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海棠绾郎心(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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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过三月,冬月初八正是冬至时节,杨九郎在钟棠宫产子,皇上一改满月后才可取名之礼,当即给新出生的小皇子取名“霆烁”。至此,今上已有五位皇子、两位公主,分别是中宫皇后嫡出的四皇子霆焕;长乐宫凌妃孙氏的大皇子霆炀、三皇子霆灼、大公主婷烟;钟棠宫宸妃杨氏的二皇子霆煊、五皇子霆烁;与毓秀宫瑾昭仪沈氏的二公主婷灿。
冬季坐月子不比夏季,更何况杨九郎生产完已经是极寒冷的时节,繁事局的炭火除了前朝书房里,最先供给的就是钟棠宫,大毛的衣服流水一般往杨九郎那儿送,张云雷也不管他是否用得上,总是要叫人都瞧着,他最宠爱的一直都是杨九郎,这么多年过去,宫中的人也都看清楚了形势,哪怕中宫倒了,钟棠宫的这位都不会倒下,于是各局也都对杨九郎及他宫中的人客客气气的。杨九郎懒得管宫里的事,还好皇后娘娘还稳稳的坐在后位上,杨九郎想她可千万别掉下来,不然这些糟心事儿皇上一定要将它们安排到自己的肩膀上,自己可没心情管那么一大家子,还是皇后费心劳神的好。
待杨九郎出月已是腊月,可不知为何月事淅淅沥沥竟然拖了一月之久。起初杨九郎并没在意,毕竟当年生霆煊以后也有过一阵,当时问了有经验的嬷嬷,说是过几天排净便无事了,可这一次却和上次不同,杨九郎没叫人告诉皇上,只是先请了太医去繁事局知会,就说为身体着想需坐双月,不过刚好碰上年节张云雷忙着应付前朝的臣子,实在抽不出身惦记这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宝芝,你去太医院找素日靠得住的太医过来,不要惊动那两个被派过来照看我身孕的太医。”杨九郎端着半碗燕窝粥,细细的用勺搅着,歪头瞧了一眼正躺在襁褓里的霆烁,小家伙长得和他哥哥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就是比霆煊还要白净些,看着像是个白面馒头一般,小嘴嘟嘟的睡着觉,奶嬷嬷小心翼翼的晃着摇篮,既哄他安睡又怕吵了他的美梦。
宝芝听见公子如此说,便知道他也怀疑起那两个专看妇幼科的太医,于是福了福身过太医院找平日一向照看杨九郎平安的太医令前来。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宝芝引着太医令进了钟棠宫,碰巧二皇子霆煊来钟棠宫看望母妃,便和太医撞在一起了。原本按照规矩,太医令需在殿外等候,待皇子事了才可入内请脉,可霆煊前来并不是闲了来吃茶的,也是听说母妃身体自生产后便抱恙,于是前来问候,正巧太医也在,于是将太医令请了进去当面询问母妃的症候。
请了脉,太医令也觉得有些稀奇,妇人产后气血虚空本是常事,虚空多少因人而异罢了,原本只需精心滋养便可逐渐好转,可不知为何杨九郎只是面色看起来红润异常,身体却被掏空了大半,这一个月吃进去的补药竟是一点都没起效,再加上恶露不止,这人说垮就要垮了,太医令行医数年见过许多生产后的女子,即便是生产时血崩的女子也不会如此。太医令细细的问着杨九郎及身边的侍女,最近公子可有用并非太医院的方子进行滋补,杨九郎一听便知太医怀疑起自己的饮食,于是如实相告近一月的饮食单子,且并未寻不靠谱的偏僻古方急于求成。
一时间众人竟不知该从何查起。霆煊虽然不懂药理,但此时也明白是有人故意害母妃如此,若是他日杨九郎殒命,便可将死因推卸在杨九郎产后虚弱和太医无用身上,自己片叶不沾身。六岁的小孩沉默的低着头,杨九郎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伸手去摸他的头顶想让他安心,自己不会那么早的闭眼,可当霆煊再抬头时,杨九郎从他的眼底竟看出了不容忽视的坚定与深藏心底的憎恨。
他顿感五味杂陈,心想这大概就是宫中孩童的天赋,自小就陷入尔虞我诈、波诡云谲之中,稍不留神,不是自身陷入泥潭再无翻身之机,便是沉殷在帝王之术的多疑、制衡之中,终其一生不再拥有信任与光明。杨九郎希望自己的霆煊能像他父皇一般,既能做一个光明磊落忠君正直的人,也能在面对玷污自身光明之人时手起刀落。
“既都是太医院的药,便有迹可循,”太医令琢磨着发生在杨九郎身上的怪异事,拱手先请跟随着的内官将太医院的册子端了过来,又赶上早上的药渣还没倒,宝芷捧着药罐拿给太医仔细查看,“臣先核对一下公子您的药方,看看问题是否出在药方上。”
杨九郎点点头,这位太医令他是信得过的,生霆煊之前便是这位太医令照看自己,一直到如今都是他,只是怀霆烁的时候,太医院荐了两位专看妇幼的太医,这才让这位太医令稍歇了些日子。旁边太医令和宝芷她们核对这近几个月的药方,眼前的霆煊一眼都不错的盯着,小手握在杨九郎的大手上面,一副要凭一己之力保护杨九郎般,后者欣慰的笑了笑,也在想过些年他会如何保护弟弟。
“果然!”良久,太医令翻完整个册子以后,虽然没有发现什么毛病,但是当他看向罐子里的药渣的时候,吃了一惊,这药方和药渣竟是匹配不上,里面多了一味药材,“这差错就是出在汤药上!”太医话音刚落,宝芷便噗通一声跪在了杨九郎和霆煊面前,赌咒发誓绝不是自己。自从杨九郎有孕以后,所有的汤药都是经宝芷的手,她心细如发,如此要紧的差事自然是会交个她去办的,而杨九郎也不会昏头到不相信一个从自己还是男宠的时候便跟着自己的侍女,亲手将宝芷从地上扶了起来,又好言开解一番,就连霆煊也抓着宝芷的衣服,嘴里说着“姑姑别慌,母妃是信姑姑的”。
待劝住了宝芷以后,杨九郎转头向太医令发问,“这汤药有何问题?”杨九郎不相信有人能在宝芷眼皮子底下将药材偷换的,那一定是从太医院配置时就已经添进去了脏东西,这鬼还是在太医院之中。
“药渣中多了一味方子里没有的药。这味药少量本无事,但配置之人懂药理,药量多加了两倍且放在补气血的方子中,不仅能让其他药材不起效果,还能逐渐蚕食公子。”
“何种药材有如此效果?”
“五灵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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