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喵
袁一琦辞去LEFT工作的第二天，正准备满世界投递简历时，竟收到了runner人事部的面试通知电话，原来，机遇真的是要耐心等的。
市场部一直是runner的领头部门，在runner可以说是叱咤风云，目前暂缺商务拓展，但名额只限一人，全球五百强的企业，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去，竞争有多大不言而喻。早在去年，袁一琦就开始关注runner的招聘信息，runner的确很少接纳应届生，她这回能得到初试机会，也算是好运了。
从笔试、面试到复试，袁一琦都快记不清每个环节有多少轮考核，反正这半个月，她每天都是守着手机忐忑不安，做梦都在梦着收到offer，这样下去再不来个结果，她神经衰微的可能性更大。
好在六月底的时候，她居然接到了runner市场经理的亲自来电，随后，就是一封如假包换的offer到了邮箱。
就在收到入职通知的后一秒，袁一琦第一时间给Y.S写了一封邮件：今天终于收到了心仪公司的offer，后天去入职，不安又期待。署名q。
那天袁一琦突然收到Y.S的邮件，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又给她回了一封，没想到不久对方又回复了自己。这样渐渐的，原本很虚无缥缈的存在，在袁一琦心里变得踏实了，她甚至开始习惯每天都写邮件，说一些喜悦或者烦恼。
而让袁一琦意外的是，Y.S会回复她的每一封邮件，尽管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偶尔，她也会主动说一些自己的事情，但更多的是倾听。
沈梦瑶的手机响了响，来自q的邮件，她设置了特别提醒：
——今天终于收到了心仪公司的offer，后天去入职，不安又期待。
沈梦瑶在心里默念着邮件里的单词，脑补出袁一琦说话时的语气，笑了笑，又将输入法切换为英文键盘……
——恭喜啊，好好享受新生活。
“对着个手机，笑什么呢？”陈珂给沈梦瑶倒了杯酒。
“陈珂，你还记得…每年给我发邮件的那个人吗？”沈梦瑶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陈珂贴心地把酒调得很淡。
无缘无故怎么说起这一茬，“听你提过，怎么了？”
沈梦瑶把手机递给陈珂，“你自己看。”
陈珂还真的认真看了起来，不过是一些碎碎念的日常，看不出沈小姐还有这种闲情逸致，“你最近挺闲的啊…什么意思？”
“你猜这个人是谁？”
就一个字母q，能猜出是谁才不正常，陈珂摇头。
“你认识的……”
陈珂总感觉沈梦瑶最近有点不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应该是从她那天带了个女孩子过来吃饭时开始的，陈珂就胡乱猜了个，“难道是袁一琦？”
“嗯，就是她。”沈梦瑶收起手机，低头晃着着酒杯，“刚开始我也觉得很惊讶，但是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还真是她？！”那天沈梦瑶带个陌生人来吃饭，陈珂就觉得有猫腻了，现在一想，还真是缘分，不过陈珂还是忍不住吐槽，“我说你们两个中国人说什么英文，不嫌累得慌。”
陈珂转念一想，“她是不知道Y.S就是你吧？”
“我暂时没想好怎么和她解释。”
“所以……”陈珂指着她的手机问她，哭笑不得，“所以…你这是打算和她网恋？”
沈梦瑶差点就一口酒喷她脸上。
“不过说认真的，虽然这姑娘小了点，但人还不错，你要和她处，我支持！”陈珂搂过她的肩，一本正经地说着。
沈梦瑶斜眼望她，反过来拍拍她的肩膀，“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我以事业为重，不行么。”
*
七月第一天，骄阳似火。
在市区最繁华的中心地段，矗立着一栋栋摩天大厦，袁一琦站在街道上，仰望那高耸的六个英文字母牌，风光无限，runner的确算得上行业内的领跑者，而很幸运，经过大半个月的努力，自己终于能以职员的身份，踏进这栋大楼。
上午是入职培训，下午了解公司部门结构以及分配工位，和自己一批入职的只有五名员工，当然了，市场部就她一个。按常规流程，入职培训前，先来一段自我介绍。
“我叫袁一琦，今年刚毕业，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今年刚毕业，就进市场部了？厉害……”
人事主管笑着出来解释，“小袁很优秀，所以公司这次破格录用的。”
“谢谢。”袁一琦有些受宠若惊，总觉得这样说不太好。
“谦虚啥，苏总都点名表扬了。”
人事口中所说的苏总，是runner华中大区的总经理苏婧然，不过，要是没有苏总，袁一琦还真进不来runner，因为她是应届生，简历第一批就被HR淘汰了，那天要不是苏婧然偶然看到她的简历，让HR留意，估计她是得不到面试机会的。
戴上工牌，袁一琦正式成为白领大军的一枚，runner的办公室大气敞亮，环境在国内都是数一数二的了，当初郑丹妮听说自己即将入职runner，那叫一个羡慕。
郑丹妮学的是室内设计，别看她平时嘻嘻哈哈的模样，在设计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大学时就有不少作品获过奖，所以大学毕业，自然而然入职了一家室内设计公司，不过室内设计是真的累人，没日没夜改图纸，时不时还要跑施工现场，完全和大学里上课是两码事，她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女孩子，刚开始真的吃不消。
袁一琦的复试是苏婧然面试的，她说过的一句话，让自己印象很深刻，“在这里工作，最该担心的不是待遇和福利，而是自己的能力和水平。”
runner的待遇绝对没得挑，普遍高于社会平均水平，足以可见，这里对职员的要求会有多高。
“现在带你去市场部熟悉同事。”
“嗯。”
人事准备带袁一琦去部门工位，迎面正碰上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短发干练，妆容精致，她穿着OL套装，踩着至少八公分的高跟鞋，身后还跟了两个秘书，一男一女。
“苏总好。”
袁一琦跟在人事后头，跟着问好，“苏总好。”
苏婧然走到袁一琦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朝她笑着点点头，“今天入职吗？好好干。”
“嗯，谢谢苏总。”
她又踩着高跟鞋走了，才不到三十岁就能坐上华东总经理的位置，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吧。
“苏总平时都在总部，一年只有一两个月在这边，你也是运气好，这都能碰到。”人事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苏总人很随和的，你是她亲自面试的，你应该知道。”
应该是吧，才见过一两面，袁一琦心里也不太清楚，不过从见苏婧然的第一面起，就很佩服她，羡慕她总有一种能hold住全场的气场。
市场部很大，下面还分了五个组，袁一琦是在三组，男女比例平均，就是看年龄，确实自己显得太小了，那些成熟气质，如果没有时间沉淀，还真显现不出来。
像是沈梦瑶，袁一琦就觉得她的气质好特别，袁一琦不是个主动的人，更不是个爱八卦的人，但心底却有些想去了解沈梦瑶，所以好像不由自主地就沈梦瑶走得越来越近了，现在每次经过LEFT，袁一琦都会主动进去坐一下，和她说几句话。
在片刻互相介绍过后，大家又忙碌了起来，runner的工作节奏还是很快的，入职培训的时候，人事就交代了，尤其是市场部。
刚开始自然不会有什么重要任务摊在头上，首要的是了解公司，了解公司目前正在运营的项目，一大摞的资料，正等着袁一琦去看，但这种忙碌而充实的日子，感觉还不错。
袁一琦来runner入职的第二天，全公司都知道市场部新来了一个年轻女孩，还不是实习生，要知道runner从来不收刚毕业的，她却被破格录取，私底下就开始议论纷纷。
“这么年轻就能进来，关系户吧？”
“八成和苏总有一腿……”
“可苏总不是和…上头那个在一起吗？”
“那还不允许人家养三儿啦？”
“……这就精彩了。”
“……”
估计也只有袁一琦不知道，自己早就被议论得面目全非。
上班，下班，循环了几天，很快就是周五晚。袁一杰出院后，找了家电台当实习DJ，可实习生刚开始只能接到深夜档的直播节目，所以袁一琦每晚回到家，都是黑乎乎的。
郑丹妮也忙，这几天碰到个特别挑事的甲方，改图纸改到天荒地老，袁一琦给她电话时，她嘴里骂人就没闲着。
晚上袁一琦索性没朝着公寓的方向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LEFT的门口，沈梦瑶照旧坐在常坐的位置，翻着杂志，放着轻音乐。
“下班了…”看到袁一琦，沈梦瑶放下手里的书，自从她上班后，打扮就轻熟了不少，倒真像是突然长大了一些，问她：“吃饭了吗？”
“还没，你呢？”
“我也没有。”
“那…一起吧？”袁一琦想了想钱包里还有些钱，是之前沈梦瑶一定要结给自己的工资，袁一琦还是觉得拿了不好意思，倒不如……“我请你吃饭。”
饭桌是建立人际关系的绝佳场所，这话准没错，毕竟按照中国人礼尚往来的传统，请客吃饭这种事情，一来二去，很难扯得清楚，这就为发展革命友谊或者…其他感情，创造了良好的机会。
“去陈珂姐那吗？”话虽这么说，袁一琦还是有点担心自己兜里的钱，够不够吃一顿西餐，可上次又是这样答应沈梦瑶的。
沈梦瑶上回只是随口一说，她和陈珂的关系比亲人还亲，要是真去九號吃东西，肯定不会让袁一琦请客。但依袁一琦的性格，如果不让她请一次，估计以后她都不会愿意和自己出来。
“…好久没吃烧烤了。”沈梦瑶抱了抱胳膊，问袁一琦，“你知道哪家好吃吗？”
“烧…烧烤？”沈梦瑶每次都能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夏天就是吃烧烤的季节啊，郑丹妮平时就喜欢吃吃喝喝，袁一琦跟着她后边也懂了不少，“知道！我也好久没吃了…”
还是万年不变的堵车，再加上今天星期五，车流量差不多还要比平时多一半，这场面就更加壮观了。
沈梦瑶回国后，见得最多的就是堵车，看着就让人头疼。
“还是别开车了，我们坐不堵的车。”
“不堵的车？”
跟着黑压压的人群一起进站，沈梦瑶才明白袁一琦嘴里说的不堵的车是指什么。
“不堵，就是挤了点。”袁一琦直接把沈梦瑶带去了地铁站，但地铁卡这种东西，在沈梦瑶身上是不存在的，“你平时不怎么坐地铁吧？”
“是不怎么坐……”沈梦瑶都快忘了上次坐地铁是什么时候，应该是好几年前了，总觉得那时候人也没这么多，人挤人地进站，一时还真有点不适应。
袁一琦这问题本身就有点傻，沈梦瑶有车，又是自己开店的，当然不会凑着早晚高峰挤地铁，袁一琦翻了翻零钱包，正好还有几枚硬币，“我们去排队买票。”
市中心地段客流量最大的地铁站，再加上晚高峰，这架势可以堪比春运了，不过袁一琦这些年就是挤过来的，她还见过更恐怖的，早就见怪不怪，只是今天是不是不该带沈梦瑶挤地铁啊，人实在是太多了……
“买好票……了。”袁一琦买了两张单程票，回过头才发现沈梦瑶已经不在自己旁边了，她挤着人群左顾右盼，“借过…借过一下…”
“沈梦瑶——”好在沈梦瑶在人群中还是很显眼的，袁一琦挤到她身后，并没有想那么多，下意识就牵住了她的手，“今天人好多，还不如堵车。”
沈梦瑶还没回答，只感觉到有双温热的手牵住了自己，现在挤在人群中，也不觉得那么聒噪了。
袁一琦就拉着她往里走去，广播里轮番播着几个进站口临时封闭的消息，只剩下这么一个进站口，也难怪今天人这么挤，四个出口封闭三个，她们今天这运气也是够好的。
地铁还有2分钟进站，两人站在候车区，袁一琦看着屏蔽门玻璃反射的两个身影，才发现自己一直还牵着她的手，本来握得好好的，现在又突然松开，她觉得似乎要找点话说，“那家烧烤很好吃的，我以前经常去。”
沈梦瑶握空的手又垂了下去，瞬时有些失落，她又朝着袁一琦靠近了一点，“是吗？”
“嗯。”袁一琦双眼继续看着前方，时不时又看看玻璃里她是身影，沈梦瑶走在路上的回头率实在是太高了，郑丹妮走在外边的回头率也很高，经常还会碰上陌生男人上前索要联系方式的，但袁一琦敢打赌，绝对没人敢上前来问沈梦瑶要联系方式。
说来很奇怪，袁一琦觉得沈梦瑶理应给别人一种距离感，就连袁一杰也一直强调这人特“高冷”，但袁一琦与她相处的时候，却没有这种感觉，她谈吐得体优雅大方，搁以前，肯定就是名门闺秀那种类型的。
“车来了……”
袁一琦继续想着自己的问题，都神游万里了，再加上环境嘈杂，她根本就没听到沈梦瑶的话。
“琦琦，走吧？”
“啊？嗯……”袁一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正被拉着……虽然说女孩子之间手牵手逛街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紧张个啥，天知道更紧张的还在后头。
人潮一齐往车厢内涌去，能有个地方站就不错了，她们俩找了个倚着车厢壁的角落，乘客陆陆续续上车，把每一节车厢都填得没有一丝缝隙。袁一琦和沈梦瑶被挤到最里面，早知道会这么多人，开车堵车也就算了，袁一琦生怕自己挤到了沈梦瑶，不过也没什么挤不挤可言的了，两人都贴到一起了。
袁一琦眼神一瞟，正瞟到沈梦瑶正低头看着她，她尴尬地笑了笑，这时地铁突然开动，她一个惯性就栽到沈梦瑶怀里，再想退已经无路可退了，干脆就这样贴着吧，可怜头还重重砸在了扶手杆上，“呃……”
“没事吧？疼不疼……”沈梦瑶伸手替她揉着额头。
“还好还好……”袁一琦赶紧抓稳扶手杆，她都能感受到旁边那位男同胞，双目散发出的嫉妒气息，她不觉得疼，但是觉得脸火辣辣的烧，居然就这样脸红了，偏偏还靠沈梦瑶这么近，不敢看她的脸，可也没处躲闪。
怎么这么容易脸红，沈梦瑶都想用手摸摸她的脸蛋，有时候挺羡慕年轻人的，不化妆气色也能这么好。沈梦瑶把手从她额头上离开，抿唇望着她笑，没提脸红的事情，趁机继续去打趣她，这让袁一琦好过了一点点。
天啊，怎么还不到站，袁一琦在心里无声地呐喊，就这样被沈梦瑶“抱”了一路，脸也烫了一路，总觉得这地铁开得比平时都慢，都十几分钟了还没到。
五分钟后，终于出了站。袁一琦想自己每次遇上沈梦瑶都这么紧张，八成是和袁一杰天天在自己耳边旁敲侧击分不开，他总口口声声说沈梦瑶是他“女神”，袁一琦听得多了，也被潜移默化了，这样看起来，被女神抱了会紧张会脸红，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嗯，很正常！
“高伯，来吃烧烤了~”
只是一个简陋的烧烤摊，摊主是个头发半花白的老大爷，袁一琦熟稔地和他打着招呼，一看就是常客。
“小袁啊，几个月没来了吧”之前袁一琦都是和程津一起来的，大爷就随口问了句，“小程没一起来？”
袁一琦本来还想回避这个问题，可大胆承认似乎比想象中容易得多，心里有点膈应，但不会再难过了吧，“我和他分手了，性格不合适……”
高伯继续在烤串上刷着酱汁，只是叹了叹气，“你们年轻人，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嗯……”袁一琦低了低头，顿了片刻，才扭头问沈梦瑶，“你爱吃什么呀？给你拿……”
提起程津，沈梦瑶明显能看到她脸上的失落，不管对方有多渣，要从分手的阴影里走出来，总归是需要时间的，“你点吧，这里你了解。”
“好！”袁一琦一口气点了很多，过后还不忘加一句，“高伯，再来两瓶啤酒吧。”
上次没喝上酒，她心里还怪遗憾的，没想到，最后还是在沈梦瑶面前喝酒了。
“嗳？我还以为小姑娘你不喝酒……”高伯给她们开了两瓶冰啤，以前见袁一琦来，这姑娘是滴酒不沾的，就连啤酒也喝不了两杯。
“高伯年轻时，妻子就过世了，就没有再娶过。他没有孩子，一个人守着烧烤摊几十年，所以我们常来光顾他生意……”或许夏天本来就该大口大口喝着啤酒，袁一琦灌了半杯，竟然觉得不那么苦涩了，细细回味反而有一种甘醇，她一面喝酒一面娓娓道来，“别看他穿得花哨，嘴里总喊着美女美女的，实际上，他真的是特别专情的一个人……”
“遇上对的人，才能够专情吧。”沈梦瑶盯着玻璃杯上的水汽，刚倒的啤酒正冒着气泡，“其实高伯挺幸运的……”
“对啊，要遇上对的人才能够专情……”袁一琦嘴里又重复了一遍，可什么才是对的人呢，又怎么确保对方也把你当做对的人呢？一旦摔倒过，对感情就会变得格外小心翼翼。
沈梦瑶记得袁一琦说过不能喝酒，但是现在已经两杯酒下肚了，但因为是啤酒，她也没那么在意。其实自己的酒量怎样，袁一琦的心里也有数，她从来没有真正地放任过自己，她会让自己喝到有些飘飘然，但不会让自己酩酊大醉。
“你新工作怎么样？还习惯吗？”沈梦瑶很应景地切了话题。
“节奏有点快，会努力适应的。”
今晚袁一琦超常发挥，喝了近一瓶的啤酒，这可能是她能接受的极限了。最后结了账，已经有些晕了，沈梦瑶扶住她，“我送你回家。”
“嗯。”有人扶着她还站得稳脚跟，“不好意思，今晚又麻烦你了。”
“请我吃饭还对我说不好意思，傻了吗？”
袁一琦撅了撅嘴，要不是醉了肯定没勇气吐槽，“你怎么总说我傻啊……”
“不能喝还偏要喝，是心情不好吧？”高伯看着袁一琦的状态，有点让人不放心，他不忘交代沈梦瑶，“美女，你可得一定送她到家啊…”
“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