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许我一场最美的地老天荒10[HE,羡不洁,慢热,生子,慎入]
夜静山空,半月悬天。金纱银帐,架子大床上,身穿洁白单衣的魏婴正沉沉昏睡。
顽皮的夜风透过纱帏,掠过在真丝被衾上流散如水的长长黑发,抚上光滑微红的秀靥,只见红唇吐出细细嘤咛,如扇的眼睫搧动数次,终于缓缓张开。
睁着一双惺松的凤眼,看着头顶精致的流苏垂饰,半晌后,魏婴吐出一句话。
“你……妒嫉,是吗?”
他的眼睛看着床上的流苏垂饰,但是,话却很明显是对正坐在他旁边的蓝湛说的。
蓝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眼睛也没有看向魏婴,他看的是窗外,窗外的月,窗外的花。
这一刻,他宁愿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石头,也不想看向魏婴。
他没有回答,是因为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魏婴亦没有再问,只是喃喃地说,“你走吧,别再陷下去了……”
“有否听过一句话?”蓝湛淡淡地说,“请神容易,送神难。”
“哦?你算是什么神?不过是我教人随手捉来的闲人而已。走吧!走吧!我不需要你了。不单是你……很快,我……就什么都不需要了。”
勾起唇角,魏婴笑起来,脸上充满了嘲讽与悲恸。
随着揶笑的动作牵引肌肉,一股突如其来的绞痛,令他的眉头微微扭曲,用手按着小腹。
痛苦的气息,终于令蓝湛将目光放到他身上,看着魏婴按着小腹的动作,蓝湛微一敛眉,手掌收在背后,画出半个圆弧。一颗金丹从掌心出现。
“吃下去。”
魏婴亦是个妙人,想也不想便一手接过,口一张,咕噜两声便吞进肚里。
爽快得连蓝湛也不得不问,“你为什么不问我,那是什么?”
“我为什么要问?”魏婴笑了,笑容剔透如晶,“难道你会害我?”
看着他动人的笑容,蓝湛无言。
事实证明,魏婴的选择是正确的,那颗金丹一吞下去,肚子里的绞痛就止住了,只是隐约仍有一股热气在酝酿着,令他浑身说不出地难受。
“还是有些不舒服。”
看着他微微颦起的眉头,蓝湛伸出手,抚上魏婴的小腹,隔着单衣细细摩蹭。
一股透体而发的热气在他掌下雀跃,沉吟半晌,蓝湛说,“没事的,是热气入体。明天就会好。”
这很明显是虚应的回话,幸好,魏婴没有追问。
自从蓝湛到来后,所发生的一切一切奇异的事情,他都没有追问一一他不是不好奇,只是,没有追根究柢的兴致,压在他身上的烦恼已经够多了,无谓添加。
在小腹上缓缓抚动的掌心令体内的热气微微散开,顺着经脉暖暖地流向四肢,魏婴舒适地放松身体,静静享受。
偏头,看着外面一棵棵盛放的梅花树,在月华挥洒下反映着暗红光芒的花瓣,令他不禁起凤眼。
“你有没有爱过?”
蓝湛沉默,片刻后答,“以前没有。”
“我有……就在十四岁那一年,我爱上自己的师兄。”
追随着梅花的眸光慢慢飘远,沉醉在回忆中的声音温和如水,却令蓝湛俊美无俦的脸孔立时阴暗下去,他的神情本已冰冷,这时更冷酷得可怕。
脸上如经雕塑的线条,冷若晶石的狭长眼睛,足以令任何人噤若寒蝉。
背对着他的魏婴当然看不见,他依然沉湎在回忆中。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与普通孩子不同,我只对和自己同性别的人有感觉,师兄……师兄,他对我很好,爹娘死的时候就是他在旁边陪着我,打理后事。十四岁时,一个晚上,我放胆亲了他,之后,他亦对我作出响应。是我主动勾引他的,我是不是很放荡?”
手压在魏婴的小腹上,蓝湛可以感到一阵轻轻细细的颤抖,虽然心有不悦,但即使是再残忍的人也不忍心在这时说出任何不动听的话,蓝湛亦不忍心,所以,他保持沉默。
“后来,我们的事被传出去,流传得很不堪……自我爹娘死后,下人纷纷请辞,府内本来就很冷清了,这事一传开,就连本来与我交往的朋友也与我疏远了,我自幼受家人宠爱,骄狂直性,目空一切,外面的人说什么,我都毫不在意,但是,师兄……”
魏婴微微一顿,声音难掩伤感。
“他是个商人,上有高堂,知礼守法,我知道他受不得别人的议论,却想不到他为了杜绝流言,竟然背着我,与其它女子交往……更对另一个女子下了婚书,他要我忍耐,更要我仿效娥皇女英,蓝湛,我问你,若是你,你会忍吗?”
转身,魏婴睁着一双惑人的凤眼,定定地看着蓝湛。
合上眼帘,蓝湛用冷冷的声音回答,“你心中早有答案,何必问我?”
勾起唇角,魏婴笑道,“那你觉得我心中的答案是什么?”
睁眼,凝视那张有着凤眼丰唇的白皙脸孔,半晌,蓝湛一字一语地说。
“宁为玉碎,不作瓦存。”
不急不缓、铿锵有力的声音,令魏婴在唇角上噙着的笑容不禁散开,在弯眉下敛着的密睫颤抖,在脸颊上落下阴影。
这是多么睿智清明的男人,将他心中的一切都看得剔剔透透。
可笑的是,江澄与他青梅竹马,亲密无间,却竟然不清楚他的想法。
“宁为玉碎,不作瓦存……”不自觉地重复蓝湛的说话,放眼看向盛开如海的梅花,魏婴的凤眼里冷光四溢,伤悲决绝。
为情爱心碎,黯然神伤,是人的通病,但是,与普通人相比,魏婴确实是一个非常人。
昨天,才历经悲痛情伤,反复难眠,大清早起来,他却能神色自若,举止如常。
入夜,还特意嘱咐掌厨的仆妇多做几道菜肴,上下同席。
蓝湛自然亦是席上客,一席笑声盈盈。
笑的人是魏婴,双指拈着酒杯,一饮而尽,唇角轻勾,灿烂如花。
连蓝湛也不得不佩服他,无论是真笑还是假笑,至少他依然笑得出来,而且笑得动人。
凤眼秀靥,红唇白齿,容姿光彩夺目,与他相比,其它人的笑容就牵强得多。
特别是小武与小文的笑容,严格来说,他们的笑容甚至连苦笑也称不上,反而像牵拉着嘴角的哭泣。
微妙的不安、郁抑弥漫四周,蓝湛清楚感受得到。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魏婴的右脚一踏出寝室,小武、小文两人就偷偷地走进来。
两人也不作声,当先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
他们进来的时候,蓝湛正倚坐在椅上,闭着眼,静静沉思,就好象他根本不知道有人走了进来,更不知道有人在对他叩头一样。
或者,即使他知道,他也不会挑一挑眉头。毕竟,对湛王来说,受朝拜跪叩,实在是寻常至极。
首先沉不住气的是小武。
“喂!你死了吗?我们走进来,你看不见吗?”
他瞪眼看着蓝湛,好象恨不得上前将他拉起来一般。
小文慌忙将他拉住,接着,可怜兮兮地对蓝湛说。
“蓝湛公子,求你劝一劝我家主子。”
“算了吧!他这种人怎会帮我们,即使他想帮也未必帮得了。”
“小武,别乱说话了……蓝湛公子,现在只有你可以帮我们了,我们很怕主子会做傻事,求你帮忙劝一劝他。”
两人一搭一档,蓝湛依然不瞅不睬,直至他俩词穷之际,蓝湛才抬一抬眼皮。
“你们觉得他会做傻事?”
小文慌忙答话。
“前天,主子见过江公子后,将书房里的东西都打破了,事后,反而摆出一副浑然自若的样子,我们就心知不妙了。江公子和主子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江公子朝秦暮楚,我们都怕主子他……他会模仿已经仙逝的老爷一样……做同样的事。”
提起魏婴的父亲,小文垂着头,语焉不详。
“难得主子好象也蛮喜欢你的样子……蓝湛公子,求你好好规劝主子,千万则让他想歪了。”
说完,他又叩起头来,小武也再次跪到地上,闷声不响地叩头。
接下来的时间,他俩都没有再开口,他们都在等,等待蓝湛的响应。
而蓝湛仍然是一副冰冷无波的神情,谁也无法从他的俊脸上看出半点端倪。
等了一段不短的时间,蓝湛才开口,淡淡地说。
“出去。”
言下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小武、小文两人倒也没有再次纠缠,只是垂下头,静静地走出去。
始终,即使蓝湛答应开口规劝,以魏婴的性格也未必可以被轻易劝服。
对蓝湛,他们本来就没有抱太大的期望,自然也不会太过失望。
他们走了,寝室里回复平静。
房间依旧是静悄悄的房间,房间里依旧放着那张舒适得教人不愿意站起来的躺椅。
唯一不同的是,当魏婴走入房时,本来一动不动地坐着的蓝湛却站起来了。
从后拥着魏婴,隔着黑纹短袄,用手轻轻地按着他的小腹。
“还会难受吗?”
“不会。只是……很奇怪,肚子里好象有股热气散开,浑身都暖洋洋的很舒服。”
听了魏婴的话,蓝湛锋锐如箭的眼睛内闪过淡淡柔光,按在魏婴小腹上的手,力度更是轻
柔不已。
两人身前的墙壁上,正好挂着一面等身高的铜镜,眼波流眄,平滑的镜面反映出两道相贴的人影,身后人俊眼修眉上淡淡的温柔神色,令魏婴的心中不由泛起一点愧疚。
当日他为了江澄的事,气得疯疯傻傻,一心只急着要报复江澄对他的不忠,便着小武小文到外面随便捉个男人回来。
这几天回想起来,这件事做得实在胡涂!
他自然不是拘泥于清白不清白的问题,只是,这样做又有什么用?江澄根本不会为此改变主意,而他亦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多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蓝湛对他太好了,好得今他忐忑,令他心乱如麻。
明天梅花宴后,一切便会完结……蓝湛留下来,也没什么作用了。
轻轻叹口气,魏婴没有转身,而是问,“你什么时候离开?”
蓝湛冷冷地答,“离开,可以。不过,不只我一个。”
飞扬的眉头蹙起,魏婴正要再说些什么,眼角一掠,忽然发现,镶在蓝湛俊美的脸孔上,那双眼睛是那么地强硬、坚决。
那是一种不容拒绝的眼神,而眼神的主人,冷寒、沉着……浑身正散发出无比的威严。
只是看着镜中照出的身影,向来张狂的魏婴的腿竟有些软了,蓝湛从后拥着他,支撑着他的身子,动作温柔,臂弯结实。
“明天过后,我带你走。”
他的语调平淡,却像箭一一一支射出的箭,不容扭转。