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在第一稿、第二稿留下评论的读者朋友，让我更好地理清自己的思路和表达逻辑。现在这一稿，应该是不会再改了。】

【好吧，我又改了好几版……】

“是我教给你这一切”？不，不，科西切，这片大地，那片雪原，那些追逐阳光的人，他们教给我的东西，你永远不可能理解。

——白发的德拉克再一次反抗自己的“父亲”

关于如何对待感染者，剧情中很多主要角色都有自己的看法，在信念的碰撞中，有人成长、有人陨落。我们就来看看第八章 R线 剧情中重要角色的态度，因为正是他们的态度，塑造了塔露拉。他们包括——科西切、爱国者，和阿丽娜。今天先讲科西切。

我认为，科西切确实是自认为爱世人的、绝对平等地爱，不过，是以一种经历了一千年之后总结出来的、扭曲了的方式呈现。然而，这种他自认为的，这种傲慢的爱，实在让人难以认同。

下面是我对他思想的理解，有两点。并不代表我赞同他的观点。

1、用愚行而非智慧来驯化

在科西切的政治观念中，最基础的基础是，人民的本性不可能被崇高的道德所教化，也不需要那样改变。

人民的一种本性就是，人民是不能接受相互间的平等对待的。要么统治人，要么被人统治。因为他们不敬重善，只畏惧权力和暴力。所以人民不会爱戴高尚的、有能力的人，除非那个人是他们的主子，不然会损害他们所需要的自尊。

【注：
权力让遵守规则的人服从，暴力让人遵守规则。
而这里的统治或者可以被理解成：“让别人无法拒绝不喜欢的事”的能力。】

所以，他要用最直接的荣耀和战争这些乌萨斯最传统的刺激去驯化人民，而不是高尚的道德教化。所以他也认为，塔露拉反抗他的路，是绝对走不通的。他的夺舍计划，也是基于此安排的。

这是因为，他认为如果一种统治是基于对人民的美好的许诺，用美好的事物来换取人民的顺从，那么这种统治是不长久的。当许诺无法被实现的时候，就会崩塌。比如，昨天你让他们吃饱了，今天你没能喂饱他们，他们一样会造反。

驯化不能以 “我认为这样是好的” 来引导，也不能一厢情愿地认为人民的本性和需求就如自己想的。而应该按照实事求是地观察到的人民的愿望，用乌萨斯人自愿追随的东西来引导，用乌萨斯的立国之本——战争。所以，在科西切眼里，塔露拉认为自己能用 “平等”、“公平” 改变、教化人民，是一种天真、一种傲慢。

这是基于千年来的观察所做出的选择——科西切选择了放弃理想主义的一切幻想，不再假设存在先验的美好。不期待就不会失望。或者科西切在成为黑蛇之前也否认过上一位黑蛇、和它划清界限、独立发展，然后——被打击，绝望，成为新的黑蛇。

你会被你热爱的人背叛，你会目睹你的朋友因你而死的瞬间，你会发现你对未来的期待失去了意义。
因为你所做的一切在他人眼里，尚不能弥补你的身份为你带来的压力。
你会发现一切皆可牺牲，你会发现所有人比起邻人都更爱自己，你会知道你自豪的奋斗象征根本什么都不是。
你会看到，你投入了一切的这片大地并不想要你。
你会看见你的所想所为化作乌有，你会看见他们唾弃你所尊敬的一切，生命、尊严和理念都毫无意义。
因为这些人，这些你所谓高尚的人，只是一群踱步的尸体。

我所遭遇过的，你也都将遭遇。

——科西切的死前布道

所以，他接受了当前人民的状态，不苛求他们做任何他们做不到的事，并只根据当前人民的状态来设计阴谋和计划，来实现他的目标、他的“爱”——这样看来，对塔露拉的夺舍是不是很像：科西切不能让塔露拉做不想做的事情。

但是，这样的选择，看上去只是治标不治本，并不能避免更深层次的原因造成的悲剧。难道就不能有更治本的办法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科西切认为没有。

2、整体的福祉 和 不可避免的部分牺牲

科西切看重的是乌萨斯人民作为整体，所以他平等地爱着每一个个体。

就像人爱一朵花，他不会爱花瓣多过叶子，对根的爱，也不会少过茎。如果花在通天冬天为了积蓄营养，把花瓣和叶子落了，他也不会阻止；春天要开花的时候，花抢走了叶子产出的营养，他也会接受。

科西切平等地爱每一个乌萨斯人，而不因他们的行为和态度而改变，人民内部的剥削和痛苦都是自然现象。他不会因为这些打闹而恨这些人，因为他认识到乌萨斯的这些不公和压迫都是人民需要满足自己的自尊。所以，他不认为之前对感染者的压迫有什么问题，那是必要的牺牲，如果感染者愿意牺牲一部分来取悦普通人，就能维持更大多数的人们的需求。

但事情在变化，乌萨斯在变弱：在历史大长河中，乌萨斯在稳定的主仆关系消磨了热情和斗志，人民变得羸弱，只能够通过欺负更弱小来维持自己的自尊，才能得到宽恕和满足。哪怕是所谓统治者，也在争权夺位中不断空耗。

科西切预见，再这样下去，他深爱着的乌萨斯将会不可逆地腐烂掉。他需要改变这一切，而方法，就是让统治者的内耗快速分出胜负，然后掌控胜利者，用权术和阴谋统一全国（目前类似军阀割据），最后让乌萨斯以统一的面貌，对外征战，像先帝那样，用战争唤醒人民的尊严，用战争，使人民成长。既然人民天然地需要恨，那就把恨意指向国外。

选择战争并非科西切喜爱战争，而是因为上面提到的第一点，他认为，只有人民最本源的东西才能调动人的跟随。而乌萨斯最本源的，就是战争。战争是手段，而非目的。

而如果这个过程有牺牲，那只是暂时的牺牲，感染者当下是痛苦，但之后，感染者和普通人将会并肩作战，目前的牺牲是必要的。

在之前，为了维稳，感染者必须被欺压；为了新的变化，整合运动必须被集中，然后牺牲。总之，科西切并不排斥，也不避免牺牲。

人在科西切面前成为了符号、数字，是可以比较的、可以取舍的、可以互相替代的。总的来说，他的观念是非人性的。

一个根植于现实的见解，一个刻意竖起的靶子

要我说我怎么看待这套理论…… 

首先，他目前在剧情上的直接作用，就是成为一个给玩家暴揍一顿、同时不用带心理负担的角色。他最后表现出对战争的强烈推崇也显得他很中二、不切实际——在先帝的时候已经证明了是走不通的，只会给世界带来混乱。

而且他说话的腔调就是那样傲慢地高高在上，他的理念乍眼看上去很不合理、很让人难以接受，甚至让人抗拒去尝试了解。

然而，科西切又确确实实给出了一个很难回答、很现实的问题：

如果人民不接受道德教化和利益引导，他们只跟随最原始的冲动和倾向，那作为立志改变社会的人应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很深刻，也很现实，你看看网络上的个别 “nt” 言论、再看看各种冷冰冰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我们身边并不缺少那些不在乎善，只在乎自己得失，甚至自己短期的“爽”的人（就像科西切眼中的人民）。

如果想感受这些人给别人带来的感受，可以看看H8-4，你会发自内心地骂一句，“刁民！”。

如果想要看看现实中的例子，可以参看这个视频：

（这不是针对饭圈，我认为，这视频里表现的饭圈“表妹”只是人性幽暗在互联网上的集中强化体现，是典型，不是唯一。）

倘若你想引发对社会的改变，你应该如何面对这些人呢？

像盾卫一般铲除全部的恶，让天下间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还是像阿丽娜那样扬善，去和那些看不见的敌人战斗？

又或是做一个普通人，放弃改变而加入狂欢？

还是像科西切一样信奉整体的观念和实用主义？顺应他们的本性、对他们不持有更高的期望、依然保持爱他们，在不假设人性高洁的情况下，再用阴谋和权术实现自己的想法？

另一方面，随着一个领导者管理的队伍不断扩大，成为一个大企业、大组织、成为国家，他就只能依靠数字和数据做决定，为了简化管理成本，人自然而然地就会被抽象成符号。这个趋势看上去是那么不可避免。

在资源、能力、反应时间不充裕的时候，为了整体的福祉，似乎就只能够做出取舍了。这次的疫情中，放眼全球，无一不是这命题的印证。

因此，在第八章中，科西切的作用就是提出这么一个问题，一个所有想引发改变的人——无论虚拟还是现实世界——都无法绕过去得问题。然后其他角色分别给出答案。

同时，他自己也给出了一个很现实的答案，说不上更智慧，也说不上更盲目，只是，是最无情的一种——无情的、天地一般的“爱”，这就显得他很傲慢。他的这种傲慢、这种对美好理想的绝对否认，何尝又不是在反映他曾经经受过的绝望？

这不是在可怜科西切，只是，在泰拉这片大地上，越来越多证据证明了，很多时候，加害者同时也是被害者，我们没有办法分开来看，只能一并接受，并就如何对待他，作出“一个且仅一个”决定。

将他看作这片大地上横行的种种邪恶的一个缩影，那么他是受害者，还是一个施害者？ 是将他看作某种暴力统治不可分割的一环，还是将他看作一个可怕逻辑的可悲结果？ 事实上这些身份根本不可分割。但我们没能力全部容纳。 …… （以及一些排比，和该怎么决定你来想，我作为医生我不管） 

 ——凯尔希（EG-3）

不过，这个无情的答案显然不是唯一的，在冰原上，整合了爱国者和阿丽娜的思想，塔露拉也提出了一个答案，不过这个答案夭折了；在龙门-切城这一事件中，老魏和凯尔希各自表达了一个看法，这两个看法融合起来，形成了又一个答案。这些我们以后再聊。

总的来说，科西切可以表现得更深刻，但目前的文案来看，他似乎是被往傲慢的疯子的方向强行扭过去了。最后的关卡剧情中，他就像是只知道战争的战争疯子。似乎他眼里只看到乌萨斯、只看到历史，没有对照，只有偏见和想当然。让玩家很难认同——不过，这就很适合做出气筒。

所以我才说，科西切提出的问题和文案上表现出的答案不匹配，这让我觉得，他就是刻意给玩家设计的第八章的靶子。避免像是沃伦姆德那次一样，玩家想发泄也找不到“恨”的对象。这次，大家都可以恨科西切——毕竟总需要一个巫妖王……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或许是塔露拉怎么想。

应该说，这些理念和相应的“邪恶”的技巧就是科西切教育的一部分，也是塔露拉培养自己认知的主要基础。塔露拉一方面在理念上选择走完全相反的方向——

• 人的恶只是因为环境的恶，导人向善是可能的；
  

• 没有必要的牺牲——

但同时她也掌握了随口编造谎言的技巧、不为杀人而动容的心、成为领袖的话术和形象管理细节，以及更多。

然而，在冰原之上，她会看到更多，学到更多……

（未完待续，下一期讲爱国者、盾卫，如果篇幅允许，也讲阿丽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