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体列传-察合台可汗》翻译（第十二章-下）-二十五

并不是每一场战斗都赢了。绿皮在一些局部战区也击退了军团，但在这闪电攻势之下，隧道入口还是被清出一条道路，军团把那道骇人的伤口撕入更深的地下深渊。战术小队跨过火线，在远程火力小队的支援下继续前进。手雷开道，雷锤辟路。

两个进攻军团在进攻方式上几乎别无选择。他们看上去像地狱里的幽灵，在流光漩涡中显得愈发苍白的盔甲很快就沾上了敌人的血迹。很多手段在此地都难以施展，军团根本无法找到可供大规模冲锋的路线。所以现在只有最基本的动作，刀砍斧劈，拳挥剑刺。在这一点上，每一个星际战士都是一样的——一样快，一样准，一样不屈不挠，一样顽强。甚至他们混杂的声音也融入回荡的轰鸣中，哥特语、克苏尼亚语和科尔钦语融合在一起，唯一不同的是为争夺霸权而产生的绝望斗争。

但有一处却是单方面的屠杀，那就是大汗和他的怯薛率领的主要先锋编队。秦夏在原体身边战斗，金白之风呼啸而过，平时的矜持被他所造成的无边杀戮彻底摧毁。哈西克与伽珲也同样凶狠，他们带领着自己挑选的护卫，肆意挥砍。月狼的赛扬努斯身穿终结者，带领着一群头发花白的老兵，以一种更正统的方式战斗着，但威力丝毫不减。这支先锋队共有三百名战士，是目前进入异形蜂巢的最小战术单位，但他们深入的距离是最为致命，他们的速度是傲视全军。在原体那无可匹敌的榜样作用驱使下，它们向更深处撕扯，杀出一条通往最深内核的路。

可汗本人势不可挡。

在漫长战斗中早已证明其破坏性的灵能咆哮对他来说毫无用处。他似乎产生了免疫致命灵能的光环，所有和他并肩作战的人都沐浴其中，而这，只因他的屠宰！屠戮！屠杀！在他的指挥下，每一个战士都得到了加强，提升到了更加精妙的层级。只有在他面前，兽人才会表现得犹豫裹足——他们的咆哮为之喑哑，他们的重击为之偏斜，他们的坚韧为之消融。随着可汗巨大的弯刀上下翻飞，异型的鲜血已为厚重的利刃裹上一层血衣，军团所向披靡，直指那座黑暗而陌生的城市的中心。

“完美的战士”，他的子嗣们如是称呼他。这个傲慢的绰号在当时看起来却是如此的谦逊，与可汗恢弘的艺术形成鲜明对比，没有任何傲慢，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光辉自刀锋而发，令人目盲；那是一阵狂热照亮了幽僻小径，驱散魍魉；那是一道令人敬畏的斑斓尾迹，闪耀辉煌！当他们感受到他的这种心境时，白疤们相信可汗在任何种族、任何时间、任何军队中都无与伦比。当然，他的儿子们或难言公正，不少其他军团战士们亦觉不可尽信。但他们错了，正如哈西克在事发时所见，他们大错特错！

他们最终闯入了那建筑群底部的巨大房间。他们周围的大地因高温而晃动，墙壁本身也发出阴沉的红光。岩浆从宽阔火湖的不安表面喷射而出，溅在从高高的房顶突出的钟乳石上。

只有一条小路横跨那座炼狱——一条宽十米，长一百米的水晶带，像一支不协调的队列一样从下面的搅拌机里抛出来。道路既平坦又宽阔，一路爬升到最后一道大门——通往整个地下建筑群最里面的房间入口。

兽人们成群结队地聚集在大门前，它们知道这是它们的最后一站。它们聚集在沉重的石墩前，每个墩柱上都装饰着他们奇怪又粗犷的神像，他们的皮在火焰的舞动下几乎是黑色的。这是他们同类中最大的一群，为了最大的战斗而克制至今，现在他们笨拙地投入战斗，带着萌动的好战情绪嘶吼着。

就在堤道的中段，小队的前进第一次停止了。巨大的异形怪物闯入终结者之中，一场势均力敌的厮杀开始了。一个由弹药和能量武器组成的漩涡自下垂的巨大门楣下方呼啸而出，向下面喷涌的岩浆喷射着死亡。白疤和月狼的精英们与迎面而来的一波又一波的异形厮杀，汲取着他们几乎无限的力量储备，但进攻仍然步履维艰。可汗在亲身迎战一头身披重甲的巨兽，他俩在山嘴拱顶处扭打在一起，两个巨人在跳跃的火焰中狂暴的战斗着。

千钧一发之刻，战局瞬息万变。先头部队远远领先于其他友军，他们尽力砍下野兽的头颅，以图迅速结束这场战斗。他们头顶的血喉之中，各种战斗仍在持续，但大多数战线都据此甚远。兽人察觉到了这一点，忽然每个门口都有守卫冲出，重重地撞向人数不足的小队。这些撞击极其可怕，伽珲的一名重大数吨的终结者护卫被从坡道上冲下，坠入下面的岩浆中。

伽珲反手杀死了始作俑者，将其劈成两半。就在他这样做的时候，一头更大的异形在大门的掩护下动了起来，它行动迟缓却充满恶意，它的皮因绿色的能量而发出噼啪声，粗壮的四肢被层层的铁板包裹，其中单独一块铁板都厚得足以把一个人压扁。

“山呼巧高利斯！”伽珲一声战吼，身形一扭甩开一个绿皮，脚步不停，他又绕过了下一个，脚步轻点，再跳过第三个。

在伽珲激励下，其他人也在英勇奋进。秦夏一如既往地致命，在他锁定下一个目标时，刀光就撕碎了横亘其中的敌人。哈西克和赛扬努斯相互掩护，并肩作战。可汗用一连串肉眼不可捕捉的挥砍将眼前的怪物杀死，顺便把尸体踢进岩浆湖中。

那时伽珲已经到了门口。他又杀了两头异形，然后转向从黑暗中的庞大生物。关刀连刺，怪物的血肉发出一阵焦香。怪物吃痛之下发出一声咆哮，吼声之大连地基都为之震动。但如此巨大的咆哮也难掩白疤野蛮又不羁的笑声。

怪兽的拳头紧接着挥出，那巨拳如同一块巨大的异质板甲盖着墨绿色的肉，那质地硬得不下于打磨过的金刚石。这雷霆一击轰中了伽珲的脖子，他应声跪倒在地。

“Ukhrakh !”距离甚远的可汗第一次惶声喊道。

在科尔钦语里，这个词的意思是“撤退”。在平原上，这是一种古老的作战原则，但现在它只是一个命令，一个绝望的命令。

伽珲已是步履凌乱，却无意服从。他从队形中突围，激发出全身力量，一刀劈入巨兽未披甲的脖子。巨兽反手一打，砸碎了他的的头盔，撕裂了他的肌肉，折断了他的骨头。

伽珲直接被轰飞出去，他沉重的身体在火湖之上四分五裂。纵然遥不可及，可汗还是凭空伸出手去，仿佛他单凭意志就把他拉上来。

当伽珲撞入岩浆时，他的动力包忽然爆炸，爆燃起一个雷鸣般的火球。一时间，整个房间似乎都在颤抖。白疤停了下来，突然难以置信地停下了他们的动作。就连兽人也感觉到了什么，以致于他们仓促的进攻发生了偏斜。可汗本人从战斗中抽身而出，凝视着爆烈的火浪，他的披风在猛烈的强风中啪啪作响。佳浑的遗体在那阵狂风中被吞噬，烧尽，终为飞灰。

紧接着原体抬起头来，尽管众人周围的炼狱仍在熊熊燃烧，但所有人都为一股深入灵魂的杀气所笼罩。他只说了两个字，那声音突然变得空虚而凄凉。

“让开。”

他的子嗣们立即遵命。即使是赛扬努斯和月狼们，那些绝不姑息敌人的军团战士，也都纷纷退让。

可汗独身前进，他的举止从高贵变得像夜色般恐怖。他阴沉地挥舞着他的刀，把空气切得如凄风低语，兽人们也退缩了，吼声被吞回喉咙，虚张声势忽得变成了小心翼翼。

之后他开始了杀戮。他奔袭闯阵，先是释放自己沉重的挥击，然后加速，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直到他进入那个被巧高里斯人称为Alakh Geh的超凡状态，一入此态，万念唯杀，意图和动作之间几乎毫无偏差，复仇变成了一种既有外延又有内涵的活物。在无可抑制的复仇笼罩下，他把它们尽数屠戮。如果说他以前是自由地杀戮，那么现在他已跨过神性与魔性的界限，变成彻底的屠宰。即使是久经沙场，对歇斯底里的暴力早已习惯的阿斯塔特们，也对此噤若寒蝉。

异形的利爪根本无法触及他。可汗的行动没有任何愉悦，而是散发着可怕的完美。它们仰视着他，紧接着便被横扫。他们想要招架躲避，却如刀割小麦般倒下。他们妄图合力对抗，却被撕成了呜咽的碎片。他舞动着穿过兽群，在自己周围铺开了一条血路，像无尽黑暗中的幽灵一样杀戮，像墓碑一样沉默，像乌拉夫的夜风一样刺骨。

月狼中的一员为此景所感，试图加入可汗的行列，想以自己的利刃与他同行，但秦夏阻止了他。

“不，兄弟，”怯薛之首平静地警告说：“看着就好。”

但之后几乎难以看到可汗的身影，他藏身于一道割落的肉块和飞溅的鲜血形成的帷帐之后，一股原始的力量在异形队伍中燃烧，不可侵犯，黑暗而壮观。在整个战役中，绿皮们首次试图逃跑，试图从那饥肠辘辘的恶鬼魔爪下逃走，但它们没有空间，没有时间，也没有希望。它们中的大多数在转身时被抓住，后背被切开，脖子被折断。少数几个设法回到大门的，蜷缩在那个更大的怪物的阴影下瑟瑟发抖，那个肿胀的怪物是他们巢穴的主人，他拖着脚步，摇摇晃晃地退到了门外，摆出一副卑贱而顺从的样子。

可汗从大门的边缘走过。他的军队没有一个人随他进去。相反，他们在拱顶上驻足，看着豁口，不顾一切本能地坚守着最后的命令。现在从大门的另一边传来的都是异形的凄戾，一声接一声，层叠反复，令人窒息，这场恐怖和惊惶的合唱持续着，未有一丝缓和。

秦夏一个人慢慢走近大门，他的靴子在尸路上嘎吱作响。当他走近时，可汗再次现身。

原体的盔甲已为血浸，那浓厚的血液自甲脊和甲边滴答着。他的披风成了碎片，刀刃成了异形鲜血汇聚的溪流。他仍昂首屹立着，但自如的感觉已然消失，烧成了麻木。

片刻后，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原体和怯薛之首，两人的脸都被龙盔遮蔽。热浪在他们周围灼烧。

可汗把手伸向他的护颈，摘下了头盔。露出的是消瘦的脸颊，尽管仍然燃烧着悲痛、震惊和愤怒等阴暗混合物的残渣。他的眼睛闪着暗淡的光，仿佛某种邪恶的力量的闪光仍然挥之不去，即使它存在的理由已经消失，但它仍然紧紧抓住生灵不放。

“结束了吗？”秦霞轻声问道。“尽数杀完？”

黑暗逝去。可汗摇晃地走着，把头盔锁在盔甲上。他周身的血还在滴答着。

他现在如天使圣吉列斯一样红，虽然并不似那般美丽。

他点点头，收刀入鞘。

“我们已经把这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