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拉地宫：腐尸王座-------第二十章
即使早已听闻了无数关于泰拉的赞美之词，此时接近皇宫也仍然会让人心生敬畏。黎明已然将至，尽管天空此时仍然漆黑如虚空，烟雾就像蛇一样在日益浓密的塔楼群周围蜿蜒。尖塔越来越高，凯旋门跨越的巨大间隙也越来越疯狂。无眼的天鹰凝视着广阔的景色，所有尖塔上都被标上了泰拉政府的骷髅标志。据说，仅仅是管理皇宫所在的区域，就需要一百亿名神职人员。克劳一直认为这个数字被过度夸张的嫌疑，直到几年前他第一次亲眼目睹这里的景象——他看到那些由锈迹斑斑的金刚砂砌成的高墙就像地质学上不可能建成的高山的山肩一样高高耸立，然后是下一个，再下一个，每一道墙都比上一个更大，此时那些他曾以为被夸大了的数字才有了一些可信度。
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广袤无垠的景象无处不在。万年的霸权统治、从广袤领域中的每个星球征收的赋税，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里被终结。大地被撕裂，地心深处不断的诞生新的洞穴和泥沼，全都像上面高耸的庞然大物一样深邃。
暗影全力推进，向着北方直航而去。一个个带有玫瑰窗的哥特式建筑物一座接一座地划过，它们的数量之大程度之广阔让人感到麻木。
皇宫本身便是一座庞大到令人惊叹的寺庙大陆，其肿胀的轮廓几乎占据了整个北方地平线，并被永恒的风暴所照亮。它的存在远比其背后的黑夜更为漆黑，巨大的神圣帝国圣殿在闪电交织的天空中崛起，其巨大的穹顶甚至拥有自己的气候系统，深入到了喜马拉雅山脉那早已遗忘的基岩中。
此时，朝圣者们组成的队伍已经庞大到如同一片红袍的海洋，他们从胃之门涌出，缓缓蔓延至无瑕大道上。数以百万计的人群涌动着，填满了这里每一寸的岩石混凝土。他们人数众多到难以计算，并且势不可挡——这是一支虔诚的队伍，所有人都是从帝国边远世界中跋山涉水来到这个沾满污迹的黄金之心。尽管此刻有许多人正在死去：有些被拥挤而窒息致死，有些因为数月来食物和水匮乏而干枯衰弱，还有些因为在恶臭弥漫的虚空船中感染了传染病逐渐变得虚弱。然而他们毫不在意，在前行过程中仍然坚定地呼喊着救赎，手中挥舞着用最后一枚硬币购买的鲜血灯笼，在力量耗尽之前口中依旧唱颂牺牲者们赞美诗，并最终被无数紧随其后的人踩在脚下。
而仲裁者只是高悬在猛禽压制舰上，冷眼旁观这一进程，无意阻止这盲目狂热的洪流。这股洪流还在继续向前、向内蔓延。数百万的帝国的军队已被调动到高地上排列成五人一排的队伍，哪怕此刻他们能够自由的地使用镭枪对人群进行射击，在这难以想象的数字面前也只会造成微不足道的伤害。
在经过了生活区后，暗影继续独自飞行。它不停的在每一个通讯频道中重复广播着地位豁免宣告，以确保不会被监视舰队干扰。雷沃斯驾驶着暗影穿过一条长长的、两公里宽的通道。通道底部很平坦，两侧排列着巨大雕像。远处隐约可见最大的凯旋门位于内宫围墙之外——那是通往伟大之门主干道之一，在那里，“他”仍然与饥饿的众神们争夺灵魂，时刻经历着永恒之痛。
透过漂浮的烟雾，外墙显现出来——一道长长的黑铁屏障，比蜂巢塔尖要高得多。这座堡垒由第一宫殿的坚金石桥墩构成，其基石则是原体罗格·多恩凿刻而成。如今，这些城墙俯瞰着世界上曾经充满血腥泥潭、至今仍然带有伤痕的景象。根据高领主的命令，战斗留下的痕迹并未被抹去。哥特式外围建筑布满了变形和凹坑，在风化和腐蚀中逐渐受损，但依然屹立不倒，并时刻提醒着信仰薄弱者们对于犹豫不决的后果。
“我们被跟踪了。”雷沃斯报告道，并稍微提高了暗影飞行的高度。
“被多少个活动武器锁定？
”雷沃斯瞥了一眼控制台。“三百七十四个。”
克劳笑了笑。“他们倒是很尽职尽责么。”
他启动了颈部的通讯珠，滚动浏览着访问密码。视网膜反馈在视野中流畅地显示出符文的列表。墙越来越近。队列通道上挤满了行人和教廷批准的通行者。一辆巨大的履带陆行车缓慢前行，它的烟囱排放着浓密的黑烟，其倾斜的船首碾压着任何愚蠢到闯入它路径的朝圣者。神职人员在重力讲坛上高高漂浮着，通过重叠的声音增幅器大声宣讲着教诫。沿途中途，两台伊格纳坦军团的战犬级泰坦伫立在那里，它们的枪口上挂满了旗帜，面对着混沌的人流。
“我们有麻烦了，”雷沃斯说道。
“保持航线。我来处理。”
暗影号越过泰坦，成为独立于下方人群中的一个黑点。控制台上闪烁着更多警告符文，大部分来自仲裁者指挥部，其中一些还带有星界军标记，还有少数来源不明。墙越来越近。屏幕上显示出更多细节。他们此次的目标雄狮之门，在雷达中显示为一片洪亮的光晕，在闪电的光线中闪烁着，并因数百万血红灯笼的照耀而呈现出暗红色。
更多的阴影投射在他们暗影身上。更多的飞船正在缓慢降落，它们是重型的群体压制机枪艇，推进器努力的运转着，炮台摆动以跟踪目标。
“有七百个活跃武器锁定点，片刻后，其中一个将会被激活。” 雷沃斯平静地说道。
“保持航向。”克劳通过通讯协议通道寻找着武器锁定点。即使有纳夫拉达兰的密码钥匙，打开一条通讯线路也不仅仅是找到一个频率的问题——每秒钟有数十亿个通讯信标的开启和关闭，所有的一切共同淹没了古老的中继塔，使夜空充满了静电的呼喊声。克劳穿越象征性的门户，并附加上自己的命令响应代码，然后沿着签署者给予的的路径穿行。
就算按照泰拉人的标准来看，周围景观也算开阔广袤，——这是一个广场和阶梯平台领域。雄狮之门曾是王座世界最大的太空港，宽达数百平方公里，能够接收大远征时代的大型空投船（Drop-ships）。传说在大异端时期，这里曾发生过最激烈的战斗，叛国者和忠诚者为了争夺这些主要着陆点的控制权而上演了最为惨烈的厮杀。即使是现在, 许多旧舞台依然备受崇敬而作为信仰中心而被保护着。那些原始的破碎岩石混凝土被保存在高拱顶下，火焰轨迹和迫击炮弹坑由大量奴隶劳工精心维护。
“探测到能量峰值。”雷沃斯注意到他们与雄狮之门齐平，但其庞大的身躯仍然半蒙在阴影之中。
“注意到了。”克劳依旧盯着控制台。“保持航向。”
墙壁两侧填满了监控器，防御墙上布满了炮线。两扇巨大的门竖立在眼前，每个高达两百米。它们已经关闭了一万年，门面上都镶嵌着陶钢板, 上面雕刻着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战斗场景。
——理想化的死亡天使在浮雕中交战, 他们刀刃闪耀着光芒，其在岁月沉积下变得更加明亮。在最中心位置有两个主要人物——神圣的原体察合台.可汗正同一个手持镰刀的无名恶魔战斗（巧高里斯上单对战莫臭臭）。
“现在进入禁制区。”雷沃斯说道，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不带丝毫感情。“他们告诉我五秒后将开火。”
克劳看到了真实的情况。在最近的城墙上，激光炮的枪口正在摆动以获得清晰的射击角度。暗影舰的控制台上满是警告符文，主通讯入口则挤满了质询呼叫。审判官标记会给他们争取一点时间，但不多。
他继续前进着，过滤和思考着，并逐渐突破了表象。关键在那里，在重叠的地图中他锁定了一个频道。
“时间到了，”雷沃斯注意到了激光炮的能量正在激增。
但他既没有减速也没有改变航线。
然后克劳行动了。
“如果你想见我，那就叫回你的狗。”他向那个通讯频道如此说道。
激光炮仍然亮着，它们的能量线圈因静电而膨胀了起来。
大门靠近了，表面细节变得肉眼可见。他们又滑行了一会儿后，朝着其中一个切入门上的装甲船只通道飞去，一举一动都被无声的枪管追踪着。
然后激光炮转开了。线圈停止供电，最近的随行警卫舰艇也离开了。
“你来早了，审判官，”纳夫拉达兰的声音传来，声音不是通过拥挤的通讯频道，而是直接传入他的装甲听觉系统。
“我有关于费利亚斯的消息了，”克劳说道。“并且也附带有其他的消息， 我必须和你谈谈。”
“跟随标记。一旦进入，不要偏离航线，警卫不会再发出警告。”
在他们前方，一条船只航线显现出来，一道红金色的光束渗透到了有毒的大气中。雷沃斯调整了轨迹以匹配它。
“看样子不太友好，”他评论道。
克劳凝视前方，看着他们穿过门槛，内殿的景象以其恐怖和壮丽的姿态在他们面前展开。
“这才刚刚开始，”他低声说道。
这不是一个囚室，也不是一个秘密组织，更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这是一支军队。
在洞穴的尽头，穿过拥挤的人群，在差点迷失于烟雾和火光中的涟漪之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拱门和一个高台。一位身穿红袍、戴着面具的人此刻正站在那里，他双臂高高举起，周围则有着数十只欧格林和装甲护卫队的保护，他脚下是一圈声音增强器。曾经他向脚下人群发表着演说，并激励他们沸腾起来。
但现在他转向了闯入他地下王国的外来者，
他用他那黑色手套指出了他们，其反光面罩上映射出跳动的火焰。
“你们的迫害者！”他大声喊道，声音通过变声器被扭曲的传出。
“抓住他们！”
然后人群便冲向他们，所有人争先恐后地想要接近入侵者。海格因和他的部队一边后退一边开火，将冲过来的第一排异教徒变成了一个个滚动的尸体堆。斯宾诺莎转身一看，只见他们的退路已经被身后新出现的部队切断了，一群看起来像是配备重型装甲的卫兵们此刻也已挡住了其他出口，怒气冲冲的准备开火。这里没有其他掩护，没有逃生路线，只有一群怒气冲天、眼睛瞪大、绝望的人群向他们冲来。
卡扎德挥舞着她的能量刀。她通过语音通讯说道：“那个人是核心”，随即点头指向舞台上方。
斯宾诺莎却陷入了犹豫之中。对方的人数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并且还有更多人。她有些气愤地对自己说：“冷静下来。”如果他们留在原地，很快所有人将毫无意义地死去。但以某种方式接近异教头目，或许他们还能有一线生机。
“我们要抓住那个领导者。”
斯宾诺莎通过语音命令道。海格因立即回应，与她和卡扎德一起冲向迎面而来的人群。刺客在奔跑中旋转，跃起，撞进第一波异教徒中。她的能量刀呼啸着砍掉两个头颅，然后再次靠近，出脚，切割，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斯宾诺莎则选择了一条更直接的路线，她让她的的装甲吸收着射来的火力，不断挥舞着银锤。突击队员们则从在两侧推进，就像他们所接受的训练那样保护着她，每一次精确的齐射都能击倒更多的异教徒。他们野蛮而直接，近战使出足以打断骨头的重击，然后扭身发射近距离的激光子弹。
逆袭的冲击打乱了最初的猛攻。这些都是普通的凡人——他们多病、虚弱、没有接受过任何专门的训练，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装备。审判庭的士兵就这样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他们努力朝着台上仿佛正在等待他们的假天使首领冲去。对方没有逃走，就这么直愣愣站在舞台上，冷静地看着他们不断杀死他的仆人。
然后第一个风暴突击队员倒下了，被八个异教徒拖倒在地，他的枪被夺走，弹药包被打掉。这破坏了队伍的阵型，不久之后，海格因的部队中又有三人陷入困境，在不断涌过来人群面前，他们只能为了生存而战。"
继续前进，"斯宾诺莎催促着，巨大的舞台近在眼前。她砸碎了一个邪教徒的头骨，然后一脚将尸体踢开，转身面对下一个。
卡扎德的战斗也变得艰难起来，她被什么东西划伤。海格因沮丧地喊出声来，因为所有人都正在不断变慢，并且还有更多装甲护卫军加入了战斗。按理说他们应该继续前进，但此刻这么做无疑是孤注一掷，而且又有两名风暴突击队员被一片狂热邪教徒们压倒在地。
还有五十米。斯宾诺莎扭过身试图寻找任何可以让她接近的东西 ，没错是任何东西。但她目所能见的却只有向她扑来的汹涌人潮，所有人脸上都有着仪式性的切割痕迹，他们的皮肤被划破，他们的牙齿的黑暗中闪烁。
她大声喊叫着，双手持银锤挥舞出一道巨大的银色弧线，这一击将她面前的四个人击飞。她挤过人群朝着一个巨大的铁火盆跑去。当卡扎德和海格因与邪教众战斗时，她收起了十字杖，拿出了她的激光手枪，瞄准了台上的人物。那一瞬间，他们彼此对视了一下，首领戴着抛光镜子般反射面罩和金边袍子。他不躲不闪，而她的装甲头盔中的两条瞄准线最终在他的额头上交汇。
"愿你的灵魂永远燃烧，"斯宾诺莎喃喃道，然后开枪。
子弹准确射向了那人的头部。然而，在命中之前，子弹便被一道蓝色光芒弹开，随即那道光便像塑料一样扩展和弯曲，将那个人包裹起来。
"力场护盾，"卡扎德一边咒骂着一边奋力战斗，但显然他们已经无法再取得任何进展。
斯宾诺莎退回去加入到她那已经四面楚歌的队员们中，她又拿起了银锤。此刻她仿佛可以看到克劳那张耐心而又愤世嫉俗的脸正失望的看着她，这更加让她怒火中烧。
“为了帝皇！”她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击倒了两名邪教徒。她不停的挥舞着武器，但是不断涌上来的人群仍然压迫着她，拉扯着她，并不断发出她无法理解的让人厌恶的尖叫声。
终于，海格因倒下了，被随后涌上来的部队淹没。卡扎德也被拖倒，斯宾诺莎转过身来，面对一个额头上闪烁着血迹的魁梧男子，狠狠将银锤戳在对方的脸上。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她持续的击倒着靠近的人群，她的盔甲挡住了每一次撞击，她武器的能量立场在阴影中闪耀着光芒。
然后，她后脑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她因此踉跄。随后激光束击中她的躯体，将她推到一边，然后她感到脊椎上被一阵锤击。她试图转身，准备使用十字杖反击，但接着她又被击中，她的头盔视野中爆发出静电。银锤也被从她手中夺走，随后又一次重击，她摔倒在地。她试图站起来，但一把枪的枪口被顶在她的颈甲上。她紧绷着身体，但想象中的枪击却没有到来。
慢慢地，凌乱的视野恢复了一些。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眼前正是邪教领袖的镜面头盔。此时他正俯身看着她，看起来对方没有携带武器，尽管他的信徒们仍然密集地围绕在他身边。她的手脚被他们按住，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她。
她感到有人抓住她的头盔并将其扭下。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疯狂的味道冲入鼻腔。假天使蹲下身子，也取下了自己的头盔。面具下露出的是一张人类男性的面孔，看起来没有明显的变异。唯一的异常便是左脸颊的一个纹身。
“你一直在追捕我们，他的女儿，”假天使说道。没有了变声器，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并且措辞得体。看起来对方是一个上层人士，至少不是来自的底层巢都的劳动人民。“你给我们带来了痛苦。”然后他向他的一个保镖发出一个信号，那个保镖拿出了一支长长的注射器。斯宾诺莎努力向后退，但被死死抓住了。假天使将针管抵在她的脖子上。
“我存在于这里只是为了守护正义和惩罚罪恶，”随后他微笑并用略带悲伤的语气再次说道。“你还有很多不了解的事情，现在是时候让你开悟了。”然后，他将针头插入她的脖子，按下注射器。一时间，她只感到一阵刺痛，随即朝着他的脸吐了口水。
“帝皇保佑，”她嘶声说道。
假天使仍然微笑着，任凭口水沿着他的脸颊流淌。
“当然，”他小心翼翼地拔出针头。“只要你愿意让他保佑。”
然后真正的痛苦袭击了她。斯宾诺莎感到她的背弓起，四肢绷紧，一种沉重的压力压在她身上。她感觉她的眼睛翻到了脑袋后面，看到了洞穴的顶部远远在她的上方。
“帝皇保……”她没得及吐出最后一个字。
黑暗降临，她的意识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