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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我心——《追忆》续65

2020-09-14 12:16 作者:玎珂爱劲喵  | 我要投稿

第六十五章

 

翌日清晨,阴云将天空压得很低,今日的馆驿似乎格外安静。

“展大人!”一名御林军从门外撞了进来,满脸惊恐,“不好了!您......您快去看看!”

展昭一惊,提剑而出。

御林军和近卫军的营房中,除昨夜寅时换岗的一队兵士之外,其余兵士都静静卧于床榻之上,神态安详,脸上都泛着坨红,仿佛喝醉了一般,只是这一“醉”便没有再醒。

满屋子整齐躺着的御林军和近卫军,床下一字码放着的靴子和枕边按规制排放的兵器,无不诉说着这些兵士们死亡前的一如平常,他们对死亡的降临全无预感,他们每一个人都以为明日又将会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值守日。这种过份的安详反而让整个营房充斥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气息。

“展昭,这......这是怎么回事?”李宁令哑着声音,环视着整间营房问道。

“中毒!‘美人醉’!”展昭扫了一眼满屋面泛坨红的兵士,得出结论,“是千刃堂。”

“千刃堂?为什么?他们不是只和本王有仇吗?江湖中人,讲的不是冤有头债有主吗,为何要毒杀这么多无辜的人?”李宁令拧着眉,愤然道。

展昭抬眸看了李宁令一眼,这位骄纵的王爷又怎知“江湖”二字除“道义”之外,更多的是“险恶”。逐个掀起兵士们的被子,展昭仔细地左右检视着他们的脖颈,沉声答道:“复仇,泄愤,立威。”

李宁令怔然。

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终究还是因为她的那一剑!

卑鄙!

她终于知道当初展昭为何会斥她太过狠辣,不计后果。原来一旦招惹上这种阴狠的杀手,除了她,还会牵连如此多的人用他们的命来替她的跋扈还债。

“那‘美人醉’又是什么?”李宁令垂眸低声问道。

“‘美人醉’乃千刃堂二堂主肖易独门密制之毒,无色无味且毒性猛烈,中毒者鲜见幸存。因中毒者死时,面色会呈现出如酒醉般的坨红,故名“美人醉”。”展昭微微蹙眉道,“上次在寝殿,他是将毒淬在了银针之上,而这些兵士身上却并未见任何外伤,难道......”展昭说话之际,回身瞥见桌上有残留的食物和茶水,以银针探之,初时并未见异样,须臾之后方才见银针缓慢变黑。


“野利近卫,立刻传令下去,馆驿内所有人都不得触碰任何食物和水。”展昭严声令道,“逮捕馆驿后厨所有人手,不得漏掉任何一个!同时,清查人数,看有没有人下落不明。”

野利荣愣了愣,抬眸看了李宁令一眼,见李宁令颌首,方才一拱手道:“是。”

见野利荣带着几名近卫领命而去。展昭忽地一拧眉,问身边的兵士道:“范统领何在?”

“小的......小的没看见啊。”方才报信的御林军皱着眉答道。

不等所有人反应,展昭已撩袍跃身而出。

“范昂......”野利锦如被雷击,僵立原地,似乎连呼吸都滞住了。

“愣在这里干什么!快跟上去看看啊!”李宁令一把扯过已经呆住的野利锦,紧随展昭之后,出了营房。

“砰”地踢开范昂的房门,桌上摆放着的喝过的茶盏,让展昭心中一紧,快步行至床前,果见范昂脸上已泛起坨红,双指探上范昂颈脉,尚有搏动。

顾不得多想,展昭掏出随身的药瓶,倾出数颗药丸,扶起范昂,将药丸送进范昂口中,又顺势将范昂的下颌一抬,药丸被顺利送入其腹中。

此药原本乃是公孙策专门替展昭的伤势精心炼制的能护奇经八脉的药丸,目的就在于防他冒进动武时再将自己伤得太狠。

盘膝于范昂身后,展昭凝气于双掌,缓缓将双掌覆于范昂背后,护住了范昂的心脉。

而此时,野利锦在李宁令的拖拽之下,终于也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双目紧闭,面泛坨红的范昂就这样逼入了野利锦眼中,“鲜见幸存”四个字蓦地便萦绕在心间,挥之更甚。

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野利锦有些纳闷,为何她的心会跳得如此之急,跳得她的心口好痛,跳得她快要窒息了,是方才跑得太急吗?是的,一定是这样。

护住范昂心脉的展昭此时也丝毫不敢怠慢。他明白,以他目前的状况,是不能彻底为范昂逼出毒性的,但展昭却希望能救范昂一命,至少能让他先尽力护住他的心脉,为范昂多争取一些时间。

随着真气缓缓注入范昂体内,美人醉的毒性逐渐被探明。先前救人心切的展昭以为如此烈性之毒一旦入体,势必强劲,定需以深厚内力作底才能将其迫出。如今一探,方知“美人醉”毒性虽猛却如醇酒般绵柔,且若少量服用,在入口以后会在体内潜伏片刻方才发作,想是范昂机警,在发觉不妥之时,立即用内力护住了心脉,才得以一息尚存。

于是,展昭暗自思忖,也许他还真可以利用美人醉此性,助范昂逃过此劫。

然而,此时“美人醉”的毒性已然侵入范昂的心脉却已是毋庸质疑,倘若此时展昭稍有不慎,必定导致已受控的毒气反扑,范昂必定当场气绝。

为保万无一失,展昭打算以一推一导的方式来护住范昂的心脉:先以右掌内力逼散已侵入范昂心脉的毒气,再以左掌内力归导药性直入心脉。但要做到以此方式来驱散美人醉的毒气,就需要驱毒者将内力缓释,以四两拨千斤之道,缓缓将毒气挡于心脉之外,此种驱毒方式,对驱毒者的内力修为和体力都是个巨大的考验。

缓缓催动仅存的三成功力,展昭将两成功力凝于右掌,让内力以旋转的方式将毒气小心翼翼地推出范昂的心脉,左掌以一成内力将范昂体内的药丸迅速化开,再将药力催逼入其经脉,随后归导药力缓缓将范昂的心脉护住。

此一推一护,持续进行,看似和缓却极度耗费了展昭的内力及体力。

展昭的额上慢慢析出薄汗,持续的内力消耗,让丹田中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暗暗咬了咬牙,展昭勉力再次提气,稳住内力徐徐推进,随着毒气被一点点推出心脉,范昂两颊的坨红也随之一点点散去,展昭的唇色也一点点变白。


“展大人!”野利锦发现展昭似乎有些不妥,忍不住急唤道,不懂武功的她,焦急扭头寻找着李宁令,却发现她正侧身坐在桌旁,平静如水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野利锦不由心中一寒。

一股强烈炽气直穿肺脉,尖锐的疼痛让展昭不禁轻微一颤,一滴冷汗顺着侧脸滑落。

硬压下已冲入喉中的腥甜,展昭迅速收回双掌,并右手双指,疾点范昂的一路大穴后,回掌击出,“噗”地一声,范昂终于将毒血喷出。

“范昂!范昂,你醒醒。”野利锦抢步上前,扶住还没有意识的范昂,声音已然变了调,含泪看向展昭,眼中尽是恐惧和焦急,“展大人,范昂他......他......”

“他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展昭的说话声音很小。

“只是什么?”野利锦紧张问道。

展昭见野利锦如此紧张范昂,已然累极的他还是勾起了唇角安慰道:“只是,要想完全去除毒性,让范统领清醒过来,还是需要有解药。”

野利锦闻言,终于放心地点了点头,轻轻替范昂擦去唇边残血。

展昭缓缓撑身下床,咬牙站起身来,却不曾想突然眼前一黑,身形一晃,险些跌倒。

“展大人!”刚刚安顿好范昂的野利锦见状,连忙将展昭扶住,“展大人!您没事吧?”直到此时,野利锦才发现展昭的脸色苍白得可怕,触手的不正常的灼热,更是让野利锦心中一惊。

“不碍事!方才一时情急,内力消耗猛了些,休息片刻便好。”展昭提住一口气,稳住身形,又从怀中取出方才盛药的小瓷瓶递给野利锦道,“瓶中药丸,麻烦野利姑娘每隔四个时辰让范统领服用一粒。”

说完,又垂眸看了看面色已然正常了的范昂,展昭轻轻舒了一口气道:“小心照顾。”

野利锦双手接过药瓶,对展昭深深施了一礼,道:“多谢展大人。阿锦记住了。”眼见展昭拼尽全力生生从鬼门关前抢回了范昂的这条命,野利锦对展昭自是万分感激。

“那就有劳姑娘了。”展昭对野利锦一颌首道。

“王爷!”野利荣从门外急匆匆走了进来,“后厨的一干人等,我均已细细查问过了,并未见异常,只是清点人数之时,少了一位厨娘。”

直到此时,一直未出声的李宁令方才开口道:“哦?知道她的下落吗?”

“都说她昨日似受了风寒,整日都因嗓子疼而无法说话,傍晚后,便再没见过她。”野利荣答道。

展昭闻言,剑眉紧蹙,思忖片刻后,转身对李宁令一拱手道:“如今馆驿出了此等大事,烦请王爷稍作准备,稍后与展昭一起进宫面圣。”说完,拿起桌上的巨阙,快步走出了范昂的房间。

“王爷,走吧,阿锦伺候王爷您更衣。”野利锦拉起李宁令的手就要向外走。“我不用你伺候,你还是留下来照顾范统领吧。”李宁令觉得此时野利锦也许更应该留下,守在范昂身边。

“您没听见展大人说范统领他暂时不会有事吗?”野利锦没有看李宁令,只是拉着她默默朝寝殿走去。

内室的屏风之后,野利锦熟练地为李宁令更着衣,没有一句话,整个内室安静得只剩下衣带摩擦的声音。

“阿锦,你在生气?”李宁令看着“忙忙碌碌”的野利锦问道。

“......”野利锦手中不停,并未作答。

“我又做错什么了吗?”李宁令又问道。

“......”还是没有回答。

“阿锦!”李宁令按住野利锦的手,迫使她停了下来,有些气恼地扳起野利锦的脸,硬让她看向自己,却不想迎向她的,是一双冷冷的眸子。

李宁令顿时愣住。

“王爷是嫌阿锦伺候地不好吗?”野利锦的声音终于响起,冷得像大漠冬月里的寒风!

李宁令像被针刺到一般松开手,野利锦埋头躬身,继续为她整理着衣裳。

“对不起,阿锦,是我不该任性出游,致馆驿空虚,让贼人趁虚而入,害死了那么多人,甚至差点连范昂也......”李宁令轻轻咬住下唇,看着野利锦,愧疚地低声道。

“死者何其不幸,没有等到展大人。范昂又何其有幸,最终等到展大人。”垂眸细细为李宁令抚平衣纹,野利锦低语道,“只是,展大人何其不幸,遇到一息尚存的范昂。”

“......”李宁令讶然。

野利锦背转身去,拿起腰带,回身走到李宁令身前,眸光始终不曾抬起,“以您的武功修为,他在救范昂的时候经历了什么,您不会不知道吧?”

“......”李宁令愕然。

替她扣好腰带,野利锦终于抬眸看向李宁令,拧眉问道:“您怎么就能做到这么冷着脸狠着心袖手旁观的呢?您就真不怕他有事?”

“......”李宁令默然。

提裙跪下,野利锦垂首道:“王爷,野利锦跟随王爷多年,平日里您再怎么过分,阿锦都不曾怨您半分,不仅仅因为您是君,阿锦是臣。还因为阿锦知道您是个心中有爱之人。而方才,您怎么就能狠心到那种地步?您不是说您爱他吗?”野利锦抬头疑惑地望向李宁令,“阿锦突然就有些怕您了。”

见李宁令依然沉默不语,野利锦低下头,抿了抿嘴唇,顿了顿道:“野利锦今日如此冒犯于您,自知有罪,若王爷怪下来,野利锦绝无半点怨言。只是,野利锦不愿相信王爷您竟是个冷酷之人!”

“阿锦,我......我要是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样?你相信吗?”李宁令终于开口,“昨晚,我整晚都没合眼,一闭上眼就看见他师妹看他的眼神。还有他,虽然一直都没有给过他师妹好脸色,却时时处处不在小心维护,最后还当着我的面,拉着她的手......”李宁令蹲下身子,怯怯地看着野利锦,委屈巴巴地说道。

“所以,你在生他的气?”野利锦恍然大悟。

李宁令咬住嘴唇,低头默认。

野利锦突然就明白了李宁令为何会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她在吃醋!

“你这是在吃醋?”野利锦不由心中暗叹,这醋吃得是不是也太过了点。仅仅是因为昨晚出现的那个同门师妹?

“我是在吃醋吗?这就叫吃醋吗?”李宁令拉着野利锦的手问道。

看着李宁令懵懂的眼神,野利锦无奈摇头,这个一直被众星捧月的公主几时经历过这些。

野利锦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李宁令的眼睛问道:“我问你,如你所想,若昨晚的同门师妹正是他心中所爱,你恨他吗?”

李宁令点点头,愣了愣,又缓缓摇摇头。

“眼见他受伤,你很解气吗?”野利锦继续追问道。

李宁令用力摇摇头,眼泪已漫入眼中。

“他在高热,你知道吗?”野利锦望着李宁令的泪眼道。

李宁令一惊,讷讷地摇摇头,眼泪已然扑簌簌落下。

见到李宁令眼中的惊痛,野利锦终是忍不住也心中一痛,抬手帮她拭去不断滚落地眼泪,道:“你呀,你到底是在惩罚他,还是在惩罚你自己啊。”

轻轻拉起李宁令,野利锦将她领到水盆旁边,细细为她洗去一脸泪痕,道:“既然恨不起来,那就别再绷着了。快去吧,快去快回,别再让他总这么熬着。”

李宁令顺从地点了点头,从野利锦手中接过脸巾,敷在哭红的双眼上。

“阿锦,你去把我哥的那件黑色斗篷拿来。”李宁令仰着头,将敷眼的脸巾翻了一个面,吩咐道,“应该在以前放着小黎的那只冰盒下面的箱子里。”

野利锦一愣,“你拿那件斗篷干什么?”放下脸巾的李宁令只一个眼神,野利锦便立即明了一笑:原来这个小冤家从来就未曾有不把某人放在心尖上的时候。

接过野利锦递过来的斗篷,李宁令转身向殿外走去,方才行了两步,便一个急停跑了回来,将野利锦紧紧抱住道:“阿锦,你永远是宁令的姐姐,亲姐姐!”说完将手中斗篷一展,将其披在身上,转身朝殿外疾步而去。

李宁令跨出馆驿之时,那袭红衣正将随身的令牌交予一名都头,令道:“如今馆驿空虚,为防千刃堂乘虚而入,你速持令牌火速调集御林军补防,待补防的御林军一到,便让野利近卫速至皇城保护王爷。”

“遵命!”都头领命,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回身见李宁令已立于身后,展昭将左手的缰绳递与李宁令道:“王爷,请上马。”

阴郁的春晨,风,夹着几星微雨,依然带着瑟瑟寒意,而此时,李宁令却发现展昭的官服已被冷汗濡湿。

他果然在高热。

看了一眼还苍白着脸色的展昭,李宁令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背对着展昭低声道:“受不住就别硬撑着,本王一个人去面圣就行,本就不是你们的错。”

展昭勒住马,朝李宁令一礼道:“多谢王爷关心,展昭不碍事,王爷请!”

李宁令一时有些气结,她没想到展昭竟然如此倔强!多年来,他身边的人竟然没有被他气死,实属难得。

解下身上的斗篷,回身丢给展昭道:“那就披上!发着高热就别逞强,不然就给本王留下!哪儿也不许去!”

展昭抬手接住斗篷,有些懵。

“怎么?没听见?信不信本王真绑了你!”见展昭不动,李宁令挑眉“威胁”道。

“好......”展昭笑了,笑得很好看,这样的威胁,他也还是第一次遇到。

李宁令有些发愣,她没想到展昭的反应竟然会这么直接,本以为他会推托一二的,看来他并非那种只知一味逞强的所谓“英雄”。

不过这一点,李宁令很是喜欢。

看着展昭的笑容,李宁令也忍不住嘴角上扬。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还是更喜欢看他笑。她也终于知道自己先前是多么可笑。她以为是展昭负了她,所以,她要他付出代价!她以为只要他难受,自己就会好受,然而事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打进了她的心里,很疼。

原来情到浓时即如此,无关负与不负,只关爱与不爱。

提马回身,李宁令口中一叱。

晨风寒露中,两骑快马已朝皇城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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