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奇谈】夏夜百物语28号《无终剧》
作者：烟斗（贴吧）
无终剧
1
“我在问你话，先生。能否告诉我如何才能去到这家店？”
期望中的答案还是没有到来。魔理沙很是气恼，这已经是她所询问的第四个人了。她想不通今天人里的人类究竟是出了什么毛病。原本热情质朴的村民如今对自己的提问却是熟视无睹，仿佛她从来不存在一般。这次看来也是如此，自己的询问对象仍旧只是自顾自的向前大步流星地走着，对她的话语充耳不闻。她再也忍受不了了，横身挡在了男子的面前。
“请不要无视我——”
正视男子的一刹那，魔理沙感到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多年妖怪退治的经验和段炼出的直觉在第一时间告诉她，这男子的脸，这张笑脸背后，一定隐藏着些什么。她紧接着观察到，那紧绷出颧骨和下颔骨的皮肤，那僵硬而过分上扬的嘴角，和那两颗透着木讷，麻木的眼球，都显得那么的诡异，那么的惊悚。就像是……就像是死人一般。
“喂，你怎么了？”
男子的两颗眼珠聚焦在魔理沙身上，没有诧异，没有愤怒，也没有歉意——换句话说，没有情感流露。除了那张仿佛凝固了一般的笑脸，他的脸再没有表达出任何东西来。魔理沙还想继续追问，男子却突然转过身，朝着与之前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
“站住！”
魔理沙大声吼道，腰间的八卦炉已经被举到了胸前。
“为什么躲着我？”她厉声说道：“我劝你最好立刻停下来，我只给你三秒。一，二……”
‘二’字已出口，男子却毫无停下的意思。反之，他突然加速向另一条街道冲去，眼看就要消失在魔理沙的视野范畴。
“三。”
条状的细微光束一闪而过，男子的右臂已然与身体分离，男子也应声倒地。没有可怕的弹幕，没有艰苦的战斗，但魔理沙却感到一阵心悸——这男子，手臂与身体分离，却还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至此，诡异使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回到自己那远离人烟的森林小屋中。然而，出于妖怪退治者的责任感和她的好奇心，她还是缓缓地靠近了那倒地的男子。这次，展现在她眼前的是更令人费解和毛骨悚然的东西，险些令她叫出声来。男子确实分成了右臂与身体两部分，可断臂处却没有看到一滴本该有的血液流出。她鼓起勇气将断臂拿起，却在看了一眼后就将其甩出几米远，后背的衣服已经完全被冷汗所浸湿。
空的，手臂里是空的，没有血，没有肉，什么都没有。可手臂的皮肤却和自己的没有差别，那毫无疑问是货真价实的人皮。
她又急切地从断臂处向躯壳内望去，得到的却是同样的结果。男子脸上的笑容还是没有改变，两颗眼珠滑稽而古怪地望着魔理沙。
“这家伙，根本不是人类……”
“那么，这到底是什么……”
“啪——”
突如其来的响声将她从思绪中拽了回来。回过神来时，先前被她甩出去的手臂已经回到了她的脚下。于此同时，又是一个行人从她身旁走过。她这才冷静下来。那手臂，大概是被那人踢过来的。
不，不对。
魔理沙猛地抬起头来，环视四周。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她感到无数只无形的手捏住了自己的心脏。
熟视无睹……？
难道，难道这些人都……？
那些家伙把头转过来了，一样的笑脸，一样空洞的眼睛，一样的毫无生机。魔理沙踉踉跄跄地爬上扫帚，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飞离了这诡异到让人癫狂的人间之里。
“必须要，找到灵梦……”
魔理沙在空中穿着粗气，用满是手汗的手艰难地握紧了扫帚
“事情很不对劲，很不对劲……”
2
魔理沙发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从人里前往博丽神社，必定会经过一片森林。有不少妖怪在这片森林中生活，而妖怪又从来不是安分守己之辈，因而这片森林往往是吵闹的。即使是在高出森林许多的上空，也理应能听到几声丛林中妖怪的低吼才是。可今天却十分反常。即便魔理沙有意地进行了林中飞行，她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树林中只有风吹动叶子发出的声音，似要代替原先的喧闹。妖怪的身影也看不见了，是被这片偌大的森林所遮蔽了吗？还是说……
被“埋葬”了？
她感到胃里一阵翻滚，这个想法让她后怕，可却又并非是不可能的。幸亏博丽神社那标志性的鸟居及时闯进了魔理沙的眼帘，才将她从那可怖的狂想中解放了出来。穿过鸟居，红白的巫女就站在神社前。她手中拿着扫帚，大概是在扫去门前的落叶。
“灵梦！”魔理沙感到像是沙漠中的旅行者看到绿洲时的那般激动和安心，跳下扫帚便向灵梦奔去：“你必须和我去人里一趟，我有足够的证据和亲身体验证明这是一次大型异变，如果不尽快找出真相的话——灵梦？”
她停了下来，因为巫女并没有动。灵梦拿着扫帚，站在神社门口，耷拉着头，望着地上零散分布的落叶，却没有要将它们扫开的意思。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她绕到灵梦的面前，在看见她面庞的时刻，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又本能地用双脚胡乱地蹬着地板想要逃走。“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这虽然是很老套的说法，可这就是她此时的感觉。她简直就快要昏厥过去，甚至怀疑起自己的精神是否正常。为什么，为什么就连灵梦也会？
“砰——”
一声炸响，魔理沙这才发觉自己用八卦炉开了火。恐惧显然已经侵蚀了她的精神，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再不愿看到那张令人战栗，胆寒的丑恶笑脸了。她对天发誓，若是再让她看见那张笑脸一次，她必然会陷入彻底的疯狂。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有什么东西从灵梦背后飘上天空。与之同时，灵梦也突然向前倾倒，掀起的气流卷起了数片落叶。她向天望去，却没看到什么向上去的东西，只看到一张小小的纸片，缓缓地落在已经散架的灵梦身上。魔理沙小心翼翼地拾起纸片，在还未平息的恐惧之下，她下意识地将纸片上的内容读了出来：
Go Find Alice Margatroid.
3
一切都已经很清楚了。
空无一物的人形，无影无踪的妖怪，纸条上的名字，一切都指向那个家伙。真该死！为什么没有早些想到呢？明明已经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了。如果再早一点，灵梦说不定就……！
……
总觉得，过于简单了一点。
仔细想来，整个过程仍旧是疑点重重。虽说看上去答案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可说不通的地方却依旧存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我想多了吗？还是说……
不，如果是这样的话……我……
已经到了，没有时间再去胡思乱想了。
我必须，结束这个故事了。
4
魔理沙冲进去的时候，爱丽丝正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人偶们来往于爱丽丝和一旁的木桌间，将某种材料递到爱丽丝手中。作为人偶使的爱丽丝自己也没闲着。即便是背对着，魔理沙也能看出爱丽丝的双手正在忙碌着些什么。
“唔，魔理沙？欢迎光临。”
“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欢迎光临啊，爱丽丝。”
“让我猜猜，你发现了，对吧？现在正拿着八卦炉瞄着我，没错吧？”
魔理沙心中一惊：“那么，我想要干什么，你也应该明白才是。”
“唔？你真的觉得你能做得到？还是说，你到现在还没注意到？”
“别唬人了，爱丽丝。”握着八卦炉的手又握紧了些：“我瞄着你的头呢。”
“难道人里的人类一夜之间就能全部变成人偶？难道就连博丽的巫女也会中招？纸片上写着的是我的名字，又为何用了英文？”
“够了！即便都是你计划好的，那又如何？！现在顶在枪口上的可是你啊！”
“……你难道还没发现吗？事情的真相……？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些人形和你有着同样的外皮……？”
魔理沙一手按住另一只手，以保持八卦炉的瞄准稳定。
“不要再说了……”她再也无法将这份镇定保持下去了，就连声音也随着身体战栗起来：“不可能会是那样的……我的记忆……我的感受……都是真实的，真切的……”
“你看来还是意识到了，我得夸奖你，魔理沙。”
“不，不可能！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会……！”
“只是‘神’感兴趣而已。记住，‘神’觉着有趣，所以就是如此。”
“胡说……八道……我的记忆……我所看到的一切……我所感受到的一切……从始至终……究竟是……”
爱丽丝舞动的双手骤然停止，一阵宛如来自深渊的窃笑传进魔理沙的耳中。
“辛苦你了，魔理沙。结束这个故事吧。”
“MASTER——”
“啪嗒——”
八卦炉中的光芒消逝了，掉落在木质的地板上。爱丽丝提着手中新做出来的作品，笑着看着一动不动的魔理沙。
“好了，新的服饰已经准备完毕，你得去准备下一场演出了。”
“演些什么好呢？”
5
“金发的人偶师就这样坐在洋馆中，日复一日的演出着或精彩或乏味的戏剧。而人偶们永远也不会发现，那延伸至无尽深空的丝线……”
红色的帷幕落下，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爱丽丝长舒了一口气，笑着向自己的看客回礼。
“什么啊，我死的也太随便了吧？”灵梦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倒挺满意的，没想到我的戏份还挺多。”魔理沙既满意又得意地点了点头：“很有意思，爱丽丝。”
“多谢夸奖。”爱丽丝对她回以微笑。“我自己也挺满意的，真是多亏了昨晚的灵光一闪呢。”
6
是夜，万籁俱寂，月光如洗。
爱丽丝坐在桌前，看着手中的剧本，回味着今天的人偶剧。
满意，她很满意。不仅是对观众们的反应感到满意，更多的是对这份剧本本身。说实话，她为写出这份剧本的自己感到一丝小骄傲。她想，就算是神，也一定会觉得有趣吧。能窥窃神明兴趣的自己，固然是了不起的吧。
她揉了揉眼睛，感到视线有些模糊。是自己最近看书看得太多了吗？
好累啊，最近实在是太忙碌了。
该睡觉了。
她抖动了一下，整个人呈现出向后仰望的姿势，随即便向前扑倒在桌子上。手中的剧本和桌上的书本接连被推下桌面，接二连三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风吹动窗帘，月光涌入。若隐若现的银线在月光下偶尔发出亮白色的闪光，飞向高远深邃的夜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