乡下去了,留在城中的全部都被日本宪兵杀害。
城市中的房屋一栋也没有了,只留下一栋红色的楼房,听说是盟军有意留下,准备收复密支那后,用来作司令部的。
街道上弹坑太多,根本不能行车。步行的时候也得小心,避免掉进弹坑。
城中小一点的树一棵也没有了,只有合抱大以上的树还有一些,但都没有树枝,只剩下主干。
数一数,一个主干上最少也有百个弹孔以上,有些甚至被炸弹撕去半个主干,只留下另一半还立在那里。
日本兵的地堡也随处可见,但都被火焰喷射器烧成了黑色。
部队几乎都住在校外的帐篷里,我们每夜都为他们放电影,有时我们也会加入中文进行讲解放映。都是二战时期的战争纪录片。
新一军的鹰扬剧团也唱京剧。
晚上放电影,白天没事干可以到处走走看看。
华侨村的中国人住地全是临时修的草房,还有一所小学,有几十个小孩,一个女教师。多亏部队的支持他们才能生活和上学。
战争毁掉了一切,老百姓最苦。
大约两个星期以后,放电影的任务完成了,我们很快回到印度驻印军总指挥部,开始繁忙的后勤工作,保障中印公路的快速畅通。
一次排长齐玉屏让我送一个文件到连部,可我到我们连战友守卫的联络小飞机那里玩去了,晚上没回来。
齐排长开车到处找我都没找到。
第二天早上,我回来了,他很生气,立刻集合全班人,要打我的手板。
他又不亲自打,叫同班战友张世昌打。
张世昌不打,排长又生气了,说:
“你不会打吗?我教你!”
他拉出张的手打下去,而张却立刻用他的另一只手给了排长一耳光。
排长更生气了,跑进他的帐篷,拿出他的手枪。张世昌则跑去拿了汤姆森冲锋枪并拉上膛。
张对准齐排长说:“来呀来呀!”
他们两人对视着。
班长李明木说:“别闹了,有啥事儿到许连长那儿去解决!”
齐排长收起手枪,在停车场要了一辆吉普车,去找许连长去了。
这件事儿就这样完了。
下午齐排长回来也不说话。几天以后他调走了,我们直接由连部领导。
后来听连部的文书和营部文书说,齐排长到连部对许连长气冲冲地说:“我这个排长不当了!”连长让他好好把话说完,他说完后,连长说,这事儿他也解决不了,让他去利多营部,找上校高营长。
他立刻又去了营部找高营长,说这次的事儿他很气愤。高营长对齐排长说:
“有什么事儿慢慢说,”
齐排长把这次的事儿说完了,高营长有些生气地说:
“打得好,你活该,郑将军都不打他们,你敢打?这批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他们刚来时我就向他们宣布过我这里对他们免除体罚,他们不打你才怪?这一些都是热血青年,投笔从戎来报效国家,都是父母的宝贝,知道吗?”
齐排长无言以对地离开了。
有一次鬼门关检查站来了400辆军用物资车队,通知我们快去检查。我们立刻和美国宪兵一起全副武装,赶过去赶快检查。
驾驶员一律坐在车上,不准下车,查一辆,放行一辆。
一般士兵驾驶的车,有私货的也很少,他们没有多少钱去办私货。不过有军官的车就必须仔细检查,一般的也放行。
特别多的妨碍军用物资运输的必须没收私物,扣人扣车交司法处处理。
德国战败投降以后,美军要撤一批人员回国。
露易丝也要回去了。
她来找我,要我和她一起去美国。
我不想去,我还是想赶走日本人后回国回家。
我16岁离家时,谁能想到还能胜利回国?但是德国法西斯都垮了,小日本还能撑到几时?
只得和露易丝约好,等我回家,上完高中,毕业后再去美国找她。
她不得已只得同意。
又有谁知道,这竟成了永别。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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