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贝】女高日常

阿b这边还没发过，可以看看，没有什么立意和内涵的高中生文学，微量嘉晚饭 一. 八月底的枝江像个大烤炉，平等地炙烤每一个在外头的生物，树上的知了沙哑地叫着。清晨的阳光还不算毒辣，温和地照在乃琳因喝水而微微前倾的脖颈上。 绿灯亮了，但手机上显示的来电是向晚，她只能先从车上下来，一边接电话一边跟在行人的队伍里过马路。 “马上到了，你先进去呗。不用等我，这么点大个学校我必不可能迷路！” 不经意间抬头，乃琳发现前方三四米的地方，有个女生在专注地走路，浑然不觉书包拉链没有拉紧。 乃琳匆匆挂了电话，小跑着追了上去，指了指她的书包。没等女生反应过来，乃琳就上了车往学校骑，她并不想一开学就迟到，用她的话来说，至少第一天装出个好形象。 结果还是没找到教室。学校坐落在枝江市中心寸土寸金的繁华地带，一条马路隔开了东西两个校区，乃琳好巧不巧走错了校区。 “还不得让我来接，逞什么能嘛。”紫色双马尾的少女踮起脚揪乃琳的后脖颈，后者只能尴尬地笑笑。向晚跟她说自己帮她占了一个动漫主角专属座位，乃琳无奈道大可不必，却还是拗不过向晚的热情。 二. 乃琳到教室时发现向晚给她安排好的座位前后都坐满了学生，突然觉得那个位置有些烫脚，她甚至不知道向晚是怎么能在开学第一天帮她占到这个座位的。 乃琳把书包挂在椅背，趴在桌上开始补觉。闲散了一整个暑假，难得的早起让她的生物钟还没有调整过来。 前座同学椅背因为她挪动椅子的动作碰在乃琳课桌上，乃琳被这轻微的响声吵醒，对方扭过头来轻声道了歉。她眯着眼睛，感觉前面同学的背影有点眼熟。 自己骑车，她走路，怎么比自己先到教室？ 幼儿园到高中，开学第一天的形式好像千篇一律。八点整，教室门口传来脚步声。班主任是个约莫不到四十岁的温柔女性，她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又给学生们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班级规定。 接着她给学生们发了课表，然后就开始了按照学号顺序的自我介绍。 学号是按照学生考进学校的成绩排名，于是乃琳就是第一个。 坐在她前面的女生紧接着她也上去做了自我介绍，只说了四个字便潇洒地下了讲台。 “我叫贝拉。” 乃琳抬起头正好和她视线交汇，对方深紫色的瞳孔又大又清澈，视线直直地投在乃琳身上，乃琳赶紧把眼神挪开了，假装看窗外湛蓝的天和几朵没什么形状的白云。 后来乃琳猜测，贝拉盯着自己应该是想看看什么样的人能比她考得高。 剩下的同学们大都不擅长自我介绍，尤其那个叫什么然的小姑娘，由于身高的劣势站在讲桌前只露出了脖子以上的部分。向晚告诉乃琳，她先来教室的时候还以为这个同学是隔壁初中部的小学妹走错了地方，搞得自己尴尬死了。 三. 无聊的自我介绍环节终于结束，但更加冗长无趣的开学典礼又无缝衔接上。礼堂在马路对面西部校区，需要走学校的地下通道。两人一排的队列，乃琳就和贝拉并排走在了一起。贝拉向乃琳这边偏偏头，用只够二人听见的声音说道。 “刚刚谢谢你。” 乃琳轻轻地笑，说原来你会说我是贝拉以外的话啊。 “......”贝拉无语地把头扭开了。 乃琳耸耸肩，觉得这个前桌同学有点高冷呢。 四. 乃琳听着各个领导在台上发表长篇大论，虽然老领导们尽力让声音抑扬顿挫，在乃琳听来还是像催眠曲一样让人昏昏欲睡。她看着身边沉默的贝拉，对方似乎也对这无聊的开学典礼没什么兴趣，眼睛放空像在思考人生。 被人戳了戳手臂，贝拉心想谁这么自找没趣，就看到乃琳冲她笑。 “你不是走路过来的吗，怎么比我先到教室？” “....你猜？” “啊——你好幼稚哦——” 乃琳故意拖长的声音被前排的班主任听见，她立刻转头用眼神示意她们不要讲话。 贝拉心里翻了个白眼，大概是对于乃琳故意发出的做作声音不满，有些没好气地回答。 “因为我没有走错校区。” 毫不意外地看到乃琳吃瘪的表情，贝拉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一点，垂下脑袋低低地笑。 五. 贝拉没想到自己和乃琳的亲近程度会像指数函数一样地爆炸增长。一切的开端是那天去喂学校车库里的一窝流浪猫，碰到乃琳被那群小猫围住了脚，贝拉瞧见高个的女生脸上露出了无奈又苦恼的笑。 “你也来喂猫？”贝拉蹲下身子，从书包里拿出罐头在地上轻轻磕了两声，围在乃琳脚边的小猫便一哄而散。 “我只是想骑车回家而已...可能太招小猫喜欢了？” 陪贝拉喂完小猫，乃琳往车库深处走去，看到贝拉也同样往里头走。 “拉姐？你不是走路上学吗？” “谁说的，我当然也骑车过来。” “你....”乃琳心想你明明不会骑自行车，又把这句话憋回去了，她不是很想和贝拉的拳头亲密接触。 乃琳推着自己的车跟着贝拉走，在车库的一个隐秘角落，停着贝拉的板板车。 “......” “第一天没骑车是在车库找一个能藏这辆车的地方而已。” 乃琳说你这车在马路上骑是不是太危险了，贝拉却说你的车还不一定有我的快呢，一边喊着芜湖一边扬长而去。 乃琳无奈地笑笑，长腿一蹬也跟了上去。 什么高冷美女，我呸，幼稚鬼。 六. 后来乃琳试图教会贝拉骑自行车。某天在学校操场上，贝拉说想试试自行车，盯着乃琳的车跃跃欲试。 “我这可是山地车。”乃琳心虚的看了看贝拉的腿，又看了看自己的。结果对方毫不客气地按着她的肩膀堪堪坐上了坐垫。 “对对对你骑，我扶着呢！”乃琳走在贝拉后面，一根手指扶着后架。 毫不意外的，自行车几乎是在乃琳出声的同时向左侧倒下，好在乃琳眼疾手快挡住了。 “扶着？”乃琳看到贝拉眼中充满了杀意，车都不要了拔腿就跑。贝拉从车上跳下来，笨拙地放下脚撑追了上去。 “王乃琳，你完蛋了！！！” 七. 乃琳知道贝拉喜欢跳舞，她也喜欢看贝拉跳舞。在一个寻常的午休，乃琳神神秘秘地拉着贝拉去了地下室。学校很舍得在设施上花钱，或许是因为地段并不便宜，以至于连地下的空间也要物尽其用。地下一层大都是羽毛球场和乒乓球场，地下二层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场地，但是还没开放。 二人鬼鬼祟祟翻过护栏溜进地下二层，乃琳熟练地找到一间教室，用脚小心翼翼踢开大门。 是刚装修完的舞蹈房。应该是给选修课的同学们用的，两面镜子清晰到反光。乃琳得意地说这可是之前体育课的时候发现的，等地下二楼正式开放了可能会有很多人，但她们提前过来就是第一批用户了。 手机早上被班主任罗女士统一收了，没有音乐伴奏，乃琳就轻轻哼着歌，权当给贝拉跳舞的伴唱。 坐在软垫上，乃琳抬着头看贝拉跳舞的动作出神。贝拉其人，在跳舞时的气场和平时完全不一样，没有胜负欲的时候对方好像对什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甚至可以说有些叛逆。可现在贝拉全身心投入舞蹈时，耀眼得有些过分。 “这里灯怎么开着？” 是巡视的保安，贝拉眼疾手快地一把拉着乃琳夺门而出，留保安一人对着她们逃走的背影大喊。 “你们站住！哪个班的！！” 检讨是免不了的，不知道为什么没装修好的地方监控会正常运作，清晰拍下了二人的“罪证”。 八. 乃琳打着哈欠走进班里，后面跟着一脸不服气的贝拉。 她觉得自己在早上的比赛中输给乃琳是为了避让右转的小汽车，乃琳却很得意地说她就是技不如人。 昨天晚上因为商量怎么串通事情经过写检讨，二人发消息聊起来没完没了就忘了时间，偏偏作业还不少，所以只能今天早点来学校补。 贝拉刚抬起笔，就听到坐在后面的乃琳不停发出哀怨的吐槽。 “王贝拉...你的字一看就是理科好的人吧。” “嫌丑你可以不要抄。” “那你把我的地理历史还给我。” “就你话多，你自己不会照着画吗？” 九. 乃琳第 N 次在罗女士的课上睡着了。但是没办法，语文课确实很无聊，何况她的文学底子偏偏好得很，不管老师怎么刁难她，她总能回答上来。到最后罗女士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贝拉对于文科说不上擅长，虽然考进来的时候只比乃琳低了几分，但也是全靠那几乎满分的理科。高中之后文科对她来说更像天书，也多亏了高中理科难，她才能依旧靠自己偏到不行的理科仍然能在排名上和乃琳不分上下。 讲台上罗女士在大谈特谈李白写的梦游天姥吟留别，贝拉苦恼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垂下的马尾正好扫在睡梦中的乃琳鼻尖。 乃琳眯着眼睛，也没了睡意，无聊地玩着贝拉的头发。 前面传过来一张纸条，乃琳接了展开，上面写着： 你别玩了，待会默写，给点提示哈。 十. 枝江的秋天仿佛只有两阵风。吹一次，叶子落一半，吹一次，叶子再落一半，然后秋天再也不见踪影。 叶子落了一半时，便是高中第一次期中考。 窗外的梧桐树有不少叶子已经黄了，每天晚上乃琳从教学楼走出去时都会踩到不少落叶，她也非常乐忠于避开叶子走路，像是一种奇怪的仪式感。 贝拉闭着眼睛也知道乃琳现在在干什么。她转过身用笔敲乃琳脑门。 “听课。” 乃琳撇撇嘴，不情愿地翻开物理课本。她不理解，同样是背书，不论是文言文还是大事年表，这种乃琳看两遍就会的东西，贝拉怎么都背不清楚。可是三角函数公式，受力分析这种看起来就几行简单的数字，却能杀死她不少脑细胞。 “听不懂嘛~”乃琳又拖着长音跟贝拉撒娇，可对方完全已经对她的撒娇免疫了。 “听不懂也得听，不然下次排座位你的主角位置就归我了。” 十一. 说起排座位，罗女士简直是推卸责任的奇才，她从不费尽心思地排座位表，在每次大考结束后，按照总分排名让学生自己选座位。 上一次月考，贝拉凭借理科的完美发挥，在总分上比乃琳高了一分，于是她便很得意地威胁乃琳说要坐她的座位。乃琳软硬兼施，嘴皮子都磨破了才让贝拉打消了这个恶作剧的念头。 毕竟乃琳的视力一直算不上太好，贝拉要是坐她的座位那她只能坐最后一排了。 十二. 期中考成绩出来了。 贝拉和乃琳同分。但是凭着名字首字母的微弱优势，她获得了座位的优先选择权。 “真是，什么奇怪的胜负欲。”乃琳扶着额头，如临大敌地看着贝拉磨磨蹭蹭走到了她们之前的座位附近。 后面的嘉然看到乃琳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乃宝，你不会真以为拉姐会故意捣乱吧？” 乃琳伸手 rua 她的头顶，没明白她的意思。 有时候会有别班的同学来她们班找乃琳，乃琳每次抬头都会茫然地看向门口，半天才能分辨出来人是谁。 每次贝拉都看在眼里。她当然知道乃琳视力不怎么样，捣乱的话还是下次吧。 十三. 乃琳先前被同学推荐加入了学校的广播站，有时午休的时候会被安排去念一些投稿。 那天乃琳感觉身体不太舒服，但是她没有说，还是照常完成了广播站的任务。 好歹熬到放学，一贯磨蹭的乃琳动作更加慢吞吞。贝拉单肩背着包站在她桌边等她。 “好了，走吧。” “你声音怎么了？” “声音？没怎么吧。” “中午听你广播就感觉不太对，你是不是感冒了？ 对方委屈地垂下头，勾着贝拉身上宽松的蓝白校服小幅度地晃着，像是心虚地默认了贝拉的猜想。 “我打电话让阿姨来接你回家。” 乃琳倔强地摇了摇头，轻声乞求，“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外面下着细密的雨，就算乃琳没有感冒，两个人就一把伞，要是淋了雨再被风一吹，也根本扛不住。 本来生病的人都有特权，贝拉轻声叹了口气，却还是坚持给乃琳的妈妈打了电话。 十四. 教学楼到校门口有一段路要走。两人走在一把伞下，贝拉执意要撑伞，可乃琳比她高了小半头，她没好气地按着乃琳的肩膀，后者像一只委屈的小狗跟在她身边走。 把乃琳送上她妈妈的车，对方家长很关心地问她要不要一起走，贝拉摇摇头拒绝了，说要回教室拿落下的作业。 车子发动后，乃琳抱着胳膊坐在后座，她透过车窗和鹅黄的路灯看见贝拉撑着伞往反方向走去。 秋天的另一阵风吹过，树上飘摇的叶子快掉了个干净。 “王贝拉你是真的笨。” 十五. 乃琳的感冒没什么大碍，她本就爱喝水，回家狠狠灌了几杯热水后泡了个澡，按时吃了感冒药，在免疫系统的负隅顽抗下，第二天就健健康康地去上学了。 但和贝拉之间的氛围好像有了微妙的变化。 乃琳盯着前面贝拉的背影，和她头顶的晃悠悠，无心听讲台上的历史老师高谈阔论，她平时历史课从没走过神。 十六. 一整天都没有说话。 下午的最后一节是数学课，课上，乃琳收到前面传来的纸条。 “生气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嗓子疼。” “骗人，我中午还看到你大声嘲笑向晚平地摔。” “这么关心我？” 贝拉看到这条，咬牙切齿地攥紧了拳头。 贝拉其人虽然对外人冷冷淡淡，甚至看起来有些不好惹，但实际上有些尖酸刻薄在身上，于是她狠狠地写下一句话，不是很温柔地把纸条传了回去。 乃琳被她逗得忍不住笑，埋在桌子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乃琳，你在笑什么呢，怎么不念出来让大家一起笑一笑？”老杨是个年纪不小的消瘦老头，说到这里时身子都随着上扬的音调提了起来。 “老师，您真的要听？”乃琳绷着嘴角，面露难色地站起来。 “让你念就念。” “听你的课吧，不然待会看不到老杨在圆里放的P了。” 老杨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好巧不巧，前排坐着的向晚也没绷住笑，被老杨狠狠瞪了一眼。 “谁写的！” 乃琳两手一摊，大义灭亲。 “贝拉。” 结果连带着前排被逗笑的向晚，三个人落寞地站在了门外的走廊。 王向晚：？ 十七. 南方的冬天又湿又冷，乃琳把手放在校服外套口袋里，单手骑着车，想念记忆里不是很清晰的北方的冬天。 她们一家在她小学念了一半的时候就搬来枝江生活了，而北方的冬天在乃琳的记忆里，大半时间都被皑皑白雪覆盖。 南方湿冷的冬天更像魔法攻击，穿着厚厚的衣服仍然会被刺骨的风吹得头昏。 “拉姐——你慢点！” 虽然已经一起上学很久，贝拉依旧执着于每天和乃琳的两场赛车，可后者早就不在意胜负了。 一起从车库走出来时，贝拉习惯性地把手揣在口袋里，结果碰到了乃琳冰凉的手。 “你干嘛把手放我口袋里？” “你兜里暖和嘛。” 十八. 冬天的晨跑对于不同的学生来说，有不同的对待态度。 对贝拉来说，晨跑是很好的锻炼体能的方法。 对乃琳来说，能逃就逃，就是可惜一个月能请假的机会只有两三天。 对向晚来说，晨跑就是可以系五六七八九十次鞋带的活动。 对嘉然来说，没关系，没人会注意到小小的嘉然。 又是一天的跑操结束，乃琳的耳朵被凛冽的风吹得通红。贝拉踮着脚揉她的耳朵，一边还嘲笑她现在好像一只猪。 那也应该是晚比才对。乃琳噘嘴抗议，心想还好有风吹，不然现在耳朵真的红了就不好解释了。 十九. 学校是很传统的学校，没有过圣诞节的习惯。唯一的仪式感大概就是在一楼大厅摆上一颗巨大的圣诞树。 向晚一般来得早，合伙嘉然一起躲在圣诞树后面，等着乃琳和贝拉来学校吓他们一跳。 “这算不算守株待兔？”向晚小声在嘉然耳边说。 “守猪待兔，确实。”嘉然被她逗得开怀大笑，结果向晚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向晚手上有护手霜的清甜香味，嘉然面上一热，小声抗议她放开。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笨，被你捂的。” 二十. 最终，乃琳和贝拉分别以班级第一和第二的成绩圆满完成高一第一学期的学业，虽然胜负欲爆棚的贝拉认为这次判卷不严谨，至少不能因为她闭区间的中括号因为手抖写得有点糊就算她写了开区间而扣分。 寒假的到来也意味着短暂的分别。 想到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天天看到乃琳，贝拉别扭地扯了乃琳的袖子。 “怎么了拉姐？”彼时乃琳正在学校旁边的奶茶店买二人份的奶茶。 “没什么，担心寒假你一个人在家会不会饿死。” 乃琳很做作地哼哼，结果被老板投来关切的目光。 ......乃琳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咬牙切齿地跟她说。 “我可以点外卖，或者你也可以来我家帮我做饭。” 二十一. 贝拉认为自己已经在家无所事事了很久，但其实只过了一周。 她纠结于怎么开口约乃琳出来玩，就看到聊天界面里对方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奇怪又没用的默契增加了。 过了五分钟，对面都没有发来消息。 这五分钟里，贝拉喝了一杯水，刷了一会朋友圈，甚至想再拖个地。 “拉姐~明天出来玩吗，城北开了个新的商场。” 贝拉抑制着内心的喜悦，愣是隔了一分钟才回了个“好呀”。 二十二. 约好了出来的前一天晚上，贝拉把自己的衣柜里所有衣服都翻出来，仿佛去见乃琳是一件郑重的事情。 贝拉早早地洗完了澡，躺在床上难以入眠。就像春游前的小学生那般心情激动。 翻来覆去到了快十二点，终于酝酿了些许睡意，准备戴上眼罩时手机屏幕亮了。 “晚安拉姐，明天见。” 看来睡不着的不止她一个人。 “明天见。” 二十三. 贝拉见到乃琳时，她穿着卡其色风衣，里面是白色的衬衫，下身黑色牛仔裤衬托出她以前藏在宽厚校服裤里细长笔直的腿。 贝拉昨天也纠结了一晚上，最终还是简单选择了卫衣和牛仔裤。 “怎么也不穿个外套。”乃琳看着没穿外套的贝拉，眉毛拧成了川字。 “又不冷嘛。” 乃琳没说什么，下意识牵着贝拉的手快步走进商场。 二十四. 电影院的下一层是电玩城，结果贝拉就被电玩城里的跳舞机迷住了眼睛，一步也不肯挪了。 “可是已经订了...算了我改个场次。” 贝拉笑弯了眼睛，比了个得意的剪刀手，看起来憨憨的。 乃琳去前台兑了很多游戏币，等她抱着篮子回来时看到跳舞机上的积分成了贝拉刷出来的新纪录。 还比之前的记录高了不少。 她没有告诉贝拉，虽然自己觉得她平常跳舞很好看，但是玩跳舞机像老太太打出溜滑。 “拉姐，你要把所有的歌都刷新到一个别人破不了的记录吗。”贝拉看起来不够尽兴，最后还是留了一首歌没跳。 是恋爱 ing。 二十五. 贝拉看到旁边的一对大学生情侣在夹娃娃，男生一边吐槽小组作业的同伴多么磨蹭，一边抓出了一只熊猫玩偶，熊猫的眼睛圆圆的很可爱。 贝拉跃跃欲试，拉着乃琳把两排机器都逛了一圈，最后在小兔子面前停了下来。 欢快的音乐和白色的灯光充斥着机器内部，贝拉非常专心地瞄准，又用力拍下按钮。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头顶的晃悠悠也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看起来从头到脚都在使劲儿。 试了四十多个游戏币，贝拉还是没有抓起来兔子玩偶，她气鼓鼓地准备继续投币，被乃琳拦住了。 “我来。” 乃琳操作机器的样子十分专注，贝拉的视线穿过玻璃和摇摆的抓钩，落在乃琳认真的脸上。 乃琳试了两次，第三次的时候小兔子稳稳地从出口滚落。 “这么厉害，怎么做到的！” “独家机密内~还想要哪个？” “那边的狐狸！” 等贝拉反应过来时，已经抱了满怀的娃娃。 二人在电玩城工作人员不是很善意的目光里大摇大摆离开了。 二十六. 改签了电影票，两人溜进放映厅的时候正好熄灯。 荧幕上放映的是新上映的文艺片，没什么商业性质，影院里稀稀拉拉也没多少观众，一看就是会送去参赛的电影，剧情平缓而温情，演员把剧情和感情诠释得非常到位，但贝拉看了会就有点昏昏欲睡，偏过头去偷看乃琳。 毕竟是乃琳主动推荐的电影，她多少还是很期待的，看得比贝拉认真多了。 她的瞳孔随着荧幕里画面的变换而映照着不同的颜色，长发服帖地散在耳畔，浓密的睫毛微微扇动，嘴里嚼着爆米花鼓鼓囊囊的，像餍足的狐狸。 贝拉偷看了几眼，又赶紧把头转回来。 乃琳沉浸在电影情节里，余光还是瞟到了对方的小动作。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乃琳约摸估计了一下，贝拉偷看自己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光线很暗，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轮廓，但是贝拉偷看她时感觉和那双清澈的眼睛对上了。 散场后。 “你说男主为什么最后还是和女主分手了呢？” “我猜是他最后还是觉得不合适吧！” “也有道理噢。” 王乃琳在心里偷偷笑，毕竟男女主没有分手，可见王贝拉根本没看进这场电影。 单线程的高中生一旦关注起自己在意的人，就无心关注电影情节了。 二十七. 冬天的下午六点，太阳早已落山。 二人并肩走在去车站的路上，城北这块是新开发的地区，路灯的亮度并不高，投在地面上的树枝影子斑驳得有些阴森。 贝拉心生恶作剧的想法，作为先前乃琳诈她的报复。 “乃琳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你讲。”乃琳把手放在贝拉卫衣口袋里，侧着耳朵听贝拉讲话。 听着听着她觉得有些不对。 “等等等等等，拉姐你先别讲...” “等敲门的人缓缓抬头，”贝拉故意凹出阴森的声线，“突然！”她抬高了声音，贝拉清晰感受到衣服兜里乃琳的手攥紧了。 乃琳被鬼故事吓得不敢松手，死死抓着贝拉的衣服口袋，幽怨地骂她。 “哦吼，那我可撒手了。”贝拉假装要把兜里的手抽走，却被乃琳用力抓住了。 “不许！” 二十八. 罗女士在新学期刚开学时心血来潮，说要在教室安排一个生态角种些绿植，准备选一个同学来负责照顾这些花花草草。 乃琳笑得有点绷不住，戳了戳贝拉的肩膀，问她想不想当去试试。 贝拉没好气地弹她脑门，说你就故意气我吧。 乃琳掰着手指数贝拉种过的植物。 “拉姐有丰富的照顾花草的经验嘛，比如牵牛花、芍药花、牡丹花、月季花、长寿花...哎别打了别打了。” 二十九. 每学年的第二学期都有春假，说白了就是公费去周边的城市玩三天。 坐在长途巴士上久了，贝拉难免有些晕车。 乃琳从包里熟练地找出水和晕车药，强行塞进贝拉嘴里。 贝拉脑袋一歪直接倒在乃琳肩膀上，乃琳问她要不要听歌 贝拉乖巧地点头。 耳机塞进右耳，旋律很耳熟。 “爱像烈火般蔓延” “我以为你会听郭德纲相声的。” “我可没有那么不解风情。” 三十. 学校倒也没有富裕到每个人都有独立单间，所以乃琳和贝拉被分到了同一间双人房。 坐了大半天巴士，又跟着班级玩了一下午，二人回到酒店都已经累得不行。乃琳让贝拉先去洗澡，自己收拾一下酒店的一次性用品，顺便细心检查了有没有摄像头。 “王贝拉，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贝拉从浴室出来只裹了一件浴巾，头发上的水珠顺着纤长的脖颈滑落，乃琳瞟了一眼就迅速挪开视线，心里默念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身上水还没干呢。” 洗澡也就罢了，最让她俩同时崩溃的其实是关于晚上睡觉。 “你一定要开灯吗？” “可是不开灯我会害怕。” 贝拉无奈地扯下眼罩，把乃琳从床上赶了下去。后者抱着枕头委屈巴巴的，不理解贝拉想干什么。 然后贝拉就把两个床中间的柜子挪开，将两个床拼在一起。 “......？” “别开灯了，抱着我睡总不怕了吧。”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快睡！” 三十一. 贝拉第一次见乃琳安睡的样子。其实昨晚她睡得不是很好，虽然乃琳睡觉不会夸张地乱动，但是总是往自己这边挤。 乃琳还没有醒，她抱着贝拉的胳膊，睫毛一颤一颤地抖动，呼吸均匀绵长。 贝拉盯着她的睡颜愣神，忍不住伸手捏她因为熟睡而泛红的脸颊。 乃琳在贝拉不断的小动作下终于还是醒了，她迷瞪着眼睛，确认了面前的是贝拉，于是翻了个身接着睡。 “乃琳，起床了乃琳。” “嗯....不想起。” “然然说楼下的餐厅有手擀面。” “走吧。” 三十二. 春假的学名其实是叫研学，所以市立博物馆成了必经之地。 乃琳其实是很热衷于逛博物馆的，她牵着贝拉，一边跟她讲述一些文物的时代背景故事。 “咦。”乃琳在一个金色的饰品面前驻足良久，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怪怪的。”贝拉指着这个饰品，同样皱起了眉头，“感觉不应该是这个颜色。” “掉色了吧。” “没意思，看看别的去。” 三十三. 四月结束进入五月，放完五天潇洒的假期，每个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苦涩，当然，打击不仅仅是回到学校而已。 罗女士的早自习，她没有带教材和卷子，只带了一沓整齐的表格。 反应快的人已经看到了一些苗头，嘉然不动声色地回头望了一眼向晚。贝拉盯着自己的课桌，不敢抬头。 乃琳坐在贝拉后面，贝拉把表格传给她，本想说什么，但没有开口。 罗女士的话悠悠传进学生们的耳朵。 “这是今年文理分班的志愿表格，高一下学期也过了一半，想必大家都有了对于文理分科的想法。高二的话，选理的学生继续留在咱们班，就不用交这张表格了，有意向学文的同学，填完表格最迟五月底交给我。高一即将结束，希望同学们珍惜最后相处的时光。” 罗女士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也许以后你身边的人再也没法和你坐在同一间教室了。” 三十四. 乃琳心想，总要和贝拉好好聊一聊分班的事情，可每次她想开口，要么时机不对，要么氛围不好，要么正巧她们当中谁被叫走了，于是一拖就拖到了五月底。 她们不是不成熟的孩子，无论是什么原因，贝拉学理，乃琳学文才是最优的选择。 可二人好像都拗着一股劲。 她们都在想，或许可以试试。 乃琳早起晚睡，趴在桌子上认真研究受力分析，动植物细胞图总是忘记标叶绿体，化学方程式也总是配不平。 她也见过贝拉问嘉然抄了满本的笔记，从上下五千年到各区各地貌，午休打盹时嘴里不小心还吐出两句时政新闻。 谁都不愿意服输，她们共享着分离的焦虑，她们也都明白这不是不服输能解决的问题。 “别闹了，拉姐。” 当天，乃琳嘉然等人上交志愿表，向晚拍了拍贝拉的肩膀，说徒弟啊以后就剩咱俩了。 三十五. 高一结束的暑假，她们班全体去聚会，没有人提什么散伙饭的字眼，年纪还小，离别也不当作是离别。 无形中大家已经按照文理班分开，只有乃琳和嘉然依旧坐在贝拉和向晚中间，像往常一样。 饭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 KTV，挑了个最大的包间，果盘零食摆满了桌子。班长调好了机器后把话筒塞在乃琳手里。 高一艺术节的时候，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乃琳被向晚力荐上台唱歌，乃琳无奈接受，代价是让向晚给她吉他伴奏。 那次她上台唱了一首起风了，结果反向空前强烈。 今天班长的意思也很明显，想让乃琳开歌活跃一下气氛。 乃琳举着麦克风进退两难，贝拉凑到她旁边问她为什么不唱。 “没想好唱什么。” “唱个嗦嗨嗨吧。” 乃琳低低地笑。某火锅店的招牌庆生音乐响起，乃琳找到角落里的嘉然向晚，向晚也活跃起来，乃琳顺势把麦克风塞进她手里。 “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 “对所有的快乐说嗨嗨~” 三十六. 在人多的地方贝拉其实不是很活跃，虽然大家已经相处了一年，但是对于成为目光中心的焦点，她还是会有些社恐，于是嗦嗨嗨之后便沉默地靠在乃琳身边。 乃琳在桌子上的一众零食水果种挑出了贝拉不过敏的，递到她嘴边。 “要不唱点什么？”贝拉嘴里嚼着小番茄，可能是因为酸而皱起了眉。 “你想唱？” 贝拉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一起唱！” 三十七. 听说乃琳和贝拉要合唱，大家都起哄让她俩到包厢中间唱，一向好说话的乃琳难得不配合，坐在贝拉旁边，指了指沙发，意思是就坐在这儿唱就行。 贝拉扫了屏幕上的二维码，问乃琳想唱什么。 乃琳捂着麦凑到贝拉耳边，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你点什么我都能唱。” 贝拉挑眉，感觉莫名其妙地燃起来了。 三十八. 《海底》的前奏响起，包厢里的氛围便沉浸下来，似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融入了这首歌的氛围。 “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 这也是贝拉第一次近距离看乃琳唱歌，她转过头就能看到乃琳近在咫尺的脸。乃琳的嗓音本就好听，配上这首深沉而忧伤的歌，她的身边仿佛裹上一层淡淡的雾。 歌词配合着旋律从乃琳嘴里唱出，像一个永远讲不完的故事。曲调里有她温柔的声音，贝拉看着她，听出了满腹忧愁。 主歌第二段贝拉接过话筒。二人诠释这首歌的方法有些不一样，但是却都承载着同一种感情。乃琳很少听贝拉唱歌，但对方每一次唱歌都像小猫一样挠她的心。 “来不及来不及，你曾笑着哭泣。” 乃琳唱到这句时，贝拉看见她的眼中盈满泪水。她也没有把视线移开，只是轻轻地唱着和声。 曲毕，二人都很平静地放下话筒，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感觉她们把这歌唱得更be了，大家便起哄着说点几首热闹的。 于是嘉然踩着凳子献上了一曲《远走高飞》。 贝拉小口喝着西瓜汁，无意识地咬吸管。 “在想什么？”乃琳偏过头打量贝拉，伸手戳她鼓囊的脸颊。 对方小幅摇了摇头，眼睛红红的。 “来得及吗？” “来得及。” 三十九. 分班结果出来了，贝拉和向晚留在一班，乃琳和嘉然分到了二班。一班和二班云集了这一届最有潜力的学生，也会被学校重点培养。 不论教育资源怎么样，至少两个班隔得不远。 一班后门走出去右转，两步就是二班前门。 四十. 分班后的学习生活对于贝拉来说没有那么顺利。她不能肆无忌惮地用马尾扫后面的人，也听不见后面的人小声抱怨听不懂的物理课。 贝拉有些心烦意乱。她抱着水杯走出教室，穿过新修的楼梯，再穿过长长的走廊，透过玻璃窗看到外头的梧桐树叶又泛了黄，好像她还没有适应夏天，秋天就到了。 学校的操场其实是在对面的西部校区，每次二班体育课时，贝拉能看到乃琳拖着不是很情愿的脚步走进地下通道。 懒鬼。 这可能是无聊的分班生活里能带给贝拉为数不多的慰藉了。 四十一. 有时候二班老师也会留堂，毕竟文科题目讲起来格外费时，乃琳走出教学楼时天都要黑了。她像高一闯祸那次一样轻车熟路地走去地下二楼，当然，现在正式开放了。 推开舞房的门，空荡荡的练舞室里只有贝拉一个人在投入地跳舞。 乃琳没有喊她，而是等音响里音乐放完，贝拉结束了最后一个舞蹈动作，才慢悠悠开口。 “一起回家吗？” 四十二. 贝拉想起来自己的水杯落在教室，说要回去取。乃琳心虚地说可以先拿自己的杯子喝。 贝拉顺手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两口后说就算有你的杯子我也得带我自己的回家洗呀。 二人并排走进漆黑的地下通道时，王贝拉才意识到为什么乃琳不想让她回去拿杯子。 这个点的地下通道没几盏灯开着，昏暗狭长的通道对于胆小且想象力丰富的乃琳来说，不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乃琳乃琳，我给你....” “不许讲故事！！” 贝拉嘿嘿地笑，说不讲故事，给你唱首歌。 “君が好きだと叫びたい 勇気で踏み出そう” 是乃琳听过的旋律，但是她听不懂。 “你唱的是什么意思呀。” 贝拉牵着她的手，说： “不告诉你。” 四十三. 学校时隔两年又想起来他们有个校级辩论赛的传统。罗女士早晨宣布这个消息时问有没有人想参加，贝拉迟疑了一下决定报名。 “你报名了吗？”并排走在去车库的路上，乃琳突然提到这次辩论赛。 “嘿嘿，你猜？” “啊——那还请贝拉姐姐嘴下留情内——”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四十四. 结果一班和二班一直到决赛前都没遇上，贝拉原以为她们班一帮理科生各个都和向晚一样嘴笨，结果居然一路杀进决赛。决赛的对手当然是二班。 “什么东西？？”乃琳看着决赛的辩题陷入沉思。 决赛的题目是：爱与被爱哪个更幸福。 这是高中生可以谈论的内容吗。 一班是正方，认为爱别人更幸福 二班是反方，认为被别人爱更幸福。 四十五. 比赛那天，贝拉是正方二辩，乃琳是反方三辩。 一切都按照正常的流程发展，直到自由辩环节。 正方二辩站起来，向反方三辩正义表白，直接给本应该作为主力输出选手的乃琳干沉默了。 向晚作为四辩总结陈词： 我家二辩说她爱着对方三辩，她感觉很幸福，请问对方辩友您幸福吗？ 四十六. 结果已经不重要了，比赛结束后，全年级传遍了年级第一苦苦追求年级第二的凄美爱情故事，主笔好像是叫什么什么小草莓。 “乃琳琳，你幸福吗~”贝拉得意地绕着乃琳转圈，她很乐于看到高攻纸防的乃琳脸红的样子。 “这个...这个...持方不代表本人的自然观点...” 四十七. 今年的冬天，枝江难得下了雪。下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早晨，学校已经被白雪铺满。 冬天本来就容易睡不醒，乃琳不情不愿地背着包走出家门，贝拉已经全副武装等在她家楼下了。 “快快快乃琳，快走，我们去学校玩雪！” 呵，没见过雪的南方人。 乃琳慢吞吞地找车钥匙，冷不丁被人一个雪团子砸在后背。 “哈哈 1 比 0，我先走咯——” “王贝拉你个幼稚鬼！” 四十八. 仔细回想起来，她们其实也会吵架，可能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在堆积了分班后的无数压力之后，也能让二人爆发激烈的争吵。 原因已经不太记得了，是上次自己练舞太投入让乃琳自己先回家？还是乃琳生病在家没有告诉自己，害自己担心了很久？ 总之，那天之后贝拉再没有和乃琳一起上过学。 乃琳一开始跟她讲是父母出差一阵子，去亲戚家借住，让贝拉自己一个人先去学校。 贝拉潜意识里认为应自己应该打听一下她亲戚家在哪，说不定顺路。但是她看着聊天框里平淡的文字，没有表情包，没有标点符号，关掉了手机。 一直过了一个礼拜，乃琳的父母都没有回家。贝拉心想，可能她的父母不会再回家了，就像她家永远不会和乃琳的亲戚家顺路。 乃琳换了一条很少有人走的小路，就是为了不在骑车的路上再碰到贝拉。 四十九. 乃琳意识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看到贝拉了。当然不是说对方没有来学校，而是冥冥中她们总是错过。 就连四月份的研学，一班也和二班去了不同的城市。 躺在酒店的床上，乃琳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嘉然和向晚打视频电话。 “诶嘿，老婆~” 乃琳差点没拿稳手机，心想现在高中生玩这么大了吗。 嘉然脸红得像蒸熟的螃蟹，嘴里骂向晚又在说什么胡话，乃琳从她的手机屏幕里瞄到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的贝拉。 靠。 五十. 从白雪皑皑到春暖花开，再到一年盛夏，除了几次在楼道里碰到外，乃琳只在考场见过贝拉。 学校考试的考场也是按照成绩排，所以考试的时候一班教室的第一个位置上不是贝拉就是乃琳。 考试的时候，有时乃琳盯着贝拉头上的晃悠悠发呆，有时贝拉看着乃琳微卷的长发，差点忍不住想伸手把玩。 两个人都憋着一股劲，谁也不愿意先找谁，毕竟好像谁也没做错，甚至她们都不记得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五十一. 即将进入高三，乃琳的班级一向学习氛围浓厚，文科班的学生们桌上都堆满了厚厚的参考书，教室安静得只能听见空调的轰鸣。 乃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融入这种默契的安静的，她学着贝拉经常做的，透过树叶向外看，观察鸟儿停在枝头，抖抖翅膀又飞走了。 “乃宝，又是夏天了。” “嗯，还剩一次了。” 可以听着吵闹的蝉鸣伴着湿热的风，漫无目的地想些荒唐事的夏季，除去今年，只剩一次了。 五十二. 亚热带季风气候下的地区，夏天永远不缺雨水，绵绵的雨怎么也下不完。贝拉用自己仅剩的地理知识心想，好像现在叫黄梅天。 闷热的天气，贴在身上的校服 T 恤，一切都让贝拉变得更加烦躁。 下周是高二的最后一次期末考试，贝拉这几天总在想，自己高中两年来经历了什么 数学课实在太无聊，在第三次转笔掉到地上后，为了不再收到老杨的白眼，贝拉放下了笔开始走神，心里开始回忆这两年来奇妙的高中生活。 她突然又想到乃琳，于是和乃琳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汹涌地闯进她的脑海。 五十三. “和乃琳比赛骑车” “故意不听乃琳的话” “被乃琳出卖而一起罚站” “和乃琳睡一张床” “和乃琳一起唱歌” “和乃琳吵架” 五十四. 高三之后搬到了对面校区，学校大概是出于给高三学生更好的环境考虑，整个西部校区只有高三的教学楼。 当然，操场还是在这边，一班的教室窗户正对操场，树荫下经常坐满了体育课偷懒的学生们。 贝拉有时候透过窗户正好看到乃琳在上体育课，虽然她总是躲在树荫底下。 乃琳的长发在斑驳的树荫下显得格外柔软，她仰着头喝水，白皙的脖颈藏在校服领子里头，视线发散着没有焦点。 打了下课铃，乃琳回教室前总会往一班的方向看一下，虽然贝拉不知道她的近视能不能让她看见教室里和她对视的自己。 五十五. 事情的转折充满了戏剧性，就好像是写故事的人突然有了狡猾的想法，强行把她们推到了一起。 那天贝拉上学的那条路被封住了，听说是夏季末挣扎的台风吹倒了树，直接横在路中间，市政部门正在抢修。 误打误撞，贝拉走了乃琳每天绕路的那条小路。 她目睹了一看就是超载的卡车行驶不稳突然靠边，剐蹭到了骑车走神的乃琳。 五十六. 好在摔得不是很严重，贝拉赶到时卡车司机正在关心摔倒的乃琳有没有受伤，被贝拉臭骂了一顿，灰溜溜地道了歉。 乃琳别扭地扶着护栏起身，约摸是刚刚崴到了脚，没站稳又很不争气地跌在贝拉怀里。 乃琳抬头看见贝拉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眉毛皱着快要能拧出水来。 “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乃琳顾不上自己狼狈的样子，连忙附和。 “是啊是啊，这个家没了贝拉真的不行。” 贝拉没好气地把乃琳扶稳，打了车送乃琳回家，顺便让向晚帮她请个假。 “我真是烦死你这样的人了！” “消消气嘛~” 乃琳靠在出租车的靠垫上，没缘由地笑了起来。 五十七. 回了家，贝拉问她家里有没有消毒酒精或者碘伏，乃琳思考了一下给她指了某个柜子。 乃琳躺在沙发上乖巧地任贝拉给自己消毒，又问她怎么知道自己家的地址，刚刚跟出租车师傅报地址的时候好像比说她自己家还熟练。 “你别说那么难听行不行？高一的时候不是填过家庭信息吗，我随便瞄了一眼就记下来了还不行？” “噢——嘶.....” 对方没好气地将碘伏沾在乃琳膝盖的伤口上。 乃琳疼得龇牙咧嘴，贝拉仍旧板着脸。 “王乃琳，你闹够了没有。” 五十八. 时间突然过得好慢好慢，乃琳焦急地想，当初到底是为什么会和贝拉发展成现在这样幼稚而别扭的关系时，记忆力好如她本人，都想不起来导火索是什么了。 在遇见贝拉以前，乃琳几乎能对每个人表现出最让对方感到舒服的相处模式。 她像一条蜿蜒河流，默默承载着一切，无论是什么样的水，流到她这里都能被她巧妙而温和地包容。 可她也会害怕，就像河流总会阻塞。遇到贝拉后，乃琳开始患得患失，她觉得与贝拉相处的很多时候自己会失控，她有好多问题想问贝拉，却犹犹豫豫着不愿意吐露自己内心的不安。 她害怕自己会得到不愿意得到到结果，讳疾忌医般逃避起来。 五十九. “你闹够了没有？” 王贝拉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倚靠在沙发上的乃琳。 乃琳低着头没有说话，她的盯着膝盖上擦破的伤口，涂了碘伏之后看起来有些狰狞。 “王乃琳。” “嗯？” “我喜欢你。” 六十. 贝拉低着头看乃琳，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什么表情，后者看着自己的膝盖，眼睛一动不动，就在贝拉怀疑她是不是摔坏了脑子变成傻瓜的时候，乃琳的肩膀耸动，贝拉以为是她憋笑憋得辛苦。 “我知道，我也喜欢你。”她听见乃琳声音闷闷的。 贝拉以为乃琳又曲解了自己的意思，说话时声音都在抖，像是每次练舞时老师让她强行绷紧不许放松，战战兢兢地不敢喘气。 “你，你知不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喜欢啊！” 贝拉攥着运动裤的裤缝，脑袋像过载了一样支支吾吾半天。 “是，我知道自己有时候很迟钝，我都不知道一辈子到底是什么概念，但是我想要一辈子的每一天里都有你。” 贝拉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乃琳抬头时她看到她眼中噙满泪水。 “那正好，我也是。” 六十一. 乃琳幼年的时候，小小的一只基本从来不哭。 上幼儿园时因为体质不好经常生病，每次要打针的时候只要抱着妈妈哭，就可以逃过一劫。 可有一次，护士姐姐要给她打针时，小乃琳的眼泪都准备好了，爸爸妈妈却假装有事出去，即使小乃琳在诊室里嚎啕大哭也没任何用处。 小乃琳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在心里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哭了，除非她能笃定别人愿意接受她的伤心和委屈。 六十二. 贝拉从没见过乃琳哭。所以当她看到乃琳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时，一下子慌了神。 乃琳的眼角延到颧骨都是红红的，不知道为什么贝拉突然想起高一那次春假，乃琳在她身旁时因熟睡而泛红的脸颊。 回过神时手已经伸了出去，离乃琳的脸不到五厘米距离。 乃琳身子往前倾，将自己的脸贴在贝拉掌心。对方大概是因为紧张，在九月份的夏天，手还是凉凉的。 “拉姐。” “嗯？” “我对你的心思早就不单纯了。” 六十三. 乃琳反坐在椅子上，环抱着椅子靠背看着贝拉在水池前洗手。 清凉的水从微微生锈的管子里流出来淌进贝拉指缝，乃琳听着空调轻轻的送风声和着水声，氛围舒服到了极点。 快要洗完的时候，贝拉听见自己背后窸窸窣窣的响声，似乎是乃琳拖着受了伤的脚跑远了又跑回来，贝拉转过身险些和乃琳撞了个满怀。 乃琳把耳机塞了半边进贝拉耳朵里，一脸狡黠。 耳机里传来的是贝拉自己的声音。 “是，我知道自己有时候很迟钝。” 还是纯享版洗脑循环。 “王乃琳！！！” 六十四. 乃琳用家里珍藏的奥特曼光碟哄好了贝拉。于是一整个下午都耗在了电视剧里。 贝拉抱着腿缩在软垫上，心安理得地享受乃琳送到她嘴边的西瓜，突然想到了什么。 “乃琳，我们高三谈恋爱是不是算早恋啊？” 贝拉的长睫毛忽闪忽闪的，乃琳感觉她真的认真思考了很久这个问题。 “......我好无语啊！” 六十五. 乃琳和贝拉无非恢复了过去的套路，两个人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永远让第三个人恨不得自废双目。 那就来说一说偶尔会成为第三个人的王嘉然。 嘉然和其他人不一样，经常有奇奇怪怪的小情绪，不愿意低下她高傲的头颅，反正有向晚哄她，虽然向晚嘴上嫌弃和她沟通麻烦，却还是在和她闹别扭后很快服软道歉。 分班后离开了向晚，嘉然第一次感受到，这些让她觉得理所应当的情绪怎么也排解不完。她需要向晚的专注，需要向晚的耐心，需要向晚的热情，她需要依赖向晚。 也是在分班后嘉然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会有那么多小脾气，也没有那么做作，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同学们嘴里看起来小小的却不好欺负的严萝王。 高二时有一次吵完架，嘉然没有等到向晚主动来哄她。于是平常都坐在向晚自行车后座上回家的嘉然那天乘了公交车。 向晚的冷淡让嘉然觉得很慌张，她本能地想立刻找到向晚。她问乃琳要到了向晚家的地址，下了公交车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向晚家门口。 向晚刚打开门便被气喘吁吁的嘉然用力抱住，她听见对方哽咽着问自己： “你怎么不理我了...” “我...” “我以为你不管我了。” 有人性格别扭，恃宠生娇，有人就毫不吝啬自己的宠爱，如同有人喜欢她的迟钝与赤诚。 六十六. 高三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试卷和开不完的年级大会。 虽然这些会议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是对于面临高考压力的学生来讲，变成了可以逃过一节课的短暂放松。 这次会议的主题是针对高三学生的心理疏导，等讲台上看起来德高望重的专聘讲师发表完自己的长篇大论后，已经日薄西山。 乃琳想起来自己忘记带地理作业便拖着贝拉又折返了教学楼，准备离开的时候学校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六十七. 教学楼后门的楼梯盘旋向上，有几乎一整面好看的彩色玻璃，贝拉反手撑着大理石台子坐了上去，跟乃琳讲起这种彩色玻璃好玩的地方。 乃琳安静地听她讲，等贝拉自己讲得没意思了，她拍拍手直接往下跳，无奈重心不稳，直接跌在了乃琳怀里。 乃琳刚要低头数落她注意安全，却被近在咫尺的脸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贝拉抬起头尴尬地笑，“嘿嘿，没站稳！” 周围的景物仿佛都被隔绝在外，只有贝拉漂亮的五官和眼角小小的痣放大在乃琳眼里。 乃琳深深地吸了口气，鼻间全是贝拉洗发水的香味，她扶着贝拉胳膊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乃琳低下头，亲在了贝拉嘴角。 六十八. 乃琳连退好几步，确定贝拉站稳之后，立刻撒开手小跑进了教室。 贝拉看着乃琳落荒而逃的背影简直笑得脸疼。 明明是你主动的现在又有什么好害羞的啊？ 贝拉跟着进了二班教室，看到乃琳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找作业。她大摇大摆走到乃琳身边，往桌子上一躺，用不知道哪里学的流氓语气挑起乃琳下巴。 “嘿，美女。” 乃琳捂着脸把头扭开了。 贝拉作势平躺在桌子上演起了脑内小剧场。 “妙龄少女竟遭强吻，作案人逃之夭夭，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扭曲！” “什么东西！” 六十九. 即使是跨年的晚上，高三学生也没有放松的资格。下了晚自习已经是晚上六点，到处都洋溢着辞旧迎新的热闹氛围。 乃琳左手抱着热咖啡，右手揣在贝拉的校服口袋里，和她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 “还好今天没骑车吧，晚上交通管制，自行车都不让走。” 贝拉拢了拢围巾，哈出的热气迅速消散在寒冷的北风中。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路上人太多，贝拉下意识地往乃琳身边贴。 明天是周末，可以不着急回家。乃琳突然有个想法。 七十. “拉姐，要不要去逛庙会？” 贝拉听到乃琳的建议，眼前一亮，但又迅速黯淡下去。从小由于家庭原因，贝拉没有去过庙会，这份对于新鲜事物的不安全感，在面对年轻恋人时更加放大。 乃琳是看出来了的。高三的学业压力加上家庭压力，压得贝拉有些喘不过气。要强的少女并不会表露出自己的疲惫，但乃琳对贝拉的了解比对自己的薄弱知识点还熟悉，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可她们不在一个班，自己不能像从前那样时刻陪在她身边，好不容易有的机会，乃琳并不想错过。 “走嘛走嘛，很好玩的！”乃琳三两口喝完咖啡，不由分说地牵起贝拉的手。 于是她们一起走进拥挤的人流。 七十一. 庙会的一切乃琳都很熟悉，因为她经常陪家人来。虽然来了很多次，但和贝拉一起，她并不会觉得腻。 轻车熟路地带着贝拉来到求签的地方，乃琳问她要不要求一下，很灵的。 贝拉手里还捏着乃琳买的糖葫芦，堪堪用包装包好，胡乱塞进口袋。 “你怎么什么都往兜里装啊！” 王乃琳想起自己之前在贝拉地衣服口袋里发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理综试卷，姓名贴，mp3，还有一本袖珍的《摩托车使用与修理手册》。 贝拉和乃琳并排站在挂许愿签的树下，乃琳悄悄睁眼，看到贝拉正虔诚地双手合十，她突然没由来地想到一句话。 我站在道边，周围的人都在低头走路，只有我看着月亮，月亮好像是我的。 “你许什么愿啦？” “不告诉你。” 七十二. “糖葫芦还是很好吃的吧~”在回家的地铁上，乃琳咂吧着嘴，还在回味庙会上的糖葫芦。 贝拉点点头。确实不错，但是感觉不是很卫生，回头自己做吧。 贝拉在书包里捣吧捣吧，翻出刚刚在庙会上买的东西。 “这个送给你，寺庙里的僧人说可以保佑平安来着。” 是一串简约好看的手链，细长的红绳上面串了一颗小小的石头，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精致。 乃琳正好奇贝拉什么时候去买的这个小玩意，无意间瞥到对方纤细手腕上的同款手链，捂着嘴低低地笑。 “拉姐，你如果想跟我戴情侣款可以直接说的。” “谁要跟你戴情侣款了！你不要算了！” “要要要，哪有送别人东西还拿回去的道理。” 七十三. 把贝拉送到家楼下已经快十点。 “你要不今晚睡我家算了？” 乃琳摆了摆手，谢绝了贝拉的邀请。“事出无名啊，搞不好明天早上还有人要说我睡觉不踏实占她便宜呢。” 贝拉心想自己哪有这么不讲道理，但是也没有强行挽留乃琳，只是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搭在乃琳脖子上，“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遵命！” 乃琳随便扫了辆共享单车，长腿一蹬就骑走了很远。 贝拉的呼喊声乘着风飘到了她耳边。 贝拉说： “新年快乐，王乃琳！” 七十四. 伴着新学期一起到来的，还有嘉然的十七岁生日。 某天晚上，贝拉和乃琳发现自己被向晚拉进了一个三人小群。 贝拉：？ 乃琳：怎么回事晚比，搞小团体不提倡哈。 过了半晌对面才慢悠悠地发来一段话。 感叹号太多不赘述了，大概意思是想在嘉然生日当天给她准备个惊喜。 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在看完向晚的计划后，她俩都不由自主地捏了一把汗。 七十五. 嘉然生日当天收到了许多同学们的祝福，唯独没看到向晚。 贝拉说向晚今天一整天都没来学校，听说是因为换季得了流感。说到这里时她还露出了非常担忧的表情。 于是三人决定放了学之后去向晚家探望一下难得生病的小孩儿。 路过某广场时，乃琳提议去买点吃的喝的带过去，权当慰问品了。 三人往广场方向走时，突然有一只巨大的玲娜贝儿晃晃悠悠地朝她们走来，手上还握着气球。 没等嘉然反应过来，对方便把手里的气球塞进她手里，又从背后掏出横幅，不是很熟练地展开。 “祝嘉然同学 17 岁生日快乐！” 嘉然拿着气球，看着面前巨大的玩偶愣在原地，甚至还没缓过神来便被对方抱了满怀。 从不是很好闻的玩偶服味道中间，嘉然嗅到了其中夹杂着向晚的洗发水香味。于是她红着眼睛踮脚取下面前玩偶的头套，不意外地看见向晚的脸。 虽然只是三月份，玩偶服里也闷热不堪。向晚额前的碎发全都混着汗水贴在她闷红的脸上，嘉然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让她夸张的双马尾能委屈地塞进这个头套里面。 嘉然抬着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向晚看到嘉然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还以为是自己扮得不好惹她不高兴了，又手忙脚乱地想哄嘉然开心。 嘉然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从包里找出纸巾给向晚擦汗，对方凑过来时和向晚贴得很近，这下向晚终于听清她说了什么。 “谢谢晚晚，我很喜欢。” 七十六. 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的 5 月 14 号，也是这届高三学生拍毕业照的日子。 长而窄的金属架子在操场上排开，被阳光反射的光线晃得人睁不开眼。 先拍班级照，也就是说贝拉和乃琳不会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贝拉站在架子的第一层，她透过前面指挥的摄影老师，看到了后面朝着自己招手的乃琳。 这可能是贝拉高中三年以来集体照里笑得最开怀的一张照片。 七十七. 年级合照显得拥挤又狭长，贝拉和乃琳都站在班级最边上的位置，于是在无人关注的地方，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借着前面同学的遮挡而牵在一起的手。 一上午的时间都耗在了拍照，临近中午，贝拉又神神秘秘地拉着乃琳去了学校从来不开的侧门。 乃琳看到她费力地从铁门缝里拿进外卖小哥放在外边的花。 是鲜红的玫瑰。 贝拉把这一小捧玫瑰放进乃琳怀里，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声音像蚊子哼哼，但乃琳还是听见了。 她说：“玫瑰情人节快乐。” 七十八.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礼拜，学校是不上课的，这一个礼拜留给学生自己，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节奏进行最后的复习。 于是这一天就变成了学生们在这个校园生活的最后一天。 高三生都在热热闹闹地串着班级填同学录，给校服签名，他们在做着每个学生都会做的事情。 乃琳和贝拉像是要逃避那个热闹的人群，散步到了彩色玻璃的楼梯转角，乃琳突然问她：“你没有给其他人写同学录吗？” 贝拉摇了摇头。 “那你要不给我写一张？” 贝拉突然站定，她抬起头盯着乃琳湛蓝的眼睛，片刻后，对方就红着脸移开了视线。 “不写就不写嘛！” 像恶作剧得逞一般，贝拉笑得开怀。她从口袋里拿出了叠得整齐的信封，交到乃琳手中。 “早就写好了！” 七十九. 信上只写了四个字。 “继续加油。” 给乃琳气得够呛。 八十. 考场是按照学校分，所以她们四个还能在同一个学校高考。 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乃琳和贝拉依旧骑着车，好像并不是去参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只是简单地结伴上学。 在考场外签名登记时，贝拉看到向晚正在一边把书放进书包一边争取看最后一眼。 贝拉轻声笑了笑，抬头往楼上的方向看去。 那是乃琳在的考场。 加油，各位。 八十一. 最后一门考完的当天，四人便坐上了开往长沙的火车。 沿途的景色被疾驰的火车甩在后面，像是迫不及待逃离那个幼稚青涩的青春时代。 八十二. “拉姐拉姐，这个辣吗？” “不辣不辣。” 王乃琳毫无防备地吃下王贝拉喂过来的烤串时，她看见对方没憋住的笑。 “嘶...王贝拉...嘶....你完了...” “siusiu 辣啦~” 八十三. 西藏和敦煌是没去成，担心乃琳的身体和贝拉的过敏反应。 二人躺在宾馆的床上，乃琳低沉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 “拉姐，你想不想去我家看看？我是说，我小时候住的那个，北方的家。” 心跳像是漏了一拍，贝拉曾经不止一次遐想过乃琳的童年时期，小小一只的样子。 当对方主动提起时，贝拉承认自己确实心动了。 “去。” 八十四. 夏季的北方脱离了梅雨的控制，更多的是让人感到全身水分要被蒸发一般的干燥。 “其实我对这里的记忆也没有很深。”乃琳调了一下帽檐，声音听起来有点心虚，“小学还没念完就搬去枝江了，记忆里好像都是一些很笨的事情。” 七月的天又晒又热，乃琳带着贝拉在有树荫的小巷子里走。确实没什么好逛的，这种老巷子老小区哪个城市都有，但是乃琳就很想带贝拉逛逛。 带她看看自己小时候走过的路，看看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去的杂货店，看看自己曾经不敢走的楼梯间。 贝拉嘴里含着冰棍，静静地听她讲自己小时候害怕坐电梯的经历。 半晌，她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 “王乃琳，你是全世界胆子最小的小朋友。” 八十五. 由于这里的家已经很久没有打扫，短时间内并不能住人，二人依旧只能住在酒店。 “感觉好好笑，明明都到家门口了还得住酒店。” “是啊是啊，有些人都带我回家了还不让我进家门。” “王贝拉你好好说话！” 被揪住了后脖颈，贝拉夸张地大喊：“谋杀亲...”然后突然顿住。 “亲？亲什么？”乃琳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大脑过载的贝拉。 然后被对方猝不及防丢来的枕头砸中。 八十六. 回想起来很惭愧，两个即将成年的，马上步入大学生活的人类高质量女...高中生，在小小的宾馆房间里，小学生打架一般，你追我赶了二十分钟。 其中二人干过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互相砸枕头，拿脚绊彼此，拿被子当盾牌防御迎面泼来的水。 如果向晚知道她的好徒弟被看起来高冷正经的乃琳带歪成这样，一定会连夜赶来加入她们。 等她俩冷静下来，看着一地狼藉和一床湿了的被子，贝拉瞪了乃琳半天，气鼓鼓地说这仗还没打完，先存着，但是得去找前台换一床被子。 乃琳心想你真的是小学男生。然后拿拖把收拾了乱糟糟的地面，给赶来换被子的小姐姐留下一个稍微没有那么差的印象。 八十七. 晚上乃琳自告奋勇要邀请贝拉一起看恐怖片。 “你？” 不意外地收到了对方投来的嘲讽眼神。 但是乃琳已经做足了功课，她提前看了影片梗概和恐怖点合集，她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被吓到。 乃琳还记得高一研学的时候，贝拉就躺在她旁边讲鬼故事，把自己吓得差点瞪眼到天亮，就算后来被对方抱着睡都战战兢兢地不敢闭眼。 这次她一定要一雪前耻。 八十八. 电影放到第 27 分钟，乃琳狠狠按下了暂停。 “好吧，我输了。” “挺好看的，继续放继续放！” 乃琳咬牙切齿地按下继续，却决定闭上眼睛再也不看了。 据说，当人关闭了某一种感官，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更加敏感。乃琳耳边传来恐怖片里惊悚的配乐和音效，坐在她旁边的贝拉温热的呼吸洒在乃琳耳畔。 乃琳实在受不了，睁开眼睛就和正好出现的鲜血淋漓的怪物面面相觑。 “.......” 贝拉感受到旁边的人狠狠抖了一下，便一把揽住乃琳的肩膀。 “哎呀，这个拍得根本不科学，你看，如果他是以这个姿势被砍的，血液不会是这个分布规律的。” 后来还是没看完这部电影。 乃琳躺在房间里被贝拉拼在一起的床上，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一直睁着眼睛到了凌晨三点。 八十九. 三点半的时候，贝拉起来找水喝，一扭头看到乃琳端正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放空地看天花板。 “你一直没睡？” “.......嘤呜嘤呜嘤呜。” 贝拉大无语，转念一想，“那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日出，我记得这里是有海的吧？” 乃琳乖巧地点点头，于是立马起床开始换衣服。 贝拉：“......” 她看着乃琳在卫生间落寞刷牙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可怜，但是又很好笑。 于是贝拉又跑到乃琳身边，严肃地盯着她。 “王乃琳，你确实是世界上胆子最小的小朋友。” 九十. 七月十七日早晨四点五十二分。 北方某城市海边。 盛夏的太阳总是出来得很早，海天相接的地方已经泛起了白。 远方传来船只鸣笛的声音，偶尔飞过一两只海鸟，乃琳牵着贝拉的手在沙滩边漫步，等待着太阳的升起。 二人都是第一次见海上日出，贝拉向海的尽头眺望，眼里盛满了光。 乃琳看着贝拉发呆，用向晚的话来说，她感觉自己透过贝拉看到了宇宙。 太阳升得很快，随着一点金边从海面上探出头，贝拉兴奋地扭过头喊乃琳。 光碎在了海里，她眼里映着朝阳。 乃琳突然很想吻她。 九十一. “王贝拉。” 乃琳低下头，眼睛闪烁着。贝拉抬起头看她，又垂下了眼。乃琳只能看到她细密的睫毛扑闪，还有她眼角的小痣。 然后贝拉拽着乃琳的衣领，没等她反应过来，踮起脚轻轻吻在她温热的唇。 乃琳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突然凑近的贝拉。 她吻得小心翼翼，乖巧闭上的眼睛卸去了平日里的骄傲和倔强，像一只温顺的小兽。 这给了乃琳一种，自己正被深深爱着的幸福感。 彼时，太阳完全露出了海平面，温暖的光辉混着咸咸的海风吹在她们身上，像是在祝福这对青涩的恋人。 九十二. “所以你昨天晚上提议看恐怖片就是为了来看日出，然后祝我生日快乐？” “当然不是...看日出不是你提的吗！我本来是想今天晚上带你来看海上月升的...结果误打误撞。” “好吧好吧，快快快，再去排一遍过山车！” “拉姐，这已经是我们今天坐的第四遍过山车了。” “你不是说今天我要做什么你都答应我的嘛？” 九十三. 从游乐园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一共坐了六遍过山车的乃琳感觉自己踩的地面已经没了实感，好像这个星球的引力突然消失了，她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贝拉却好像没尽兴，嘟囔着要不是人太多还能多坐几次。 像是担心贝拉再玩个夜场，乃琳慌忙把糖葫芦塞进贝拉嘴里，问她想不想去猫咖玩，自己的婶婶在这座城市开了间猫咖。 贝拉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把糖葫芦吃完慌忙拉着乃琳，用眼神催她快点走。 救命，她怎么这么惹人喜欢啊。乃琳感觉现在的心跳得比刚刚坐过山车还快。 九十四. 贝拉不仅惹人喜欢，也很招猫猫喜欢。进了店她就被小猫围住，甚至没有乃琳能落脚的地方。 于是乃琳和婶婶寒暄了几句，长辈也很关心地问了她最近的情况，想报考的学校之类，然后嘱咐她们随便玩，想吃什么告诉她就行。 等乃琳端着点心和饮料找到王贝拉时，对方正拿着罐头喂猫，小猫很嗲地喵喵叫着，胆子大的一只已经爬到了贝拉腿上找罐头吃。 可以看出贝拉很开心，从进来之后嘴角就没掉下来过，一口一个乖乖来这里，乖宝宝我抱抱你。 乃琳突然在想，自己应该干不出和猫吃醋这种事情....吧？ 罐头快吃完了，一只小猫凑上去想舔贝拉的脸颊，被她扭头躲开，正好对上乃琳看着她的温柔眼神。 “乃琳，你快来，摸摸它，它可乖了。” 九十五. 乃琳于是坐在贝拉身边，伸手摸了摸小猫柔软的毛。猫猫真的很乖，也不怕她，还舔了舔她的掌心。 乃琳突然说：“拉姐，以后我们也养只猫吧。” “嗯？什么？” “以后嘛，我们一起赚钱养猫，等我们回家也有小猫喵喵叫着凑过来蹭我们的腿。” 贝拉抱着猫轻轻地笑，乃琳也不知道她觉得这段话哪里好笑，又觉得自己刚刚说的有点幼稚，像在画大饼，有些尴尬地沉默着撸猫。 贝拉笑得耳朵泛了红，她凑到乃琳耳边，憋着笑对她说。 “可以呀，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和猫吃醋。” 九十六. 在回宾馆的出租车上，乃琳撇到贝拉在看什么长条文字图片，她想凑过去看看，贝拉却吓得赶紧切了屏幕。 乃琳：？ 然后乃琳突然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发出“哦~”一般起哄的音节，就好像她懂了贝拉在看什么内容。 不知道乃琳想到了什么，贝拉突然想到高二的时候嘉然写的乱七八糟乃贝同人文，慌张地摆了摆头，脑内一番天人交战后，她认命般地打开手机放到乃琳面前。 突然晃眼的亮光刺激着乃琳的眼睛，她眯着眼睛总算看清了图片上写了什么。 “历代奥特曼战力排行榜” 乃琳很努力地憋着笑，然后配合地问：“数据来源可靠吗？” “......嗯。” 九十七. 她们赶在填志愿前回了枝江。 再次感受到这个潮湿的城市，贝拉狠狠打了个喷嚏。 乃琳依旧乐此不疲地模仿她打喷嚏，这一行为她已经坚持了三年，超越了世界上99.9%的人。 高考成绩在她们还在北方城市玩的时候已经出了，当时二人躺在宾馆的床上，默契地没有提这件事情。 九十八. 她们都不想对方为了迁就自己而放弃最适合自己的选择，这或许也是她们这高中三年来做过最成熟的决定。 所以填志愿的那天，她们坐在学校机房，也没有问对方填了哪里，只是约好了等录取通知书发下来时再互相道喜。 九十九. 后来乃琳看着贝拉拍过来的，和自己除了姓名和专业一栏不一样，其他地方完全一模一样的录取通知书沉默了。 “你考了多少分？” “你考多少？” “......” 一百. 高中结束了，但是乃琳和贝拉的故事还没结束。 接下来她们要开启新的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