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甲卷考生,尝试用今年甲卷作文炸毁高考【社会生活展望】

文案(从微信公众号搬运)(修改了部分错字,如 麻逼→麻痹)
人
我猜,大多数高三学子第一次打破对高考神圣性的信仰,应该是在查分后开始填志愿的那晚。截至目前为止,全国有近2800所高校以及约800个细分专业方向。刚参加完高考的学子们不但需要横向对比这茫茫多高校和专业的教学质量,还得综合考虑学校地段、餐饮住宿、国家政策、经济发展、就业倾向、兴趣爱好等等因素,用以上信息在脑中构建出一套复杂的非线性数据对比模型,通过一步步做排除法来最终选出那所与自己命定的学校。我私以为自己算是在数据的搜集整理上相对同龄人有明显优势的了,但当我去年高考时亦步亦趋地走完上述步骤后,却发现自己还忽略了两个非常关键的变量——各个高校在其它省份招生的录取线和各个高校往年的录取线。我发现,我所看重的一些学校,别的省份的学子用脚投票的态度却截然相反;我瞧不起的一些学校,在对比往年的录取线后却发现它们有“升值”的空间。此时我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迈入高考考场的这一瞬间不仅仅是在受洗一场庄严隆重的成人礼,更是每一个学子踏出应试教育这套游戏规则时的片尾曲。在高考前,学生所有的价值都被分数这个唯一的量化指标给辖定,每一次诊断考试的排名都像是梁山一百单八好汉的座次表,老师们便常常以此鼓动我们“提高一分,干掉千人”;在高考后,填报志愿时我们才猛地发现,原来不同高校和专业录取线的高低并不能等同于这些高校和专业价值的排序。甚至,我们根本找不到一个像量尺上的刻度一样清晰的标准去精确衡量不同学校的价值。学校都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个如此鲜活而复杂的人呢?当然,我追忆我去年志愿填报的经历,并非只是为了让正在填报志愿的各位学子能戒骄戒躁、不卑不亢,更是为了解答可能是每一个高三学子在深夜带着疲倦奋笔疾书时,内心都会不经意流露的如下迷思:我到底为什么要浸在高三这个装满苦痛的池子中,忍受当下这晦暗单调枯燥乏味的生活?我为什么要在意长辈嘴里“都是为我好”的陈词滥调,披上唯分数论这套禁锢我能动性的枷锁?难道真就得如家长老师们所说,只有挺过了高考这个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关卡,有限的人生才能长出无限的可能吗?这些问题不但伴随着我整个高三,高考结束后志愿填报时的思绪又进一步助长了我内心对高考由来已久的叛逆。于是在高考后的这一年,虽然曾经被压抑的叛逆在平淡如水的生活中逐渐被冲蚀,但我还是断断续续地在实践中反复思考自己高三时遗留的那一连串问题。六月初,恍惚之间,又逢高考季。我看着网上全国各地奔向考场的学子们脸上赤诚的热切,以及他们身后无数贫穷或富有的家庭燃起的期盼,一想到自己不久前也曾是其中一员,内心不禁触动。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还正在考场上禅心参悟红楼梦匾额吧(乐)。打开知乎,我原是想看看命题人又为新一届毕业生们准备了什么“惊喜”。但没想到,命题人的“惊喜”其实是留给我这个前考生的——今年甲卷作文用短短一句话就深深击中了我,让我思绪万千、百感交集。
作文材料说:“人们因技术发展得以更好地掌控时间,但也有人因此成了时间的仆人。”命题人描述的实际上是两种对立统一的生活状态:要么是人作为主体,以技术为手段去掌控时间;要么是人作为客体,以技术为目的受时间奴役。乍一看,23年甲卷作文比起22年那真是简单了太多太多。当然,我相信高三学子们在无数次诊断考试的磨砺下早已深谙保持泰然自若、聚精会神的应试素养,因此即便是这样简洁精干的作文材料也不会让学子们喜不自胜、掉以轻心。大家在考场上必定是反复斟词酌句后,才会最终谨慎地敲定了“时间”和“技术”这两关键词。但是,就在学子们信心满满地准备挥毫泼墨、笔走龙蛇之时,肯定有不少考生不经意就忽略了材料中作为叙事主体的“人们”。是呀,明明“人”在这篇如此简短的作文材料中反复出现,甚至它还占据着核心C位。但我们就是人均睁眼瞎,把那么明显那么重要的“人”给忽略了。我不知道有多少今年毕业的学子会点开这期视频,如果你就是那个把“人”给看丢了的甲卷考生,我猜此刻你一定想说“我好不容易心动一次,你却让我输得这么彻底,焯”。但我必须说,忽视“人”的这口锅实在是扣不到你们头上。我们内心深处的无意识对明晃晃的“人”的忽视,实际上得“归功”于大家正身处的这个服务于高考的应试教育体系。就如作文材料所言,这个应试教育体系把人视作受奴役的客体,它异化了人的主体性、扼杀了人的能动性、磨灭了人的差异性、击碎了人的同理心。可以说,越是努力迎合应试教育这条赛道的世俗层面的成功者,在遇到这篇高考作文时,就越是参不透这寥寥数句的材料背后所折射的人本主义。我必须得先狠狠表扬今年的甲卷作文:言简意赅又不失理论深度,贴合生活又不失时空广度,既展现了教育从业者为国选才的扎实素养,又彰显了社会科学所特有的人文关怀。
今年甲卷作文的出题人真是拿着照妖镜的孙悟空,简单一句话就照出了中国应试教育体系内部藏着的魑魅魍魉。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在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后,一位《湘江评论》的著名编辑曾这样总结过当时旧中国的教育特点:“诸君!我们是学生,我们好苦,教我们的先生们,待我们做寇仇,欺我们做奴隶,镇我们做囚犯……先生们只顾要我们多看书,我们看的真多,但我们都不懂……我们眼睛花了,脑筋昏了,精血亏了……我们何以这么呆板?这么不活泼?这么萎缩?”这位编辑肯定未曾想到,他这番总结居然还能原封不动的照搬到百年后天翻地覆的新中国,实在令人唏嘘。为什么让学生们变得呆板萎缩的旧教育就这么难改革?我私以为,可以用今年甲卷作文题的另一个关键词——技术,来统摄上述问题的答案。注意,在作文材料中技术不是指像手机电脑这种静态的技术,而是发展的技术。所谓发展的技术,实际上就是指生产力的持续进步。没错,这里就需要结合历史唯物主义先简要梳理一下教育的技术史了。
技术
教育在形式上,是人们将社会实践中掌握的规律用文字记录,并让这些文字由点到面、代代相传。因此,那些传播信息的物质媒介的进化更迭会对教育产生最显著的影响。在人类学会用文字记录历史以来,这种影响总共发生过三轮。第一轮技术进步是东汉末年蔡伦改进造纸术。在造纸术出现以前,竹简昂贵的造价决定了西汉时期只有各地庄园的世家大族才能享有一点点宝贵的教育资源。在《汉书》中,班固曾统计过西汉时期全国的书籍数量,他得出结论:当时中国人脑子里全部的知识就刻在分散于全国各地的13269卷竹简中。可见,教育在西汉时期那得是实打实的名门望族才配享用的顶级奢侈品。但在造纸术出现以后,知识的传播成本被极大压缩,教育资源的溢出让原本被世家垄断的教育特权逐渐用户下沉。到魏晋南北朝时期,那些门第低微、自称“寒门”的中小地主也能凑钱买一套纸质的儒家经典。这些中小地主靠着技术进步带来的教育机会,逐渐成了魏晋时期朝堂中不可忽视的一股新兴政治力量。魏晋朝的国家机器为了笼络这些具有成为统治阶级素质的“寒门”,逐渐用向普通中产开放官职的九品中正制取代了两汉那种中央与世家深度绑定的政治格局。不过,受制于当时有限的生产力水平,世家子弟还是能轻松取得相比普通中产的教育优势,能理直气壮地要求“下品无士族,上品无寒门”。这种偏向世家的政治格局一路延续到隋唐时期,大地主与中小地主之间的阶级矛盾在这几百年间不断酝酿累计,最终引爆了第二轮技术进步——印刷术。与造纸术类似,由于印刷术再度压缩了知识的传播成本,世家相比寒门的教育优势再次被削弱。为了稳固封建统治秩序,唐高祖李渊在公元622年用一纸诏书确立了影响中国千年的科举取仕。而这一年还正好是孔子逝世一千一百周年,可以说千古一圣在生前倡导的“有教无类”的教育理想最终却是被追求先进生产力的普通劳动人民给真正实现。但孔子不懂历史唯物主义,他意识不到阶级社会的教育必然带有阶级的烙印。在亚欧大陆都还处在技术停滞、普遍贫穷的小农经济阶段时,不同的文明区域为了维系阶级秩序,诞生了各具特色的国家机器。在西方,行驶这一职能的是教士领导的教会,教会手里威慑民众的武器是福柯所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酷刑惩戒。但在同时期的中国,行驶这一职能的却是士绅领导的科举。科举取仕尤其是在两宋时期,可以近似理解为福柯所说的相对温和的规训社会。如果将文明史理解为静态的历史,并假设陷在马尔萨斯陷阱中,每两百年搞一次过剩人口暴力出清的小农经济能够一直延续,那么科举制在这样的平行时空中毫无疑问是成功的。历朝历代为科举辩护的人大多也是在强调这一点,他们的思维被限制在农业社会的框架中。所谓夏虫不可语冰,试图变革科举的努力自然会被这群人看作胡闹。科举之于中国,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科举取仕与小农经济在正反馈中逐渐死死绑定,先后在宋明两朝让一群保守固执的士大夫阶层遮蔽了中国迈向新时代的曙光。直到近代,西方列强用廉价商品轰开大清国高耸的万里长城后,才终于有一群少壮派官员开始思考:为什么古时候科技水平远远领先西方的中国,却在近现代逐渐落后?由于这个问题最初是被英国学者李约瑟提出并系统解释,后世相关学者便将这个问题称作李约瑟难题。而李约瑟本人从制度层面对比分析后,就将罪魁祸首定为科举制。对于科举的罪过,吴晗老先生分析得很到位,他说:“(科举)束缚了人们的聪明才智,阻碍了科学的发展,压制了思想,使人脱离实际,脱离生产,专读死书,专学八股,专写空话。”1905年,科举取仕因适应不了时代需求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吴晗当年的批判放今天都仍旧不过时。
分析上述历史沿革,不管是造纸术的出现,让魏晋朝的九品中正制取代了东汉以前的世家政治;还是印刷术的普及,让科举制在隋唐以后成为东亚小农经济的核心国家机器,都表明说:在阶级社会中,技术进步对教育的影响主要体现为对生产关系的变革。因此,阶级社会的教育其本质从来不是所谓择优选拔,更不是所谓寒门逆袭,而是通过给贫苦出生的孩子们描绘一个泡沫般虚伪而又梦幻的美好未来,通过给他们灌输所谓个人奋斗观来洗白阶级差异,并通过麻痹他们的斗争意识以支撑阶级社会的秩序与稳定。在这套服务于阶级社会的应试教育系统中,没有哪个老师会反思用考试成绩将学生分出三六九等的行为,是否有悖于“人人平等”的普世价值观;也没有哪个学生会反思“十年寒窗逆天改命”的鸡汤口号,是否开除了给逆天改命的“天才”充当垫脚石的大多数庸碌者的“人籍”。只有用唯物史观剖析高考的阶级性后,我们方才理解:高考和科举压根就没有本质区别,不管学校教授的是八股文还是数理化,只要最后还是强调所谓一考定终生,都不过是为了制造新的阶级差异并稳固旧的阶级差异。也正因如此,在科举废除十五年后,那位《湘江评论》的著名编辑才仍旧会为学生群体所遭受的苦难发声。
去年高三,在考前最后两个月,重复枯燥的复习进程似要将我逼疯,我在无数次追问人生意义的质询过程中逐渐领悟了高考的本质。若有一艘黑夜里在大洋上漂泊的海船,当时的我就像这艘海船上的水手,伸直了脖子想要在一片晦暗中探到灯塔发出的一点点光亮。或许是我对光明太过渴求,反倒因此而不慎失足溺水,跌入被苦难缠绕的漩涡。四周无孔不入的漆黑海水将我包裹,自己已是既踩不到底也探不出头。显然,看透高考的荒诞不过是我给自己厌弃高三生活的叛逆行径找的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之所以说“看似合理”,是因为这个理由是否经得起推敲并不重要。只要高考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还悬在我头顶,我唯一能做唯一该做的就只有忍耐。为了寻求安慰,我不断用网络空间中被消费主义的滤镜美化过的精致生活浇灌我日渐枯萎的精神世界。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些纸醉金迷的消费符号其实是美丽却恶毒的罂粟花,它们在填补心灵空洞的同时还会扭曲我对美好的感知。于是,我对美好未来的热情憧憬和对周遭现实无力改变的沮丧互为映衬,将彼此无限放大。最终我感觉自己被击溃是在某个下午,我想找一部感动的电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却怎么也哭不出。在高考前,或许是在功利和欲望的宰制中受尽折磨,我默默许下最后一个心愿,希望成为一个只有精神实体的阉割了功利和欲望的纯粹观察者,只要静静的看着这颗星球还在东升西落就好。我一定没想到,那些由于家长管得严,自高三起就再也没有摸过手机电脑的同学,反倒开始惹我生羡。如果我不曾知道有的人能成为奔涌的后浪,在风雨灿烂中跃入人海。应该也就不曾知道有的人只能早早成为低于机台的青春,咽下那长满水锈的生活。所以,错在我欲壑难填吗?还是错在互联网拓宽了我的视野?显然,若不是高考限制了自己的选择,我原不必饮鸩止渴。但高考又真的就错了吗?倘若是高三时的我,必定是恨不得直接裹上炸药包,大吼一声“安拉胡阿克巴”,与学校同归于尽。但高考结束后,受报复性的摆烂心理影响,在家科学养猪的生活让我逐渐复归冷静。可能历史上有很多与我类似的反感高考的人,但他们肯定都没能撼动高考。我想要炸毁高考,除了个人的努力,更重要的还需要一点时运。
在1800年前的公元223年,也就是诸葛亮42岁那年,受刘备托孤,诸葛亮正式成为刘汉地方政权的实际最高领导人。为什么突然要提诸葛亮呢?因为诸葛亮就曾是那个掌控了时运的人。《三国志》中曾记载说:诸葛亮在年轻时与好友在荆州学习,他的好友们在读书时都习惯于“务于精熟”,只有诸葛亮选择“观其大略”。有一次诸葛亮和友人讨论为官志向时,他对友人说:“你们可以做到刺史、郡守。”友人问诸葛亮能做什么官,诸葛亮却笑而不言。为什么诸葛亮会获得远超友人的成就呢?因为诸葛亮不但恰好生在时代变化的临界点,而且他还抓住了风口。前面我说,在诸葛亮所身处的东汉末年,造纸术逐渐普及,知识传播的成本由此而被大大压缩。和传播成本降低相伴的,必然是信息总量的暴增。诸葛亮作为有时代预见性的前瞻者,敏锐的洞察到这点。当诸葛亮和同学们手里都拿着十几年也读不完的书时,他一改同学们逐字逐句精读的学习传统,将有限的时间用在梳理每一本书的知识梗概。于是,二十多岁的他便能写出隆中对,四十二岁那年便能成为地方首脑。尽管诸葛亮只活了五十多岁,但他却因自己敢为人先的阅读习惯,将短暂的一生过得流光溢彩。
而就在诸葛亮实现自己为官理想的两千年后,我们又走到了类似的时代临界点。前面我说,物质媒介的进化更迭对教育产生过三轮显著的影响。在讲完造纸术和印刷术后,我似是漏掉了第三轮。其实,这第三次技术进步就发生在当下,它就是互联网+GPT。不过,如果和前两次技术进步相比,当下互联网+GPT的组合我更愿称其为技术革命。所谓革命,就是指深刻的质变。之所以说是革命,是因为高考背后充当其本质的阶级性正在受此而瓦解。对于高考的阶级性,法国学者布尔迪厄曾在文化再生产理论中做过详细的论述,他说:“教育系统是一个生产与再生产社会与文化不平等的主要场域。”结合福柯的规训理论,我们可以简单理解说:阶级社会的知识体系、价值观念、文化纪律等等都是国家机器的一部分,剥削阶级通过上述国家机器生产服务于剥削阶级的符号暴力系统。这些符号暴力系统包括说最常见的学历崇拜,它们通过行使无声的规训,生产并正当化结构性的不平等。但是,我们眼前正发生的第三轮技术进步却在逐渐打破这点:
在过去,由于高等教育资源一方面数量有限,没法无限复制;另一方面受制于时空限制,没法广泛传播。这两方面综合决定了优质教育资源只能采用一级一级的金字塔式分布。学历作为一个人享用了这种金字塔结构中心化传播的稀缺教育资源的凭证,自然会被大家认真对待。但在当今,依托互联网这一媒介,优质文化资源的传播成本被压缩到无限趋近于零。因此,前互联网时代约束文化资源的数量限制和时空限制几乎是被彻底打破。高等教育挣脱了大学象牙塔这四方高墙的束缚,借由互联网飞入寻常百姓家。此外,互联网时代文化资源还采用的是垂直网状结构的去中心化传播模式。这种去中心化传播具体表现为,每一个在网络中的个体不但是接受信息的终端,更是传递信息的媒介。也就是说,每一个人不但可以接受文化资源,还可以把自己认为优质的文化资源主动传播给别人,这大大降低了优质文化资源的交易成本。换言之,互联网时代不但文化资源的传播几乎不要钱,越优质的文化资源甚至反倒还越廉价。如果硬要说互联网教育和现实中的大学教育相比还存在什么缺点,那可能是能随问随答的专业师资力量。但GPT的出现,把最后这一点不足都给彻底补全了。可以说,当今的高等教育除了那些需要操作实验器材的科研工作以外,已经能被互联网+GPT的全新教育模式给彻底取代了。
不过别忘了,前面我们还得出结论:在阶级社会中,技术进步对教育的影响主要体现为对生产关系的变革。为什么我更倾向于将当下互联网+GPT的组合称为技术革命呢?因为生产力的量变累计甚至已经走到了质变的临界点。恩格斯曾说:“(阶级的)这种划分是以生产的不足为基础的,它将被现代生产力的充分发展所消灭。”虽然恩格斯并未解释生产力的充分发展其具体所指,但依我理解,由于在马政经中生产力水平与商品价值量成反比,因此生产力的充分发展就等同于商品的价值量无限趋近于零。也就是说,我之所以用“革命”一词,是因为当今互联网+GPT的组合已是将教育这一商品的价值量无限压缩,触及到了质量互变的拐点。甚至我们还能由此得知:阶级社会正在不可避免地自发走向解体。既然高考的本质在于其阶级性,伴随阶级社会的解体,我们为什么不该炸毁高考呢?用《共产党宣言》中的经典名句总结:“这种关系已经在阻碍生产而不是促进生产了。它变成束缚生产的桎梏,它必须被炸毁,它已经被炸毁了。”
前文我们曾提到,1919年有位《湘江评论》的编辑曾立下豪言壮语,志于彻底打碎他所身处的这个旧世界。仅三十年后,也就是1949年,这位编辑已经成为新生的共和国的主席。他俨然站在天安门城楼上,向全世界宣告他理想的实现。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在七届二中全会上,他说:“我们不但善于破坏一个旧世界,我们还将善于建设一个新世界。”言下之意,炸毁高考固然重要,但在炸毁高考后建设出一条教育的新路更重要。如何指出这条新路的方向呢?我私以为,可以用今年甲卷作文题的最后一个关键词——时间,来统摄上述问题的答案。注意,很明显命题人在作文材料中评价两种掌控时间的态度时,采取的是价值判断而非事实判断。换言之,命题人并非想是表达若节约时间去努力学习就算掌控时间,若节约时间去刷短视频就成了时间的仆人。命题人真正希望考生思考的是节约时间这个行为本身该如何评价。用大白话说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节约时间会使我们沦为时间的仆人,反倒说随心所欲地浪费时间才恰是掌控时间?当然,即便你get到的是前一种很庸俗的管教小孩子的理解,也不必惊慌。毕竟那些给大家阅卷的高中语文老师同样受服从性应试教育的荼毒,我猜他们也不会比多数考生想得更深。对于今年甲卷作文这样一个极富哲思的主题,考生若想写得既切题又有新意,真的需要在人文社科领域积累非常深厚的底蕴。这别说高中生了,绝大多数语文老师都根本做不到。不过,虽然诸位的语文老师教不了你,但我可以呀(乐)。球球大家三连+关注,您的每个关注都会激励我更新更多有深度的社科视频。
时间
回到作文材料,我私以为可以将材料的内涵分为两层:
第一层,也是相对有一定批判思维和社科素养的考生能够想到的一层:之所以很多人努力节约时间试图掌控时间,却反倒沦为时间的仆人,是因为这些人对工具理性的追求压倒了价值理性。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是社会学家韦伯提出的一组相互对立的概念。简单说,怎样高效学习属于工具理性,而为什么要高效学习则属于价值理性。对于价值理性的思辨,也就是视频开头部分我提到的自己高三时的第一个迷思:我到底为什么要浸在高三这个装满苦痛的池子中,忍受当下这晦暗单调枯燥乏味的生活?在当年,我通过质询自己曾身处的那个无限歌颂苦难的高三,领悟到了高考背后的阶级性。但直到高考结束后,在我回顾高三生活时,我才意识到:之所以学生群体包括当年的我识不破高考既当又立的虚伪面纱,反倒心悦诚服地吃下画的大饼,还因为有消费主义当那个悬在驴头上方的胡萝卜。消费主义按其本质来说,是晚期资本主义阶段信仰新自由主义的功绩社会的商品拜物教。所谓新自由主义,是与福柯所说的规训社会相对的,从规训社会中长出的且能更有效的服务于剥削阶级的新兴意识形态。信仰新自由主义的功绩社会在文化上表现为抽象盲目的肯定性,比如各位在高考百日誓师时一定见到过:视频《我一定要上宁波大学》;再比如前两年曾被广泛追捧的衡水模式:视频《张锡峰演讲》。可以说,晚期资本主义用新自由主义这名传教士在学生群体中鼓动起了可能是中国这个无神论国家在当代最广泛最疯魔的宗教狂热。这种看似“昂扬奋进”实则杀人无形的学业竞争氛围将学生群体绑入高考这艘下不去的贼船,并裹挟万千学生背后的家庭被迫参与这场当代中国社会最疯狂的传销盛宴。要知道,历史上再无情的血汗工厂都不可能像高三这样朝七晚十一,处在这种将人变成鬼的氛围中、只能靠打毒鸡血来续命的学生群体难道能感受自己对学习的价值理性吗?高中校园并不是在分秒必争地培养人才,而是在一刻不停地制造精神病。根据《2022年国民抑郁症蓝皮书》可知,当下青少年抑郁症发病率已高达15%到20%,而且全中国有一半的抑郁症患者都是在校学生。显然,青少年学生罹患的抑郁症根本就不是靠药物就能治疗的心病,而是必须靠改革社会才能治疗的社会病。
共和国总设计师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发展才是硬道理。诚然,一切发展过程中产生的问题,最终必然只能靠进一步的发展解决。在当下,我们正亲历的这第三轮技术革命给了我们变革生产关系的时运。小米创始人雷军曾自嘲说:在风口上,猪也能起飞!而就在去年七月,b站博主衣戈猜想就成功抓住时运。他用视频《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切中了当代中国人普遍的精神危机,《二舅》也一举成了当今自媒体时代现象级的文化产品。所谓精神内耗,就是脑子里两个小人为某一话题吵得不可开交。中国新一代网民之所以会在《二舅》的视频里感受到触动,是因为二舅用自己平凡的生活纾解了当今年轻人普遍遭遇的一个心结——到底是否要全力追求阶级上升?对于阶级跃迁的疑虑,也就是视频开头部分我提到的自己高三时的第二个迷思:我为什么要在意长辈嘴里“都是为我好”的陈词滥调,披上唯分数论这套禁锢我能动性的枷锁?倘若你身边人人都是新自由主义的平信徒,那你甚至必须得先达到成绩优异,这群信仰唯分数论的人才愿意俯身倾听你批判唯分数论。得亏我高中时学习成绩还勉强能看,我通过批判唯分数论对学生能动性的禁锢,在实践中领悟了马克思的劳动异化理论。在马老师看来,人的本质应该是自由自觉的劳动。人通过自由自觉的劳动将自己的人性注入在劳动产品中,并在劳动的过程中双重肯定了自己和他人。但马老师却发现,在私有制生产关系的阶级社会中,人的劳动非但不像人们理想中那般自由自觉,反倒沦为一种满足劳动以外的需要的手段。这种阶级社会下的异化劳动使得注入人性的劳动产品非但没能肯定人的劳动过程,反倒驱使人们像逃避瘟疫一样逃避劳动。相对应的,学习的目的本该是学习本身,学生本该通过学习肯定自我与他人。但在阶级社会中,学习成了实现阶级跃迁、当所谓“人上人”的手段了。如果能够不学习就轻松考高分或者不学习就能拿毕业证,那学生们一定是打死也不愿意学习的。诺奖得主黑塞曾写过一部小说《在轮下》,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个从偏僻闭塞的乡村小镇考入顶级神学院的学生,放今天中文互联网上算典型的小镇做题家。黑塞这样形容主人公以及他周围同学的学习态度:如果有的选,他宁愿学习一半的知识考全班第一,也不愿意学习双倍的知识但屈居第二。可以说,异化常常表现为量化,因为原本复杂的多维的各具特点的人在同一套量化指标下仿佛就能分得出高低了,而制造维系阶级社会的阶级焦虑,需要的就是这种看似“高低”。小说主人公为了那看似“高低”,在这有如炼狱一般的竞争氛围中筋疲力尽。校长为了鼓励他,将人生比作一个飞速转动的车轮,并对主人公说:“别松懈,不然你会掉到轮下去的。”言下之意就是说:一旦松懈,你人生的终点就止步于此。对于这种观点的批判,也就是视频开头部分我提到的自己高三时的第三个迷思:难道真就得如家长老师们所说,只有挺过了高考这个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关卡,有限的人生才能长出无限的可能吗?显然,至少在当今这个阶级社会日趋解体的时代,恰恰是高考异化了万千学子的主体性、限制了绝大多数成绩平平者的人生选择。在高考结束后,看清这一切的我尝试着过了一整年自认为丝毫不被异化的生活。但我却发现,似乎生活并没有因此而走向至善至美。我不禁想进一步批判:在拥有不被异化的主体性后,生活就一定幸福吗?
私以为,作文材料能以此引出更深的第二层内涵,即:沦为时间的仆人就一定不幸吗?在海德格尔的代表作《存在与时间》中,作者将每一位刚出生就与周遭世界水乳交融的存在者称作此在,并且认为此在就像装有出厂设置一般对存在的大道理自带前反思的默会。这种默会就像《西游记》中乌巢禅师所说:“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而所谓前反思,则表明这些大道理并非经由审视批判或者理论分析而认识,而是一种隐而不显的感悟。就如《妙法莲华经》中所言:“止止不须说,佛法妙难思。”此在就是靠着这些先行就有的默会,才能与周遭世界得心应手地打交道。海德格尔认为,这些靠着对存在先行就有的默会选择该干嘛就干嘛的此在处于非本己态。也就是说,这些此在是没有自我的,是溶解在常人之中的,是人云亦云是亦步亦趋的。就比如每一位曾为考试挑灯夜战的高三学子,他们中间肯定没有任何人会在废寝忘食之前事先追问考试的意义或者学习的目的。若用前文的概念来理解,处于“非本己态”的此在只会考虑工具理性,而不会思考更本质的价值理性。由于“非本己态”的此在只会模仿常人该干嘛就干嘛,他们的本质实际上被常人给限死了。这种被给定了本质的此在,和小猫小狗、和云彩、甚至和石头都没有本质区别。就像时间在石头那实际上是凝固了的一样,时间在非本己态的此在中也是凝固了的。也就是说,这种非本己态的此在不管过得慵散还是忙碌,都只不过是在常人的暴政下被迫让渡自身主体性的时间的仆人。
在我高三时,或许是因为某次考试失利,我为了给自己的失败找一个能骗过自己的借口,开始尝试以置身事外的心态审视自己正执着的一切。很幸运,我顺利揭穿了高考的本质,自己暂时的失败瞬间在我深邃的洞见前显得无足轻重。但同时也很不幸,因为“高考”明明是当时我唯一可选的生活轨道,却被我给解构了。我失去了生活的落脚点,陷入一种尝试批判一切的魔怔状态。高考的确没有意义,但又有什么能让我感受到意义呢?我迷上了洛夫克拉夫特所写的克苏鲁神话,并会模仿小说中的主角团去试图追问宇宙的意义。洛氏的小说中,主角团大多会在有如噪音般无意义的图像或符号中窥见不可名状的荒谬而精神疯魔。为什么叫不可名状呢?因为主角团所害怕的根本不是具体的妖魔鬼怪,而是无尽的虚无。洛夫克拉夫特对此总结道:“我所有的作品全部构建于一个最基本的前提之上——人类共有的律法、利益以及情感,在广阔的宇宙面前,既毫无效力,也毫无意义。”
后来,在我了解海德格尔后才知道,当时的我实际上正从非本己态中抽离,我感受到的虚无来自于对前反思的默会的解构。去年,靠电影《瞬息全宇宙》荣获奥斯卡影后的杨紫琼仅用一个表情,就完美诠释了这种虚无:剧中杨是一个开洗衣店的普通妇人,有一个镜头是杨在平行时空中知道了自己原本能功成名就,却因为自己当初执意选择和丈夫移民美国而一一错过。丈夫想劝她接受当下,杨却一声冷笑。没错,人们的虚无大多都直指所处生活的不如意,虚无的痛苦本质上是欲求不满后被迫对欲望阉割。换言之,虚无其实是支撑自己砥砺前行的那个梦突然碎了,生活就此没了方向,只剩下无尽的踌躇。不过,杨对丈夫的劝解回以冷笑就表明杨还并未彻底割舍欲望,因此杨才会和离经叛道的女儿起冲突。在剧中,杨的女儿出现时总是伴随大量令人眼花缭乱不知所云的符号拟像。这些后现代味儿满满的拟像,其实是杨的女儿对母亲所认为的标准“成功人生”的彻底解构。之所以母亲藕断丝连的欲望被女儿彻底斩断了,是因为女儿所见所闻的是当下这个阶级日趋解体的新时代。在本质上,是阶级日趋解体的新经济基础塑造了光怪陆离的后现代文化。
类似的,海德格尔所说的前反思的默会其实也是可以在马哲的框架内理解的。在阶级社会中,海德格尔的生存论中此在对存在的默会,实际上就是马老师曾说过的那句:“任何一个民族,如果停止劳动,不用说一年,就是几个星期,也要灭亡,这是每一个小孩都知道的。”不过要注意,马老师这里的劳动特指阶级社会的异化劳动。而在当下,异化劳动实际上是逐渐在被打破的。所谓异化劳动,可以简单理解为阶级社会的社会分工下为满足人的再生产而被迫参与的劳动。因此,海德格尔口中此在无师自通的对存在的默会,在后现代社会其实是在逐渐解体的。正因如此,在当下才会浮现如此普遍的存在主义危机。没有人能够告诉我们,当人不再需要每日辛劳也能活得不错时,我该把有限的生命拿来做什么呢?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质疑:沦为时间的仆人就一定不幸吗?
或许有人会说:当我从辛劳中解脱后,我就去世界各地旅游,追寻心中的诗与远方。但早在七十年前,公路文学的鼻祖凯鲁亚克就曾用亲身经历写就的小说《在路上》告诉读者:有条理的生活或许是压抑的,但旅途的颠簸同样会令人痛苦;能永远在路上的只有肉体,而灵魂却只能重复地原地打转。似乎,重复单调是我们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宿命。每个人都是西西弗斯,唯一能做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精疲力竭地将巨石推向山顶。为此,加缪说:“唯一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自杀。”但笔锋一转,加缪又说:“西西弗斯是幸福的。”加缪给出的理由是:西西弗斯接受了人生的无意义,选择在荒诞中平静地享受推动巨石的每一刻。这也是网上那群“去码头整点薯条”的年轻人其精神内核。然而,享受当下真的就是答案吗?我们明明就是因为在当下被空洞和乏味缠绕,才会想着计划长远憧憬未来呀?实际上,精神分析大师荣格早就指出:不管是享受当下还是计划长远,不管是沉湎往昔还是憧憬未来,都不过是不同人格各具特色的性格偏好而已,并无优劣之分。
听到这里,可能你已经想给自己注射一管化学极乐了。能不能给句痛快话: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其实,刚才我已经借荣格之口给了答案了。我们做这样一个思想实验。假设我告诉你人生的意义是计划长远、内卷上位,你肯定就会质疑:我凭什么不能选择享受当下、躺平摆烂呢?假设我告诉你人生的意义是憧憬未来、眺望远方,你肯定会质疑:我凭什么不能沉湎往昔、珍惜眼前呢?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人生意义的标准答案都不过是对人的主体性的异化,预设任何一个人生来如此的目标都是反辩证法的。存在主义的精神先锋萨特曾说:(人的)存在先于(人的)本质。简单说就是:人具有否定旧我的能动性,人是其所不是。
不过,我更倾向于仅将存在主义的“人是其所不是”看作一句彰显个性、呼唤自由的口号。以我这个间歇性虚无主义重症患者久病成医的经历来看,存在主义实际上并不能把人从虚空中拽出,因为人就是需要靠那些异化自我主体性的“本质”才能真正摆脱虚无。如果将具有能动性的人比作一棵野蛮生长的大树,那么这些赋予人的“本质”就是园丁们对这棵树的精心裁剪。园丁们的裁剪显然是在侵占树的主体性,原本无拘无束的树在锋利的刀刃面前却只能被迫蜷曲成园艺景观所需的造型。但恰是园丁对树的裁剪,即恰是树对自由生长的主体性的让渡,树才从异化自我的“园艺景观”这一本质中把握到生命的意义。类似的,人虽然理论上具有“是其所不是”的主体性,但人又必须让渡这一主体性才能摆脱虚无。简单说就是,你可以通过“是一位工程师”、“是一个学生”、“是谁的母亲”、“是某人的朋友”等标签感受自己存在的意义,但不可能靠“是一个是其所不是的人”做到这点。从上述结论中,我们还能发现:不管是工程师、学生、母亲还是朋友,这些标签都必然联系于某个或者某些“他人”。因此,人的本质向来都根植于人的社会关系之中。基于上述结论,马老师将人的本质称作类本质。从类本质这个概念出发,我们能推导出一个至少在当下必定能带大家走出虚无的终极人生目标——为人民服务。
换言之,此在要想与世界和解,必须将审视存在的目光从空洞的“我”的身上移开,认识到小我的存在从来是一刻不停地与大他相联系,认识到其实是纵横时空的千百万人民赋予了个体类本质。此外,在我看来,虽然身处后现代社会的我们必定会因时代的裹挟而被迫舍弃小一万年阶级社会赋予我们的前反思的生存默会,但辩证否定的本体论运动规律却也在暗示我们说:这一社会共识的扬弃必定会孕育出新生。打个比喻,后现代社会就是:前脚可能我们还处在雾气弥漫的暮色森林中对前路彷徨,后脚却能直接穿透存在主义危机的阴霾抬头望见照常升起的太阳。对这一轮旭日,不同人或许有不同的理解,但至少我是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一轮旭日之上镌刻着两个冒着红光的大字:人民。在阶级社会中,人民原是二元对立的,任何置身于其中一元的个体都必然面临倾向利他还是倾向利己的道德矛盾。但在阶级日趋解体的后现代社会中,二元对立却逐渐被打破。从宏观上,类本质的“人”正逐渐扬弃物化劳动以实现对小我与大他的双重肯定;从微观上,后现代存在主义危机正诱导每个人主动统一利他和利己这组对立的矛盾。简单说就是,二元对立的解体正给身处其中的此在赋予新的启示。在海德格尔前反思的生存论默会被我们扬弃之后,尝试从一片虚无中建构存在的此在不妨想一想:在一个不需要为阶级跃迁被迫与他人零和博弈的新时代,集体的利益为何不能和个人的利益相统一?如果可以统一,纵横时空、无远弗届的人民为何不能赋予此在全新的意义?
最后,我们回到作文材料。在材料中,命题人反复强调作为叙事主体的“人”。于是,我选择以“人”为文章起头,又以“人”为文章收尾。伏延千里首尾呼应,这当然算是我刻意迎合高考作文的给分要点小小地炫个技,但也是我对高考这个陪伴了无数学子青春、承载着无数家庭期盼的旧时代余晖送以致敬。点击这个视频且坚持看到最后的各位,不管你是今年的高三毕业生还是正为高考作准备的高中生,我作为一个名气不大但诚意满满的视频创作者,为感激你们拯救了长视频的完播率,将这篇文章的观点总结为简洁有力的建议,作为彩蛋送给各位。
给学子的一点建议
首先,认清高考的阶级性是为了不把那些能用于发挥自身主观能动性的创造性劳动的时间浪费在高考上,是为了不将自己的价值绑定在行将就木虚幻飘渺的阶级跃迁上,是为了不自怨自艾、不妄自菲薄,而不是为了彻底的摆烂躺平。就像我后面在总结自己跳出虚无主义的实践心法时所说的那样,你总是需要做一些有助于人民的事情才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当然,如果你实在找不到自己的能动性所在,或者找到能动性后却发现自己并不属于干这块的料,也可以暂时选择先回到前反思的默会状态,重走高考、求职、内卷上位的标准人生路线。如果你成功找到了自己的能动性,那我希望你能够发挥自己的能动性尽可能地创造先进生产力,毕竟阶级社会是以生产力的不充分作为前提,生产力进步长期来看必然会惠及最广大人民。
其次,既然高考所渲染的极端竞争氛围只是为了模糊既得利益者与基层群众之间的矛盾,只是为了麻痹广大人民的斗争意识,那么显然我们应该主动抵制服务于高考的初高中应试教育给学生们灌输的赢家通吃的社达主义。社会从来不是你死我活的战场,人与人之间从来不存在你若进步我就得后退的零和博弈,一切文明成果甚至像日常使用的水电,或者每天吃的食物,这些都需要人与人之间组建彼此信任的复杂生产关系才可能实现。因此,相比于那昙花一现的高考分数,相比于毕业半年就能忘得几乎一干二净的高中课本知识,真正值得你珍惜的反倒是那些被你误认作敌人的同学。如果你的老师因为某个同学学习成绩不好就孤立他讥讽他,甚至默许周围同学排挤他鄙视他,我希望你能够从静默的多数中站出来,当那个大胆说“不”的人。如果你是应试教育的优胜者,或许通过踩着周围的同学上位让你感到无比的欢喜,但就算是装,你也最好装出一副不慕强不恐弱的平民情怀。一方面,应试能力仅仅只是评价人的一个非常狭隘的维度,总是有人能走旁门左道,精于那些你在考试中不曾了解的领域;另一方面,还是我前面所说,维系大学孤芳自赏的象牙塔已经被互联网教育推平,因此再好的高校即便是清北,它能提供的优质教育资源也不及互联网的九牛一毛。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要明白从来没有什么能够指导人一生的至理箴言,因为唯物辩证法的普遍真理表明:物质的运动发展总是会逐渐扬弃自己的边界,并在质量互变的上升过程中涌现出新的规律。因此,我上面提的任何建议你都必须带着批判的目光去审视它们。就比如说,我认为要尽可能地发展先进生产力以惠及广大人民,你就该批判反思在这个过程中是否存在技术对人的宰制,是否会使人沦为时间的仆人;我认为说要不慕强不恐弱,你就得思考这是否是将阶级社会强行扁平化的平均主义,思考为什么厉害的强者总是能作出相比庸碌的众人更多的贡献,思考为什么我们嘴上说着人人平等,但几乎所有人都偏好结识有才干的人。用一句话概括就是:这个世界并非一根只有两头的棍子,看待事情不能非黑即白非此即彼。用马克思主义认识论来解释,就叫:从来不存在一个可以指导一切的终极真理,任何真理都是主客观的辩证统一,因此都只能是相对真理。当然,即便说真理永无止境,我们也应该实践学习真理。这就像一个游离在迷雾中尝试归家的人,或许他的目光无法透过层层雾霭直达家这个终点,但总还是能帮它看清眼前。
1966年,或许是洞见了新时代冉冉升起的曙光,或许是嗅到了旧时代挥之不去的腐臭,那位高呼人民万岁的理想主义者对高考制度作出了试探性的变革。且就在尝试变革高考的那年,他题了一首豪迈雄健的诗。我觉得这首诗放当下十分应景,特此分享:
人民胜利今何在?满目新贵满目衰!
核弹高置昆仑巅,摧尽腐朽方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