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的爱

一 今天，秦川又提前的回到家中，为他的老公准备饭菜。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三年了，从一开始说好的谁先回家谁先做饭，终于一步步的进化成为了秦川提前回家做饭的定例。一开始秦川会向文轩抱怨： “你娶我之前，我真的相信你说的你会照顾我一辈子。但才过了几年，我就像你妈那样照顾你了。” 文轩知道这是她打趣的埋怨，并没有触到生活的根脉，只是无聊生活的一个添加剂而已。于是也懒懒的回应道： “我娶你之前，你说你会是一位贤妻良母，如今看来，你的确是的。” 秦川嘴边起了笑意，双眼深情的望向他，继而含羞的低头笑了笑，红着脸说： “我的眼光不如你的眼光好。你找了我这么好的女人当你的媳妇，而我却找了你这个笨蛋来当老公。” 文轩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慢慢的便沉默似的凝固起来，从他的表情中看不到任何思考的痕迹，只是在发呆，或是聊以消遣时间。他的沉默终结了那场谈话。 秦川忙碌了很久以后，摘下了围裙，继而就是等待着他的文轩的回家了。但是今晚的房间出奇的冷淡，不同往常的寂静令秦川不寒而栗。她刷着视频打发时间，惶惶之中时间就已经从她的指尖逃走，流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夜色已深，文轩还是没有回来 二 在军营里面，一个人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厨房，他——准确来说应该用“她”，她实在是饿的不行了，只能来到储物间里面来找东西吃，老天保佑着她没有被发现，这是她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她两只眼睛在夜晚中炯炯有神，对食物的渴望已经让她忘记了随时可能被发现的危险，她就在这里晃来晃去，晃来晃去。天不随人愿，这是有个陌生的声音从她背后出现了： “什么人，出来！” 她双眼一闭，极力忍受着目前的惊吓以及即将到来的未知的惩罚。她转过身去，对面是一位身长七尺，体态瘦弱，面色饥黄的士兵，很显然，他和她一样，已经饿的不行了。 “前方战事紧急，我军接连败退，还望速速派遣援兵增援！” 国军某团已经被解放军围困此地长达一月之久，身上物资军备即将用尽，连军队的一日三餐都已经没有办法正常的供应，已经有不少的士兵逃走，也有不少的士兵逃走后被抓回来枪毙。但更多的是饥寒交迫的困在营地之中，寸步不移。 偷翻东西的贼终于被审问了。她怔怔的盯着眼前这个外表瘦弱但却给人以坚强的人，半天不知道如何应对，过了半晌，才单单的回应道： “我饿......” 这个士兵什么也没说，将手伸向了胸中不断翻找，样子颇为滑稽，看的她一头雾水，过了一会，他拿出来半块已经冻僵了的馒头，递给她。 她的双手还没有来得及去接，已经忍不住在眼睛里面充满了泪水。 三 秦川已经困倦的不行了。难道他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今天可是他的生日。秦川比往常更早的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回家，还受到了领导的批评，同事的冷眼，替他准备了一桌无比丰盛的晚餐。而他却迟迟没有出现。 秦川一身的委屈不知道在哪里发泄。只在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 “这个臭男人。” 秦川给文轩发了微信，文轩前十几分钟还给她回复在路上，可是又已经十多分钟的沉默了。他在开车，秦川便不好多去打扰。便再投身于寂寞的等待。又是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半个小时，秦川终于忍不住给文轩打了电话。 “滴——滴——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秦川一下子坐了起来。她的心里始终揣着的恐惧仿佛如同从空中落地的重锤，轰隆一声的震惧了她的心。她又打了一遍，依然是同样的提示音，她的不安感觉越来越重，以至于她已经可以断定： 文轩出事了！ 她飞快的冲出门——她穿的还是在家里穿的衣服，经过一天劳累的她现在面容已经非常的憔悴。但她下楼，出小区，奔跑到车站，上公交，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是上天指示她这样做。她要去哪里呢？她在上车的时候脑袋还是懵的。她从家中出去的时候，想去文轩工作的地方，但想到文轩已经“在路上”了，秦川就只好按照时间来推测：文轩往常八点半下的班，但冷不丁加班是常有的事。和我说话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从家到他的单位只需要十五分钟的路程，那他是几点走的呢？她在车上给他的同事打电话，同事说他一下班就走了。她一个人在公交车上，身体随着车身晃来晃去。突然一个急刹车，秦川一下子瘫软着身体坐在了车的地板上。 四 这个女兵的父母在战争中被流弹打死。他们的女儿，从十三四岁起，就被当成假小子来养。这是为了躲避乱世的流氓。他们一家在流浪的过程中，因为女儿男扮女装，省了很多的气力。不然难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到危险。但是保护了他们女儿一生的他们，却先她而去。他们也不会知道他们的女儿后来流落街头，并被误打误撞的当成了壮丁，被国民党抓走，强制入伍，成为了一名士兵。如今困在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她眼前的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在她看来毫无生机，在一天夜里，她饿的惊醒过来，多日的经验已经让她明白，她是睡不着的了。索性赌一把吧！于是便有了刚才被逮住的事情。 她伸手接过那半个馒头，想要极力忍住自己眼中的泪水，但收效甚微。泪水还是源源不断的划过她的脸颊。 “我只剩下这半个馒头了。” “你为什么要给我呢？” 接着是冰雪一般的沉默。他们两个人仿佛消失在冰雪之中。 过了一些天，共产党人攻打进来了。国军四散奔逃，装备枪械到处都是，尸体也四处堆积，营地愈发的如同炼狱。她恐惧万分，守在战壕不敢出去。在深夜，陆陆续续的有人出去翻找尸体里面的食物，但始终是出去的人多，回来的人少。接着便没有人敢出去了。大家一同饿肚子，不断的能听到来自某位肚子“咕咕”的叫声。 她突然在一个角落见到了那天夜里的熟悉的那张脸。她惊喜不已，主动过去找他说话， “你还记得我吗？ 他尽力的把眼皮抬起来看了一眼，接着又合上。 “我记得你。” 她看到他的嘴唇已经干的不能再干，他的脸已经冻的皲裂，他的肚子“咕咕”的比谁都要响。 她坚定了一个决心，她想要为他找吃的。 五 身旁的人将秦川扶起来，询问有没有事，秦川摇了摇头。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呢？他还在路上，只是过于专注的开车没有听到我的电话呢？秦川不断的在安慰自己，她马上的下了车，在一个她从前从来也不停留的车站下了车。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下车。或许是刚才的跌倒让她觉得很羞愧，她急于躲避那些人的目光。 秦川再一次的拨通电话，这时候突然有人接听了。 秦川悬着的心好像终于落下了一般—— “你到哪里了？回家了吗？” 但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她接下来将近一分钟都定在那里。 “你是这位先生的家人吗？我是警察，这里是**，他出了车祸，麻烦您过来一下。” 今天晚上有大雪，道路上也铺盖了一层冰。文轩从公司下班以后，就开车回家。但很多路都被封了，他只能走一条偏僻的泥土小路，弯弯绕绕走了一个多小时。他收到了秦川给他发的消息，他知道秦川说的“今天给你准备个惊喜”的含义。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本身是不看重这些节日的。但秦川一定要为她准备生日礼物，历年如此。他知道秦川如此着急的目的是什么。他回复了一句在路上就继续开车了。 但是事故总是发生在不经意之间。在一个十字路口处，年久失修的路灯早已失去功用。文轩通过时，从右侧来的另一台车直直的撞向他的车，文轩感觉到了巨大的冲击力，霎时间他的车飞了出去，转了好几圈才落到地上，文轩在这过程中失去了知觉。撞到他的车主直接殒命。直到下一台路过的车才发现了他们，并报了警。 秦川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他来到了警察诉说的地点，看到事故现场，她的心沉的比上次还要大。 “救护车过一会儿才能来。”警察淡淡地说道。 “我就是医生。”秦川绝望地说道。 六 在夜晚，她从战壕中偷偷爬了出去。在尸体的掩护下，她躲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子弹。在一个老兵的尸体里面发现了饼干，她惊喜万分，她太想把饼干带回来，去带给他吃。她极力忍住没有吃那个饼干，而是放到了自己的胸膛之中。一点一点的重新爬了回去。她的手已经凍肿了。当她回来时，在战壕里面的老兵们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她是如何活着回来的。 “给你饼干。”她小声且激动的说。 他睁开了眼睛，睁的比往常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大。正当他面露喜色之时，旁边一些眼尖的老兵看到了她手里的食物，不说分毫的便要去抢。她紧紧的护住饼干，再次把饼干压在了身体下面，一边趴着一边大喊： “救命啊！” 这些士兵越搜越不对劲，他们愈发觉得这个兵很奇怪，但却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就在他们即将把饼干拿到手的时候，他从后来一脚把其中一个抢劫的老兵踹飞，又一拳打到了另外一个抢劫的人的身上。继而围攻的对象就变成了他。他被三个人按在地上打，直到把嘴巴打出了血，直到把意识打的模糊。她在旁边哭喊着： “求求你们别打了，我把吃的给你们。” 他们还是继续在打。 突然，砰的一生，枪响了。一名站着打人的老兵被爆头。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就是一阵哭嚎。 “共军杀过来了！大家快跑啊！” 七 秦川他越过了警戒线。 警察听说她是医生，又是事故人的家属，就放了她进去。文轩的身体被雪埋住，只有下半身在露在外面，他的上半身插进了路边的雪坑里面。秦川用手把雪一点一点挖开，但文轩陷入的很深，她只能不断的去挖，她的双手冻的红以至于肿胀了。把文轩的身体拉出来以后，她检查了他的身体特征，在确定文轩还活着后，秦川舒了一口气，继而对他进行救助。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雪覆盖在秦川的身上，她的原本乌黑亮丽的秀发已然变成了雪花点缀的白发。她脱下了单薄的外套衣服盖在了文轩的身上，秦川认为这个时候，文轩比她更需要它。 过了许久，救护车终于来了。他们文轩拉上了车。 秦川在恍惚中也倒在了地上。 两天后，在医院里面，秦川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了。医生嘱咐她因为重感冒不能如此的熬夜不休息，但秦川没有听。 “在文轩醒来以前，我是不会睡的。” 她因为在暴雪里面突如其来的着凉以及过度的担心和惊吓让她晕了整整一天。但她起来后就再也没有睡去。她要等文轩醒来。 幸运的是，文轩在当晚醒过来了，秦川哭着抱着他，说： “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文轩虚弱的说， “我在睡的时候梦到我救了你的命。你可知道吗？我看到你哭的很惨，比现在都惨。” 秦川知道这是文轩的胡话，但她还是宠溺的回了一句， “你最好是上辈子救了我一命。不然我这辈子不会吃这么多苦来报答你。” 文轩闭上了眼，眼泪从眼角流下来。 八 “快跑！”她对他说。 那些老兵听到枪声，也并不去要她的饼干，也并不去打他，只顾着四处奔逃了。但他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不断摇晃着他的身体，加之以凄厉的哭声，他还是无动于衷。共军的呼喊声越来越大，她决定不跑了，而是就陪在他的身边。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替他盖上。这是她能够报答他的最后一件事。然后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在这个时候，他的意识才慢慢恢复。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第一眼便是她。这时候他才逐渐发觉，原来她是一名女子，她的身体的轮廓这时候显而易见。他又闭上了眼睛，强硬的说了一句： “你快跑。不要管我。” 她发现他醒了，惊喜的流下了眼泪， “我不能走，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抛弃在这里。” 他再次睁开了眼，他才发觉她的头发已经全是白雪，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久，等他从昏迷中醒来。他虚弱的只能再次把眼睛和上，只是这次他的眼角中流出了他一生从未体会过的幸福的眼泪。 突然，一个莫名的东西飞了过来，落在了他们两个人的旁边。他的脑中霎时间一片空白，他知道这是手榴弹。他朝着落地声音的方向望去，果然是，并且马上就要爆炸。他咬了咬牙，用尽了他所剩的所有的力气，起身飞了过去，扑在了手榴弹上面。她怔怔地呆住了，只看到他回头看了她最后一眼，以及他嘴角最后的那一抹微笑。继而就是手榴弹的爆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