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枫和巴拉曼:丝路苍茫之音,曾出现在黑泽明电影音乐中



「一器一会」也是一期一会
每一件乐器都带有其自身属性的声音
自带灵魂
也如同人永远也不可能再踏入同一条河流
时刻变幻,各具特色
讲者|子枫
出生在微山湖西岸的积淤平原,擅长多种民族管乐器及打击乐、弹拨乐器。自幼天赋异禀,熏习民间音乐,探索荒野自然之声。音乐从东方的豫剧、柳琴戏和四平调起步,精神横贯西部乃至丝绸之路。
在跟众多的音乐人的合作中,尤其是在跟莫西子诗、窦唯以及梁奕源的合作中,他的这种自幼熏习的民间音乐修养及内在探索音乐之源泉的宗教般的情感愈发显露无疑。
子枫同时也是一位音乐手艺人,他制作改良了唐箫、班苏里笛、新疆巴拉曼、筚篥、苏尔笛(绰尔、斯布孜额)、彝族咬笛(马布、克西孜尔)羌笛、奈(Ney)、骨笛、泛音笛、瓦笛、印第安笛,并研发了伸缩性的苏尔笛、鸟笛。还创作了声音装置:风哨(靠风吹响的黑陶哨组)。

大家好,我是子枫,又见面了,这一期跟大家聊一下巴拉曼。它在新疆克孜尔、库木吐拉、伯孜克里克等石窟中有描绘,在汉文史籍中也多有记载。
这是一个带有哨片的吹奏类乐器,管身是自然材料做的,竹子、木头这些,所以它的声音没有那么亮,音量也没那么大,比较柔和。它最早可能出现于公元前4000年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美索不达米亚地区把管乐器称作Gi,泛指气鸣乐器。

它最早的名字其实叫筚篥(bì lì),是古代龟兹语的译称,龟兹语称作“Pi-li”。在汉文史书中也有明确记载,如《乐府杂录》中云:“筚篥者,本龟兹国乐也,亦名悲篥。”唐代李欣《听安万善吹筚篥歌》中有“南山截竹为筚篥,此乐本是龟兹出”的描述。令狐揆在《乐要》中也说:“筚篥出于胡中,或出龟兹国也。
注:龟兹国,梵语Kucina,又称丘慈,是中国古代西域大国之一,在新疆、中亚一带,在极长的历史时期内,是丝绸之路新疆段塔克拉玛干沙漠北道的重镇。其宗教、文化、经济等极为发达,此外尚有冶铁业名闻遐迩。


而巴拉曼这一称呼则是在伊斯兰教传入中亚后,他们把原来的乐器都改成伊斯兰化后的新名称,筚篥就改成“巴拉曼”了。
在清代文献中把“巴拉曼”记作“巴拉满”,“诸部乐之末巴拉满,木管,饰以铜形如头管,面底开有小孔以出音。管长九寸四分、上径八分,下径一寸三分,前出七孔,上接木管……后出一孔,加芦哨吹之,哨上夹以横铜片,两端及管口系绒...这里记载的是宫庭“巴拉曼”的形制。
在维吾尔民间中流传的仍是用苇管、木管、竹管制作,也同时存在一个古老的称谓——“皮皮”,“巴拉曼”在中国维吾尔族人中使用,应该是十四世纪以后的时期。


我的这根草杆,是自己长弯成的自然曲线,这样就方便吹奏,如果完全是直的,要吹低音,手会伸得很长,也够不着,它听起来很像萨克斯,其实它就是萨克斯的祖先。
至于哨片,我是用了一种发育不太良的、蔫儿的竹子做的,制作方法跟唢呐哨片有点像,我从小是先是学唢呐,哨片也要自己做,所以我就经常在芦苇荡在周边转,找那种蔫儿的芦苇。
来了云南之后,我不经意看到一些蔫儿的竹子,觉得应该可以做个乐器,就按照自己的想法,音阶、高低音开始做了。做好之后,跟朋友一块玩音乐,一个新疆朋友说,“诶你这个巴拉曼不错”,我说“啊啥是巴拉曼?”,然后他就跟我聊了一下,说这个新疆的一种乐器。



取材自自然长弯成的草杆
后来我就去查了一下资料,慢慢地去追溯了巴拉曼的来龙去脉,发现它也是一个很有渊源的乐器,从西域大老远的顺着丝绸之路传过来。
现今我们在伊朗也经常看见有人演奏巴拉曼,它不仅用于独奏,也与一种打击乐器“达卜”一起合奏。在阿塞拜疆也使用巴拉曼,有时被称为嘟嘟克(düdük),在阿塞拜疆的婚礼和节日仪式中,它主要用于重要的木卡姆音乐伴奏*,也可用于牧区歌曲和哀乐,还有一些猎人使用的巴拉曼来吸引鹌鹑。
注:一种流行于新疆与中亚的旋律类型,即用于指导即兴创作和作曲的一种音乐模式和一套旋律公式。



巴拉曼有一些大有些小,音色和称呼也有不同。从丝绸之路传过来之后,在我们的这个中华地区,也传了好几个地方.
我们中国的“管子”,它的原型就是巴拉曼。据说,巴拉曼传入中原之后,从唐至今历经一千多年,隋代称为“筚篥”,唐代读音与隋代同,筚篥二字改写为一个字“篥”,同时,出现了“笳管”“雅管”“凤管”等汉化名称。
宋代,由于在鼓吹乐中居众器之首,因而改称为“头管”。元明两代,沿袭其名。清代改称为“管”,今天又从“管”改称为“管子”。


巴拉满音色浑厚、深情并偏于苍凉,且能用开半孔及哨片的伸、缩奏出“四分音”和游移音,具有极强的表现力。
我曾尝试使用不同材质的草杆来做管身,它的音色与制作材料有很大关系,比如,芦苇做的巴拉曼,声音较薄,并带有鼻音;竹子做的巴拉曼,声音比芦苇管浑厚宏亮,并带有一种沙哑之声,有磁性之感。用红木或紫颤做的管子,与竹制或芦苇制的巴拉曼就完全不同,其声音比较圆润,低音区浑厚,高音区明亮,并且声音干净。


从文献中的记述,当时传入中原的筚篥多为竹制,当然也不排除其中有芦苇制的可能。在唐代,除了竹制筚篥之外,还有用银做成的。宋代、元代沿袭唐代的竹制。到了明代,据《明会典》的记载,竹制改用乌木。清代的管,以及今天的管子,依然与明代相同,沿袭木制,但普遍是用红木、紫颤制做而成。
从管身材料的改变,也可以看出,在不同时期在音色上的追求,有着较大的差异。

巴拉曼所使用的哨子大多都是用芦苇做成的。哨子的软硬,与音域的宽窄有很大关系,一般来说,柔软的哨子,同音孔上的纯四度或高八度不易奏出,高音奏不出,音域就比较窄。相反,坚硬的哨子,在同音孔上演奏高音就比较容易,随着高音的奏出,音域就自然而然地增宽了。
今天没有一千多年前的哨子实物,但哨子肯定是扁平的,形如鸭嘴,否则就不会奏出声来。古代筚篥的哨子中间,用藤的外皮,或木片、竹片之类,做成一个形似哨口的扁平圈,套在哨子上,用来调节哨口的大小,现在的日本筚条,以及维吾尔族的皮皮,依然釆用这种调节哨口的方法。


据记载,巴拉曼传到中原之后是作为皇室的宫廷雅乐使用,一般寻常老百姓听不着,而且雅乐还传到了日本、朝鲜。直到现在日本那边还保留这种演奏的制式。黑泽明导演有一个叫《梦》的电影,里面的雅乐的演奏场景中就有这个乐器,有兴趣可以搜一搜来听一听。

从“筚篥”到“巴拉曼”;再到“管子”、“嘟嘟克”,这个起源于美索不达米亚的乐器,全世界亦有它的变体,而它们跟工业流水线出来的乐器最大区别就是——每个乐器都有它自己独特的音色,就像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嗓音一样,我珍惜每一份独特的美感,这是流水线乐器不能比拟的。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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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本文资料图片来自于互联网与《丝绸之路上的“筚篥”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