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与死亡》第六节15章 首位陨落之人
前情: “历经一路颠沛流离,你终于还是来了。” 圣吉列斯闻言回首,不会有错,他对那声音再熟悉不过了。阔别许久的再次听闻便是比此刻遭受的皮肉之苦更为令他痛苦。 魁梧的覆甲身影凝视着他,黯淡的光线映衬着庞大的体型。 “我一直都在等你。”费鲁斯· 马努斯说道。
“你已经死了。”圣吉列斯小心翼翼地说道,本能告诉他要咆哮出关于欺骗的指控,挥舞手中的利剑。但其他一些事物,一些超越理性的具象,却在说服他,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皆为真实。一排排盖着布的石棺,仅有的一根蜡烛几乎要被覆盖整件屋子的阴影吞没。 “的确,”费鲁斯轻声说道,准确无误的发音,还是圣吉列斯记忆里的美杜莎口音。但他的语气却飘渺无定,几近虚无,毫无实质可言。虽然此刻他们身处的黑暗内回荡着无数刺耳抓挠的窸窣声,但那绝不是这类低语。那声音仿佛是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至他耳畔,距离掠走了一切重量与内容。 “但我看到了你。”圣吉列斯说道。 “而你却不肯相信。”费鲁斯回道,再一次,他的语气传递着一种令人疲惫的距离感,似乎他不是站在圣吉列斯面前而是位于一个极为遥远荒凉的地界。伟大的戈尔贡的声音传递得过远,当它穿过唇间时已几乎消逸。 “我不信。”圣吉列斯说道。 “很好,”戈尔贡回道,“很好,你已经准备好了。第一个教训,不要相信任何人,甚至是你自己。” “你是在...教我做事?”圣吉列斯说着,准备立刻发起攻击。 “不,”费鲁斯回道,沉重地摇了摇头,语气悲伤,“兄弟,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这的,但我很清楚一件事,谁也别信。我太轻信了,太过相信自己,自信自己的力量,确信自己的愤怒,当我的忠诚受到质疑时...” 他叹了口气。 “该死的福格瑞姆,他居然这么轻视我,那个混蛋以为我会背信弃义,他觉得我不够忠诚。忠诚不是我的弱点,兄弟,愤怒才是。我被他的厚颜无耻激怒了,以至于行为失常。” 费鲁斯低下头,他的嘴唇在发声时几乎没有动过,而即便它动了也与所说的词汇口型完全不符。圣吉列斯握紧了剑,他清楚眼前之人并非一个不同步的虚像,而是一个有形的实体,所以,它到底是什么?是他自己受伤发烧时产生的幻觉,还是无生者的化身?亦或是某个跟他死去兄弟的面容有关的东西? “我吸取了一个教训,”费鲁斯说着,但他的嘴唇动得太迟,语句比前者更早吐出。“而从那以后,我们都学会了,我们吸取了那个惨痛的教训,现在我们身处在这个背叛与诡诈如此普遍的地方,谁也不信,任何人与事,哪怕是兄弟,哪怕是眼睛。” 他抬头看向圣吉列斯,那是双饱含痛苦的银色双眼,悲痛与渴求。那是一幅表达着强烈愤怒与难以压抑的痛苦的表情。 “哪怕眼前也不可相信。”圣吉列斯回到。 “我能理解。“费鲁斯马努斯想露出一个微笑,嘴唇却没法扭动。他的装甲就和刚出铸炉般崭新精致。他没有手持武器,魁梧高大的身躯就像他身后的石棺般坚硬。圣吉列斯望向他兄弟那双著名的手,表面上流动着银光。接着,他开始察觉到戈尔贡的喉咙,下巴和脸上都开始泛起同样的光泽,仿佛那银铁已经扩散到全身,将血肉完全包裹。圣洁列斯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意志正在施展,坚不可摧的意志维系着他的周全,使其不至于屈服于那威胁着要将他毁灭的滔天怒火。 费鲁斯转头看向刻着数字九的棺材,好像是在沉思,又似乎是被记忆分散了注意力。 “你看,”他说,“我觉得背叛已死。” “死了么?" 费鲁斯颔首,“死了,也许还没死透,但也已经不可能了,这个概念本身已经变得不可能了。现在一切都恶化了,兄弟,所有都是错的。我们敌人的绝对背叛已是定论,毫无疑问,我们不可能还会再相信他们。至于那些资助他们的力量,我们都已经领教过了,光从本质上就毫无信任的可能。现在我们终其一生迈入的最后战场,提防着一切会成为欺骗的可能,也因此,不会再有任何欺骗,诡诈,背叛,因为这些只有在信任被滥用时才有发挥的余地。” 他那双流露着哀伤的银色双眼再次望向圣吉列斯,指尖摸着喉咙,仿佛是在与他的护颈甲摩挲。 “你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我知道,” “但你还是来了。” “是。” “这确实是一个陷阱,”费鲁斯说,“但我没参与其中。” “我没法信任何一个字。”圣吉列斯说道。 “你当然可以这么想。”费鲁斯说。 “你看着很像你,声音也很像。”圣吉列斯说,“气味也很像,但你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 “我是死了,兄弟,”费鲁斯说,“我们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