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一日——惊蛰，吴小三爷的生日
雨过天晴，吴邪把藤椅子搬到院子里躺着晒太阳，今天惊蛰，也是他的生日，不过吴邪没提这事，小哥和胖子也没提。
到了这个年纪，也经历了太多的事，生日的意义变得很淡泊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期待过这一天，想想上次为生日大张旗鼓的庆祝已经遥远的像上辈子的事。他也记不清具体是多少岁，他在吴家的祖宅里面过生日，三叔献宝一样给他买了全套灌篮高手正版漫画，那时候他正青春叛逆期，竟对这些看不上眼，认为自己这个年纪应该是诗情画意的时候，拿着一本中原中也的《山羊之歌》装模作样，他记得那个时候爸妈正在厨房里忙活，奶奶在浇花，二叔叼着烟坐在桌子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山羊之歌》到底有什么内容他早就记不清了，后来窝在被子里偷偷看的漫画书也已经淡忘，他如今的人生与过去之间有一道太深的沟壑，以至于他回忆那时候的自己仿佛隔着一层雾霭，既看不真切，又觉得过于陌生。只是当时那种奶油很厚的蛋糕蜂拥在口中的感觉依旧留在吴邪的脑海当中，是那段时光曾经存在过的凭证。
想起这些事，吴邪意外的没有多愁善感，他其实很容易为莫名的小事感怀，胖子很无语，取笑他娘们唧唧的，还叫他小吴黛玉，可现在自己对于生日的淡漠，吴邪却觉得是件好事。就像小时候期待过年，长大就没那么期待了一样，是因为想要的东西触手可得，想吃什么玩什么平时就可以满足自己，不必等到过年，所以那些仪式性的东西不再那么重要了。现在也是如此，他感到自己日常的生活就处在一种完整之中，远不是完满，但很完整，即便欠着一屁股算不清的债，也没有欠缺感。
对这种完整感，吴邪心里是有点小骄傲的，没有什么比能够自我认同的中年更珍贵。而对于时间的流逝、岁数的更迭，他也没那么在意，因为读取蛇的费洛蒙的缘故，吴邪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走过了好几段人生，每天早上盯着镜子刮胡子，他看到自己依然挺年轻的脸，会有些违和感，因为那张脸上的眼睛里，似乎有另一个苍老的灵魂在注视着他。
今天轮到小哥做饭，胖子一大早去菜市场了，说要买梨子回来煮汤喝，所以院子里难得很安静，隐约可以听到隔壁家大妈和她在外地的儿子打电话，他们平常跟她不大对付，觉得这人又凶悍又爱多管闲事，两个院子没少闹架，但此刻居然有点温情。把大妈讲电话的声音当作白噪音，吴邪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着椅子，在清晨温暖又有点潮湿的空气里，决定睡一觉。
再醒来已经是中午了，胖子的大嗓门响在厨房，好像是说在菜市场买到了什么好食材，迫不及待的要做来吃，这些复杂的菜胖子不指望小哥的，从来亲自操刀。吴邪心想要有口福了，笑了笑，又把眼睛闭起来，可还没来得及睡，就听到小哥朝这走过来，把一只碗递到他鼻子边，冰糖和梨的味道很淡很淡，但很好闻，温热的水汽带着这股味道钻进鼻腔。
“惊蛰就别这样睡了，醒醒，喝梨汤吧。”
吴邪坐直身子，对小哥蛮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回笼觉睡的骨头都懒了，大家都在各自忙活，唯有他歇的心安理得。
“一会儿吃完中午饭，和我去摘点野菜吧。”张起灵随意地找了张马扎坐下，自己也喝了一口梨汤。“到这个时节，很多野菜就都冒出来了。”
“好，我们多摘一些给小花、秀秀他们寄过去，大城市里吃个新鲜。”
张起灵点了点头。
梨汤清热润燥，吴邪这几天稍微有点咳嗽，喝了肺里很舒服，他这边刚喝完，胖子那边吆喝着叫他过去帮忙摆桌子，一进厨房，吴邪吓了一跳，流理台上的阵仗堪比过年，佛跳墙、鸡茸金丝笋、红糟鱼、还有一小盘醉排骨，他睁大眼睛看着胖子忙活，想来胖子是要给他过生
日，要如此郑重的过这一天么？他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感动，一边帮胖子盛汤面，一边问他“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吗？太吃功夫了吧，我睡了这么久吗？”胖子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光一个佛跳墙就够我张罗了，其他都是跟农家乐买的，村头老赵那家。花儿爷还邮了
几瓶好酒来，今儿胖爷我给你开开荤。不过你这大清早的就睡睡睡，一年之间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你就不怕把骨头睡散了？”
胖子年纪大了，越发罗嗦起来，平常什么事不顺心了都能不厌其烦的唠叨一整天，小哥和吴邪他都乐于数落。他数落小哥，小哥不说话，过一会儿胖子也就偃旗息鼓了，数落吴邪的话，两人非得大战三百回合才肯罢休，不过今天吴邪是不会跟他计较的，毕竟美食当前，吃人的嘴短。吴邪小心翼翼的端着红糟鱼出来，小哥已经把桌子上的跳棋收拾好了，铺了一张一次性桌布在上面。三个人张罗起一桌饭菜，居然还挺有仪式感的。
酒足饭饱之后，吴邪靠在椅背上，摸摸肚子，长长地舒了口气，老赵家的菜味道淡爽清鲜，是闽菜最正宗的标准，不过感觉还是胖子做的佛跳墙和寿面更对他胃口，不知不觉吃了不少，小花送的酒也好，是桂林三花酒，闻起来似乎有股蜜香，爽洌清口，和今天的饭菜很搭。
胖子也停了筷子，打了个满足的饱嗝。
“还有一个活动。”胖子拍了拍吴邪的肩膀。
“什么？”
“吃蛋糕。”
“居然还有蛋糕？”吴邪的肚子在抗议，他已经塞不下任何东西了。
“放心，胖爷我有先见之明。知道你肯定吃不下了。”胖子站起身来往厨房去，也许是喝的有点上头，身子一晃一晃的。出来的时候端了一个小盘子，上面摆着一个略显寒酸的三角形小蛋糕。
胖子招呼吴邪和小哥把桌上清了清，给小蛋糕腾地儿，其实这个动作没有什么意义，毕竟蛋糕太小了，就算不腾地儿也是照样放得下的。
吴邪看着那只可怜兮兮的蛋糕，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开始吐槽。胖子却郑重的拍了拍他。“吴邪，这个蛋糕虽小，却极有深意。”
“什么深意？”吴邪挑挑眉毛看着他“农家乐里花了太多钱，轮到买蛋糕的时候没剩什么了吧。”
“嗨呀，别这么没情调嘛。”胖子被说中了真相，拿胳膊肘怼了吴邪一下，两个人借着酒劲笑成一团，小哥又喝了一口酒，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天真啊，这个小三角呢……你这样想啊。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就像我们三个，那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倒斗铁三角，把它送给你，是希望你这条小命儿也像三角形一样稳定，心性也可以一直不变，听见没？你可不能中年危机更年期啊，要不然胖爷我欺负谁去？”
说这些话的时候，胖子的声音很轻松，但吴邪看向他的眼睛，却发现他目光郑重。不由得也认真的点了一下头。小哥从蛋糕袋子里拿了一把塑料刀出来递给吴邪。
手里拿着那把刀，吴邪琢磨着蛋糕要怎么分，最后他将三个角切下来，中间还留了一块大一些的，把那颗装饰用的草莓也放到中间那块上。
胖子、吴邪和小哥分掉了那三块小的，是柠檬味，居然有点好吃，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怜兮兮，他们几乎一口就吃了下去。胖子拿起最后的那块，往天一举，又拿起桌上的酒，倒到一只新杯子里，往地上一洒。
“敬潘爷。”
吴邪看着他，心里很坦然。他想，如果潘子看到他现在过着这样安闲的日子，一定会终于放下心来。
快到傍晚到时候，吴邪跟着小哥把屋里屋外都打扫了一遍，洗掉了所有碗筷，胖子早就罢工了，吃饱喝足了往躺椅里一歪，会周公去了。
上午说好了和小哥去挖野菜的，吴邪准备了两个编织袋和两只小铲，跟在张起灵身后出了门。屋子外头就有一条小溪，缘溪而上，左右两边的春花都开了，谢落下来的花瓣顺着水流潺潺的往下游去，温和的阳光透过头顶的树冠洒落下来，在水面上洒下粼粼斑点，即便已经过了挺长时间，吴邪依旧感叹自己做了一个极有眼光的选择，这里的风景看不腻歪，在这里的每一天似乎都没做什么，但永远都不会感觉无聊。吴邪慢下脚步，掏出手机来拍照发朋友圈炫耀，他挺擅长摄影的，拍一些小景很有味道，这次拍的是水底的碎石，他很喜欢水面、石头与光交织的样子，喜欢飞溅的白色泡沫、爬满地面的青苔和掩在植物后面溅出水花的小瀑布，而这一切在雨村不过是随处可见的风景。
张起灵安静地站在一边等他。
吴邪也很喜欢和小哥出来散步，不带有什么目的时，小哥往往走的比较慢，他们在树木与水的世界穿过，不是为去某处探寻什么真相，不是去探险，而是单纯地享受这里的空气和景色，也享受与彼此相伴的时光。
他们默不作声地挖野菜，大多是荠菜，几乎随处可见，要选没开花的嫩叶，鲜绿鲜绿的，回去以后可以用这些荠菜包饺子或者做烙饼吃。小哥还找了一些雨仔参，他现在做这种当地糕点已经把握的很好了，糯米和红糖的比例完美，非常可口。他们经常吃，甚至已经忘记了长记性这个初衷。
夜幕将要降临的时候，雨村的天空燃起玫瑰色的夕阳，他们要准备回家了，吴邪找了块没什么青苔的地方坐下来歇脚，翻看手机上的祝福微信，一一回复，他看见小花在他那条朋友圈底下发了一长串愤怒的表情，可以想见他估计还是在忙，没时间休息，所以对吴邪的闲情逸致气急败坏。脑海中浮现出小花那张秀气的脸，吴邪抿着嘴悄悄笑起来，看来大家的生活如今都走上了正轨。
张起灵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伸手碰了碰吴邪的肩膀。吴邪看向他的时候，张起灵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小玉麒麟，用红绳穿着。
那块玉色泽柔润，雕工古拙，似乎不是俗物。
“这是你的礼物。是张家的东西。生日快乐，吴邪。”
是吴小三爷的平淡生日～如果喜欢的话，走过路过留条评论吧。⸜₍๑•⌔•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