儚华二·碧桃
“啊啊~!明明制作那些金属道具很拿手的,怎么这个就这么麻烦嘛!”
妖怪之山山麓附近的河边,少女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埋头摆弄着什么。四周围空无一人,除了少女偶尔自言自语几句,能听到的就只有潺潺的流水声。由于离九天瀑布已有相当一段距离,这里的流水早已不见那波涛汹涌的气势,仿佛在享受着午后的阳光一般,小河泛着晶莹的光缓缓地流向远方。
“唔,这里应该这样……不对,这样好像比较好看……”
大概能明白意思的话语中偶尔会掺杂一些意义不明的支支吾吾。水蓝色的短发随风轻轻飘动,时不时划过眼前的发丝似乎也不能扰乱少女的思绪。视线集中于一点,少女在脑海里模拟着各种形状,并用灵巧的双手将它们依次显现。
“嗯,这样就差不多了!果然这种事情对我荷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嘛!”
经过数次的试验,最终决定选用现在的形状。荷取将完成品举向空中望了望,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是个像手环一样的东西,数条花枝相互缠绕并首尾相接,伴着无规则夹杂着的些许小叶片儿形成一个圆环,虽然材料简单,但是从散发着自然美的纹路排列中不难看出制作者的技术,以及包含在其中的,制作者的那份心意与情感。
“接下来只要把这个装饰上去就完成了!”
转过头,荷取把视线投向了身边的一朵花上。那花儿看起来很有量感,层层叠加的粉红色花瓣好似莲座,将中心亭亭而立的数条花蕊如仙子一般包裹其中,映着午后的阳光,显出与季节不符的美丽光彩。
荷取拿起那朵花绕着手环来回比划,想找出一个合适的装饰位置,既能让花儿彰显出自己的美丽,又不失配饰的特点,以求得整体的平衡。不一会儿,便像思索问题的孩子突然想到了答案一样,荷取微笑着开始了装饰作业。
“完成!哈哈!”
仅仅数秒,花朵便被完美地装饰在了枝条编织的手环上。荷取俨然一副在手工课上第一个完成课题的初中生的神情,兴奋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嗯,她一定会喜欢的!”
简单地发表完感想之后,荷取把手环收进背包里,跳下大石头走向河边。感受到其他生物靠近的鱼儿们微微游散,在不远处望着将双手伸入流水中的少女。扬起的水花晶莹透亮,碰触到脸颊的瞬间,便能感受到那份沁心的清凉。热气消散,荷取拂去脸上的水滴,轻轻地拍了拍衣服之后,开始朝着山林深处进发。
渐渐地,射进丛林的日光变得稀稀寥寥,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阴影。仰首而望,各种植物交错林间,宛如编织出一个巨大的奇幻剧院,太阳便是那幕后的放映机,在名为林叶的幕布上,投影出令人叹为观止的七彩梦境。
梦境里,少女飘浮在空中,暗红色的衣裳随着缓慢的自转轻盈舞动,碧绿色的长发在阴影之下略显暗淡,如人偶般不见丝毫瑕疵的白皙脸庞上双眼轻闭,仿佛沉醉在这零星光芒所点缀出的神秘中一般,少女的神情优雅而安详。
“……雏……?”
朦胧的意识萦绕脑海,不经意间,话语已脱口而出。
“啊,是荷取啊~,好久不见了呢~~!”
闻声,雏停止自转,望向似乎还有点失神的荷取,微笑着说道。
“真少见啊,荷取会来山林这边,是有什么事情么?”
“啊、啊不,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啦,就是走着走着就来到这附近了……”
“走着走着?”
“就、就是说,觉得这附近景色还不错啊,所以就……不知不觉……”
好像在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一样,荷取把眼神移向别处,绞尽脑汁地组织着心中的语言,企图构筑一个尽可能让人听起来觉得比较合理的理由。
“难道说……”
糟糕!
“荷取你……”
相比似乎意识到什么而想要追根究底的雏,荷取完全是一副不知该如何回答考官问题的面试学生模样,慌慌张张的神情似乎就在说——雏,你该不会打算说出那么害羞的……
“迷路了?”
“……”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吧。
告白似的气氛顿时消散,望着似乎很认真地认为自己迷路了的雏,荷取轻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可能啊……”
“呵呵,也是呢,那么到底是……?”
“啊,其实……”
荷取说着,从卸下的背包里拿出了那个特制的手环。
“这个,送给雏~。”
“这个是……”
雏从荷取手里接过手环,颔首仔细地观察着。
“是牡丹吧,偶然得到的。据说能消除厄运,就试着做成了手环~!”
随即,雏抬头望向荷取,微笑着说道。
“我想,这个应该不是牡丹哦~!”
“哎?”
雏举起花朵,示意荷取注意花心部分。
“牡丹的话,花蕊是金色的,而且相对比较密集,但是这朵花的花蕊和花瓣一样是粉色对吧,并且呈散开状,所以呢,我觉得这个应该是……”
“应该是?”
“碧桃。”
“碧…桃?”
面对一脸迷惑的荷取,雏语气平缓,继续微笑着解释道。
“嗯,又叫千叶桃花,是桃花的变种之一哦。因为和牡丹很像,所以也常有人把它们弄错呢。”
“这样啊……”
“而且,就象征意义来说,碧桃有消恨之意。虽然恨意和厄运都算是负面要素,但我想这两者还是不一样的吧~!”
“是、是嘛……哈哈,嗯……唔……”
就像想要帮忙做家务结果却搞砸了的妹妹一样,荷取显得有些失落。望着微微低下头的荷取,雏静静地将手环戴在了手腕上。
“呐,好看么?”
“哎?”
纤美的手腕上,碧桃花随着雏轻盈的步伐在空中划过一圈粉色的轨迹。再次四目相交之际,回荡起了发自内心的言语,一点一滴,都能感受到彼此思念的心意。
“因为是荷取特地为我做的啊,这么漂亮的手环,我真的可以收下么?”
“嗯!我相信雏带上一定很好看的!”
“荷取~……”
“嗯?”
“谢谢你~!”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再次变得涟漪荡漾,不去直面雏幸福的笑容,荷取游离着视线,想要岔开话题。
“不、不过,没想到那个居然真的是桃花啊!”
“哎?”
“其实,那朵花是今天中午,从那个巫女那里得到的。”
“早苗小姐?”
“嗯,物物交换嘛,我觉得这花挺好看的所以就同意了。她在我觉得没什么用的东西里面随便挑了一个就急忙走了,所以我也没细问是怎么回事,好像是说了什么厄运呀恨意之类的……”
荷取歪着脑袋回忆着不久之前河边的情景,但一些细节部分似乎有点模糊,于是不再去想,收起思绪望向盯着手环自言自语的雏。
“不过,真是不可思议呢,这个季节居然会开桃花,她从哪里摘到的呢?”
“是啊,真奇怪呢~!”
“……”
“……”
“也就是说,荷取是中午才得到的花,然后立刻就做成手环了吧?”
“是啊,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枯萎,所以就……”
“那么果然……”
“哎?果、果然……什、什么啊?”
仿佛感觉到有什么想要掩盖过去的事实即将再次被提起,荷取又一次变得手足无措。
“荷取是想要把这个手环送给我,才特地跑到这里来找我的吧~?”
“呃……那、那个是……”
“对吧~?”
向着不知如何是好的荷取,雏那洋溢着幸福感的笑颜越来越近。
“是吧~!”
“不、不来找你怎么把手环给你啊,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嘛,真是的,这种问题有什么好问的嘛!……”
“嘻嘻,嗯~!”
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雏牵起了荷取的手。
“呐,我之前在丛林里发现了一处景色很美的地方哦,一起去看看吧~!”
“不、不用这样我也会去的啦!”
这么说着的荷取,完全没有想要挣脱的意思,泛着红晕的脸颊上笑容灿烂,望着雏温柔的侧脸,幸福的气息从未消失。
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悠然地走在林间的小道上。碧桃花瓣上泛着数滴露珠,映着林叶间射下来的光芒,一闪一闪,晶莹剔透。不久,便同两名少女的背影一起,消失在了山林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